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大家听到广野犬叫“立花馨死了”的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像死一般寂静、冰凉。但不久就有两个人做了反应,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其中一个人就是浅见光彦。
“什么?立花馨女士她自杀了吗?……”浅见嗫嚅道,好像是不经意说漏了嘴似的。从他问话的方式来看,口气中更像是在期待“是自杀”之类的答案。
另一个人的反应更为强烈,芳贺干子就像是身后一下子被压上了十几尊石像一样,扑倒在了地上。虽然野泽光子立刻蹲下去把她扶了起来,可干子的脸色还是非常苍白,人也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谷川喊道,看起来他是在担心会不会又有一个牺牲者出现。
“好像只是晕倒了而已,谁去帮我拿点水过来?”
神保迅速取来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真不愧是位动作演员,行动十分敏捷。
干子的意识很快恢复了。人虽然是醒过来了,可刚受到的打击暂时还未消除,她现在简直就像一个梦游患者一样,继续斜靠在光子胸前,空洞的双眸向上凝视着天花板。
“立花女士是在什么地方死的?请您带我过去看一下。”藤泽课长意识到是该自己出场了,他对广野说话的声音显得非常急躁。
于是由广野带路,三位男宾——谷川秀夫、神保照夫、浅见光彦——和警察一起匆忙向佣工专用的房间走去。女宾还是照旧全部留在了大厅里等候消息。
“喂!你们不要到里面去!”刚到房间的门口,藤泽课长就发出了一声怒吼。但是,房间实际上并不是很大,人只须站在门口,屋内的情景也就一目了然了。
立花就那么躺在床上死了,苦闷的表情浮现在她的脸上,嘴唇两端有像唾液一样的东西流出。
面对这一幕,可以说,连浅见这种外行人也看得出来,立花的死因是药物中毒,而且多半是由于氰酸化合物中毒而死。
在床的左端,她的手好像是被抛出去一样垂了下来,下面有一个玻璃杯倒在了地板上,里面有液体流出的痕迹。虽然液体已经全部被地毯吸收掉了,可是只要里面混有有毒物质,提取似乎还是很容易的。刑警们马上就动手开始搜集现场证据了。
“她可能是刚醒过来,本来想喝口水的,但是谁知竟有人已经在里面下了毒……”谷川十分痛切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她终于送走了艰辛的人生,可结果却是这样的死法,真是可怜呀!”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出于义愤,他在话语的最后有些颤抖。
“但是,究竟是谁呢?杀死她的罪犯到底是谁?”神保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急切地问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藤泽课长狠狠地向神保投去了一眼,十分严肃地说,“大家都呆在这儿会影响我们的搜查工作,所以,还是请大家先回到大厅去吧。”
所有的人都按照课长的指示默默地离开了,任何人的心情现在都已无法再承受更多了,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留在大厅里的四位女士可能是看到回来的男士们脸上阴沉的表情,就知道了一切,没人再开口询问立花的命运。
“啊!天亮了呀!”谁都没有料到,谷川令奈这时发出了如此可爱的声音。
透过厚重的绿色窗帘的缝隙,大家向外瞟了一眼,外面一层纯白色的花边窗帘这时也已经被黎明的曙光染上了颜色。广野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恋人刚才所说的话,径直走到窗边把窗帘全部拉开了。清爽的阳光随即洒了进来,之前一直为所欲为地照射着整个房间的吊灯的光芒现在却迅速退去了。
“惨剧已经收场了呀!”白井美保子用她像老太婆一样沙哑的嗓音说道。那声音在经历了一个晚上之后,似乎又苍老了十岁。
想到这一个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大家纷纷打起了哈欠,伸了个懒腰。谁都觉得漫长的不眠夜里发生的一切到此该结束了。
“我想昨天晚上的事,看来真是够大家受的了。”野泽光子亲切地说,正因为是亲临者之一,她对此更是有切身的体会。
“真是这样啊,我总觉得赤冢先生他们,眼看着就要从那边的房门破门而入似的。”谷川说。大家都把视线投到了楼梯的方向。就在这时,突然从那儿出现了藤泽课长的身影,令奈惊叫了一声,“啊!”不由得紧紧抱住了广野的肩膀。
“我们认为立花女士应该是被毒杀致死的。”藤泽把他的下嘴唇伸得老长。
“为什么呢?”与藤泽的声音正相反,一个很轻的声音传到了大家的耳边。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发出这个声音的人身上。
当然,藤泽电瞪着眼睛向那边看去,“嗯,你应该是叫嗯……”
“在下浅见。”浅见主动站了出来回答他。
“啊,是浅见先生呀,您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您凭什么可以确定她是被毒杀致死的,恕我冒昧,想听一听您的理由。”
“这种事,凡是个有些年头工作经验的警察,都可以判断出来的。”
“具体说来,是怎么一回事呢?”
“也就是说……”刑侦课长刚要开口,又突然显出了一脸的不耐烦,像是在说:办事还得靠内行,调查这种事拜托给警察就行了,没必要再多问。
“不管怎么说,等过一会法医鉴定了之后,就可以确定毒药的种类了。”
“啊,我所说的不是这件事。”浅见像一个请求发言的学生一阵,把手举了起来说,“我想问的事是,贵方为何肯定是他杀,就没有意外、或是自杀之类的嫌疑了吗?”
“这个嘛……”藤泽一时语塞,“说‘毒杀致死’,这不过是一种措辞而已,也有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
“啊,是这样呀,那我就放心了。”浅见好像终于放下了心,坐了下来。
“人都死了,你怎么还能说放心了呢?”藤泽挖苦他说。
“啊,对了,您说得在理,是我刚才不小心说错了,我更正,我的意思是说,那样我就能理解了。”
“理解?你理解什么了?”
“这个嘛,因为,如果假设立花女士是他杀的话,那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将变得不可理解了。”
“你说的话很奇怪呀,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你刚才在得知立花女士已死这个消息时,好像说了句什么‘是自杀了吗’之类的话,对吧?”
“是的,我刚才说过。”
“嗯……那你刚才说的确实是:‘如果立花女士是自杀的话,整个事件就明了了’,我没听错吧?”
“您是这么听到的吗?那就好,我本来打算说的也就是这个意思。”
“简直是在胡说……”藤泽说这话的声音很小,本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的,可不料却传人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浅见先生,您说假设立花馨女士不是他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谷川问话时的表情相当严肃,“大概就在刚才,您不是还和我们大家一样,说过对于这次事件的真相一无所知吗?”
“是的,在警察赶来之前,我对于事情的真相,以及这到底是怎样性质的一个事件,还无法做出说明。但是,当立花馨女士死了之后……如果假没她是自杀的话,那我一切的疑问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迎刃而解……这么说,您也可以肯定杀人凶手究竟是谁了?”
“嗯,是这样的。”
“但是……”谷川倒吸了一口凉气,“浅见,你现在说的话你自己可要清楚它的分量,刑侦课长也在这儿,现在可不是任你随便乱说的场合。”他的语气像是在责备一个轻举妄动的年轻人一样。
“是的,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对于我所说的话,课长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相信的,所以您也大可不必太介意。”浅见说得很清楚,他又把目光转向藤择,征求他的同意,“对吧?藤泽先生。”
“嗯?这个嘛,我是说,作为我们警方,从来都不吝啬倾听百姓的意见,但是,到时还会有法医鉴定和司法解剖,我们要是不尽力搜寻所有可能的资料的话,就没办法得出结论呀。”
“没错,是这样,资料很有必要。即便我的推理是正确的,但如果没有可以证明我的观点的资料的话,也只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在警方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之前,还是按谷川先生说的,不要妄自揣测的好。”浅见这样说完之后,确实正像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一直保持着沉默。
2
在此之后又过了大约一个钟头左右的样子,加堂孝次郎的别墅又陷入了混乱的漩涡之中。
可以说一时间无数的新闻媒体云集于此,把别墅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空中还有数架采访用的直升飞机,不停地发出噪音,在别墅上空盘旋着。
警察的人数也是惊人,仅鉴定部队似乎就有近百人。给人的印象是,神奈川县警察管辖区的所有鉴定职员全部都出动了。刑警呀、穿制服的警察人数,不用说就更甚于此了。
上午八时,就连神奈川县警察总局的局长松冈警监也来了,负责现场指挥。总而言之,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搜捕就此拉开了序幕。
如果作为一部推理小说,情节大致会是这样——在像密室一样的别墅里发生了杀人案件,接着着名侦探把与该案有关的各位人士汇集到一起,洋洋得意地为大家揭开谜团。但是现实的搜查却并非如此,事实上总是在凄凉的,或是杀气腾腾的状态下进行的。
但是,多亏了警察的到来,已经断掉了的电话线得以重新接通。由于装了三部电话机,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出人意料地迅速解决了,演员们和制片厂取得了联络,也通知了各自家人这里的情况。
诚然,在他们与外部进行以上这些通讯联系时,都有警察在场,他们的一切都已置于了警方的监视之下。
在演员们都差不多打完了电话之后,浅见也往警视厅打了个电话,向哥哥汇报了一下情况。当然,哥哥阳一郎作为警视厅刑事局局长,有关这次事件的一些情况早已传到了他那儿,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连自己的弟弟也卷入了这么大的案件之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国会的法务委员会等各类会议上,在野党的委员总是步步紧逼,动不动就横加威胁,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最近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但这次看起来他是相当震惊的。
“详细情况我改日再跟您说,现在我想跟您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另外有件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您能否为我介绍一下科学警察研究所的官员吗?”
