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锐号和追锋号纵帆船只需要六人操作,如果再加上船长与水手长,每船需要8人”,高翼听不懂道麟的窃窃私语,自顾计算着南下的人手:“但我想在每条船上配置30人,除了武装卫士就是学徒。
道麟,把你带来的学徒分到各艘船上,等到他们学成出来,你就完成使命了。翊海号与拓远号我也带走,这四艘船货物都装半满,以免吃水过深。”
高翼继续交待:“船坞里还有两艘无畏级巨船,几天后就可下水,你们紧催着点,这两船下水后,留下的防御空白就填补起来了——水军里熟练的水手我只带走一半,剩下的用高句丽的见习船员顶替。”
长江水域江水很深,在清代末期,英国的铁甲舰都可逆流而上停泊在南京——也就是现在的晋朝都城建康。而现在,长江上游许多地方还处于为开发地带,水土流失不大,故而江水只可能比清代更深。高翼相信自己的木船也完全可驶进建康,直接接触南朝的文化经济中心。
“……我带赵婉走,听说她出身于冀州世家,后被羯胡破家,转卖到了辽东。晋人的礼节繁琐,那些规矩她多少知道点,而且除她之外,我们都没有与晋朝上层人士打交道的经验……我带走她后,阿卉刚好接过书记与财务那摊子。”
高卉听到这里,乖巧地高举双手拍了拍,像是在称赞高翼的安排。随着这阵掌声,大厅里出现了两名高句丽宫女,她们躬身向高翼施礼。
这令高翼颇为失望——原来那掌声不是赞扬,是招呼下人。
“晋人有晋人的礼节,我们也有我们的礼节(文昭附和:‘说得对’),高君,这两名宫女是我父王派来的宫中女官,她们熟悉辽东各部所有的习俗,让她们沿途伺候,但有垂询,只管问她们。”高卉俯身在地,恭敬地请示着。
“也好,三山既然自称为‘国’,也该有自己的一套外交礼节,对了,船上再带几名裁缝,我好在途中设计一套礼服……”高翼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什么,语声顿了顿,低头思索起来。
海盗——高翼记起晋代的海盗十分猖獗,据说不久前死去的晋朝高官石崇就是个大海盗,他靠抢劫成为巨富,这才有了石崇斗富与绿珠涌身跳楼的传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不久还会爆发孙恩“起义”。海盗孙恩将纠集十万名海盗,楼船战舰千余艘,自沪渎(今上海市)入江,溯长江而上,沿途劫掠百姓,兵势直逼建康。
在此役中,淝水之战中立下不朽战功的东晋名臣谢琰及其二子均阵亡。而后,孙恩数次“起义”劫掠大陆。他忽攻浃口(今宁波甬江口),忽攻郁州(今江苏连云港外以东的海中小岛),忽攻浙江临海。
这是历史上中国大陆遭受的第一次海盗袭击事件,这一事件导致了“沪”这个地名的诞生,故而高翼记忆深刻。
十万海盗、千艘楼船战舰——如果这段记载可靠的话,高翼南下就必须防备可能的袭击。他可不想因一时疏忽,让云舟变成海盗的座舰,自己变成海盗的造船匠。
带多少人南下呢?——十万海盗,他把三山所有的兵马带上都不够……
此外,即使拥有驰锐号和追锋号这样大型的纵帆船,但在当时,类似驰锐号和追锋号这样的吨位,在中国南方的码头上比比皆是。靠这样两艘船南下,能对付海盗群吗?
据记载,法显和尚不久后将东行天竺取经,而后法显从海路回国。他首先搭乘狮子国(即锡兰,今斯里兰卡)大船,那艘船上载有200余人与货物。他穿越了孟加拉湾到达耶婆提国(今苏门答腊),又换乘耶婆提国商人的船,船载满货物与50天的食物与水启航驶向广州,没想到飓风把它吹向青州,在航行第70日后,他于山东崂山一带登陆。
这段记载语焉不详,让史学家搞不清斯里兰卡与苏门答腊商人当时所用的船型,但依靠这段记载粗略计算:装满货物后,船还能搭载200余名商人及其随身货物;还有足够这200余人吃喝50天的淡水与食物……
人与货物不同,一个人躺下要占至少半平方米空间,加上活动的区域,远载一个人与运载200公斤货物所需的空间几乎相当。
以此推算,这样的船只载重量应该在300吨至500吨。而这样的载货量与翊海号也有一比。所以此次南下晋朝,只有利用四艘纵帆船的快速,才能摆脱追兵。
“决定了,我们船带56人,也会就是,除16名操船人员外,每舰各配40名武装人员。回航时,除人才外,我还要带回各类金属、棉花种子,我们与晋人交易的货物就是彩布、食盐,嗯,再加上少量兵器铠甲……”
其实,高翼现在最想得到的是棉花种子。北地寒冷,据说拓跋代国的亡国,就因为其20万主力大军在寒冷中非战斗减员严重,致使符坚轻松获胜。所以要想兴旺三山,必须让百姓有办法在冰天雪地里生存。但高翼不知道,现在的棉花,在中原仅仅是一种观赏花卉存在。
古代著名的阿拉伯旅行家苏莱曼在他的《苏莱曼游记》中记述他所见的情形:他见到的棉花还是栽培在贵族花园里被作为“花”来观赏的。四百年后的唐代编撰的《梁书》记载:高昌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纩,名为白叠子。”由此可见,现今纺织工业的重要原料棉花,最初是被人当作花、草一类的东西看待的。即使在云南、广西、海南岛、新疆等地偶有人用棉花织布,那也不是主流。
高翼刚才谈起棉花,眼前众人还不知道这种植物存在,好在大家早已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故而对那些新词选择了忽视的态度。
“盐,恐怕卖不出去”,道麟给高翼泼冷水:“据我所知,中原一直在实行盐铁专卖,这笔税收是官府的一大进项,你拉着盐去,恐怕还会拉着回来。”“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打开盐的销售渠道”,高翼坚决地说:“如果这条商路打开,盐田将成为我们最大的进项——它需要劳力不多,筛水晒盐全靠风车,利润又丰厚,而且还是日常消耗品,不用担心市场饱和。
