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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他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一反往常的习惯,没有在施密特的办公室,而是在“剧场”餐厅用午餐,一边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从施密特住所拿来的文书夹。将近两点钟时,他在短暂散步后迈上联邦大楼台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等待施密特遗体从比尔运到的消息。他放弃了再见一见他以前的下级的想法,因为他不喜欢看死人,认为还是让死人安宁为好。连路兹他也不想去见,但是他必须配合路兹的工作。他不再翻阅施密特的文书夹,小心地把它锁进自己的办公桌,然后点上一支香烟,向路兹的办公室走去,心里明白自己抽烟的自由将如历来一样触怒对方。几年前,路兹曾有一次敢于提出意见,但是贝尔拉赫立即作了一个轻蔑的手势说,他在土耳其服务的那十年中,就经常在君士坦丁堡他上司的办公室抽烟;这事实当然很有份量,但是谁能加以证实呢。

    路兹博士接待贝尔拉赫时神经质得厉害,因为他认为事情毫无眉目,他向贝尔拉赫指指办公桌旁那张舒适的安乐椅。

    “比尔还没有消息来吗?”贝尔拉赫问。

    “还没有。”路兹回答。

    “真奇怪,”贝尔拉赫说,“他们工作起来一向象发疯一样。”

    贝尔拉赫坐下来,向挂在墙上一幅特拉夫勒的画瞥了一眼,这是一幅彩色钢笔画,画上,在一面巨大的、飘扬着的旗帜下,一队队士兵不是自左方开向右方,就是从右方开向左方,有的队伍有军官,有的队伍没有军官。

    路兹开口道;“我们又一次亲眼目睹了越来越新、越来越高明的恐怖手段了,这个国家的刑事侦查学水平实在低。上帝知道,我在我们地区见识也不算少,但是这种经历,象在这里看到的如此公然杀害一个警察局少尉,把警察局的能耐贬得这样一钱不值,使我至今仍然感到震惊。”

    “请您平静一下,路兹博士,”贝尔拉赫回答,“我们的乡村警察局肯定能和芝加哥的警察局同样高明地完成任务,我们也会把谋杀施密特的凶手找出来的。”

    “您已有了嫌疑对象了吗?贝尔拉赫探长。”

    贝尔拉赫久久地凝视着路兹,终于说道,“是的,我是在怀疑某一个人,路兹博士。”

    “是谁?”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

    “好吧,这很有趣,”路兹说,“我知道,贝尔拉赫探长,您总是打算为美化现代刑事侦查学的重大成就而采取错误的措施。请您不要忘记,时代在前进,即使在那些第一流的刑事学家面前也不会停留。我在纽约和芝加哥所看到的犯罪行为,那是您在我们亲爱的伯尔尼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但是现在一个警察局少尉遭到谋杀,这是一个确实的标志,说明这世上公认为安全的大厦也开始崩溃了,也说明我们必须毫不犹豫地采取措施。”

    “确实如此,他正是这样做的”,贝尔拉赫回答。

    “那很好”,路兹表示同意,一面咳嗽起来。

    墙上一只钟滴答走着。

    贝尔拉赫用左手小心地压住胃部,右手把香烟揿入路兹放在他面前的烟灰缸里,他说自己很久以来就不很健康,至少医生老对他拉长了脸。他常常胃部不适,因此请路兹博士为施密特谋杀案派一个助手,能够负担大部分事务工作。贝尔拉赫自己则尽可能不离开办公桌。路兹表示同意。“您想让谁担任助手呢?”他问。

    “钱茨,”贝尔拉赫说,“他还在伯尔尼高地渡假,不过可以把他叫回来。”

    路兹回答;“我同意他当助手。钱茨总是努力把侦察工作推向高峰。”

    然后他转身背对着贝尔拉赫,瞧着窗外挤满了孩子的孤儿院广场。

    突然,一阵不可遏制的欲望向他袭来,他想同贝尔拉赫探讨一下现代刑事学。他转过身子,但是贝尔拉赫已经走了。

    已经是下午将近五点钟,贝尔拉赫仍然决定,立即到特万的出事地点去一次。他带了勃拉特一起去。勃拉特是一个高大、肥胖的警察,沉默寡言,贝尔拉赫就喜欢他这一点,而且勃拉特还可以开汽车。克莱宁在特万接待他们。一脸倔强的神气,等待着一场责备。但是老人都很温和,摇晃着克莱宁的手说,他很高兴认识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的人。克莱宁为这句评语感到自豪,虽然他并没有确切弄明白老人家竟是怎么想的。他带领贝尔拉赫沿着街道走向特森贝格的出事地点。勃拉特跟随在后面,一边喃喃抱怨他们为什么步行前去。

    贝尔拉赫很惊讶这个地方居然叫拉姆波因①。

    ①瑞士通行德语和法语,拉姆波因是法语叫法。贝尔拉赫民族观念很强,不喜欢法语。

    克莱宁解释道:“德语名字叫拉姆林根。”

    “原来如此,”贝尔拉赫说,“这个名字好听得多。”

    他们来到出事地点,马路的右边对着特万,旁边有一堵围墙。

    “车子停在哪儿,克莱宁?”

    “这里,”警察指着马路中央回答说,“几乎就在街心,”贝尔拉赫却不往那边看。“也许我还是让载着死人的车一直停在这里好一些。”

    “为什么?”贝尔拉赫回答,抬头仰望着朱拉山岩。“应该尽快把死人运走,从死人那里反正问不出什么来的。您把施密特运到比尔去很对嘛。”

    贝尔拉赫走到马路边,朝着特万方向往下眺望,从他跟前到古老的村庄之间满目是一片片的葡萄园。太阳已经下山了。弯弯曲曲的街道象一条长蛇婉蜒在房屋之间,车站上停着一长列货车。

    “下面的居民什么也没有听见吗,克莱宁?”他问,“离小镇这么近,人们应该听得见每一声枪响。”

    “人们除了夜里汽车驶过的马达声外,什么也没有听见,不过人们也从来没有往坏的方面去想呀。”

    “当然,当然,这也是常理。”

    他又眺望葡萄园,“今年的酒酿得怎么样,克莱宁?”

    “很好。我们马上就可以去尝尝。”

    “说实话,我现在正乐意去喝一杯新酒呢。”

    他的右脚这时踢着一样硬东西。他弯下身子,用瘦骨鳞峋的手指把它捡了起来。克莱宁和勃拉特好奇地看着这件一头已经压扁的长形的小金属制品。

    “一颗手枪子弹,”勃拉特说。

    “您拿它还有什么用呢,探长先生!”克莱宁惊讶地问。

    “这只是碰巧检的罢了,”贝尔拉赫说,他们往下走向特万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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