“你要问科警研的人什么问题?”
“是有关河豚毒的事。”
“知道了。那我先拨一个电话跟他们打个招呼,你记一下我下面说的电话号码。”阳一郎将科警研的直播电话号码告诉了浅见。
“谢谢,最终能帮上忙的还是只有哥哥您呀。”
“说这些无聊的话干什么,最重要的还是瞒着点儿母亲,别让她担心,我当然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我知道的,拜托您了。”
浅见等了一会儿便拨通了那个号码,对方果然是药理方面的专家,对问题解释得十分清楚,留给浅见的最后一个疑问也解决了。
被关在餐厅的客人们都已经开始打盹了,其中也有人退回自己的卧室睡觉的,但是床边必定会有警察站岗,他们是担心有人逃跑或者销毁证据,所以派警力看守。警方为此真是费了不少心。
简言之,事实就是,所有被邀请来的客人现在都成了嫌疑对象,全部都被软禁了起来,在这种状态下,警方严密地展开了他们的工作。
这次的事件牵扯的范围这么广,声势也闹得这么大,作为箱根警署这种地方小警署刑侦课长的藤泽警部他们,现在也只能躲到角落里自惭形秽了。
因为是神奈川县警局设立以来,——或者更应该说,原因是这次的事件简直将整个日本都给震撼了。
红极一时的着名影星、人气正旺的大牌演员、还有当红的偶像歌手,毫不夸张的说,现在都一个个被杀,变成了累累死尸。整个事件简直太荒谬了,也难怪最先得到第一手消息的媒体记者们,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是事实,还以为不过又是在故意制造所谓的内幕消息而已。
但是,案件是真实地发生了,罹难者如下:
永井智宏死亡
堀内由纪死亡
赤冢三男死亡
加堂孝次郎死亡
片冈清太郎死亡
立花馨死亡
中原清昏迷
这条消息被早间新闻播放后,警方的搜查引起了全国性的瞩目。
不仅死者都是名人,在幸存的成员当中,除了浅见、光子以及芳贺干子之外,其他人也都是响当当的各路精英。
或许,这些人当中就有恐怖的杀人魔王,因此,除非世界爆发核战争,否则是不会再有比这更加耸人听闻的事件了。
实际上,据说综合各电视台当时收视率的统计结果居然超过了100%,实在是令人震惊。也就是说,有的家庭可能拥有两台以上的电视,而它们竟然同时都在播放着这方面的报道。
加堂的别墅,虽然处在引起一切轰动的中心,可它的大厅里现在却寂静异常,连人轻微的鼾声都听得到。
但是,这种寂静终于又被打破了。
上午十一点,所有的“客人”都被召集到了餐厅里,一位素有神奈川县警局“头号干将”之称的人,开始向大家询问情况,他就是搜查一课的长洲警视。
中间的那个位子,之前一直由刑侦课长藤泽坐着,现在则换上了长洲警视。在他身后,从县警局调派来的一批猛将排成了一排,十分威严。而藤泽课长作为其中之一,几乎就要被埋没了。
长洲警视的手边堆着到目前为止搜集到的所有资料,他一边翻看着这些资料,一边开始了问话。
首先,按照时间顺序,把事件的主要经过概括一下。
最初,是由于什么原因才举办这个聚会——先从这儿开始,接下来确认这些三三两两来到加堂府上的客人们的来历、到达时间、行动等等,以及案件发生之前的经过。
长洲警视不愧是位行家,他在问话时的表现十分熟练。由于问话对象都是一流的演员,所以在谈吐上有必要恭敬有礼,但在提问时他仍然坚持毫不留情地切入核心问题。
问题大部分都是在确认案件发生之时每个人所处的位置。
所有案件当中情况掌握最为明晰的,就是第一位死者——永井智宏的被杀过程。
永井是名副其实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下或是吃下了有毒的东西,当即死亡的。
“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可能有机会在永井先生的食物里下毒,是吧?”长洲警视想确认一下。
“不是的,您的说法稍欠妥当。”谷川反驳他,“即使是当时不在场的人,比如说片冈夫妇,还有加堂先生,也是有投毒的可能的。”
“您所说也有道理……只是,那时凶手想要毒杀的是不是一定就是永井先生,这一点我们很难确定。”
“这个嘛,也确实如此呀。”谷川彷徨的视线停留在半空中,也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第一位死者——永井智宏,是在和妻子三岛京子一起回到卧室之后不久死的。
之前,他还留在饭桌上时就已经有点反常了,又是频频摇头,又是说一些很不开心的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说什么永井先生是中了河豚毒而死的。”长洲警视问谷川,“这样说的好像就是谷川先生您吧?”
“嗯,是我,可我当时说得也不是很肯定。我只是说以前见过与此很相似的症状。”
“还有,在你们想叫救护车时,突然发现电话线也断掉了,是吧?”
“是的,但是后来,我们就知道了原因出在加堂先生设置的机关上。”
“这,真是首奇妙的歌呀,歌曲的名字就是《一个人要谋杀另一个人》。”
“是呀,这也可以说是加堂先生的一个恶作剧。”
不仅谷川,幸存下来的所有人都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愁云浮上了每个人的眉头。
“而且,连车子也不见了。”神保掩饰不住胸中的怒火。
“是呀,司机也一起不见了。”三岛京子也开口了。虽然大家刚才谈论的话题还是她丈夫的死,可转眼间她眼中的泪痕就已经无影无踪了。亲身经历了这么多的杀人案件之后,心中的伤痛可能也被中和了。
“那些车嘛,”隔了很久之后,刑侦课长藤泽突然冒出了这一句,“刚才,我得到了消息,说是在湖尻的停车场发现了,停在那儿的车很像是诸位的。”
众人都舒了口气,气氛缓和了许多。
“这么说,我的‘索阿拉’也找到了!”浅见忍不住叫了起来。因为只要再过两年零八个月,他就可以把买这辆爱车的贷款还清了,所以他现在这样的举动也是无可厚非。可就在他叫出声儿的一瞬间,所有人冰冷的视线都狠狠地盯到了他身上。野泽光子的脸也红了,就好像大家不是在看浅见而是在看她一样。
“下面,我想说一下有关配有司机的车子的情况。”藤泽课长继续着他的话题,“据我们收集的资料显示,昨天晚上,加堂先生通过看门的老人转告所有的司机,说他已在箱根的小涌园饭店为他们订好了房间,让他们在那里等候诸位。”
“你是说……”
除了浅见之外,谷川和其他所有的人都异常惊讶,以至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3
“可是,”长洲警视又一次把大家的谈论引回了正题,“电话坏了,车子没了,还有,赤冢三男先生在出门的时候还中了枪击,是这样吧?”
