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办公室,斜过接待室走向我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卜爱茜正从白莎的办公室出来。爱茜调整步伐,所以我们在我私人办公室前碰了头。
“白莎找过我吗?”我问。
她摇摇头说道:“她要我做一张时间表,每天花多少时间在刑事档案上。”
“你怎么告诉她?”
“告诉她我会记下来给她看。”
“等一下我会和白莎谈谈,”我说,“目前你做张时间表,为了这个档案,你上个月花费了多少自己的时间……不必做白莎叫你做的时间表。”
“罗德大道的疑案我找出来了。”她说。一面把门关上。
“怎么会?”
“收音机广播了。我把收音机打开,只是想也许会有消息。然后就听到了。我用速记记下来了,要不要听听?”
“先给我一个大概。是怎么回事?”
“一件谋杀案。”她说。
“哪里?”
“罗德大道762号。”
“喔,”我说,“这可能会很严重,死了什么人?”
她说:“一个叫谈珍妮的,昨晚上被杀死在罗德大道762号一个独院房子里。”
“有没有动机,线索什么的?”我问。
她说:“广播说珍妮在主持一个导游社。提供漂亮小姐导游。”
“你是说应召女郎?”
“不是,这……唐诺,你使我发窘了。这有不同的。”
“没什么。假如一定要解释,我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没关系,她开一个导游社,又怎么样?”
“不真的是……反正不真的是应召女郎。不过警方也找过她,问过她工作的性质。”
“为什么?”
“有个电台记者,和警察搞得不太好,一直在批评警方对风化案处理不够明朗,声称警方曾经去调查过这位夫人经营未经登记的导游服务。”
“哪一类服务?”
“据报道,谈珍妮方式的服务需一、二周前预约。所有小姐都是精选出来,非常好的。表面上这里是为了给想赚点外快、愿意接受约会的女孩子提供一个进行联系的地方。是一个普通的导游服务,但是没有广告。有点私人俱乐部性质。规定小姐除了陪伴进城来玩的外地人外,不可以有不规矩行为。顾客都是有声誉身价的外地人。而且要有人介绍。他们要多看看洛杉矶,又不愿一个人乱逛。事前,谈珍妮还先要和顾客见个面,看看他对哪一种女郎有兴趣,然后给他介绍一个。介绍是由她正式当面介绍的。而且她每次都和客人把规矩详细地说明的。”
“依规定,男人是绝对不知道导游女郎住哪里的。他们认为谈太太那房子是她们住的地方。他们要找女郎,必须去那房子接,一起外出,之后再把女郎送回去,在那房子说再见。事情很高级的。”
“现行的法律规定,并没有对这方面有太明显的约束。这只是一群没有牵挂的女郎,接受约会、吃顿晚饭、跳个舞。她们虽然接受金钱,但是也提供外地客以高级娱乐和有人陪伴的消磨时间方法。”
“至少这是警方在谈太太生前调查时,谈太太的说法。”
“租金怎么算法?”我问。
“一个固定的介绍费,另加车马费。数目并没有在电台上报道。但是约出去之后一切行为都由小姐自己负责。小姐都是成年人,她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们假如要破坏谈夫人订下的规定,或是顾客要破坏谈太太订下的规矩,谁也没有办法来阻止他们。”
爱茜自己说得脸红了。
“老天,”我逗她,嘲弄地说,“你认为真会有人不守规定吗?”
“唐诺,别这样。”
“谋杀案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一只女人毛织袜子里放一块圆石头,把她打昏,又用那只毛袜,把她勒死。警方今天早上9点钟找到她尸体。也找到了谋杀凶器。她是昨晚被杀的,时间是昨晚10点钟到今天早上3点钟之间。”
“窒息致死?”我问。
“窒息是死因。但是她曾被临时做成的凶器打了一下。据测是有人先打昏她之后,再下手勒死她的。”
“这样,”我说:“解释了很多我脑中的问题。”
“怎么说?”
我说:“警察在窥视这幢房子。他们布了岗。他们要的是进出这幢房子人的车牌号码。他们要参与人的名单。”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到过那地方,”我说,“因为还可能是我把警方引开,使凶手有一个空档,可以跑进去杀了人出来,而没有人见到他。”
“这就是宓善楼想要查出来的?”她问。
我说:“他要我把所知道的保密。”
“为什么?”
我说:“想想看,别人会怎样臭一臭警察?尤其是有个不友好的记者盯在后面的时候。我告诉你情况。谈珍妮在经营一个导游社。她自称是一群未婚非职业性女性共同干有兴趣的合作事情,绝对没有不规矩行动。警察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尚还很难处理。但是假如能证明这些女孩在做不规矩的事,情况又不同了。再不然,假如珍妮做起广告来或是摆出职业性导游社姿态出来,警察就可以依法取缔了。”
“说下去,为什么这件事会使警察很臭呢?”
“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处理这件事,也许昨天才开始,他们放了辆车子守在那独院房子门口。他们知道追踪每一个有约会的女郎,去每一个地方,花费很大,所以决定从容易的一面着手。”
“举例说,一位张大头,有了约会,半夜把女郎送回罗德大道,他们等他出来,回到旅社,就去访问他。”
“张大头在别的城市里是有名有姓有地位的,怕得要死。警方要他合作,只要合作就不会把他姓名公布。他们要知道张大头从什么地方听到谈珍妮这个名字,怎样联络。要知道女郎们的一切,例如有无色情发生,是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有没有付钱、如何付法。为什么付钱,等等。”
“我懂了。”她说。
“所以,”我说,“他们有人看守着那个房子。”
“那有什么臭?”她说:“他们不是常这样的吗?”
