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缪伦所说,这个案子确实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可能对面那个“悦典”图书工作室也是有此顾虑,所以一直拼命在网上造势,借着“九州乱斗”的热度和“少昊”的盛世美颜,从本来只有一万多粉涨到了十万,但是显然随着世业的敷衍以对,热度上已经后继无力。
但影响还是在,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
“这个这个!”亓星子指着一张聊天记录截图,“这个能不能证明他们一开始就是工作委托?”
缪伦瞟了一眼:“可以算,但不够有力。”
“好我标一下。”亓星子立刻写标签。
“这个,也归到那一类。”缪伦又递给她一张截图,亓星子看了一眼,挑眉哦了一声,乐呵呵的也归上。
目前白世奇那边提供了他自己能找到的三年来所有和李赞有关的交流记录,邮件、聊天,私聊的群聊的,还有一些后期的会议记录,虽然他和李赞在工作上的交流只有一年多,但是因其是工作性质,信息量简直算得上海量,光A4纸打印的微信聊天记录就有竖掌那么高。
这还得亏共享办公室的打印纸共享福利,缪伦每个月五百张总是月初就用完了,亓星子的也就剩个零头,白世奇发动了手下每一个还有打印余额的人出来刷工作卡,总算成功白嫖了共享办公室的打印机。
一群人排着队围在打印机旁边的架势吸引了不少人,也有人好奇的来问他们做什么,本来白世奇还不想多说,但亓星子却觉得应该公开。
“是借势迎战的时候了,”她特地拉了个视频小会提出自己的建议,“对面跟我们玩舆论,那我们就玩回去。对面本来就是一群散兵游勇,我们这儿随便找个人联动,都能把风头压过去,这不是装清高的时候,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在舆论占据绝对优势后,对面先怂了。”
“可是我们之前错过了跟他们正面硬刚的机会,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白世奇很没信心。
谈到专业,亓星子气势一变,她抱胸往后一靠,冷笑:“那要看你们给自己立什么人设了,公关就是编故事,谁编得好听听众就听谁的。当初他们咄咄逼人,你们处于匆忙迎战的情况,不正面回应很正常,甚至可以侧面体现你们的严谨,所以现在,”她摊摊手,“严谨的考证结束了,我们要胸有成竹的站出来,告诉悦典,告诉所有网友,我们已经有了充足的证据,证明你们说的都是错的,现在,要么停,要么死……哦,我们已经不允许你们停下了,你们,必须死!”
“……可是缪哥不是说没下定论前话不能说那么死吗?”
“那是法律,法律是说一不二的。但是舆论,呵,舆论是允许搅浑水的。你没见那么多明星塌了房,还有粉丝在下面哭喊‘giegie多努力啊!你们不要怪giegie’,这就是前期疯狂填人设的重要性,你们面目模糊,别人想替你们说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但你们的形象清晰了,基础印象打下了,那后面不管出现什么问题,都有人盲目替你们说话。”
“……”白世奇在摄像头那端的脸皱成一朵**,显然不赞成。
“那我再打个我的亲身经历做比方好了,曾经新闻自由的时候我供职的媒体曝光过很多黑幕,以耿直敢说名扬天下,这个印象打下后,即使近两年,咳,不那么自由了,我们也要三思而言的时候,绝大部分人还是会跟着我们的话头走,因为他们一直认为我们是站真相和正义的。”
“即使已经不是了?”
“见仁见智吧,到底不能丧尽天良。”亓星子耸耸肩,云淡风轻。
“缪哥在旁边吗?缪哥?”白世奇忽然在视频里探头。
一直在亓星子身后散发低气压的缪伦在摄像头里露了个脸:“在。”
“你跟星子姐签了几年啊?”
“啊?”