“对,是这样的。”谷川在做出这个回答时,脸上流露出了悲痛的神色。大家所提到的赤冢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再加上,片冈先生的夫人……嗯,是立花馨女士吧,她被人下了安眠药,之后就一直神志不清,是吧?”
“是的。”
“而且,当大家敲主办者加堂孝次郎的门时。里面也没有回应,对不对?”
“没错,我们知道他就在屋里,可他就是理都不理我们。”谷川冷静的表情下面,流露出了一丝愤怒。
“接着,就发生了下面的事情……这一次死的是堀内由纪女士吧?”长洲警视看着记录说。
“说起堀内由纪女士,我记得她就在最近才和神保照夫先生举行了盛大的结婚仪式,电视上还转播了这次婚典的录像呢,可怎么就……真是可怜呀。”长洲警视把脸转向了神保,低头表示吊唁。
“哦,谢谢您还这么挂念。”神保也相应的还了礼,可是刚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现在又一涌而出了。
“值得可怜的,并不止由纪夫人一个人吧。”三岛京子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丈夫,中原他不也是一样的吗?即便对方是当红的偶像明星,警方也不能区别对待吧?”
“啊,真是失礼了。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让您误解了真是不好意思。”长洲警视一边苦笑着,一边深深地低下了头。
“由纪夫人死亡是在刚过十一二点的时候,对吧……这是浅见先生的证词吧?”
“是的,是我说的。”浅见回答,“神保先生敲墙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表,当时是十二点二十分。”
“根据第一位目击者神保先生所说,他一觉醒来后突然发现,夫人由纪这时已经死掉了,是这样吧?”
“嗯,是的。”神保一边啜泣一边回答。
“你们两人上床休息,是在事发前一个钟头左右,对吧?”
“嗯。”
“您认为是您先睡着了,而由纪夫人在此期间暂时怎么也没能睡着是吧?”
“嗯,我想她还是睡了吧……这个,我当时非常疲倦,所以药片也混杂在其中?”长洲问他身后像是助手模样的搜查官。
“嗯,我想有这个可能。比如说把药片从中间一分为二,接着把中间剜空,放入很少量的毒药,然后再把两半儿粘起来,这样做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因为没人会在服药的时候,事先特别仔细地检查一下吧?”
“这样的话,能够做到把毒药放进药片里的人就很可疑了。”虽然长洲并没有特别点明什么人,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神保的身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神保气得说起话来声嘶力竭,丑态百出,显得很没有教养,“我……那种……杀死由纪的事……那种事……我……绝对不会那样干的!”神保在这种时候早就抛开了先前的惺惺作态,两只手来回挥舞着,拼了命想要排除落在自己身上的嫌疑。
“我并没有说凶手就是你之类的话呀,难道不是吗?”长洲警视说此话时,脸上浮现了一丝冷笑。
“你没那样说?你的意思就是,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做得到……但是,绝对不是我!”神保气得浑身都开始颤抖了。
“我认为确实如神保先生所说,”浅见这时向他伸出了援手,“神保先生他没有作案动机,因为他是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夫人由纪。虽说在他的家中好像是夫人当家,掌管着家中大权,他可能会因此而在心中积有怨气,继而会阵发性的萌生杀意。但是他并没有时间在药上下那么多的功夫,更为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可能去实施一场自己最有嫌疑的谋杀。”
“是的,没错,正如浅见先生所说的。”神保这才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向浅见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但是,我是说,假设如您所说的话,照您的推测,到底是谁有可能在药上下那么大功夫呢?不是就没人了吗?”
“依我看也不一定就没有,比如说,既然除神保先生之外还有很多人能够接近由纪,他们并非就不能在药上下功夫嘛。”
“哦,是吗,也有道理呀,神保先生,您对浅见先生说的话有什么看法?您有没有什么关于这种人物的线索?”
“没,没有,由纪和我……我们两个人是单独生活,也没请什么帮手,只是由纪的母亲偶尔会来照顾一下我们俩……我想总不至于是母亲做了那样的事吧。”神保很直率地回答道,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会陷入不利的情况之中。
“看起来好像是那样,浅见先生您对此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听长洲警视的口气,他似乎很是乐于这样一场论战。
“是的,我有。”
“哦?是什么?”
“不,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我想再过些时候,等把有关的所有资料都搜集齐了之后再说。”
“哦……”长洲警视看着浅见,他似乎是愈来愈感兴趣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的表情中清晰地显现出了心中的疑惑。
4
“再之后呢,被害的就是中原先生了吧?”长洲警视把手中的调查报告翻过了一页后问道。
“那个嘛,说起中原先生……啊,是那位中原清先生吧,我儿子可是他的影迷呀,一看到他,就连学习也不管了,死死抱住电视不放,真是不好办呀,怎么连他也……”长洲警视意识到自己把话题给扯远了,赶紧清了清嗓子把后边的话搪塞过去了。
“中原先生的症状电像是中了河豚毒吗?”
“嗯,是的,但是正如我刚才所说,那也照旧不过是我个人的推测而已。”谷川说这话时很慎重。
“但是,中原先生还是很幸运的,看样子,总算能够保住一命吧,真是太好了!”长洲警视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开心,也许是在替儿子感到高兴吧。
“如果是河豚毒的话,那么这个案子还是和永井先生的情况一样,任何人都有下毒的机会。”
这点很遗憾——看起来他是想说这句话。
“而且,当芳贺干子为了找医生而跑出门时,竟然和后来出去阻止她的片冈先生一起,又一次遭到了气枪的伏击,是这么一回事吧?”
“是的。”谷川轻轻点了下头。
“恕我冒昧地说一句,我总觉得,在对中原先生的感情方面,在座的这位芳贺小姐似乎比现在正在照顾他的幸枝夫人更为强烈。当时幸枝夫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可与此相对,芳贺小姐当时简直是疯狂了,迅速地冲了出去。真庆幸她现在还能平安无事的留在我们身边。”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长洲警视向年纪轻轻却异常坚强勇敢的芳贺干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下面该轮到赤冢三男先生了吧?根据这份调查报告上记载的,赤冢先生是在这场骚乱之后,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第一位目击者是广野先生,没错吧?”
“对,是我。”广野说话的表情似乎很忧郁。
“死因看起来应该是氰酸化合物中毒,但是,要说能往他的饮料里放毒药的人,应该是很有限的吧?”长洲这话并不是特别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面向所有的人提出了疑问。
“没错,是这样的。”谷川代表大家,对他的问题做出了回答。
“如果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的话,在永井先生死了之后,我们所有的人都待在餐厅里,而且之后也是同时回各自房间的。当时,浅见先生大概一直留在走廊里,看到了每个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好像是这样吧?”
“是的,我确定每个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浅见点了下头,“但是,至于大家在此之后有没有再出来过,我就不清楚了。”
“总之大家都回了房间,我想直到堀内由纪夫人出事之前,都没有出来过。”谷川说。
“在那之后又出了很多事,这次大家全都一起来到了楼下餐厅。那个时候,可以说所有人是一起行动的,只有中原先生一直在睡觉。实际上,他在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中了河豚的毒。最先发现他中毒的是幸枝夫人和广野先生,然后大家就立即集中到了中原先生的房间里。接着芳贺小姐和片冈先生冲出门时又出了事,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有机会进入赤冢先生的房间下毒……不,等一下,或许……应该说只有一个人除外。”
谷川在说这话时,脸上堆满了厌恶的表情。
“确实没错,那个人就是自始至终一直待在二楼自己房间里的加堂孝次郎先生,是这样吧?”长洲警视接着他的话说。
“是的,除了加堂先生之外没有别人。后来我们……也就是,我和广野、神保、浅见先生,还有野泽光子小姐一起去了加堂先生的房间,敲了他的房门,可里面却没有人应。就在这当儿,突然枪声响了。”回想起当时的一瞬间,谷川把肩膀缩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
“听到枪声之后,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起,而且叫片冈先生拿来了钥匙,打开了门。”谷川话说到这儿就陷入了沉默,他的表情告诉大家他已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大家一进入房间就发现,加堂先生已经举枪自尽了……是吧?”长洲警视代谷川讲完了他未言尽的话。
“这也就是说,总之一句话,谷川先生您想下的结论就是,昨天晚上所有的杀人事件都是加堂先生所为,对吧?”
