“辅导”缪伦写完讲稿,回家润色完后,已经晚上十点多。
亓星子重回职场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当年做记者时的“充实”感。
她在电脑前伸了个懒腰,出房间发现外面灯都黑了,老亓已经睡下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个指向厨房的箭头。
亓星子会心一笑,去厨房打开蒸烤炉,热气腾腾冒出,里面是一小碗薏米粥,和半个红心番薯。
老亓这言简意赅的便签也是有缘由的,他以前也会肉麻兮兮的写什么“女儿烤箱里有夜宵记得吃”之类的,结果亓星子要么不饿,要么不爱吃,但有时候觉得爹那么操心,不得不吃下去,结果撑得晚上在**摊大饼,大半夜起来摸消食片吃。
后来他也不说了,就一个箭头,意思爱吃不吃,不吃就放冰箱,反正自己处理。
今晚亓星子是真觉得自己需要了,她拿了吃的坐在电脑前,点开一本剧,就着昏暗的灯光一边吃一边看,享受那种“工作完”以后彻底的放松,再次感受到不用成天想着稿子怎么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她吃了一会儿,突然手机一震,她眼睛还流连在电脑上,傻笑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愣住了。
【洁洁:小亓,最近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亓星子盯着这条延迟了两个礼拜的回信,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好,我现在上班了,一般周末有空,时间地点你定。】
【洁洁:好,那我空出来和你说。】
对话就又结束了。
亓星子放下汤勺,茫然的看着电影,方才忘了暂停,才一会儿功夫,她已经搞不清进展了。但当她捏着鼠标想往回拖一点进度时,却怎么都提不起兴致,最后干脆暂停了电影,草草吃完了夜宵,收拾收拾就睡了。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
她时而置身于一个狭窄昏暗的小屋子里,坐在一张高低**,一双脚垂下来,肿大,脚后跟满是裂纹;时而她行走在一个昏暗的走廊里,走廊边上的瓷砖潮湿,隐约甚至能闻到廉价洗发水的气味;又有一会儿她和一个人站在一个破旧的居民楼下,她抬头看着,双眼盯着一个阳台,那儿密密麻麻的晾着衣服和床单,她想指向那个阳台,却怎么都抬不起手臂……
最后,她在走进一个灵堂时,猛地惊醒。
边上闹铃放着舒缓却越来越响的音乐,她狐疑的看向闹铃,不知道自己是被吓醒的,还是被叫醒的。
可外面已经开始传来老亓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他们家猫喵喵的叫声,过了一会儿,猫又来刨门了。
亓星子感觉身上还是绵软的,她坐在那怔愣了一会儿,直到老亓都忍不住过来敲门:“星子?星子?起床没?上班要迟到了!”
“哦,知道了!”她回了一声,努力打起精神,以证明自己没有赖床。
她努力如常的起床,穿衣服,走出房间,刷牙洗脸,化了个淡妆,然后坐在桌边。
老亓正在吃早饭,见状一愣:“你今天在家吃吗?上班来得及?”
“有点,饿。”亓星子舔舔嘴唇,恍惚道。
老亓挑挑眉,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叹口气推了个鸡蛋饼过去:“又做噩梦了?”
“嗯。”亓星子把蛋饼塞进嘴里,机械的嚼着。
“哎,”老亓感慨,“有两年了吧。”
“两年半,”亓星子开始喝老亓的豆浆,“那时候夏天。”
“……昨天是遇到什么事了?”
亓星子想摇头,但也知道凭老亓的敏锐,自己说没有反而伤了他的心,只能道:“和老郭老婆聊了两句。”
“哦,”老亓长长的应了一声,“那难怪了,他们母子俩现在还好吧。”
“不知道,其实不怎么联系。”亓星子看了看时间,“哎,迟到了。”
“没事,昨晚下班那么迟,休息下也是需要的,伟强会理解的。”
“那我跟他说一下。”亓星子掏出手机,给缪伦发了个信息算作交代,转而很是疲惫的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们以前的同事还会提起他吗?”老亓又给她开了一袋豆浆。
“会,之前我们送进去的那个人出狱了,公司里的人都挺关心的,老郑还说想我回去,现在新媒体起来了,他们想重启调查部。”
“要听我的建议吗?”
“您说。”
“还是算了吧。”
“哈,我就知道。”
“你爸我算是开明的了,当时听你一说抑郁症也脑子一空,尤其是还有郭记者前车之鉴。你们这一行,本来还只是有一定危险性,现在看来,已经算是高危了,我们当父母的,肯定不希望你们去冒险。”
亓星子沉默了一下,嘟囔:“我又没抑郁。”
“抑郁了就来不及了!想想郭记者!”
“……谁能想到他会这么严重。”
“所以轻度的时候自己是觉察不到的,等到重度的时候,你想死家里人可能就拦不住了。”
“……”亓星子无言以对。
“哎,不是爸爸放马后炮,当初你带郭记者来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就说了,你师父气色不好,还让你带点我们那农学院的产品给他,你还不乐意说什么谄媚什么的。现在知道了吧,不是累的,就是心理问题。”老亓开始谆谆教诲,“你呆在家里这两年,我就怕你闷出病来,想让你出去透透气吧,又怕你重拾老本行,也去搞个重度抑郁出来,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爸,有没有一种可能,”亓星子忽然有点想笑,“搞法律也不是那么利于身心健康的工作?”
“……”老亓哑口无言。
亓星子说是请了个小假,但到公司的时候也没多迟,到的时候,发现比昂酱居然坐在她的座位上和缪伦勾肩搭背的聊天,比昂酱兴致高昂手舞足蹈的,缪伦的神色则一言难尽。
“哎哟,星子姐你来啦,”比昂酱也不站起来,往旁边一指,“你先坐酥酥的座儿哈,她上午不在。”
“她干嘛去了?”
