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看步西岸表情不对立刻坐上了嘴,很怂地扔一句:“你听错了。”
毕竟步西岸从初中到现在确实没有跟任何女孩子打过交道,哦,有一个,还被传得风言风语,从那以后他好像很避讳和女生相处。
也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正是情绪欲/望控制不住的时候,再加上步西岸出挑的外型,以前初中就经常有女生借着找朋友的理由去看他,有时候步西岸随意瞥一眼,被别人看到会说他和谁谁谁对视,久而久之,步西岸基本就漠视任何女生了。
寡得跟个和尚一样。
杨奇心想别说他误会了,就是郁温真的喜欢步西岸,就步西岸这和尚样儿,也够郁温受的。
他在心里摇头,又说一句:“我看错了。”
步西岸闻声放下手中的笔,扫他一眼,“怎么说?”
这会儿的他还算有耐心。
可偏偏,杨奇还是打哈哈,“啧,我看错了,哎,她没,她这辈子也不会喜欢——”
话没说完,步西岸狠踹了他一脚,凳子发出“呲啦”巨响,引得班上不少人往这边看。
杨奇“卧槽”了一声,“嘛呢?”
步西岸还侧着身,他腿长,随便一伸就占了杨奇的领地,又因为个高看杨奇时目光从上往下,他身后是深厚的夜,少年冷着脸,薄薄的眼皮下瞳仁与夜一般,看着有几分和平时不同的,冷。
他启唇,声音也很冷,但是很低,“说清楚。”
杨奇“啧”一声,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声音没遮没掩地说:“她这辈子也不——”
“砰——”又一脚。
杨奇还没来得及骂人,步西岸就说:“声音小点。”
为了避免杨奇再重复刚刚那句话,他直接问:“你看到什么了?”
靠。
不就瞎猜一句话,他怎么那么失控。
步西岸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失控,但是除了他,大概没人能懂他的心理状况。
郁温喜欢他?
凭什么?
郁温这辈子都不……
不行。
他可以自己自己想,但他不想听。
杨奇骂骂咧咧坐好了,声音很小:“我发现她老看你啊。”
步西岸一顿,往郁温那处看了一眼。
他想起之前他们几次毫无征兆的对视,只不过他自己心里有鬼,心虚,不敢多想,现在……
步西岸劝自己不要多想,杨奇这个睡神不见得没有花眼的时候。
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的情绪确实会被一句话轻而易举牵起。
之后的半节晚自习步西岸没怎么做进去题,放学铃敲响,杨姜转身喊杨奇:“晚上跟我一起去看看叶全。”
杨奇撑着迷糊的脸,“看他干嘛?”
杨姜说:“跟郁温一起啊,郁温担心他。”
步西岸闻声瞥了郁温一眼,正巧这时周武鸣和向芹都过来了,郁温起身,跟杨姜说:“你们不去也行,没事。”
杨奇叹口气,“你们女的就是瞎操心,万一人家是割那什么那什么了呢?”
郁温疑惑问:“哪什么?”
杨奇正要说话,步西岸起身,随手拍了下杨奇的后脑勺,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走了。”
杨奇很无语。
郁温不解,扭头看杨姜,杨姜耸肩,表示也不理解。
最后一行六人去的叶全家。
路上郁温才知道杨奇和杨姜是堂兄妹,杨奇父母在外务工,就住杨姜家里,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兄妹差不多。
郁温很惊讶,“你和杨奇长得不像诶。”
“又不是亲兄妹。”杨奇说。
杨姜“啧”一声:“怎么说话呢?”
杨奇点点头:“行,那你喊声哥。”
杨姜点点头,对郁温说:“确实不是。”
郁温笑出声。
杨姜擡手搂住郁温,朝自己怀里揽了揽,“诶,你是不是独生女啊?”
郁温说是啊。
杨姜说:“真好。”
杨奇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见。
郁温笑说:“你们才好吧,好像你们都有弟弟妹妹吧?”
“嗯?”杨姜问,“们?”