“我不知道。”谷川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无力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认为加堂先生是犯了罪,但对于是否所有的案件都是他一个人所为这一点,我并没有从逻辑角度仔细考虑过,所以说,就我而言怎么也没搞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应该还有几个同犯帮他把车开走,以及操作气枪,我想是这样吧……”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也就是加堂先生是主犯,另外还有几个同犯……这样考虑可能比较妥当。”长洲警视一时表现出了自己的佩服,可马上又转换了口气。
“假设事实正像您说的那样,那他们的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呢?促使加堂先生干下这桩疯狂至极的连环杀人案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呢?有没有谁可以解释一下这点?”长洲警视用他嘲弄的目光巡视了一圈餐桌,最后停在了浅见光彦的位置上。
浅见双手交叉在胸前,视线停留在桌子上,耳朵里听着谷川和长洲警视的对话。当他隐约感觉到长洲警视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白己身上时,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浅见对长洲警视这个人怀有好感。他觉得长洲警视和自己属于同种类型的人。虽然长洲警视带着副眼镜,脸型瘦长,有的地方给人种飘飘然的感觉,但浅见总觉得这个人在本质上是一个机敏果断的男性。此时此地,如果他不是一个官员的话,浅见会马上和他亲近起来,交上朋友的。
“加堂先生当然没有杀人动机。”浅见笑眯眯的回答他。“加堂先生他有的只是不把人当人看的傲慢,以及过分的恶作剧心理。”
人群中发出了一片唏嘘,只有长洲警视除外。
“浅见先生,那个,你是认真的吗?”谷川用责难的口气问他,“如果真的像浅见先生你认为的那样的话……也就是说加堂先生他是半开玩笑似的实施了他的杀人计划,不是吗?”
“不,我不是那样说的。”
“但意思不是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谷川先生,我的意思是说加堂孝次郎先生并没有犯下杀人的罪行。”
“你说什么?……”谷川简直快要听傻了,说话时嘴巴张得很大。“你说加堂先生没有杀人,那么,浅见先生,你认为到底谁是杀人犯?到底谁是这桩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呢?”
“好了好了……”长洲警视试图劝服谷川,让他安静下来,“既然浅见先生这样断言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实际上,我也一直注意着浅见先生的一举一动。要说我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我听说,浅见先生在得知最后一个死者立花馨女士的死讯后,从嘴边溜出了句很有意思的话。喂,藤泽,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是的,是这样的。”藤泽警部很紧张地回答。
“那么,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好的,是这样的,在广野先生告知我们立花馨女士已死这个消息时,浅见先生问:‘什么?立花女士自杀了?’就这些。”
“浅见先生,你似乎是作为私人侦探而受到加堂先生邀请的,没错吧?”长洲警视问。
“是的,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前年和去年,在这所别墅里都发生了意外死亡事件,所以你可以说是被赋予了警戒的任务,是这么一回事吧?”
“是的。”
“但事实上,别说警戒了,短短时间里,杀人案竟然不止发生了一件,而且,就连委托你警戒任务的加堂先生本人也在这起连环杀人案里死于非命。”
“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不,我的意思是说,由于你的到来,别说预防犯罪发生了,事实上是更招致了连环杀人案这种可恶的结果……而且这还不是加堂先生一个人的犯罪,另外可能还会有几个同犯,不管你喜不喜欢听,事实上我都不得不对你的存在提出疑问了。”
“呵呵……”对长洲警视最后这句厉声斥责,浅见觉得有点儿吃惊,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长洲警视这个人敏锐是敏锐,可他此刻竟然会做出这种荒诞的推理,实在是太可笑了,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这么说来,连我也应该是同犯了?”
“我可没这么说,”长洲警视露出了苦笑,“但是,你也是有可能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吧。就比如你刚才说过的话,对立花馨女士的死你能即刻就判定是自杀,理由是什么?我倒也想听听你的解释。”长洲警视拿出了股认真劲儿,一边瞪着浅见一边说。
“明白了,那就请大家听一听我的解释吧。”浅见开始说了,他的脸色也随着语气的变换而变得严肃起来了。
“说句实话,在立花馨女士死之前,对于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的真相,我确实也是毫无头绪。因此,当藤泽警部他们赶来询问我们有没有凶手的线索时,我除了回答‘不知道’之外,其它的什么也说不上来了。但是,在我头脑里一直都有一个假设,可是呢,在我的这个假设中,有一个必要条件是立花馨女士要选择自杀,这样才能成立。所以,在我得知立花馨女士死讯的一瞬间,竟忍不住脱口而出询问她是不是‘自杀’了。”
浅见简洁的说明到此结束了,在座的听众谁也没吭声。就连长洲警视也觉得很难理解浅见的这段话,所以也沉默了很久。
6
“对你的解释,我总觉得……有些地方还是很难理解呀,浅见先生。”长洲警视的表情没怎么变,只是这次说话的语气换做了比较柔和的。但是,在他的内心,对这个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说的话,实际上是相当反感的。
“照你的说法,我听你的意思是,立花馨女士的自杀决定了整个事件的脉络,对吧?”
“不,不是您听起来如此,我也确实是这样说的。”
“那么,也就是说,浅见先生你对昨晚整个事件的经过已经了如指掌了,是不是?”
“啊,这个嘛,也并不能说全部明白了,不过事件的大致经过我差不多能推理出来。接下来还需要警方能够为我的推理提供相应证据。”
“啊,原来是这样呀,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警方做的基本上都是细枝末节的收尾工作?”长洲警视的话中很明显地带有讽刺浅见的意味,同时也表露了他心中的不快。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他是要面子的,而且无论在任何时候,他作为一位警视都还要保持自己在理解力上无懈可击的优势。但尽管如此,对于浅见的想法他也并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而且,真正能够掌握这么复杂的案件真相的人,恐怕也只有凶手自己了吧——)
他还有这么一种看法。
“你对事件的了解既然已经到了如此清晰的程度,那是不是可以给我们讲一讲你的推理过程呢?”长洲警视的口气像是一个故意使坏的公婆一样。
“明白了。那么接下来,我就概括地解释一下吧。”浅见完全无视长洲警视的复杂心境,舔了舔嘴唇开始说了。
“这次的事件,是由一些本来就设计好发生的事件,再加上另外一些偶然发生的事件构成的。对于这一点我希望大家能先有个心理准备。”浅见说到这儿,目光扫视了一遍长洲警视以及他身边的搜查官。
谁也没做出任何反应。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对业余侦探抱有好感的警察,恐怕一个也没有。
“昨天晚上的聚会,对于加堂孝次郎先生而言,应该是无比快乐,充满趣味的。加堂先生为此,从邀请的宾客人选开始,到舞台道具的摆放,全部都费尽了心机,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除非能把每个客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然的话绝不罢休。比方说,雇佣片冈清太郎、立花馨夫妇做接待员,这也不过是他整个游戏的一部分。”
“请你稍等一下。”长洲警视阻止了浅见继续说下去。
“您说加堂先生雇佣片冈夫妇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原因有几个,但是,无论如何,最重要的都应该是为了得到虚荣的自我满足。作为加堂先生而言,雇佣过去抛弃过自己的立花女士以及她现在的丈夫做自己奢华宴会的接待员,世界上一定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了。”
“啊?这么说,加堂先生和立花女士之间,过去,还曾经有过什么浪漫故事发生吗?”
“好像是这样的,关于这件事,谷川先生应该比我清楚多了。”
“是这样的。”谷川一脸痛苦地说。
“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正如浅见先生所言,加堂先生那时候很想得到立花女士,可是立花女士的心却在片冈先生身上。还有传言说,加堂先生因此而一直嫉恨着片冈夫妇,所以才故意把他们给整垮的。”
“听说被立花女士抛弃的并不止加堂先生一个人吧。”三岛京子突然用尖酸的口气说道,“谷川先生也是其中之一吧,听说后来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把目标转到白井美保子女士身上的。”
“那个嘛……”就在那一瞬间,谷川的脸刷地变得通红,紧接着又发青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京子白晃晃的脸。
“啊,据我所听到的是,”白井美保子开口了,“您的丈夫,永井智宏先生是在被人甩了之后,才勉勉强强随便找了个女人做了夫人哟。”
“请你们注意自己的身份!”神保怒吼了一声,“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为什么还要为这些无聊的事而争吵不休呢?”
