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大大,你回去好不好?”这是鹤唳再次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时的第一句话。
她双眼盈盈泪光,双手合十,不安的搓动着,小脸还惨白着,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青山的回答是递碗:“喝掉。”
鹤唳二话不说,淡棕色的诡异液体,她仰头一干而尽,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双手还碗的时候还不忘哀求:“青山,你回去好不好,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青山收回碗,伸手揩掉她嘴角的残渣,还是不给准话,反而一脸平静:“先听话。”
鹤唳疯狂点头:“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会回去吗?”
“看这个。”青山放下一封信走了出去。
“嗷!”鹤唳卖萌失败,丝毫不管人家后脚还没出门,当场愤恨的怒喝一声,抬手就想撕信,想了想还是不能错过任何信息,干脆拆了开来。
是左寅写的,用了糖浆塑封的信纸有些薄脆的手感。
【鹤唳,看完吃掉,焦糖味的。】
“……”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用到了小黑屋,但是效果与我们所想略有差距,相比杭朝义上次耗费信标传送回来的信,你的留言腐蚀相当严重,我们请动了故宫博物院的国宝级修复师,还是只能复原只言片语,该技术还需改进,这次不要再用了,以防混乱。(而且因为你,又牵涉了一个惹不起的势力进来,真是……哎……)】
“……?!”怪我咯!
【但关键信息可能还是完整的,比如写信时间为穿越第三日夜,羡羡叛变,你重伤,托人在第二黑屋留言这些。但愿青山到达及时,也有可能他发现到达的时候你委托的人还没找到地宫,那就需要等到被委托者成功留言,他才会出现——以防你觉得没了留言的必要,这样青山的到来就无从根据,而我们承担不起一点意外,尤其是任何性质的时空悖论。】
“我才没那么无聊!”鹤唳喊冤,眼珠一转又觉得可行,“要不,我现在让苏追把留言包再掏出来?”
【这就要提到羡羡的问题了,想必你也是因为我们之前做的准备,才觉得羡羡肯定会叛变,但事实上我们是有慎重和多方考虑的,不管你看到什么,就我们这边观察,唐朝的时谱虽然略有变动,但并不足以影响现代,这不是羡羡叛变该有的情况。所以,我们宁愿让青山到那儿去帮助你,只要解决了你那些同门,把羡羡带回来,一切都还有挽回余地。当然,我们也充分考虑了老门主的意见,比如你们在测谎方面的专业训练帮助你分辨羡羡话语中的真实度等。我们不排除羡羡确实有留在唐朝的想法,但我们绝对不会允许她留下,所以,接下来的委托补充内容,请你严格按照句式顺序遵守。】
这回鹤唳整肃了表情,往下看。
【以她只是虚与委蛇为前提行动,一切以带她回来为目标,但如果在任务完成后她还明确表示不愿意回程时,再用最终办法。】
【不需要考虑强行带她回来,除非你愿意帮她隐瞒这些所作所为,否则即使回来,她也会因叛国罪、反人类罪等罪名被逮捕审判,下场不一定比最终办法好,还会连累她的家人。】
【记住,绝无转圜余地时,才能用最终办法。没有妥协,不能心软。】
“什么,心软?”鹤唳刚喊出声,就见下面是个括号,【(最后一句是我个人嘱咐,你师父表示你会感到莫大侮辱,我还是写了,希望你能记住这个感觉,加深印象)】
【还有,关于为什么是青山。】
鹤唳精神一震,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他没有倾向性,通过时空门来到现代,已经脱离了历史的掣肘。】
【他是时空自由者,不可能因为任何杀戮而消失。而且相对于你,他更了解古代生活。关键是,他在现代的适应性治疗并不理想,他的研究团队决定让他跟进我们的任务,以体验不同朝代的发展作为过渡,你可以适当与他合作一下。这虽然对你们墨门也有好处,但是我们也不会推卸责任,相应的报酬已经和你的“经纪人”谈好,你就加油干吧。(请相信我们继续雇佣你的诚意,绝不会因为有了更合适的行动人员而违反合同。)】
“王八蛋啊!”鹤唳抬手想把信甩出去,刚举手就忍住,默默的把薄薄一块“信”塞进嘴里。
口感不咋地,像曾经是脆的后来潮了,焦糖味倒是十足的,添加剂的味道。
鹤唳吃完,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她不喜欢甜食,但是在好多天不吃后,却还是忍不住想多吃点。吃完,她就坐在那想法子。
还是不想让青山跟着。
她知道自己这一代和青山的差距,就好像青山已经一语点透的那般:“精于器,荒于体。”
她这一代的训练生涯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练习射击、躲摄像头、开各种锁和伪装等技能,有大部分,古代人并不需要,那他们做什么呢,他们强化自身。
气功、内力这种东西传到他们这一代已经很鸡肋,但是却并不妨碍古代那些前辈飞檐走壁的神功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被传下来,让后代神往。
鹤唳只是从青山那儿临时学了一招七步盲杀,就从小满和燕舞的围攻中捡了一条命,可以想见哪一天她若是真的在青山的眼皮子底下跟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动起手来,在青山看来,肯定很像菜鸡互啄。
然后这个神仙看不过去随便出个手,“菜鸡”哪还有的玩?!