“对啊,向芹有个弟弟,周武鸣有个姐姐,叶全也有个姐姐我记得,步西岸有个妹妹。”
杨奇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步总有妹妹?”
郁温愣一下,以为步西岸和兰兰的真实亲属关系是个秘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下意识看向步西岸,步西岸看她一眼,出声说:“之前见过。”
杨奇挺意外,“你们俩私下还约过啊?”
要是没有之前的小插曲,这句话步西岸会听听就算了,可现在,他忍不住怀疑杨奇是不是在内涵什么,更何况杨奇嘴一直很欠。
他斜睨了杨奇一眼,杨奇立刻说:“随口一问。”
步西岸收回目光。
周武鸣举手:“还有我们俩。”
杨奇“哦”一声:“我猜也不可能。”
郁温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出声问一句:“为什么不可能?”
五一就是他们俩啊。
杨奇惊了,扭头想说话结果被风呛了一口,他拍胸咳嗽,咳了半天才满脸不可思议地看步西岸一眼:郁温原来是走这种直球路子的吗?
步西岸拧着眉又想踹他了。
杨姜也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她看步总巴不得呢。
杨奇:“……你个傻蛋懂个锤子,闭嘴吧。”
杨姜上去就揍,杨奇跑得飞快。
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围突然破开了一个口子,晚风灌进来又卷出去,大家笑看着杨姜和杨奇闹,没人重新把思绪放回郁温刚刚说的话上。
只有郁温还在疑惑,为什么不可能呢?如果私下约一下都不可能,那一对一补课岂不是天方夜谭?
她心里有些犯愁,走路都心不在焉。
步西岸没想那么多,但他看到郁温忽然情绪不高,低低“咳”一声,不动声色走到了郁温身旁。
他压着步子,渐渐与郁温同步。
郁温后知后觉才发现旁边的步西岸,步西岸还是老样子,双手抄兜,可能是今天不急着回家,再加上大家都散不一样,他走得也不快不慢,两手抄兜,有些闲散。
可他就算闲散起来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好接触,显得更疏离。
大概是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步骤,不管是快了,还是慢了,都是他计划中的。
越是这样的人,越难走进他的世界,也休想妄图打乱他任何一步计划。
郁温忽然有些迟疑,步西岸生活节奏那么紧凑,补课的一个小时对她来说是好事,对他来说,也许得不偿失。
她不可能给他很多钱,他也不会收。
唉。
要不还是算了吧。
郁温在心里叹气,她又想起别的,擡头问步西岸:“兰兰一个人在家没事吗?”
步西岸说:“家里有狗。”
“傻狗也能看家啊?”郁温问。
步西岸闻声一顿,而后看她认真的表情,失笑道:“不傻。”
郁温:“……那你说人家傻。”
步西岸“嗯”一声:“以后不说了。”
他说话时声音低低的,在风里显得有些模糊,但让人舒适。
郁温忽然又有些犹豫,因为她觉得步西岸这样看也挺好相处的,包括几次在校外接触,他都挺好的,只是话不多。
要不,还是试试呢?
郁温想着,擡头唤:“步西岸。”
“嗯?”步西岸低头。
平时好像没那么近的在一起说过话,也没有那么近距离的听过步西岸那么低且有些上扬的声音,郁温有一瞬间思绪有些发叉地想:步西岸声音怎么那么好听。
这么一想,从某些角度来看,他好像真的很不错。
长得帅,成绩好,声音好听,还没有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也没有恃帅行凶的行为,对家人不错,性格也够沉稳。
其实挺适合谈恋爱的。
嗯……嗯?
郁温怔了怔,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思想发叉得好像有点厉害。
就在她心里很不好意思的时候,忽然听到周武鸣一声:“我靠!老爷你怎么回事?”