大家都觉得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在显示自己的威严,可最后他又加了句,“我的由纪再也回不来了!”接着眼泪就奔涌而出。这一来他刚才的那句话的价值可就大打折扣了。
但是,不管怎样,多亏了神保的这一喝,两位女士大跌身份的口角才算停了下来。
7
“那么,浅见先生,能不能请你继续刚才的话?”长洲警视为了缓和一下所有人的情绪,用很郑重的口气催促浅见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因此,加堂先生以高额演出费为条件雇佣了片冈夫妇。”
“这一点我总觉得,从片冈夫妇的隐私方面来说,无法理解哟。”浅见的话刚一重新开始,谷川就摇起了头。“作为加堂先生来讲,他或许很乐意侮辱过去的情敌,但如果我们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考虑的话……也就是从片冈夫妇那边来说的话,这种做法会让他们觉得非常屈辱吧?他们居然能够忍受这种屈辱,甚至还能照着加堂先生说的去做,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为了多少钱才这么干,但是实在是让人有点儿难以理解呀。”
“事情并不是那样,实际上要复杂得多。”浅见平静地回答道,他似乎很欣赏有人质疑他的推理。
“加堂先生雇佣片冈夫妇的做法固然是出于极其虚伪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思想,但与此同时,对于片冈夫妇而言,这也是意想不到的幸运哟。啊……所以说呢,片冈夫妇并不是眼热于加堂先生出示的高额的报酬,也就是说,对于片冈夫妇而言,加堂先生的邀请可以说是给了他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指,到底是指什么?”这次提出问题的是长洲警视。
“是呀,这要我怎么说好呢……对了,引用一句古语的话就是:为了了却心中多年的积怨,……可以这样说吧。”
“了却心中多年的积怨?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你看来,过去加堂先生曾搞垮了他们的生活,他们这样做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报复加堂先生当年的所作所为?”
“是这样的,您所说的确实也是他们此举的理由之一,但是实际上,我始终认为,片冈夫妇能够接受加堂先生的雇佣,原因并不止您说的那么简单。”
“嗯……”长洲警视轻轻地哼了一声,两道浓眉紧紧聚到了一起,使得他额头上现出了很多皱纹,而他的目光始终都没从浅见身上离开过。
“不管怎么说,”长洲警视又开始了他的提问,“浅见先生你一直想得出的结论就是:是片冈夫妇杀死了加堂先生,我这样概括没错吧?”
“请您不要那么简单的下结论。”对于长洲警视的这种态度,浅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在为这次的事件下结论之前,我还有很多情况需要向大家说明。”
“哦,是吗?我明白了。也好,那就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总而言之,估计应该是在一个月之前,加堂先生把片冈夫妇雇到这所别墅里来,开始着手于这次聚会的筹备工作。”
“什么呀?你说的不对吧?”谷川这时又唱起了反调,“但是,片冈先生亲口告诉我的却是:他们就是昨天、要么是前天才被叫到这所别墅里来的,所以说,对此前这里的事情是一无所知的……”
“对,是这样,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片冈先生是曾经这么说过。不过,他那是在撒谎。”
“撒谎?……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他说这话会是在撒谎,就比方说,关于宴会的准备工作,片冈先生他说过的话……我的意思是说,他当时给我们的解释是,在他来了之后就发现晚宴所需的所有菜肴都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工作不过是把这些菜放入微波炉里热一下,然后再拿出来而已,也就是说,他们被叫来这里时,准备工作已经做得相当周全了。总而言之凭我个人的感觉,他所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确实如您所说,要说做菜之类的事情的话,有的地方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干不下来的,所以说也不能否定加堂先生为了准备好这次宴会,可能还雇佣了其他很多人。但是,单凭这一点也不能确定片冈夫妇就是昨天或是前天来的,这并不算是什么证据呀。”
“虽说如此,但是浅见先生你说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来了,未免也……”
“关于这一点,也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所能确定的,这种事只有请警方再进一步进行调查取证了。只是从受邀至此的客人的面孔来看,今年的聚会就和往年有很大的不同,对此大概谷川先生也注意到了吧。”
“哎呀,这个嘛,我也觉得确实有点儿意外。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些事情都是加堂先生做的,就算有什么不对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没错,正像您说的那样。加堂先生原本就打算制造一场充满趣味的演出,让他的客人们亲身经历一个无比恐怖的夜晚。但是,真是这样吗?要是果真如此,那他邀请的客人也未免太少了些吧?他在政治、经济界的朋友没一个出席这次的宴会,难道不是有点奇怪吗?”
“在宴请这种事情上,加堂先生他是很随意的吧。要不然……浅见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在这方面也存在什么问题吗?”
“是的,确实有问题。说明白点儿就是,寄出请柬的根本就是片冈夫妇俩,我就是觉得在这一点上有点儿奇怪。”
“什么?寄请柬的是片冈夫妇?”
“是的,没错,我想,在选择哪位客人赴宴这个问题上,无疑是加堂先生自己决定的,可是,去邮局把所有的请柬寄出去的应该是片冈夫妇。不然的话,难道谷川先生您认为加堂先生他会亲自去寄这些请柬吗?”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那样想呢……”
“是这样吗!总之一句话,在这种条件下,片冈夫妇他们就有能力掌握加堂先生所邀请客人的名单,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片冈夫妇只把请柬寄给了他们从这份来宾名单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十二个人而已。”
“是十二个人吗?加上你和野泽光子小姐应该是十四个人吧?”
“不,我们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只有我们的请柬是个特例,无论是信封上的地址还是信里面的内容,千真万确全部都出自于加堂先生之手,只有这个信封是他亲手写的。我估计可能是加堂先生在外出的时候顺便把这封请柬投到了邮筒里。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也无从知晓了。或许他突然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又或者,他只是偶然想起了我们才临时决定寄封请柬给我们。再或许……”
浅见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挠了挠头,又接着说了下去。
“这话要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大家可能就有点儿听不惯了。我想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加堂先生他可能在想:早就听说浅见这个人作为一名私人侦探,得到了不少的褒奖,不过想必他本人其实根本就配不上这么高的赞赏吧,我应该试一试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所以呢,就把我也请来了。这种兴致恐怕是来自于他那可笑的恶作剧心理吧。”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长洲警视开口问道,“对于浅见先生的到来,片冈先生他事先应该并不知道是吗?”
“我想是这样的。当我来到这所别墅时,片冈先生的表情很明显地告诉我,他对我的出现感到很意外。但是同时,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客人来到,所以无论是在餐桌的配备上,还是在饭菜的准备上,都考虑好了对策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好了,这个话题我们就先说到这儿吧。”长洲警视微微点头,用眼神示意浅见继续讲下去。
8
“接下来,我想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慢慢把这些事件的谜底一个一个解开。”
浅见话说到这里,顿了-下,他把眼睛紧紧闭了起来,调整了一下呼吸,过了片刻,他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
“首先,被杀的……或者更应该说是已死的诸位客人,我想先从凶手对他们以及现在深受重伤的中原先生犯罪的动机开始说起。”
浅见翻开了放在桌子上的“罹难者”名单。
“关于永井智宏先生,实际上,我想可能对他怀有犯罪动机的人绝不在少数。永井先生曾写过暴露别人丑闻的书,我想这也并不一定是永井先生的本意,或许只不过是作为一个幽灵作家(多为多产作家、政治家和演员等代为着书的代笔人)的鲁莽行事而已。但是,永井先生对于他的书所引起的后果,还是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的。所以,如果说那些曾经在他的书中出现过的人可能会对他怀有憎恶之心,这也并非不可思议。
然而,至于人们这种厌恶的心情有没有达到——在头脑中萌生杀意——这一步,可能还需要再斟酌思量一下。而且,看起来,应邀出席这次宴会的众位宾客当中,似乎也没有谁曾经因为也而受到过什么损害。”
“那么要照你这样推理下去的话,杀死永井先生的凶手到底是谁呀?”长洲警视有点着急了。
“要问我的结论的话,那就是——会对永井先生怀有杀意的人除了片冈夫妇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片冈夫妇杀了……”谷川的声音显出他听到浅见的结论后相当震惊,其余的宾客也和他同样惊得一片唏嘘。
“你是说片冈先生、还有立花女士,他们有……想要杀死永井的动机吗?”谷川的口气明显在责难浅见。
“在这件事上,我想,谷川先生夫妇、还有三岛京子女士应该比我这种局外人清楚得多吧。实际上,永井先生不正是把片冈先生搞垮、踢出演艺界的罪魁祸首吗?”
