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被迫在市局忙了一个多月,期间一直没时间约郁温,郁温看他是真的忙,便没打扰他。
其实郁温也没什么时间,郁学舟当年的案子是以许昌结束的,现在要重新整理、公示。
最后出结果的时候,郁温翻看文档,居然在里面见到了楚颂,她愣一下,随后发现楚颂以前居然也是警察。
陈队就是楚颂的徒弟。
“这个是什么意思?”郁温问步西岸。
步西岸看一眼,文档里楚颂两个字后面有个括号,括号里写着信息收集。
“应该是有点身份。”
想想也是,卷毛一个学生却能自由出入大使馆,随后又能帮郁温回国,甚至送她一份不用坐班不用出力的挂牌工作,能做到这个地步,要么是他自己本人有能耐,要么是他身边有大师。
现在看来,这位大师就是楚颂了。
怪不得卷毛能进市局。
“信息收集是什么意思呢?”郁温喃喃。
步西岸随口说:“跟你之前做的那些差不多吧?”
郁温想了下,觉得可能是差不多。
只不过她没有官方照应,楚颂有。
有那么一瞬间郁温不知为何想起了LF,如果楚颂有心,想要创建一个LF应该很容易。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郁温没深究,把余下的注意力放在周芊身上。
周芊状态时好时坏,暂时没有办法接回国,郁温便联系护工告诉周芊郁学舟事件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事情好歹有个水落石出,这种事情结果很难用“圆满”一词来形容,但总归往后日夜不再反复惦念。
这天郁温被厨房的动静吵醒,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没睁眼,缓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卧室的门就被推开,床垫因为重量陡增下压,眼前有浓烈的气息逼近,她微微翘唇笑,依旧没睁眼。
步西岸倾身贴了下郁温的额头,伸手把她捞进怀里,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爱对郁温动手动脚,喜欢揉她的头发,捏她的脸,把她弄得“乱七八糟”,他看着格外安心。
“吃饭?”他低声说。
郁温轻轻“嗯”一声,她嘴上应得好,实则脑袋仍然靠在步西岸怀里不愿意起来。
步西岸不忍心看她这样,就说:“困了就再睡一会儿。”
郁温摇头,含糊道:“约了向芹。”
步西岸没说话,大手罩着郁温的后脑勺,又揉了两把。
吃过早饭,郁温靠在沙发上犯懒,步西岸看她这样,提议道:“下午没什么事就去爷爷那儿。”
天气热了以后,爷爷也不爱出门转了,一个人在家挺无聊的。
郁温说好,随后又说:“我是不是要尽快找一份工作了?”
步西岸挑眉,“步步栖岸欢迎你。”
郁温想也没想便说:“不推崇办公室恋情。”
步西岸悠悠说:“夫妻档可以。”
郁温:“……”
想得真美。
饭后步西岸去上班,郁温又躺了一会儿才收拾收拾出门。
她和向芹约在了“路过”,向芹平时工作太累,难得休息,不愿意往外走。
其实打工人就是这样,休息日只想在家躺着,逛街都算一种消耗。
到咖啡店的时候,赵青叶在,看到郁温亲切地喊嫂子,这是兰兰偷偷叮嘱的。
赵青叶第一次喊的时候步西岸在场,表面上步西岸没说什么,背地里给赵青叶发了八百块钱的奖金,兰兰知道以后拉着郁温喊了八百声嫂子,喊得郁温最后不好意思了,花四位数给她买了一个包。
“你忙吧,不用管我。”郁温跟赵青叶说。
赵青叶也没客气,转头就去忙了。
没一会儿向芹就到了。
说起来,从上次在微信群里见面,她们俩这还是第一次线下见面,虽然在微信上聊了有一段时间,但碰面以后还是免不了有点尴尬。
主要是彼此都不是从前的模样。
郁温比以前更冷清一些,向芹则是像个大人,也是,都快三十的人了。
“喝点什么?”郁温主动问向芹。
向芹有点别扭,说:“随便吧。”
郁温有意舒缓氛围,说一句:“不好吧,万一上来你不喜欢是不是又要抢我的?”
一句话,原本僵硬的氛围瞬间轻松起来。
向芹一放轻松就开始骂郁温:“你是真的没良心。”
郁温笑着说是。
其实这段时间在线上聊天,大家已经知道郁温这些年在忙什么,但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埋怨两句,觉得她实在太不拿大家当朋友。
可是仔细想想,当年那个年岁,即便郁温说了,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向芹看着郁温清淡的面孔,片刻后说了句:“你能回来,我是真的挺高兴的。”
郁温一笑,说:“我知道。”
她和向芹的关系要更亲一些,从小学到初中,整个建立三观的过程中都有彼此陪伴,这种基础熟稔度是不会变的。
所以她只约了向芹。
和杨姜他们,是真的不太熟,郁温总觉得见了面会不知道聊什么,会尴尬。
向芹听了,忽然笑了声。
郁温不解,问她笑什么。
向芹转着手里的饮品玻璃杯,说:“你以为我们很熟吗?”
郁温一愣,“什么意思?”
