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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一 累卵之役 第三一九章 云中黄河

  云中宗翰的攻势十分猛烈,但并没有超出杨开远的预料,甚至不及杨开远的预料。

  宗翰退缩到云中以后,财政状况恶劣到无以复加。在他才退守云中的前半年里,金军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毕竟金国曾短暂地成为天下霸主,虽在末路,余威尚在,靠着这余威和云中的山川之利,宗翰挡住了折彦冲的一轮进攻。但这段时间也正是汉军军威最盛的时候,有折彦冲亲自坐镇,在居庸关一线汉军对金军一直是攻势。而晋北在曲端的经营下,也让宗翰无机可乘,于是双方便开始进入相持时期。由于向东向南无法发展,为了争取西夏的友好也不能向西进取云内天德,北面又是既难统治又较贫瘠的草原沙漠,这便让宗翰军陷入了四面坐困的境地,嵬名仁忠、嵬名察哥对高庆裔的外交辞令并不是空话,宗翰号称拥军三十万,实际上云中一地根本连五万精锐部队都养不起。宗翰能支撑到现在,一方面是依靠金军西路军这些年掠夺到的积蓄,一方面也靠着对云中民力地力压榨性的透支。

  所以当折彦冲北上,杨开远和宗翰对局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后劲十分有限。

  首先是骑兵,金军对宋军的时候本以骑兵见长,但这时又恢复到以步兵当先的情况,对骑兵的使用十分谨慎,不敢轻易浪费,甚至发生了金军侦察骑兵被汉军侦察骑兵发现后追杀格毙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汉军侦骑能占据上风主要是一些金军侦骑竟用劣马来给金军作配给。金军使用骑兵的保守态度让杨开远十分怀疑:金军是否开始面临马匹缺乏的问题了?云中北部是有天然的良好牧场的,金军出现马匹缺乏的问题,是因为牧场发生灾荒,还是因为马群发生疫病?抑或是其它的问题?

  接着是装备,金军除了一二万精锐还能保持精良装备以外,其它军队的兵器质量都呈现参差不齐的状况。云中一带煤铁资源丰富,可金军还出现这种情况,是否是因为工匠缺乏?可燕京破城之前,宗翰明明就带走了大批工匠,而且云中本来就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工匠团体。还是说宗翰军的财力跟不上,以至于有资源也没能充分运用?

  最后,就是杨开远发现金军有将近七成的部队里许多将士面有菜色。尤其是那些作为炮灰的步兵队伍,简直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足!

  “看来,宗翰内部的问题很严重啊。”杨开远对石康说:“不过我们也要小心,要防止他们临死反扑,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背水一战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折允武在塘沽收到杨开远的战报后甚感欣慰,对杨应麒道:“若照现在这情况看,若在给我们五年时间,甚至三年时间,宗翰就可以不战而下。”

  “不用三年。”杨应麒道:“实际上再过一年半载就够了。这段时间来我们和云中之间的实力对比消长得很快,如果当初六哥在漠北的行动顺利大哥不用北上,那么再等半年,我们就可以挥军西进了。可惜漠北还是出了事,我们不但失去了这个好机会,还让宗翰趁势反扑。”

  折允武问:“七叔对云中的情况似乎了如指掌啊。”

  “说不上了如指掌,不过,三哥有疑惑的地方,我正好能够解释。”杨应麒道:“比如马匹不足,比如军械失修,比如将士营养不良等等。当然云中地狭军多是最重要的原因,但宗翰军会衰败得这么快,腐败实是一个大病根!”

  折允武讶异道:“腐败?云中的官员腐败?”

  “是。文官系统,还有军队的后勤系统,甚至部分将官,都有腐败的问题。”杨应麒道:“宗翰为了供养大军,批下特权让官吏尽量收刮,但这些官吏收刮了民脂民膏之后,交给宗翰的最多三成,还有七八成,都落尽了他们自己的口袋里了。文官福了起来,武将也不甘人后,或者和文官同流合污,或者干脆倒卖军资。平时或许还看不出什么,但一打硬仗,这些问题便都暴露了出来。”

  虽然是敌方阵营的腐败现象,但折允武闻言还是忍不住切齿:“他们……现在什么时候了,他们还腐败?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大局一坏,他们不会好过么?”