“说什么呀?……”谷川、白井美保子、三岛京子听到浅见的这句话,都愣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但是,奇怪的是,对浅见的发言,几个人谁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反驳。
“果然还是如此啊……”浅见默默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加堂先生曾经对立花女士展开过无理追求这件事,差不多也是确有其事喽。而且,像加堂先生那种对事事都追求完美无缺的人,也说不准会干出强xx立花女士之类的暴行。我对他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而实际上,片冈夫妇非要把加堂先生置于死地不可,他们对他的怨恨会达到如此程度,我想说不准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儿吧。但是,我认为在加堂先生的性格当中,并没有在待人接物上阴险毒辣的特点,所以说,就算他是被立花女士抛弃了,也不至于会故意把片冈先生挤出演艺界。加堂先生在本质上还是个很爽快的人。实际上他性格中有非常自负的一面,从不会惧怕任何一样事物,他甚至还深信自己就是万能之神,干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从不会顾及什么后果,这或许也可以看成是他性情直爽的一种表现吧。比如说,就像那首模仿前人风格的歌曲《一个人要谋杀另一个人》里写的,说什么‘凡事都是恣性情,一副玩世不恭样,只因是这样的人儿……’对了,对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才110号和119号磁带里面的声音,谷川先生指出那不是加堂先生的,我想他的直觉是正确的。虽说等一下由警方去查一下那人的声波就可以明确是谁了,但是,目前据我个人的判断,录制那个声音的人会不会是片冈先生呢?”
“那么,”长洲警视终于又开口了,“杀死永井先生的应该是片冈先生了?”
“是的,片冈先生就是凶手。对于片冈先生来说,往永井先生的饭菜里投下河豚毒这种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对,能做到这件事的不是不止片冈先生一个人吗?食物、饮品就明摆在餐桌上,往里面下毒这么简单的事,难道不是随便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做到吗?”
“嗯,是的,您说得很对。在立花女上把运送饭菜的手推车撞翻的那一刻,好像所有的人都集中在隔壁一个房间里,而餐桌附近一个人都没有。因为这场小的骚动,包括加堂先生,甚至还有六名乐手在内的所有人,从原则上讲,都具备作案的可能性。单只把毒药放进饭菜中这一行为,事实上也是随便谁都有可能做到的。但是我在这里想说的是,由于‘河豚毒’这一特别的限定,再加上能够顺利地使永井先生把含有毒药的食物吃下,在这两个条件的双重限定下,下毒这件看似简单的事就变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了。”
“哦?这又是为什么呢?”
“实际上,我也是刚刚才问过科学警察研究所的官员,从他们那儿了解到的情况。现在要用这些我刚刚掌握,还没什么把握的知识来向大家做出解释,真是有点不好意思。这要从河豚毒——这种化学物质的性质说起。”
“请你稍等一下。”长洲警视一脸惊讶地说,“您所谓的科学警察研究所,指的是警视厅的科警研这个部门吗?”
“是的,是这样的。”
“这么说,浅见先生您在科警研有认识的人了?”
“哎,这个嘛,那是……”浅见在这儿打了个马虎眼儿,搪塞了过去。“这件事容我以后再向您解释好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案情搞清楚,我可以继续说河豚毒的问题吗?”
“啊,这个嘛也没什么紧要的关系,你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长洲警视满脸的疑惑,他想象不出浅见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吱声了。
“据他们所说,河豚毒能够从河豚的卵巢中作为结晶体提取出来。人们为了能得到纯粹的结晶体,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必须把最初的提取物溶解到醋酸之类的酸性液体中,然后脱去全部水分,再经过一系列的萃取过程之后,就可以得到纯粹的河豚毒了。而且,如果想要再次溶解高纯度的河豚毒的话,仍然必须使用醋酸之类的酸性液体做溶剂,而一般的水和酒精都无法将其溶解。因此呢,虽说河豚毒本身是无色无味的,但是一旦将其转化为液体状态,无论如何,闻起来都会带有醋的气味,而品起来都会有种酸酸的味道,绝不可能再是无色无味的了。所以说,饮品自然就不必说了,就算是把毒药掺到饭菜当中去,要想不让对方有丝毫察觉,恐怕是不大可能的吧。
那么,要说凶手是如何让永井先生把毒药喝下去的话,总而言之,我想只有把毒药放到调味醋当中了。
诸位一定都还记得吧,昨天晚上的各种菜肴几乎全部都是先盛放在大的器皿当中的,而调味醋却是一小碟一小碟地分到了每个人的面前。分发这些小碟子的人当然就是片冈先生了。我想只有这种方式才是杀死永井先生的惟一办法。”
包括长洲警视在内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愣住了,大家久久地盯着浅见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9
“是这么回事吗?”谷川隔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你说中原先生也是被他用这种方法下的毒吗?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中原先生和永井先生应该是同时出现中毒症状呀,而实际上不是很奇怪吗?不,事实上,他们两人不仅不是同时毒发,而且甚至前后还相隔了好几个钟头,这难道没有问题吗?”
“是呀,有道理呀,确实是很奇怪呀。”浅见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对他的这种态度,不仅仅谷川,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浅见的话很出人意料。
“没错,是这样,谷川先生您说得很对,这确确实实很奇怪。但是,关于这一点,我稍后自然会涉及到,我们现在还是把目光转向下一位死者堀内由纪女士的案子吧。”浅见避开了谷川刚才的话题。
“关于堀内由纪女士的死,刚才警方已经做出了断定,她是因为服用了掺有毒药的胃药而导致死亡的,我也觉得这应该是正确的解释。”
“但是,浅见先生,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存在疑点,我们还不能确定罪犯能否巧妙地把毒药放进药瓶中,又不被人发现。”
长洲警视说话的口气很强硬。
“而且还有,即使罪犯成功地把毒药掺进了真正的胃药之中,但是谁能预料得到,堀内女士昨晚睡觉前就偏偏从成堆的药片中选中了有毒的这片服了下去呢?不大可能吧?”
“不,事情其实并没有您所想象的那么难,为了达到目的,只需把药连瓶儿全部换掉就可以了。只要预先准备好和堀内女士所服用的药一模一样的药瓶儿,然后再把动过手脚的药片放到里面……”
“你说的这些可能吗?如果搞不好药片的数量少了的话,自然会引起堀内女士的怀疑,可是,药量如果弄得太多的话,让堀内女士服了有毒的药片的概率当然也就小了。”
“那是一种魔术。”浅见的嘴角微微上翘,笑了一下后说,‘预先装多少药片都无所谓,绝不会影响计划的进行。在整瓶儿药中,除了留下三片完整的药片之外,其余的全部搞成粉末状啦、颗粒状啦,什么的,贴在药瓶儿的底端,这样一来,即使是吧药瓶儿完全颠倒过来,能够掉出来的除了这三片外,再也不会有其它的了。这就是‘魔术’的全部准备工作。由纪女士的性格就是不拘小节,她对自己把药瓶扣过来后自然掉出来的这三片药,当然会毫不怀疑地吞下去了。”
“虽然你是这么解释的,可事实上这个药瓶里的药和一般的药物没什么区别,都是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呀。”长洲警视把药瓶儿从藤泽的手里拿过来,晃了晃后说。
“当然了,因为这瓶药就是由纪女士本来的药呀。也就是说,凶手在由纪女士死了之后,又把原来的药瓶儿给换回来了,重新放到了原来的地方。”
“他怎么做到的?……”谷川大声吼道,“当我们都在餐厅的时候,片冈先生他是可能有机会潜入堀内女士他们的房间,预先把胃药调包的。但是,在由纪女士出事之后,片冈先生他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把他们房间里的药用原来的药换回来了。”
“确实像您说的那样,片冈先生他没有机会再把药换回来了。”浅见依然很平静地对他的疑问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实际上,后来又去调换药瓶儿的并不是片冈先生。”
“什么?那你说……那人究竟是谁呢?”