“要不,违约费我出,你让她到我这当公关吧。”白世奇说得情真意切。
亓星子刚要笑,就听他紧接着道:“我们这就缺个心黑手狠的公关。”
亓星子:“……你特么……”
缪伦笑了:“不急,说不定合约没到,我已经把她送进去了。”
“哈哈哈哈哈!”白世奇大笑。
亓星子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狰狞的笑:“你们特么……”
但在缪伦的默许下,很快二十三楼的人还是都知道了“自家品诚”和“自家世业”强强联手,要一起打官司了。
事态完全如亓星子所料,对于一开始就熟悉世业平日作风的人来说,从情感上就无限靠近世业,更别提还有更可靠的品诚律所加持,大家纷纷为世业打抱不平起来。
但是他们也不是傻的,虽然感情和理智都倾向于世业,却暂时并没有提出要帮忙造势,不约而同的保持观望状态。
这点也是能预料到的,缪伦和白世奇这边反而松了口气,如果那些小伙伴真的贸然去网上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搀和进来,那他们才要怀疑他们的智商。
不过这么一来,缪伦的压力就更大了。他不仅要查世业这边的案子,还要处理之前被亓星子硬塞的那些劳动仲裁“团单”,另一边那个土地征用纠纷的张阿姨还时不时打来电话,眼看着打官司的意愿越来越强,很快大概能接下这个案子。
最惨的是,老亓那边通知也来了,约缪伦周五的时候去给安州大学就业创业协会的学生做个演讲。
如此专业对口的协会都能让老亓联系上,缪伦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看着亓星子给他安排的日程——没错他终于承认凭一己之力无法兼顾这些小事了,他长叹:“原来我还能这么忙。”
“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呀?”亓星子笑眯眯的。
缪伦又长叹一声,摇摇头:“谢谢,高兴。”
亓星子撇撇嘴,继续看材料去了,她也忙得很,不仅要先帮缪伦过一遍资料,还要帮白世奇那边的网上造势做顾问,确保不再被对方那群“散兵游勇”压着打。
到了下班时间,亓星子把最新归类好的资料递给缪伦,见他忙得头都来不起来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建议道:“你先把案子放在一边,把你讲座要讲的东西起草一下,趁早发给我,我给你润润稿子。”
缪伦一怔,点了点头,沉默的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结果刚才还奋笔疾书的,此时对着空白的屏幕,居然愣住了。
亓星子都已经准备带了剩下的资料回家了,见状,迟疑了一下,问:“你是不是没演讲过?”
缪伦摇摇头,表情也是空白的。
“就像我爸说的,就当上法庭辩论,那感觉总有吧?”
“不一样……”缪伦茫然道,“法庭上法官让我说什么就说什么,对面辩什么我就回什么,那是有,有交互的。可是这个,独角戏?我怎么讲?我就这么直接开始?”
亓星子听完也有些愣,其实相比庭上辩论,她觉得演讲简单多了,演讲只有她一个人输出,没谁来找她的茬,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擅长律师辩论的缪伦肯定能Hold住演讲,此时只能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等我一下。”
说罢她放下包,拿上杯子和速溶咖啡,到旁边泡了一杯咖啡,端过来坐下,又往缪伦那挪了一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搭着他的椅背,指了指屏幕:“讲座嘛,要想混混过去,那就随便讲,但如果想让人听进去,就得首先有个比较有吸引力的开场,一般我都选择用比较幽默的语调直接开始一个案例……你想先讲哪个?”
她管自己说着,缪伦的第一反应,却是往另一头挪了挪,双手僵硬的放在键盘上,很不自在的样子。
亓星子:“?”她挑眉看了他一眼,豁然觉得自己像个调戏女员工的色狼领导,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你干嘛?碰一下会怀孕?”
说着她差点就伸指头去点他的脸了,想想这男人可能会炸,还是忍住了,反而收回手,双手都捧着咖啡杯,无奈道:“那这样,你先把你想讲的案例列一下,一二三四五那种,就一句话形容,我帮你串?”
“好。”缪伦终于放松了,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缓慢的打起字来。
平时写材料手速快到像电竞选手,这时候却活像老年人初学键盘,手指僵硬的,打字还要看看键位,可见脑中多么空白。
亓星子看他这样就知道今天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班了,干脆重新拿出她准备带回去的世业的材料,看两眼,再转头看看缪伦的进度,时不时指点两句。
“这个案子看起来挺曲折诶,可以放最前头。”
“呐,对,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简洁开场,就……我说,你打。”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就直接案件开场吧,先让各位同学云感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什么云感受?”缪伦手一顿。
“就是,哎,俏皮话!打!”
“……”
“别别别,别先总结这个案子怎么怎么样,你就说‘这个委托人一开始找过来的时候,我是不想接的,因为从他的角度讲,我就觉得他不是很地道,怎么说呢’,然后你就说他说一下那个委托人钻考勤系统漏洞的空子……你打完跟我说。”
“好了。”
“我看看,”亓星子又凑过去,“唔,语言有点太平了,没关系,这个后期我给你润,你先接下去,可以总结了,就说‘跟有些人说的,最赚钱的法子,都写在刑法里,这虽然是句嘲讽吧,其实我觉得不然,因为有些赚钱的法子,也确实写在了劳动法里’。”
“我没觉得啊。”缪伦耿直道。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那你说这句话对不对吧!”
“不准确,但也不完全错。”
“哎,那把你这句也加上吧。”
“好,这个形容不是很准确,但也不完全错……”他一边喃喃着,一边输入进去。
亓星子在一旁手捂了捂额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挤出笑容:“好,这就算衔接完了,然后我觉得第三个案子可以接上,是不是那个靠赔偿发家致富的那个?”
“对。”
“好,就它了。”
“但是它……”
“那你选!”
“好,就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