  杨应麒微微一笑道:“他们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宗翰如果覆灭,他们也不会受到影响,甚至会过得更好。”

  “为什么?”折允武问。

  杨应麒道:“有晋北、冀西的例子在。”

  折允武一怔:“刘萼?”

  “不错。”杨应麒道:“刘萼是他们的榜样,他们认为,将来我们汉军西进,他们也可以得到刘萼的待遇。而韩昉也是如此许诺的。”

  折允武更是一奇:“韩昉?”

  “嗯。”杨应麒道:“这件事情,韩昉、刘萼做得很好。太子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晋北、云中的边界禁令森严,但仍然有大批的工匠越境难逃,有大宗的马匹交易在进行。”

  折允武问:“马匹交易?谁买谁卖?”

  “云中的官吏卖,刘萼曲端他们买。”

  折允武道:“宗翰怎么会允许这等情况出现?”

  杨应麒笑道:“文官武将内外勾结,上下其手,宗翰不一定清楚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知道,也未必能控制!宗翰现在能让雁门关守将不将关门给卖了,已经很了不起了。”

  折允武又问:“可刘萼他拿什么去和云中的官吏交换马匹呢?制钱、布匹、铁器、粮食、金银……所有这些东西,都是朝廷下令不能对云中出口的!刘萼不会犯禁拿这些东西去交换吧?”

  “没有。”杨应麒道:“据我所知,刘萼用的,主要是地。此外还有林氏钱庄的债券,甚至我们大汉的国债券等等。”

  “地?”

  “对,地。河北一带的田庄,还有塘沽的铺面、住宅等等。”

  “河北的田庄,塘沽的铺面?”折允武道:“这些东西又不能搬,刘萼怎么卖?”

  杨应麒道:“地不能搬,但地契可以。我们大汉对私权产权保护十分得力,此事天下皆知。有地契在手,就是拥有了这些田庄、铺面的产权。”

  折允武道:“可是云中的官吏,他们……他们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他们现在又不能用!难道……难道他们是为了……预备后路?”

  “不错。”杨应麒冷笑道:“这些人,可没一个打算和宗翰抱着一起死的。他们只等着宗翰的主力被击垮,统治一崩溃,那他们一换服饰,马上就能成为我们大汉的官员,就算我们大汉不用他们了,他们有了这些地产、债券,也能做个富家翁了。”

  折允武听得目瞪口呆,杨应麒又道:“刘萼用煤铁在我们境内发了财,作为启动资金,弄了这些东西,然后再去跟云中的文吏将官换马,换人,甚至换粮,一转手间,他刘萼就能赚个翻倍,而晋北军的马匹、粮食等军资,也有部分由此而来。这两年晋北军不向中枢多要一份额外补贴而人雄马壮,刘萼在其中起到的作用甚大。”

  折允武道:“这些事情,七叔都知道?”

  杨应麒颔首:“知道。”

  折允武问:“这些事情,可都是七叔指使刘萼做的?”

  “不是我。”杨应麒道:“中枢方面和刘萼响应的,是韩昉。此外,四哥也有介入——刘萼能大规模地在河北、塘沽购置那么多庄园、店面,就是在四哥羽翼下进行的。民间方面,四哥的岳父、林氏钱庄也和刘萼有很大的生意来往。”

  折允武忍不住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七叔从来就没和我提过?”

  杨应麒道:“太子,不是我故意瞒你,只是像这样的线索,本应该由太子自己多留意的,我不能什么事情都给太子总结好,那样太子会养成惰性。其实关于这些事情,我的消息来源并不比太子多多少。云中的工匠难逃,还有这些交易,晋北、塘沽、河北的公文,其实或多或少都有涉及到的,只不过太子没有将这些线索串起来而已。”

  折允武奇道:“有这样的公文?”

  “有的。”杨应麒道:“比如我记得今年二月中,曲端递交上来的述职报告中,在靠近末尾处,就有提到十个云中工匠逾境来归,他已下令妥善安置等语,太子回头一查就知。”

  “十个?”折允武道:“十个工匠来归,算什么事!”

