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左颜三人湿哒哒的哆嗦着摸回大理寺门口时,一切已成定局。
四个仆役正清洗着大门前满地的血迹,他们一脸晦气,相互传递着水桶,不断的将血冲刷进路边的水沟。
“大过年的,折腾啥这是!”一个人朝地上啐了一口。
“嘘!”另一人紧张的阻止,眼神朝后瞥了瞥,那人愤愤不平的噤声。
路上行人并不多,大理寺前看守冷着脸严密监视着周围,所以除了听到这个对话,三人并不方便靠近。观察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结果,一脸焦急。
等了许久,一群士兵骂骂咧咧的跑了回来,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有些身上带伤,后面的还相互搀扶着,领头那人走过来,恶声恶气的对那三个仆役道:“去!西大街底,清洗一下!”
仆役战战兢兢的应了,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搓着手凑上来,恭敬道:“军爷,可有尸体要拉?我们好拖个板车去。”
“没了!就那四个,拉走吧!”那军爷朝地上啐了口,非常愤怒,“妈的,让他们给跑了。大过年弄出点事来!”
“头儿,会不会让我们接着追捕啊?”后头一个小兵很不安。
“难说。”那军爷朝大理寺里撇撇下巴,“要看里头的了……哎走走走,先去休息,找人换班追!”
“是!”
一群人在外头抱怨完,整理了一下仪容走进大理寺。留下四个仆役表情很复杂。
“哎,愣什么,反正那儿擦掉,一时半会儿是没我们的事了。”领头的仆役安慰手下,开始分工,“你俩留下,阿发,你跟我去那儿。”
阿发看起来沉稳些,也不抱怨,默默的拿了水桶和拖布跟上。
“怎么样,跟不跟?”左颜问。
鹤唳刚想回答,低头看看她,探手一摸头,看着她默默无言。
左颜哆嗦着:“怎,怎么了,我,我知道我发烧了,呼……”
“你不止发烧,你快烧死了。”鹤唳直言不讳,“听着,左颜,我们没带发烧药,刚才你刚出水可能一颗泰诺或者一包板蓝根能解决,但现在如果继续拖你大概需要一个骨灰盒来解决了。”
左颜:“……”
她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可思维却还顺畅:“你,你意思……让我跟,季思奇一样?病,病退?”
“不是阿。”鹤唳天真的否定,“或者病死。”
左颜:“……”
她无力扶墙,喘着粗气:“让我,让我想想。”
“不用想,这个我可以帮你决定,如果你连你即将要病死都不知道还要坚持继续的话,麻烦你现在先写个遗书,然后你可以随意决定想去哪。”
“其实宋,宋朝,中医,很,很强的。”
“凭你这个地沟油锻炼出来的胃?”鹤唳拍拍青山,“他现在病成你那样我大概就建议他去扎一针就行了,你?人家喝一碗解决的病你要喝十碗。”
“呼!”左颜挣扎,“可,可是……”
“岳飞这儿不会出意外了你不否认吧。”
“恩……”左颜哆嗦得快翻白眼了,“我,我有点思路……”
“麻烦你把有限的脑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来。”鹤唳搓搓她的脸,“说,临安的乱葬岗是哪?”
“乱,乱葬岗?”
“我们现在得确定谁死了是吧?”
“哦。”左颜恍然,敲敲自己的头,“我不知道。”
迎着鹤唳蔑视的目光,她非常理直气壮:“拜托,乱葬岗是什么需要记载的东西吗,哪儿乱扔哪儿呗。”
“连个大致方位都没有?”
“按理说,是可以推断的。”左颜也知道自己有点撑不住,她头靠着墙轻轻撞击着,半眯着眼睛,“你一问我就在推,可猜想刚开头就断了……”
“怎么说?”
“一般,这种地方,未来会做,垃圾填埋场……你什么眼神,你真以为乱葬岗上都是学校吗?呼,垃圾,垃圾填埋场啦……但是,未来,杭州的垃圾填埋场,你听名字,你只要听名字就懂了……叫,天子岭。”
跟天子挂钩的地方怎么可能做乱葬岗。
“……懂了。”鹤唳秒懂。
“所以说,我不知道。”
“你没用了,你可以回去了。”鹤唳无情道。
左颜:“……”她腿软了一下,极为痛苦的抓住鹤唳,咬牙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知道,化尸水够用。”
“确定风声雨歇和雁鸣不够,你还要确定他,你懂的,他……”
“知道,他。”鹤唳抬头看看大理寺。
“不是,我和你说,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不需要去打听……岳飞被害死后,有个狱卒把他的尸体偷了出来,埋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可能是趁夜,也可能趁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到时候去那儿一个王显庙那看看,有一个贾宜人之墓……那就是岳飞的尸骨冢。”
“这什么名字?”