“事件发生之时,最先一个冲进堀内女士房间的那个人是谁?”
“……”
谷川开始回想当时的情景,随着思绪的变化,他的视线也迷离地四下翻动着。
“那个时候,大概浅见先生在,广野先生也在,我是在大家之后才被神保先生叫醒赶了过来的,差不多是这样吧……这么说来,莫非是广野先生,怎么可能……”谷川向坐在自己爱女身边的广野——这位未来的贤婿,投去了不安的目光。
“难道你直到今天还在恨着堀内由纪女士吗?”
广野吃了一惊,慌忙站了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呀,请您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好吗?”
“谷川先生,这件事绝不是广野先生干的,我当时一直都和他待在一起,您放心,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浅见赶紧做出解释,同时他的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一丝苦笑。
“那么说,到底是谁干的呢?”
“就在事情发生后不久,有个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那个人是谁,谷川先生您还没想出来吗?”
“之后吗……是谁呢?赤冢先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啊芳贺小姐是跑着冲进来的,但是……哎?怎么会呢?是……芳贺小姐吗?”
谷川用眼神在试探浅见,就跟刚才期待浅见否定广野一样他现在又在期待着浅见能够再给他—个否定的答复。但是,浅见却残酷地轻轻点了下头,他的脸上与其说是毫无表情,倒不如说是透出了一抹淡淡的悲哀。
“是的,没错,凶手正是芳贺干子小姐。在我们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由纪女士的遗体所吸引时,芳贺干子小姐她趁机把药瓶儿换了回去。”
“你说谎……”干子声嘶力竭地发出了一声悲哀的怒吼,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喉咙就好像被什么给卡住了一样,眼一翻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是呀,浅见先生,你没凭没据就把芳贺小姐说成是罪犯,这样做,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白井美保子也被激怒了,就好像浅见是在把她说成罪犯一样。
“她的作案动机就是……”浅见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动机就是她对中原先生的炽烈的爱情。由纪女士曾经在FF杂志上指出了干子小姐和中原先生两个人的事,两人的爱情因此而被推向了土崩瓦解的边缘。要知道这份感情对他们两人来说曾经是无比温馨的,为了能够长期秘密保持两人间雉能可贵的爱情,他们可算是费尽了心机,可是由于堀内女士的行为……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在芳贺干子小姐的心底,始终对由纪女士怀着深深的憎恶。虽然从这点来说,芳贺小姐的遭遇是很值得我们同情的,但是,杀人毕竟就是杀人。”
“浅见先生,不要再说下去了……”没想到长洲警视这时竟然明显地表现出了惊慌失措,“就算是如你所说,芳贺小姐在案发之后把药瓶儿调了包,可是,她不可能有机会在案发前把掺有毒药的药瓶儿换到堀内女士的房间里,她根本做不到,难道不是吗?”
“正如您所说,事实也确实如此。”浅见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对于这一点,我也一直没弄清楚,苦思冥想了很久。但是,我后来发现,无论是在片冈先生去世时,还是在立花女士自杀的消息传来时,芳贺干子小姐都表现得异常悲痛,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直到这时我才终于渐渐明白了案件的真相。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芳贺干子小姐恐怕是片冈先生和立花馨女士的女儿吧,是这样吗?芳贺小姐?”
干子呆呆地坐在那儿,空无一物的目光木然地投向了天花板,突然她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哇——”的一声低头痛哭起来。
浅见就这样隔着餐桌久久注视着伤心欲绝的干子,突然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赶紧大声叫了起来,“啊,不行呀!”
“快!有谁赶紧拦住她!药!她好像吃下了什么药!”
警察们面对这种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都惊得目瞪口呆,听到浅见喊叫后才匆忙冲向芳贺干子,试图阻止她,而此时此刻,干子早已把什么东西吞到肚子里去了。
“快!赶快抢救……”浅见无比悲痛地大声吼道。
10
担架来了,芳贺干子被四位搜查员用担架抬了出去,送往医院。所有的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统统站了起来,一直看着他们走远。
“但愿她没事,可以平安地回来……”浅见一个人自言自语。如果她刚才服下的是氰酸类的毒药的活,现在赶往医院洗胃可能还来得及。虽然说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固然是好,可是,她今后一生的幸福或许就此葬送了。但是尽管如此,浅见还是祈祷她能平安无事。
不久之后,人们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直愣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声不吭,屋内的空气中长时间弥漫着沉默。
“浅见先生,截止到现在,你刚才的推理似乎都不幸言中了呀。”长洲警视声音低沉,一脸忧郁。
“然而,赤冢先生的案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中原先生和加堂先生他们……不止这些,另外还有片冈先生的案子,现在也还是没有头绪呀。”
“片冈先生他是自杀的。”浅见现在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比长洲还要阴郁。
“片冈先生,还有他的夫人立花馨女士,我想他们两人多半在策划制造这些案件之时,就已经决意在事成之后双双自杀了。至于原因嘛……原因我不大清楚,或许是夫妻中的某一个人,也或者是两人都已经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于是他们两人就利用这偶然降临的千载难逢的机会,赔上性命,演绎了一场最后的也是规模最大最惊人的复仇悲剧。
恐怕他们夫妻两人原本的复仇对象只有永井智宏先生和加堂孝次郎先生两个人,所以,其使用的杀人方法和选用的毒药与其它案件不同。之后又加上了芳贺干子小姐心中萌生的杀意,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所做的这些解释是很有道理,但是,”浅见的话讲到这里,长洲警视插了一句并且继续说道,“我们已经调查过芳贺干子小姐的身世了,据说在世用谷区有一个挺有名望的家族,她就是那家的长女。”
“是吗?关于芳贺小姐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估计当时由于片冈先生也被逼出了演艺界,所以在立花女士生下她的时候,两人已经穷困潦倒到了无力抚养一个孩子的地步,无奈之下,不得不把他们刚刚出生的女儿送给了芳贺家收养。当然两人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可能还有什么其它的理由,但是总而言之,基本上应该是这么一回事吧?不过,在此之后,他们也一定始终关注着自己女儿的成长,所以说,干子小姐不久之后便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当干子小姐向父母坦白隐情,告诉他们自己心中对由纪女士怀有杀意,并且把已经准备好的毒药拿出来给他们看时,想必片冈夫妇俩一定是相当震惊吧。但是,另一方面,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心中也可能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该杀的人都杀了。所以后来,当我们这些客人都还留在客厅时,片冈先生就一个人悄悄潜入了神保夫妻的房间,事先将堀内女士的药瓶儿调了包。”
“但是,我有一点还是不明白,片冈先生怎么可能预先知道由纪女士长期服用这种胃药呢?”长洲警视又开始提问题了。
“那倒没什么特别,即使他能了解到这一点也并不值得奇怪。实际上,就连我这种对演艺圈并不是很了解的人,也知道由纪女士长期服用胃药这种事。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因为,我曾经在周刊杂志的图片页上看到过由纪女士的照片,而且背景上还把她房间里的饰品架也一起照了进来,当时这种药瓶儿就摆在上面。除此之外,在她结婚之后,我也听到过不少有关这方面的传闻和报道,说什么她因为东西吃得太多,把胃都搞坏了。”
“这么说来,杀死由纪女士这件案子是片冈和芳贺干子两人联手犯下的,你是这个意思吧?”长洲警视苦涩地总结了自己所领会的意思,而且大家还注意到在他这时所说的话里,对片冈和芳贺两个人已经不再使用敬称了。
“是这样的,而且,片冈先生为了隐瞒干子小姐的犯罪事实,使她完全摆脱与这个案子的干系,还特意精心挑选了一位对堀内由纪怀有杀意的人,向他寄出了请柬。”
“所以说,我就收到了……”广野小声哼哼了一句。他起初还因为收到了这封邀请函而感到无比兴奋,可转眼间却……广野万万没有料到其背后隐藏的真实目的居然是——
“下一位该轮到赤冢三男先生了吧?”长洲警视为了暂时缓解一下广野苦闷的心情,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想引浅见继续说下去,避开这难堪的一幕。
“浅见先生你刚才也说过,片冈夫妇本来想杀的只有加堂先生和永井先生两个人而已,假设是这样的话,他们后来为什么又非杀死赤冢先生不可呢?”