“我还没说到呀。”
“我知道了,你跟另一辆车子经过,他们认为有问题。”
“前面一辆本来是想转进去的。他们放过了。我跟在后面,他们突然想想不对,决定调查一下。所以他们跟我,我把他们甩了,他们更怀疑了。他们也很聪明,选个地方老远去等我。他们要知道我在那一带做什么。”
“他们逼你说?”她问。
“他们逼我说,”我告诉她,“我回答得非常对,除了私家侦探外,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难圆其说。他们不管我怎么说,心里一定在想我是在办离婚案。现在想来当时他们就不信我是在办车祸案的。好在他们目的就是不要我在那一带鬼混,坏了他们的事,所以把我赶走就回到那房子去,去布他们的岗。”
“但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你忘记这件事呢?”
“因为,”我笑着说,“他们在房子外面彻夜看守,而谋杀案就在他们眼皮底下进行。你看这把警察的面子放在哪里好。也许凶案的进行正是他们在乱追毫无关系车子的时候。无论如何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看的。”
“我懂了,”她说,“尤其是这消息如果给那电台记者知道,是臭上加臭了。”
“所以,宓善楼,他是和我有私交的,亲自来警告我,吓我一下,要我完全忘掉这件事。”
“你当然要完全忘掉这件事。”她说。
“乱讲,”我说,“我怎么会忘得了这件事。我跟踪那个想要转进去的人,是保镖案里我们的雇主。”
“但是,他吓跑了呀。”
“他见到有警车停在那里。他手脚很快。他不像是个把女孩子半夜带回家的那一种人。他一个人在车里。他见到警车,他溜走了。我跟上去,我也是一个人在车里,警察起疑了。真是越想越有道理了。”
“这样对你不太有利。”她说。
“岂止不太有利。实在太不利了。”我说:“现在警察要我统统忘记。我又怎能忘记?”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说,“开除了我们的前客户丘家伟先生,很可能在摆脱了我之后,自己又回到那房子去,谋杀了谈珍妮夫人。”
卜爱茜用大眼睛看着我说:“但是警察不要你……”
“警察要我忘记这件事。”我说。
“假如你不忘记呢?”
“怪事年年有,”我说,“说不定警察会说我故意引他们出来,甩掉他们,在这个45分钟之内,我转回来,把那个谈夫人给斩了。”
“你还是不肯忘记?”她问。
“我只是要多知道一点这件事的内情,”我说,“免得事情临头,来不及照顾自己。”
“从什么地方开始呢?”她问。
“从你开始。”我告诉她。
“从我?”
“是的。”
“我知道什么?”
“目前还没有,”我说,“但马上会知道一点点。你打个电话给钼钢研究开发公司,找人事主管。”
“然后呢?”
“告诉他或她,你想找工作做女秘书。”
“我叫什么姓名呢?”
“你不必告诉他们你姓名。只说希望他们接见你一次,讨论一下做他们秘书的可能性。他们一定会告诉你,他们的雇员都由某一个职介所供应。他们自己不直接雇人。他们会说你想去他们那里工作,可以去某一个职介所登记。”
卜爱茜看看我,拿起电话簿,找到要的电话号,拨号找人事部门。
她很有自信地说:“我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私人秘书。我希望有机会替你们公司服务。不知能不能有机会由你们什么人先约谈一下。绝对不会使你们失望的。”
我听到对方叽叽呱呱快快地一阵说话声。爱茜拿起笔来写着:太平洋职业人事服务处,创业大楼。
爱茜说:“谢谢你。”把电话挂断。
看着我,她等候我下一步的指示,我指指电话簿,爱茜有效地找到太平洋职业人事服务处的电话,给我接通。
“我是柯、赖二氏私家侦探社的赖唐诺,”我对电话说,“我在查你们介绍出去工作的一个人的信用。”
“赖先生,恐怕我们没有办法帮你忙。我们对介绍出去的负责到一切资格,学经历、能力,和品德调查。但是我们不提供咨询调查资料给别人。”对方一位小姐冷静地回答着。
“我了解你们的立场,谢谢你,”我说,“不过,把介绍出的去雇员可靠的一面告诉别人,对这位雇员会有很多帮助。”
“我们知道这一点。”她说。
“我和什么人谈这件事,比较妥当,有可能成功呢?”
“也许和艾克逊先生谈,会有点用。”
“谢谢你,”我说,“我会试试和他见个面,不知他目前在不在公司?”
“他几分钟之前离开了。我知道他下午一定会来的。”
“谢谢你。”我又说。把电话挂上。
卜爱茜关心地看着我说:“唐诺,你不停地为这件事挖掘,你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我告诉她。“但是,我不再为这件事挖掘,也可能会有危险的。你想,要是电台记者猛力攻击警方,警方一定要找一个替死鬼,这个替死鬼就是我。”
“唐诺……”
我向她笑笑说:“还不到时候。”我走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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