重要的是,它还不是战略物资,煮海为田大量销售对我们没有危害,所以,哪怕行贿的钱选像流水一样泼出去,我们也要打开南方盐市。
对了,那个鲸骨做成的遮阳伞也带上——范十一搞得什么鬼,我们三山小国,生存还成问题,发明什么帝王伞。大号的带上,当贡品送给皇帝,小号的用来行贿,折现换点实用的……
可惜这是春天,如果再加上点稀罕水果、蔬菜等等……对了,我们向晋穆帝纳贡称臣后,南下的商路就打通了。来,把我们新制的那些银币也带上,让那些商人们了解一下我们的货币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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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切安置妥当,高翼带着四艘大船起锚出航,队伍里还有三艘捕鲸小船。考虑到巨船靠岸不易,此外,建康城码头现在能否有停泊巨船的泊位也难以预料,所以高翼临时带上三艘捕鲸船。
航行数日,船队绕过山东半岛,一路向下,此时已进入了海盗最猖獗的南方水域。船员们全神戒备,瞭望塔上的瞭望手举着粗陋的瞟远镜,兴奋的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搜索不停。
此前,高翼自鸭绿江拖回自己的小帆船后,便开始全力仿制望远镜。制造望远镜的玻璃其制作过程很麻烦。故而他一开始便把制作透镜的材料瞄准了水晶。
百济、新罗地区有世界上数得着的高品位紫晶矿。韩国水晶在后世可以与巴西水晶叫板。高翼用三山的货物从百济、新罗换回大块的紫晶,采用分步切割的方法,将纯净无瑕的紫晶块从晶石矿中切割出来,又设计了一个凹轮将紫晶逐步打磨成凸透镜,装在黄铜制成的筒臂里,最原始的瞟远镜便诞生了。
由于百济、新罗水晶开采的技艺不高,大块的水晶矿石出产量不多,其中再寻找到毫无瑕疵的水晶块体更难。此外,当时铜还是当时的主要货币,故此,这件黄铜的瞟远镜价值巨万。各船除了船长外,船上只有瞭望哨手能有幸使用这种昂贵的器物,这让那些哨手成了全船水手羡慕的对象,也因此,哨手一上岗就兴奋的瞅个不停。
凌晨,高翼在甲板上进行例行检查,甲板上,几名水手排成一排,齐头并进向前推着棕刷,洗刷着甲板。高翼时不时地侧身回避,水军统领高雄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高翼身后。
打从水军建立起,高翼便将利用自己的《船舶操作手册》,制定了完善的操作手令。将整个操船技艺分解成一个接一个的连续步骤,以此培训水手。当第一批水手培训完后,这些人又带起了新学员,操作流程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固定下来。高翼边巡视中,不时还揪出几名水手,抽检他们背诵操作步骤。
“知道为什么要每天刷两遍甲板吗?”高翼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的高雄。
“知道”,高雄躬身回答:“第一要养成士兵们的组织性纪律性;第二:海上漂泊太久,水手们闲得没事就容易殴斗,必须给他们找点事,让他们没时间打架;第三:出海过久,容易发生海上瘟疫,保持船只的清洁可以减少疾病的发生。”
“很好,做船长的不仅要知道执行条令,还要知道为什么必须执行条令。船员们习惯了遵守操作流程,他们就有了组织性纪律性和团队感。具备了这些素质,即使他们走下船来,也仍然是好士兵,好国民。”
从船头走到船尾,高翼满意地看到,整艘船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良好地运转着。测量船速的水手不停的从船头走到船尾,再从船尾走回船头。执行军官站在高高的船台上,背着手扫视着甲板上忙碌的士兵。操帆手在风帆上上下忙碌着,不时地根据风向调整着风帆。
看到船上井然有序,高翼满意的点点头,向高雄敬了个新式海军礼(解放军礼),说:“好了,我检查完毕,按照条令,这艘舰上舰长职权最大,去指挥你的船吧。我四处转转。”
高雄回了个礼,目送着高翼走向船头,这才转身登上船台。
翊海号与拓远号还是新船,船员们还在磨合期间,目前整个船队还没有发挥最大船速。不过,船行的慢也有慢速的好处,它会格外稳,也格外适合欣赏风景。缴卸了指挥责任后,高翼踱到船边,享受这难得的闲适。
“左舷35度发现一艘小船”,瞭望塔上,瞭望手兴奋的高喊,他终于用那付价值昂贵的瞟远镜发现了海上目标,因此激动的语声颤抖。
船台上,高雄立刻举起了瞟远镜朝瞭望手所说的方向观察。甲板上的水手闻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也向那个方向的大海尽头望去。执星军官迈前一步,厉声叱喝道:“各守岗位,该干啥干啥。”
船上的人像一只突然停顿的钟表一般,稍稍一顿,又继续摆动起来。水手们经执星官的喝斥后,恢复了正常秩序。
由于瞟远镜是采用紫晶石制成,为了适应晶块的大小,各个瞟远镜都因晶石而异,做作的大大小小不一。高雄手中的瞟远镜虽是全船放大倍数最高的,但瞭望手站在高处,手持名列全船第二的瞟远镜,按他指点的方向,高雄瞅了半天没发现任何目标。
“建议转舵”,高翼不知不觉中来到船台,低声向高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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