  “可各方面递上来的报告中,可不止这一次有工匠难逃,如果太子将各种大大小小的公文中工匠、牧民难逃的数量加起来,就会发现那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何况汇报上来的数目,通常都会远小于实际数目。这样估摸起来,对宗翰那边来说可就是人口上的大损失了。”杨应麒顿了顿,又道:“至于我们河北庄园、塘沽地产方面,其实各地县官、州官的汇报中,也有蛛丝马迹可寻,若只是单单一宗,数量都不惊人,但如果将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便可以推知我们境内的经济运作,其实和汉金的军国之争大有关联。这些事情,大部分都在韩昉的监控下进行,我知道,但因对我军有利,所以便没有干涉他,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做法。由于主要是内政层面的事情,所以三哥知道的也没我全。现在三哥既有这样的疑惑,那回头我会写信给他,和他交换情况。”

  折允武听得呆了,喃喃道:“别说三叔人在前线,就是我人在中枢,也没看出这些事情之间的关系。”

  杨应麒笑道:“太子,这些事情,我二十年前也看不出来的。不用急,慢慢来,总有能上手的一天。”

  折允武道:“可要这么说,那……那宗翰这一两年来,其不是在为我们做嫁衣么?”

  杨应麒忍不住微笑道:“是啊。这就叫掠敌于境内,战胜于朝廷!说起来,这一年多来河北的经济能恢复得这么好,塘沽的商业能如此繁荣,宗翰也是很有贡献的,哈哈。”

  折允武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问:“七叔,那将来如果我们顺利收回云中,要如何对待这些‘功臣’呢?”

  杨应麒道:“韩昉在这件事情做得很好,虽然最近他犯了一些错误,不过我们不能因小错而抹杀他的这项大功。我想,大哥回来后知道,心里也会给他记一功的。”

  “我不是说他。”折允武道:“我说的,是那些祸害云中、掏空金军西路的贪官污吏。这些人虽然做了对我军有利的事情,但人品不堪,将来我们若收回了云中,难道也要像对待刘萼一般,许以高官重职么?”

  杨应麒听了这个问题,淡淡一笑,说:“该怎么处置这些人,那要看收回云中时大汉的内外局势,那是将来的事了,不用急着现在就下决定。我现在有些着急的,反而是黄河一线的问题。”

  折允武道:“黄河?有二叔在,应该没事吧?”

  “这……”杨应麒犹豫了一下,说道:“宗弼的攻击力道,似乎比宗翰来得足。之前他一部游骑劫掠到了沧州,那也罢了,只算是一个意外。可十天前他的主力竟逼到了大名府城下,甚至让二哥负伤,这可……可让我大感不安。”

  折允武道:“当时我也很着急,不过幸亏二叔用兵如神,还是将宗弼给逼退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看宗弼经过了这次,未必再有力量逼近大名府了,就算让他逼近,多半也会无功而返。”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杨应麒道:“我担心的,是二哥的手。”

  “二叔的手?七叔是说二叔的箭伤么?”折允武道:“二婶已经代二叔来信说没有大碍了。如果七叔还担心,要不,我派御医到军中诊治去。”

  杨应麒想了想,说道:“这……还是不要了。二嫂既说没事,想来应该也没事了。如今是特殊时期,特地从塘沽派御医去大名府,若传扬出去,反而会影响军心。嗯,二哥如今已是一方统帅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又不像说书先生口中的关云长,方面大将还要提刀上阵。”

  宗弼在河南的情况,和宗翰在云中的情况完全不同。

  女真人在河南的地盘,比起云中要大一些,这里是中原腹地,旧宋京师所在,虽然几经残破,但经济情况仍不是云中这样的北地边郡可以比拟。不过,宗弼也面临着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他统治的地方完全是汉人的地盘,无论经济形态、社会环境都和形成于东北的女真民族大相径庭,宗弼在这里的统治,就像一个男人头上带着一顶女人帽子,怎么看都觉得格格不入。

