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儿俩不进屋,在雪地里聊什么?”一抬头,见乾隆从轿子上下来,我走过去福了一福,永璘颠颠地跑过来给乾隆打了千,乾隆笑着拉起他说:“又做什么惹你额娘生气了?”
永璘笑嘻嘻地说:“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惹皇额娘生气,惹愉额娘生气她只是瞪眼睛,惹皇额娘生气,她爱打人,开始打还用手打儿臣的屁股,后来看我不疼,改用棍子打了。”
清朝对皇子管教很严,乾隆也不例外,可能由于年纪的关系,乾隆对这个十七阿哥,却很纵容,有一次永琰忍不住跟我抱怨,说皇阿玛只是十七弟的亲阿玛。我赶紧斥责他:“你真不知道好歹,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从别人口里说出还情有可原,只有你说出来就是大逆不到,白白辜负你皇阿玛对你的一片厚爱。”我生气的不想理他,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气话,但是我仍旧很伤心。永琰很孝顺,从来不敢跟我顶嘴,见我真生气了,赶紧给我跪下,说一时糊涂,求我原谅他,我只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站起身回到寝宫,半夜里醒来喝水的时候,静宜告诉我,十五阿哥还在大殿跪着,我急忙命人把他带进来,见他脸色苍白,忙命人把他抱到暖阁里的大床上,第二天命太医配了几副活血的药,从此以后,永琰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有丝毫的抱怨。
乾隆摸着永璘的头对他说:“你皇额娘这些年即要操持后宫,又为你们几个操劳,为你十二哥的大婚,她累病了好几天,这会儿她正忙你十五哥的婚事,你来捣什么乱?”
永璘笑着给我鞠了一个躬说:“儿臣不敢打扰皇额娘,皇额娘千万想着爱惜身体,昨儿听太监说,皇额娘为十五哥的大婚真是操碎了心,连鞋子上面两朵花针脚疏密不同都要管。”我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他痛得大叫一声,我笑骂了他一句说:“再贫嘴。”
乾隆也笑了说:“跟你额娘学了一套不伦不类的礼节,哈着腰也叫行礼。”
我说:“这叫鞠躬,诸葛亮的出师表里不是有一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弯着身子,表示恭敬,也是一种文明时尚的礼节。”
大婚的前一天,多尔经额派人先将喜塔腊氏的妆具送到景仁宫。第二天寅时乾隆和我一起到交泰殿,永琰给我们磕头,乾隆照例嘱咐了几句。太监一声吉时到,迎亲的銮仪卫备,起驾出发,我站在殿门外,看着队伍逶迤出了乾隆门,浩浩荡荡,乾隆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朕对你唯一遗憾的就是没给你一个像样的大婚礼。”
我反握住他的手说:“怎么没有给我一个像样的婚礼,皇上当时还依着汉家的规矩穿着大红的喜袍,臣妾当时真的很感动。何况,婚礼只是一种形式,只一瞬间就过去了,我在乎的是我的一生。”
乾隆大宴群臣,皇太后在慈宁宫宴请福晋、公主、及命妇,我因为偶染风寒,早早回了宫。
第二天早上有些发热,强撑着起来,受了永琰夫妇的大礼后,连赐宴也免了,打发他们回了宫。乾隆到永寿宫看我,见我脸色不好,命人请太医,我说:“没什么,只不过昨晚上天气突变受了点风,一会喝点儿热汤就没事了。”
果然第三天我的热渐渐退了,人也精神起来。永琰夫妇归九的时候,正赶上皇太后万寿圣节,皇太后在永琰婚礼上因为高兴,吃撑了,胃一直不舒服,请了太医,说不能再进大餐,所以在她生日的时候,过得较常年简单。连戏都免了。
接下来三位侧福晋,三位入侍格格也都进了宫。永琰对我帮他选的福晋与格格都很满意,他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对我说:“当初儿臣还一直担心,额娘不会给儿臣选个容貌美的,怕惑乱儿子的心,没想到这几个一个赛着一个。特别完颜氏,看着心冷面冷,倒也是个知疼知热的。儿臣最喜欢她。”
我对他说:“当初选福晋的时候,就是想让你冲心。你高兴额娘也喜欢,但是身为大清皇子,不能沉泯于儿女情长,也要想着你肩上的重任,你皇额玛为大清江山劳累了近四十年,也是你们这些当皇子的为他分忧的时候了。”
乾隆四十年的正月初三,永贵人生了个女儿,永贵人请我赐名,我说:“你是她额娘,自己孩子的名字,还是自己取吧。”看着襁褓中的粉嫩小脸,我忍不住升腾起一股久违的母爱之情。我把她抱过来,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我,竟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当时很吃惊,都说刚生下的孩子看不到东西,她笑是因为我抱着她舒服,还是我和她有缘。
永贵人跪到我面前:“这个孩子的命是娘娘救的,我们母女俩一辈子不会忘了娘娘的恩情。”
我示意她起来,把一个从小带过云静和云碧的嬷嬷指派给她,她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送走永贵人,正好乾隆进来:“哪有像你这样的人,自古后宫妃嫔之间的斗争,不次于战场上狼烟烽火。永贵人生个格格还好,要是生个阿哥,不是给永琰又多了一个对手。”