郁温回神,擡头看到向芹和周武鸣已经围住了叶全,叶全没想到他们会来,猝不及防一擡头,脸上的伤全部暴露在众人眼里,郁温心上一惊,也跑了过去。
步西岸目光跟随着郁温的身影过去,他跟叶全关系一般,看到叶全这样除了有些意外没别的情绪,但看到郁温伸手去碰叶全脸上的伤时,他脚步顿了几秒才过去。
“怎么回事啊?”郁温凑近了看叶全脸上的伤,很难相信这不是人为的,她脸色有些凝重,“你和别人闹矛盾了?”
“没。”叶全别开脸,感到丢人。
郁温看了周武鸣一眼,周武鸣拉走了叶全,向芹想跟过去,郁温拦了下来。
杨姜也说:“先别过去了,他估计没想到我们会来。”
“还真是挺严重,”杨奇说,“这是被人打了吧?”
郁温不敢相信,“叶全不会跟人闹矛盾的。”
杨奇跟叶全也关系一般,他闻声耸肩,“那不清楚了。”
郁温很担心。
很快,周武鸣骂骂咧咧地出来了,“操,是山子。”
向芹问:“山子怎么会找老爷?”
郁温低声说:“只有老爷是自己租房子住。”
向芹是女孩子,山子应该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不找向芹麻烦,周武鸣跟爸妈住,只有叶全是一个人。
“太不是人了!”向芹骂。
这时杨姜过来问:“怎么回事?”
向芹正在气头上,添油加醋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到山子朋友喊郁温嫂子的时候,步西岸面无表情朝这边看了一眼,郁温心里也有些反胃,她摆摆手,让向芹别说了。
“烦死了,报警吧。”向芹说。
杨姜说:“本来就是报警惹出来的篓子,报警肯定没用。”
“那怎么办?我们堵他一顿?”周武鸣建议。
郁温立刻说:“不行。”
“堵来堵去,没完没了,以后还上不上学了?”郁温说。
向芹:“那怎么办?就这样认栽啊?”
杨奇懒懒举手,“我不建议认栽哈,这种人认栽等于认输,他觉得你们怂了,以后有事没事都会来堵你们的。”
杨姜一巴掌抽杨奇后背上,“别你们的你们的,都打到你班门口了你还你们。”
杨奇“嘶”一声:“那你找高卞,我又不是班长。”
杨姜还要动手,步西岸开口,“行了。”
杨姜:“步总有主意?”
步西岸没说话。
杨姜说:“要不你打他们一顿得了,你肯定不吃亏。”
步西岸还没说话,郁温出声:“不行。”
她反驳得太快,所有人都看去,包括步西岸。
叶全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的老小区,筒子楼,没有绿化,只有几棵潦草敷衍的灌木丛,偶尔还有会野猫从里面钻过。
这会儿放学的学生陆陆续续已经回家点灯学习,周围寂静,连家家户户窗口的灯光都安静又微弱。
他们站在角落,除了头顶窗口溢出来的一点浅薄的光,再无其他亮处。
步西岸个子高,几乎快要碰到筒子楼的单层房顶,这让他在角落看着有些憋屈委屈,可他一眼看过来,又让人觉得他不管在哪,都是站着的。
尽管他身上的担子很重。
郁温看着,又重复说了句:“不行。”
她并不是觉得步西岸会受伤,也不是觉得步西岸打不过对方,她只是不想步西岸为此惹上麻烦,他家里还有兰兰,还有爷爷,都是弱者。
即便没有兰兰和爷爷,她也不想步西岸参与进来,没有为什么,她就是不想。
“再想想,”郁温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乱,她太愧疚了,没有她,叶全和周武鸣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她把所有责任都揽上自己头上,“我们再想想。”
这时步西岸开口:“我有个想法。”
步西岸这五个字就像一针镇定剂打在了郁温心上,郁温再次看向他,她眼睛湿漉漉的,像受惊的鹿捕捉到光一样。
这些年,不管家里遇到什么事,步西岸在家一向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可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他是真的有用的。
偶尔,他也会在无人的夜烦躁,烦躁遭遇的这一切。
因为他确实才十六岁。
可这一刻,他却觉得,哦,也挺好的。
他有经历,他有主意。
他也可以帮帮郁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