  这段时间来,宗弼能维持在此间的统治,得益于南北两大势力一个无力南下,一个无意北上。河南民间最有反抗意识、民族气节与组织能力的人,在靖康年间就大量北上南下,或归入曹广弼、忠武军旗下在两河游战,或扈从赵构移民江东,此刻留在本地者或随波逐流,或逆来顺受,甚至助纣为虐、乐为胡奴,加上汉军迟迟没有进入这个地区,赵构又有意将宗弼的势力作为汉宋之间的缓冲,内外局势两相配合,便让中下层的民众对反抗渐渐失去了希望而承认了女真的统治,虽然宗弼统治期间河南民间反女真的事件月月都有,但全部由于缺乏组织与外部呼应而一一失败。

  金军东路军南下以后,虽然在较早的阶段展现出颇为强劲的侵略力度,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路军由上至下都迅速呈现出本地化的倾向。在政体上宗弼不得不大量起用汉人官吏,因为女真统治者无法创制出一套比旧畿原有统治体系更先进的模式,所以只能依靠汉人文官实行汉制统治。不但文治如此,就是南迁的女真人在民俗上也渐渐被当地人影响——女真武力虽强,但一到中原旧畿,就如一盆淡水倒入一锅咸水里,没味道也变得有味道了。

  如果说宗翰集团在云中所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财政问题,那宗弼集团在河南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便是文化问题。再这么发展下去,宗弼集团被同化为一个地区性政权只是迟早的事情,一旦女真完全丧失北族的锋芒,那时就只能等待汉廷或者赵宋来收编了。

  宗弼集团上层的首领都看到了这种危机,所以尽管在财政上不如宗翰集团窘蹙,却也十分急迫地要主动出击。而这次北上,河南金军的主力已不是骑兵,而是步兵——甚至过半的精锐也是如此。军队的成分,汉军的数量也远远超过胡部。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征兆,但宗弼本人也没有办法。不过幸好,这些汉军竟也展现出了颇强劲的战斗力,而且暂时来说没有发生叛变的事情——毕竟,宗弼还能保证他们的粮饷,所以他们对异族主子竟也颇有几分忠心。

  战争在宗弼收到南宋朝廷的口头允诺后就全面打响,没有出路的宗弼在得到赵构的保证后,发动几路大军威胁着汉军在洛阳、河东与河北的防线——山东方面出于与赵构的秘密协议而没有进攻,那是打算留给宋军的。

  这时李彦仙已调离了洛阳,到西北赴任,洛阳的守将成了王彦,他依靠汜水与嵩山抵御宗弼的进攻,半点不落下风。徐文驻守河内,防备宗弼渡河抄袭河东。而几个方向中的重中之重——河北方面,则由曹广弼坐镇大名府,正面对抗宗弼的北上主力。

  战争开始的时候,承受着过重政治压力的曹广弼,在布局上似乎显得有些求全责备,为了保护河北这一年来经济重建的成果,曹广弼对边界州县几乎是处处重视,但处处重视的结果却变成了平均用力,当金军大举掩来之际,一些地区的兵力布置显得浪费,而一些地区面对金军的集中兵力却出现了薄弱环节,曹广弼这次失误的结果就是导致了一部金军入侵到沧州南部,对塘沽政局的安稳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甚至影响到了汉廷外交上的形势。

  幸好,宗弼也没有预期到这次出乎意料的胜利,所以没能及时在汉军的这个缺口上追加兵力,而被曹广弼急忙调遣大名府的预备军弥补了这个漏洞。

  这个事件让曹广弼意识到此刻的宗弼军,无论是在兵种战力上还是将领的战略思维上,都已经和与初下河南时的宗弼军大不相同。他针对眼前的局势,重新调整了黄河战线的布局。不过无论多么优秀的将领,在进行这么大规模的调整时也不可避免地会露出破绽,曹广弼也不例外。而宗弼又偏偏敏锐地捕捉到曹广弼的这个破绽,在汉军诸路尚未布置妥当之际,便率领三万步兵、五千骑兵直逼大名府城下。