他上了炕,把我抱在怀里,最近我一直很累,靠在他的肩头上有一种依托,我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有竟争才有进步,让他有忧患意识也未偿不是件好事。”
乾隆把我搂在胸前:“为什么事事你都看得这么淡,哪有母亲不希望儿子做皇帝的。要不是亲眼看见你生了他,朕一定以为永琰不是你的儿子。”
我苦笑了一下:“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是一句至理名言。”
外面阳光充足,乾隆让我陪他出去散散步,我知道他实则是让我散散心。由于天气冷,穿了一件皮氅,挽着乾隆的胳膊,只在永寿宫附近转了转。忽然见天上飞过一只飞鸟,乾隆一时兴起从身旁的侍卫身上要了一把弓,弯弓搭箭,弓弦响处,飞鸟应声落下,那个侍卫飞身而起,一把接住飞鸟,呈到乾隆面前。
乾隆接过飞鸟,眼中带着笑,递给身后的小寻子,顺着乾隆的目光,见身前的这个侍卫长得出奇的俊,乾隆一愣,虚扶了他一下问道:“怎么面生的很?你叫什么名字,几时进宫当差的。”
那少年脸上带着笑:“回万岁,臣三等侍卫和绅,一直在外殿守卫,刚刚调到内廷。”一听到‘和绅’两个字,我的身子一震,即使我少有的历史知识,我也知道和绅的大名,在乾隆朝和绅的名字仅次于乾隆,永琰可没少吃过他的苦头,差点儿丧失了皇位的滋格。没想到却是位如此英俊的少年。
乾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示意他下去,然后回头问我:“你认识他,我怎么见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见到当朝最大的贪官,我能开心吗?我本想着提醒乾隆提防这个叫和绅的人,又一想算了,历史不会因我而改,我何必徒劳无益。
转眼到了正月初十,外面晴空万里,太阳照到屋里暖烘烘,这天中午,我用过午膳,坐在榻子上,上眼皮下眼皮打架,想睁也睁不开,在我似睡非睡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叫云静公主回来了,一抬头见云静穿着一身大红衣服走进来,我还奇怪,云静因为公公身染重病,她和额驸去蒙古探病,连永琰的大婚都没来得及参加,怎么悄不声地竟回来了,我笑着问:“不是跟额驸回蒙古看你公婆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云静在门口停下来,向我拜了三拜:“儿臣此来是向皇额娘辞行的,儿臣要走了,此一去万水千山,不知何日是母女才能再见,请额娘保重贵体。儿臣此来是想告诉皇额娘一句话,梦醒是缘,千万不要沉泯其中,否则一生一世的快乐,转眼烟飞灰灭。”说着她站起身向外走去。
很久没见到她,娘俩连贴己嗑还没说一句,刚来就要走,我急忙站起身追过去,见云静在前面看着不疾不徐地走着,速度却很快好像御风而行,我在跨门槛时绊了一跤,向前一扑,我猛地一抽搐,坐了起来,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是个梦,我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云静出事了?心里一阵乱哄哄的闹心。
伸手拭了拭汗,想下地找杯水喝,脚在地上找鞋,却好你踩在地毯上一样,忽然窗帘猛地被人拉开了,一道刺眼的阳光,射进来,我只觉得心头一阵浮燥,忍不住骂道:“你们这些***才胆子真是越来越大,别以为哀家不会打你们,就上下不分。”
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额头被一双轻柔的手拊住了说:“大起早的,睡糊涂了,怎么敢这么跟妈说话,又是奴才又是哀家的。”我尚不是皇后,何以敢自称哀家。发现最近越来越爱骂人,可能是更年期要提前了吧,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脑子一团乱。
“瑶池,别坐着晃了,快下地洗脸,一会儿晚了,还得打车。”怎么是妈的声音,我急忙睁开眼睛,见妈坐在我的床头,穿着她最喜欢的粉色睡衣,抚了抚我的头发,微笑着说:“你昨晚上不是特别关照妈,早点叫你起来,还说今儿总裁第一天上班,秋姨早饭都做好了,有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我偷偷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痛得我一哆嗦,不是做梦,我抬起手,那枚玉指环还戴在我的无名指上,身下是那张新买的大床,低头看了看我穿的睡衣,正是我睡前穿的那件小熊睡衣。床边还散落着我昨晚刚脱的衣服。
难道我没有穿越,所谓的穿越只是一个黄粱美梦,为什么只一夜的梦境,竟让我觉得有一生一世那么长?为什么梦里的经历这么清晰,每一天每一时都过得那么真实。我揉着太阳穴,心里空落落的,想想乾隆、永琰,云静、云碧,还有我那淘气的永璘,都将从我身边消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我的心一阵抽搐,偷偷趴到枕头上,拭干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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