向芹露出一个不太符合她人设的笑容,有点苦,有点僵硬,又有几分释然。
她说:“其实我们也不熟,你走以后大家就没什么心情凑一起玩了,后来学习压力上来,课下基本连话都没时间说,吃饭也都是匆匆吃完,最后干脆连饭都不在一起吃了。”
没等郁温问原因,向芹自顾自地说:“因为吃不到一块去,话题也聊不到一块去,老爷你也知道,爱学,也就周武鸣和我还算维持原样吧,后来……”
她顿了下,才继续说:“后来高考,大家考得参差不齐,去的城市天南海北,更别提联系了,实话跟你说,大学四年,我和高卞杨姜他们都没见过面,也就偶尔和老爷周武鸣吃顿饭。”
再后来,连老爷和周武鸣都凑不齐了。
上学的时候一起吃了上千顿饭的人,毕了业,一年都凑不到一起一回。那个时候,人生的进度条被框在“校园”里,进度再快也走不出高中,进度再慢,也离不开高中。
可是毕了业就不一样了,每个人脚步不同,进程便迅速拉开距离,你还在为了论文发愁焦虑时,有人已经保研了,你为了三千块钱的工资上半年在这个公司下半年在那个公司,别人已经开始创业了。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散了。
没人刻意要散,只是长大就是如此。
“相对来说联系密切的,也就步总和高卞了吧,”向芹说着一笑,“倒是没想到哈,以前总觉得他们俩家境天壤之别,以为出了校门就互相不搭理了,没想到一路走到最后,他们俩还是一个圈子的人。”
郁温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她这些年没什么特别固定的朋友,基本去一个城市认识几个人,再去下一个城市后大家就默认不来往了。
所以后来发现向芹他们毕业那么多年仍然有一个群时,她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
高兴这些朋友,仍然在原地。
高兴她回过头,还能看一看故人。
她垂眸,无声。
向芹这时开口,说:“是步总。”
郁温看向她。
向芹笑笑,说:“是步总,他公司渐渐稳步发展后,大概是有了闲时间,有事没事会喊我们一起吃顿饭,你知道嘛,我们工作都一般,平时去不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餐厅,所以步总每次一喊,我们就去蹭个桌角,久而久之,大家就又都聚一起了。”
郁温忽然有些眼眶发胀,她仓促垂眸,敛下眸中波澜。
向芹一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还当他是真的惦记我们,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郁温眨眼,也弯唇一笑。
“他高中就喜欢你了吧?”向芹忽然问。
郁温答的是:“我也喜欢他。”
向芹一愣,随后似是陷入回忆一般,好久才说一句:“是啊,挺明显的。”
她又说:“真好。”
郁温犹豫了下,问:“你和周武鸣……”
“没在一起。”向芹笑说。
“为什么?”郁温问。
“不知道啊,”向芹说,“可能他太墨迹了吧,再加上中间有两年没联系,再聚一起,就感觉那些事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那你们现在?”郁温记得向芹和周武鸣现在都是单身。
“现在也没什么,就平时偶尔聊聊天吧,都挺忙的,”向芹说,“再说吧。”
感情这种事,任何局外人都没办法掺和一脚,郁温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跟向芹约下一次见面,然后在回家的时候通知了群里其他人。
中午郁温和向芹一起吃的饭,吃完饭向芹还有事就先走了,郁温跟着赵青叶在店里忙了一会儿才回爷爷那儿。
爷爷在睡午觉,家里只有两只猫在客厅瘫着,见到她一个接着一个全凑上来。
郁温无处可去,就也回屋睡了。
她睡在步西岸房间里。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
她一睁眼,步西岸就在旁边坐着,她愣了一下看向窗外,天色不算晚,她问:“你下班了?”
步西岸把手里的猫放下,靠坐在床头,问她:“饿不饿?”
郁温有点犯懒地往步西岸肚子上躺,她也像一只猫,含糊道:“还行。”
步西岸唇角淡笑,擡手一下一下捋她的头发,“头发长了。”
郁温“嗯”一声说:“是有点长,过两天剪一下。”
步西岸问:“热?”
郁温:“也不是吧,就是习惯了。”
步西岸五指伸到郁温发根处,轻轻揉摁。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却意外得很和谐。
忽然,郁温手机响了,她看到是护工打来的,连忙接通,却不想接通以后电话那头是周芊。
郁温怔了怔,唤了一声:“妈。”
周芊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啊,乖乖。”
没等郁温追问,周芊又不清醒了。
郁温想了很久,周芊对不起她什么呢?
或许是觉得身为母亲,这些年却让女儿一个人奔波,心有愧疚,或者是,她意识到了自己那么多年有意无意引导女儿,差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很多或许。
具体是哪一个,大概还要等周芊下一次清醒才知道。
但是没关系,现在他们有很多时间,未来那么长,总要一步一步走。
“端菜了。”厨房里周姨喊了一声。
步西岸起身,郁温说:“我跟你一起去。”
俩人走进厨房,步西岸负责端体积大的,他走去客厅后,郁温在旁边等周姨盛下一道菜,周姨调侃她:“之前爷爷问兰兰你和步西岸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兰兰说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假的吧。”
她又问:“哎,姨问你,你们到底什么在一起的?跟姨说实话。”
郁温笑着提醒:“要糊了。”
周姨“哎呀”一声,连忙盛菜,盛完才嗔了郁温一眼,“不想说就不说,还不好意思上了。”
郁温哭笑不得,“没有,刚刚真要糊了。”
周姨“哦”一声,“那你们什么时候谈的?”
郁温一笑,说:“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周姨,我们现在没在谈恋爱了。
“我们在过日子。”
说完,她端着菜出去了。
在厨房门口和步西岸相遇,步西岸伸手去接,她躲开:“这才多重。”
步西岸挑眉,“那么牛。”
郁温轻轻“哼”了一声。
步西岸笑着跟上。
远处金乌西坠,光似流沙,从天边起始,蔓延整个城市。
等光渐渐逝去,一轮圆月悄然高挂。
然而纵使无光,纵使月亮不亮,它也终将皎洁,永悬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