“开会啊。”
“……”开会你这个老板怎么不在,亓星子不置可否,坐在了酥酥的座位上,没一会儿就站起来,自顾自泡咖啡拿档案。
那边比昂酱还在跟缪伦嘀嘀咕咕:“所以说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到时候你也去站子里开个号,就走那种酷炫律师的人设,我跟你说,一准吸粉!”
“你撺掇我老板干嘛呢?”亓星子冷笑,“站子?开号?”
“我是让缪哥也做自媒体,你看我那个末世如果要做系列,固定联动不能少啊,缪哥这颜值,这身材,门面!”
“他不是都死了吗?”亓星子高冷的指指自己,“我咬的。”
“不是你们说要留点余地才能做后面的吗!?”比昂酱崩溃道,“那一版不用了!重剪!你不咬!缪哥不死!”
“啥!?那我白拍了!?”亓星子怒发冲冠。
“咳,不是,那个特写还是能用的。”
“哦,所以说你打算在办公室拍它个一百二十集?”
“啊?”
“我是在办公室咬的缪伦!你以后的剧情如果逃到外头去了,怎么重新用我那段?!”
“额……”比昂酱愣住。
“或者说你是打算砸重金做特效?抠出我的人给我换个背景?”
“那那那那做不到。”
“哎,年轻啊。”亓星子摇摇头,不予置评,“我走了。”
“别!星子姐!我们再聊聊!”比昂酱在后头尔康手。
“我上厕所!”
“……”
亓星子上了厕所回来,正碰上刚出会议室的酥酥,看见她立刻小跑了上来,就在亓星子以为她是要和自己八卦“我们的老板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时,却听酥酥张口就是:“星子姐你那衣服多少钱!?”
“哈?”
“哎,我俩都忙忘了,就是上次拍片后集体洗的衣服,不是把你那件洗坏了吗,刚才开会财务提起来,说那边洗衣房现在装无知已经来结算了,得亏财务还记得这事,你那边回复你没?”
亓星子一拍脑袋:“我也忘了!等下!”
她觉得如果自家老妈查到了价格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唯一可能就是自己错过了,她往前翻了一溜的通讯记录,发现果然在一天深夜有来自母后的未接来电……那时候她手机开了免打扰。
老人家怎么一把年纪了比她还会熬夜啊?
亓星子立刻拨了过去,冲酥酥示意了一下。
严蕊很快接了,阴阳怪气:“哟,想起你有个妈了啊?”
“嘿嘿,妈!”亓星子敞亮的叫了一声,“那个,我给忙忘了……你怎么那么晚给我打电话啊,那时候我都有免打扰的。”
“哎,没事,反正我习惯了,”严蕊继续阴阳怪气,“什么事?”
“这不是,那个,问,衣服的价钱?”
“哦!那事儿!你没接电话我就忘了,”严蕊忙得很,没空和亓星子多话,“等下,小梁!小梁!上次说帮我查的购物记录查到了吧?嗯,那件衣服多少钱?好。”她的声音回来了,“CL的,一万六。”
“……人民币?”
“你妈我还没阔到用一万六千多美金买件毛衣吧?”
“嘶,我以为是日元什么的。”亓星子拍拍胸脯,开始心疼了,“妈,我真没这追求,以后别买这么贵的好吗?你看这就洗坏了。”
“瞧瞧,给女儿花钱还要挨训,是不是要我省下当棺材本儿?”
“没没没!没这意思,哎行,谢谢妈妈,以后多买点,我可喜欢了。”亓星子话是这么说,转头却为难起来,“但是,这,有小票凭据什么的吗?空口说我自己都不信。”
“嗤,土妞儿,你当初要跟我过,现在你眼都不眨一下!”
“嘿嘿嘿嘿。”
“就知道傻笑,等会儿,小梁!那个购物单给我女儿发过去,还有,不是有注册会员吗,账号密码也给她,随时查!谁不信,让他们来找我!”
有人响亮的应了一声。
“行了,你以前加过小梁吧,让他发给你了,有事以后再说,我去忙了。”
“谢谢妈妈。”
“谢谢谢谢,别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的好的。”
亓星子挂了电话,和一旁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酥酥对视一眼,酥酥一脸可爱:“怎么样?多少人民币?”
“额,嗯。”亓星子收到了“梁秘书”的图片信息,点开,默默地展示给酥酥。
酥酥看了一眼,猛地凑近:“卧槽!?真的假的!?”
“别,别这样,我也很害怕。”
“我一个月不吃不喝都,哦不,两个月!都买不起!”酥酥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月薪,转头看向亓星子,眼神中混杂着崇拜和敬畏,“星子姐,看不出,你铁富二代啊?”
“不是,真不是!”亓星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个拿单亲来卖惨,“是我妈给我的礼物!”
“所以说,你的大衣裤子鞋子包包……”酥酥突然凑过来,小声道,“都是真的咯?”
“额,我自己买衣服一般也都是一两百的。”
“别解释了,来,”酥酥手一抬,“娘娘,奴才搀着您走,娘娘,中午吃海参还是鲍鱼?”
“豆芽菜吧,”亓星子哭笑不得,干脆搭上去,配合道,“不贴金不吃。”
“诶!得嘞!奴才这就去拔了老板的金牙!”
然后中午两人对坐着一起吃自家带来的剩饭的时候,亓星子才知道,原来之前二十三楼早有关于自己的传说,因为名牌密度过高,为人又显得长袖善舞,一度被一些人认为她是个“高A交际花”,意思是买高仿抬身价的那种。
亓星子三观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