“假的,宜人是命妇的一个称号,呼……我想想,恩,是这个没错……如果不这样,他就会草席一裹,葬在监狱的墙根下,和其他犯人一起……”
“……好,那我到时候去看看。”
“我,我就先回去看看情况了,”左颜的眼神闪烁,“如果,如果没掰回来……“
“你tm别告诉我再来一回!”鹤唳瞪大眼。
左颜一怔,想说什么,却打了个喷嚏,她擦擦鼻子,摇头叹气:“不了,这样都不行,那就真的拉不回来了,再多穿几次或者多来几个人,时谱有可能崩溃,我们玩不起。”
“所以,二十一世纪见?”
“二十一世纪见。”
鹤唳找了个角落,让青山挡着,直接就地打开了时空门。
左颜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滚烫无比,时空门还没形成,已经靠在鹤唳怀里陷入半昏迷状态。
即使如此,她还紧抓着鹤唳不放:“你们,要回来的啊……宋朝不好玩的。”
鹤唳气乐了,拍她的头:“关键时刻怀疑我的职业素养是会被杀的啊!”
“我没办法,我好焦虑……”左颜苦笑,“我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会特地申请心理医生了……真的,回去我不想见我爸,我想先要心理医生……我抑郁得快吐了……”
“这是发烧发的,不是抑郁的。”鹤唳哭笑不得。
“用好青山,就是用,啊,我一时想不出别的动词,”左颜不接茬,“我说的思路……就是,我觉得,变化出在他身上……如果,当时,按照我的,指挥……冲出去,干掉雁鸣,很可能,很可能真的……”
鹤唳哭笑不得:“战后总结麻烦战后再做好吗!你这样子我觉得很不吉利啊!”
“好,回去,给你看报告。”左颜笑了,“我感觉,我可以写一百万字任务报告,这一趟,收获太大,等你,等你回来看。”
“我宁愿你直接告诉我最后一个人在哪,怎么解决最快。”鹤唳扶正她的双肩,“真的,你快滚吧,我快被你害得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左颜笑着笑着哭起来,眼泪哗哗流:“我,我真的要回去啊?我舍不得,说不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完了,重病脆弱期。”鹤唳跟青山咬耳朵,“你把她打晕吧,好烦。”
“我听到了!”左颜大叫,“我一天冬泳两回发个高烧你就嫌弃我了!”
“你才知道我嫌弃你啊?你说你有什么用?你看我们现在要追人了吧,如果雁鸣和叶斯都没死,那我们得跟南宋政府抢人,如果一边死了一个……我们得确认吧?这边要去追去乱葬岗的尸体,那边要去追活着的人……如果不追到叶斯,怎么确定风声和雨歇的下落?如果追不到,我们怎么办?你还哭?你是可以回去哎哟哎哟了,我和青山还想哭呢!”
左颜百口莫辩,看时空门快形成了,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忽然冷不丁道:“如果他们,死远了,我是说,本来不是要用他们的师门武器做证明嘛,如果真的拿不到……就算了……这点主我还能做……哎,都不容易。”
“瞧瞧,这就是跟官二代混得好处,这么大的事儿都能做的了主。”鹤唳回头对青山笑,忽然手一推,“走你!”
“哎!”左颜冷不丁被推进了时空门,还没时间惊讶,就消失了。
“爽快。”鹤唳轻松的拍拍手,“猪队友就是要这么扔!“
青山笑,开口就是布置:“你劳累点,去追查一下那波活的,我现在去看看尸体,不管有没有,我都会过来找你。”
这样的安排很科学,鹤唳只要露着师门武器,无论到哪青山都找得到,相反的话可能就没那么灵光了。
她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挂坠。
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就分道扬镳,鹤唳不得不承认有些事她一个人是真的做不来,而如果需要两个人,青山远比那些研究员有用得多。
三人等了那么久,岳飞的死讯还没传出,想到之前左颜的介绍,接下来还有岳飞的儿子和干将要处置,再加上生死不明的雁鸣、风声和雨歇。
杀戮,还远远都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