“杀死赤冢先生的,既不是片冈先生,也不是立花女士,因为他们两人绝没有任何动机非要置赤冢先生于死地不可。”
浅见这句话,又引来了众人的一片惊讶之声。
“哎?什么?那你说赤冢先生的死是怎么回事呢?以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怎么也不可能会是自杀吧?”
长洲的这个疑问,是代表在座的每一位被浅见的话震撼到的人提出来的,他在说这活时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大发雷霆了。
“当然了,赤冢先生也是他杀。赤冢先生喝的是自己带来的酒,可毒药这时就已经被掺到了他的酒里面。换句话说就是,有什么人提前在赤冢先生的酒杯里下了毒。”
“那说来说去,赤冢先生的这个案子还是加堂先生干的了?”广野暂时撇开了刚才的事情,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来。当时,最先一个赶到加堂房间的人就是广野。
“不,也不是加堂先生,凶手实际上是来宾中的一位。”
“什么?你是说在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是杀死赤冢先生的凶手?”谷川忍不住插了一句,与此同时,各位被邀请来的宾客们都面面相觑。
“但是,在当时那种场合下,我们当中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机会单独溜进赤冢先生的房间……也就是说,当时我们全部都呆在这间屋子里,可以说彼此都在互相监视着对方,我这样说没错吧?所以,我们中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径直上到二楼。因此呢,具备作案条件的除了加堂先生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是这样吧?”
“说的没错,我也曾经因此而把加堂先生当成疑犯,认为赤冢先生的案子是他干的。不过,我想大家应该没有忘记,就在二楼,不是还有一个人也具备作案条件吗?”
“嗯?还有一个人吗?……这么说来,你指的是中原先生吗?”
“非常正确,凶手正是中原先生。在赤冢先生被害的案子里,所使用的毒药和干子小姐杀死堀内女士时使用的是同一种,这其中的原因也就不言自明了,换句话说,两人所使用的毒药都是出自于中原先生之手。”
“但是,你的这种假设似乎不大可能吧,因为中原先生在那个时候已经中了河豚毒,晕倒了呀。”
“您肯定真的是这样吗?”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您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中原先生当时是真的中了河豚毒?仅此而已。”
“可是,从他当时的症状来看,确实像是中了河豚毒的样子……”
“是这样呀,这话当时是出白谷川先生您之口吧。您说以前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中了河豚毒的人,症状就和中原先生的情况一模一样。所以大家也就都这么认为了,是吧?要是这样的话,恕我冒昧地问一句,如果谷川先生您在拍一部电影的时候,出于剧情上的需要,必须扮演一个身中河豚毒的角色,相信您也一定能表演得很自然很精彩吧?”
“这个嘛,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演员,演技也很一般的,很难演得那么……哎?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中原先生当时的表现是在演戏吧?换句话就是说,他那种中毒的症状是装出来的?”
“是的,正是如此。中原先生可是位知名的演员呀,他还曾经因在一部片于里成功饰演了诱骗犯一角而得到了‘蓝绶带’奖的吧?尽管角色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但是他那逼真的演技总是无可辩驳的吧?所以据我推测,中原先生正是趁大家都还待在餐厅里的时候,悄悄溜到了赤冢先生的房间里,把毒药倒进了赤冢先生玻璃杯中的酒里,完成这一系列准备措施之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至于动机嘛……动机还是请大家稍后问中原先生本人吧。”
浅见一个人说了这么多,疲倦极了,甚至都觉得有点厌烦了。
“我刚才说过中原先生的中毒不过是演戏而已,实际情况回头由警方调查一下,大家就可以很清楚了,不过,其实我们现在就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推出这个结论。在中原先生晕倒之后,干子小姐喊叫着要找医生,疯狂地跑了出去,请大家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干子小姐为了自己深爱的人,可以说连死都不怕,当她要冲出去的时候,尽管我们出于为她的安全着想,尽力阻拦,可还是被她奋力挣脱掉了。紧接着,片冈先生就在她后面追了出去,而且,没过多久,就把干子小姐领了回来,可两个人的身上却都沾满了泥。没错吧?当时片冈先生给我们的解释是两人一出门就遭到了气枪的袭击。但我认为,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事实上干子小姐是被片冈先生说服后才肯回来的。至于两人在外面都说了什么……我想,片冈先生应该是告诉了干子小姐自己并没有在中原先生的调味醋里下毒。总而言之,片冈先生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中原先生的晕倒不过是趁永井先生中毒死亡之机演了一场戏而已。”
在场的宾客们听到浅见的这些推测,一个接着一个的发出了深深的叹息声,此时此刻,大家都惊呆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有谷川又发问了。
“对了,对了,那个气枪是怎么回事,先前在赤冢先生冲出去的时候,确实是有人用气枪向他射击了的,关于这一点,浅见先生你也是亲眼所见了的,你当时不也确认了吗?如果事实真相确实如你所推测的那样的话,那么,当时向赤冢先生开枪的到底又是谁呢?”
“她就是立花馨女士。”浅见依旧镇定自若地同答道。
“在大家的印象中,立花女士当时因为服用了安眠药应该正在睡觉,可事实上那也不过是在演戏而已。这次发生的事件,简直可以说就是一场各路明星云集的精彩演出,再加上大家的演技又是如此的精湛,为了弄清事件的真相我着实绕了不少弯路。说句实话,要不是当初光子说了句,‘真像是在看一场戏!’一句话点醒了我,真说不准我现在还被大家的精湛演技完全蒙在鼓里呢。”浅见把堆满微笑的脸转向光子,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如果假设立花女士是在演戏的话,那么加堂先生‘伪装自杀’这一事件的谜底也就自然迎刃而解了。因为吃了安眠药而睡着了的实际上应该是加堂先生,我们那时候听到的从加堂先生房间里传来的脚步声,其实是立花女士玩的把戏,把加堂先生伪装成自杀的也是她。在策划完了这一‘自杀’事件之后,立花女士就从窗户跳下去逃回了自己的房间。接下来暗地里帮她把窗户上的别扣拴好这一工作,我猜想应该是干子小姐完成的。因为当时,我还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怀疑,不仅如此,更要命的是,我当时的注意力也和大家一样被加堂先生的死以及里面房间的情况吸引着,所以很遗憾没能在第一时间里把大家的行动一一掌握清楚,但尽管如此,在我印象中房间里靠近窗户的人大概就是干子小姐。如果可以这样假定的话,那么片冈先生之所以一直缄口不言的原因也就可以明白了,因为当时只有他有资格成为惟一的目击者。”
“车子呢?车子是怎么回事?”谷川像是要叫出来了。
“千真万确,我们当时是把车钥匙交给了看门的老人——如果用浅见先生的话来说,那个人就是加堂先生,但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把那么多辆车全部开走呢?好吧,就算他能开走,那他回来的时候岂不是只有走路了?”
“当然了,把车开走的是两个人。就是加堂先生和立花馨女士。为了把所有的车都运到湖尻的停车场,他们每次驾驶两辆车到目的地,而开一辆车返回别墅……车子并不是很多,来回几趟就可以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房间里演奏的乐曲也正是为了遮掩他们此举可能会弄出的声音。嗯……我想,在乐队演出的这段工夫里就完全可以把这点事干好了。至于他们自己开的那辆车嘛,最后可能是隐藏到附近的树林里去了。”
“但是,加堂先生他不是被人用安眠药……”
“不,加堂先生服用安眠药是这之后的事了,他在导演完了一幕又一幕戏之后,通过面向阳台的窗户,爬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后便被片冈夫妇用安眠药药倒,沉睡过去。此后,在加堂先生的头上开枪的当然就是立花女士了。”
正在此时,有一位搜查员走了进来,俯在长洲警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长洲警视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芳贺干子小姐已被确认死亡了。”
面对此情此景,每个人都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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