“嘤嘤嘤!”鹤唳越想越委屈,咬起了小棉被。
而外面,苏追也正委屈。
自鹤唳醒来开始,她对青山的抵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他心里清楚,鹤唳要想彻底伤好,还是得仰仗青山每天早出晚归的挖灵草掏仙药,光上好的蛇胆就挖了三个,看得道士怀木垂涎不已。
生怕鹤唳再作下去把青山气走,他虽然心里鳖闷,但还是忍不住想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这次看到青山进去送个药,转眼就出来了,脸上波澜不惊,但也没有很亲切的样子,知道又在鹤唳那吃了瘪,他一边从篮子里照着模样分拣着药材,一边忍着暗爽,小心安慰道:“鹤唳她平时很好相处的。”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鹤唳和青山根本不是什么“内人”关系了。
青山闻言望过来,很认真的看他。
仿佛得到了鼓励,苏追继续道:“她很能干,虽然不知道怎么来的,可是一闯进我的摊子,她当场就开始表演,特别卖力,还赚了不少钱。她这么厉害,还是分了我们一半钱……其实如果光靠我们自己,得换地方表演好几次,才可能凑足一顿饭钱和房费的。”
青山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把苏追已经挑拣好的药草继续分类,把相似但不同药性的药材再次分开。
见自己的分类没多大用,苏追有些赧然,连忙停了手,在一旁看着。
“这个,带锯齿。”青山拿起两株一眼看上去一样的草,解释他分类的直接原因,“这个,根部带须……”他解释了几个,抬头看了苏追一眼,认真道:“鹤唳。”
“啊?哦,哦!”苏追反应过来,继续道,“鹤唳,鹤唳她很喜欢笑的,虽然经常说让人听不懂的话,有时候,额,奇奇怪怪的。可是真的很好相处,只不过我觉得她不管怎么表现,心里总是很清楚,清清楚楚。”
这是他很久前就有的感觉,鹤唳有无数张面具,但她的心里却有如明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都很清楚,有时候简单的就交代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可这些事等做完了,就能织成一张完整的大网,把她想要的都完成得干干净净。
就连羡羡,懂那么多,也那么聪明,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听话办事。
想到羡羡,他的心情又低落下来。
“这我知道。”青山没理会他的低气压,直言道,“故。她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苏追忽然同情起鹤唳来。
感觉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他企图挽回一下:“你,你可别告诉鹤唳是我说的……我本来的意思是,不管她怎么气你,其实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肯定是想,额,我也不知道。”
虽然鹤唳解释过青山是来“抢生意”的,苏追也懂了,但并不代表苏追就能理解这种要命的事情也会抢着去干,他还是觉得鹤唳是为了其他他不懂的事情在别扭,绝对不是因为青山是来帮忙的!
“她想赶我走。”青山却果断的说了出来。
“啊?”
“她想一个人做成这件事,不想我插手。”
“这,可她一个,对面有两个。”
“无关多少,她就是想这么做。”青山似乎有些无奈,“她与对方的恩怨纠葛很复杂,甚至并非不死不休的局面,然我曾亲见她做事的场面……”他顿了顿,眼神放空了一下,似乎回味着什么,等回过神,又毫无波澜的低头继续分拣药草,“我确实不会坐视,又盼望她能如愿,这其中分寸,我现下亦难以掌控。”
“为什么难以掌控。”苏追愣愣的,“先让她去,看她危险了,再出手救她,不就行了。”
“如此简单,那便罢了。”青山淡淡道,他拣完了药草,按分量挑出来放出一旁磨具中,如往常一般示意苏追来磨,却见他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更无奈了:“鹤唳做事,无谓生死,只图尽兴。你坐视她死战,她引你为知己;你若出手救她,就算事成,也会成为她的仇人。”
苏追觉得自己懂了,但是却又更不懂了:“那,那该怎么做,你真的坐视吗?”
“无妨。”青山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既已知彼,必然百战百胜。我自有办法让她觉得,我为她出手,是天经地义的。”他说罢,瞥了苏追一眼:“为了她好,你……”
苏追被那黑眸一扫差点虎躯一震,就差赌咒发誓了:“我,我我,我肯定不会和她说的!”
你自求多福吧,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