  大名府地处黄河两大河道之间,大运河北段永济渠亦经此处,虽为交通要道,却不是易守难攻之坚城。当时大名府的正规军队又只有八千人,面对金军突如其来的进攻,城中军民无不惶惶。黄河防线的枢纽就设在这里,防范宗弼、赵构的黄河军区大本营也在这里,一干参谋在宗弼的压力下大多吓得手足无措。他们知道这一战关系的将不仅是大名府的存亡,更关系到整个黄河战线的成败,而黄河战线的成败又关乎整个汉廷的存亡!如果只是一城一地之失,他们还可以鼓起勇气抱着为国捐躯之心赴难,但是这一仗,他们实在输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曹广弼再一次展现了他的坚韧与果断,他暂时放下了作为元帅的重任,变成了一支八千人部队的将官和一座城池的守臣,回到了城头,回到了战场,具体指挥起城内军民的各项防御工作。

  “不要紧,我已经料到宗弼会来,早已传下命令。三天之后,山东方面的大军就会切断他的后路,五天之后相州的兵马就会到达威胁他的侧翼,七天之内邯郸的预备队就会到达,十天之内宗弼就要被我们关门打狗,聚歼于大名府城下。”

  黄河战线的参谋们闻言既振奋,又惊佩,对曹广弼未卜先知的能耐钦服到五体投地!没有人知道,这其实是一个谎言!宗弼的出现实在有些出人意表,实际上曹广弼甚至连求救的书信也没能及时送出去。不过,曹广弼的威名足以让这个谎言变成大名城内数万军民心中的事实。八千正规军人人振奋,数万民众也被组织起来,走上城头助防。

  三天过去了,没听说山东方面的消息,不过大家相信那是曹元帅安排得周详、秘密,意图瞒过敌军。五天过去了,没见宗弼派军往西阻挡,但大家还是相信相州的军队已经在西边给宗弼军挖坟,七天过去了,邯郸的预备队没来,十天过去了,宗弼军的攻势依然凶猛。

  这时候大家好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了,可是这十天的战斗已让大名府内的军民忘记了当初宗弼方来时的恐惧,民众中甚至已经有成千上万的人在战火的历练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合格的战士。虽然每天都有伤亡,虽然局势依然不乐观,但他们却发现只要鼓起勇气,宗弼要击垮他们并不容易!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元帅曹广弼这十天里一直站在大名府城头,冒着箭矢飞石亲自指挥战斗!他站在那里,让大名府的民众觉得元帅没有抛弃他们;他站在那里,更让只剩下五千人的正规军有了拼命的觉悟。

  终于,驻守济州的汉军将领派出了一部轻骑,冒险骚扰宗弼的后方,而塘沽方面也赶紧抽调河间、永静、冀州等地的民兵南下赴援。宗弼见各方面情况都有了动作,觉得再打下去难有胜算,便在发动最后一次没有成功的攻城后撤退。

  夕阳下,望着金军即将退却的队形,曹广弼松了一口气,眼见这次可怕的危机就要过去了,忽然飞来一箭,射了个正着。诸将慌忙来护,他捂住了伤口,微笑道:“不怕,不深。你们继续监视金军后撤,防宗弼使回马枪。”便在军医的护持下回到府中,由他的夫人亲自照料。

  宗弼这次撤退后,便再没法像这次一样将汉军的黄河防线逼到崩溃的边缘,黄河防线总指挥部防范、追击的命令一一传出,将宗弼逼回到了黄河以南,一度烧到黄河北岸的战火再度平息,河北大地长久地平静了下来。

  宗弼自忖独力难败曹广弼,赶紧向赵构求援,要求他进军山东、渭南,夹击汉军。可赵构摄于曹广弼的威名,眼见曹广弼竟能以有限的兵力将黄河上下防得如此严密,自忖就算自己真的挥师北上,也未必能轻易渡河。何况杨应麒的微笑还在小延福园挂着呢,想想那张素未谋面的白脸绽放开来的微笑,赵构就觉得心里发毛!

  “可是,在这等局势下,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这时,赵构想起了大宋治下一些士子的呼声:“剿金寇!报国仇!复故都!”

  也许,这个时候联合曹广弼对付宗弼,会比联合宗弼对付曹广弼安全得多,划算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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