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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册 第六十一章 松花江诗

  月色江声为一椭圆形岛屿,临湖三间门殿,殿宇之间有游廊相连。门殿西有一亭子,上书冷香亭,亭外是一片水榭,水中荷花盛开,比我在扬州的荷池更美,门殿北静寄山房,好象一个书斋,乾隆拉着我到了后堂,是一座精致的四合小院,匾额上有湖山罨画,字体苍劲有力,与月色江声四字一样,知道是康熙所提,乾隆告诉我,月色江声取意于苏轼的赤壁赋,每当月上东山,满湖清光,万簌俱寂,只有湖水微波拍岸,声音悦耳,此时坐在院中,赏月听水声,别有一翻风味。

  进了屋,站在窗前,纵目远眺,湖光山色,罨映如画,虽经人工雕琢,却浑然一体,分不出哪是人工哪是天成。乾隆在我身边坐下,我摆弄着桌上一方翠绿石砚,砚石细腻,雕工老道,比在现代收藏的那方和王砚还好,我翻过来,见背面是翠云砚三个字,我问乾隆:“都说端砚最好,这可是端砚?”乾隆说:“这是松花石观,产自松花江,四大名砚宫里虽也不少,朕还是最喜欢松花石砚。”

  我放下砚,拿起纸笔,小顺子见我想写字,过来想给我研墨,乾隆摆了摆手:“你们退下吧,传旨御膳房,今儿朕在月色江声用膳。”太监宫女们答应着退出去。乾隆拿过石砚:“难得瑶池想写字,就以翠云砚为题做一首诗,让朕开开眼界,今儿朕给你研墨。”

  我拿起笔,仔细斟酌半天,从来没做过诗,乾隆一生做诗堪比全唐诗,写得诗比我看的诗都多,抬眼看向乾隆,见他满眼含笑,一咬牙先写个翠云砚歌,想了几句都觉得不好,看乾隆眼中逐渐不耐烦,不管会不会写,先来两句,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满仓的大豆高梁,写完了,后面不忘缀了一句,当然还有松花石砚,放下笔,乾隆拿过去,挑着眉头问我:“这是诗?”我赶紧把纸拿过去:“别说我不会做诗,就是会做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

  乾隆冷冷地抛了我一个白眼:“谁天生就会做诗。”我笑着把笔塞到乾隆手里:“皇上是我大清的大诗人,这么好的题材,皇上不做一首,简直是松花石砚的损失,它枉称宫廷御砚,瑶池给皇上研墨,皇上来一首,让臣妾也开开眼界,看看诗人的风采。”

  乾隆似笑非笑地接过笔,拿过一张纸:“诗人的风采是什么样的?”我笑着拿了镇纸,压到纸上:“皇上做完了,我再说。”

  乾隆拿起笔,看着石砚,稍做斟酌,笔走龙蛇,一挥而就,我边研墨边看他,见他微蹙双眉,紧抿薄唇,帅气中带着贵气。都说会了不难,我想了半天一个字也写不出,他竟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张纸。

  乾隆放下笔,笑着问我:“现在该说说诗人的风采是什么样了?”我接过纸:“诗人的风采就是皇上这样的,皇上想知道自己拿镜子照照就行,李白写诗尚得斗酒成诗,弘历竟一挥而就,瑶池佩服得五体投地。”

  乾隆冷哼了一声:“少拍马屁了,帮朕看看写得如何。”

  我把纸铺到桌上,见上面写着:松花江水西北来,摇波鼓浪殷其雷。波收浪卷滩石出,高低列翠如云堆。这两句我看懂了,讲述松花江水波浪中砚石出现。下面是蜀相八阵此其种,江间水流石不动。日月临照晶光华,波涛濯洗如壁拱。这两句中蜀相八阵,不知是何意。长刀槎丫绳修蛇,刀割绳缚出滩沙。他山之石为之嘏,毡包车载数千里。远自关东来至此,横理庚庚绿玉参。长方片片清秋水,爰命玉人施好手。质坚不受相攻剖,磨陇几计砚乃成。贮以檀匣陈左右,龙尾凤珠且姑置。铜雀旧瓦今何有,自喜得此迥出群,锡以嘉名传不朽。

  这首诗虽然写得浅显,但是却将松石出现,如果千里运至京城,如何精剖而成名砚,如何精贮写得无不到位,乾隆真是一个奇人,不但文至武功,就连一方小小石砚,在他的笔下竟然呼之欲出。

  乾隆见我半晌没说话,凑过来问我:“怎么样?”知道乾隆好大喜功,连忙恭唯了几句,他笑着拍拍我的头:“瑶池之灵气,朕以有你而喜。”

  以有我为喜?我笑了笑,收起纸:“送给我吧。”

  小顺子进来请旨膳食摆在哪儿?乾隆命他摆到冷香亭,与乾隆相携进入冷香亭,已有尝膳太监,逐道菜品尝一遍,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乾隆问我去不去平原区看看,早听说平原区里有万树园,还有二十八座蒙古包,很想去看看,见乾隆有些累了,就推说下次再去看。乾隆笑着拍拍我的肩:“瑶池何时知道体谅朕了。”

  原本想在月下江声赏月听水声,由于天上升起的是一轮弯月,乾隆没了兴致,起驾回了烟波致爽,刚进院里,见吴书来伸着脖子张望,乾隆问:“没事儿不回去休息,在这儿晃什么?”吴书来看见乾隆,赶紧打个千:“我的主子爷您可回来了,奴才在这儿等您半个点儿了。”

  乾隆进了屋,坐下,宫女们端上茶水,他把茶递给我:“你刚才就嚷着口渴,你先喝吧。”宫女忙又倒了一杯,乾隆接过去,他喝了一口,抬头问吴书来:“又有什么事?朕刚出去逛逛,你就没事找事!”

  吴书来顶着一张苦瓜脸:“万岁爷,奴才哪敢没事打扰万岁爷的清修,是娴妃娘娘失足掉进河里,现在昏迷不醒,太后急坏了,命奴才来找皇上。”

  乾隆放下茶杯,站起身:“找朕有什么用,朕又不是太医?好好的走路这么不小心。”吴书来说:“晚膳在太后那儿多喝了两盅酒,往回走时又不让宫女扶,三晃两晃就掉进荷花池里。”

  乾隆冷哼一声:“别的主子都老实本分,就她事多,一个妇道人家,没事酒不离口。”说完拂袖坐下:“生也好亡也罢,都是她自作自受。”

  我放下茶杯,问吴书来:“都请了哪位太医?”吴书来忙说:“请了王太医,方太医。”乾隆问:“胡太医呢?”吴书来说:“京中来信,说五福晋病重,老佛爷不放心,让胡太医进京给五福晋诊病。”

  乾隆说:“王太医老迈年高,方太医资历尚浅,京里的太医不少,何劳胡太医回京。”他腾地站起身,回身对我说:“你自个儿先歇着,朕去看看。”

  我忙追出来:“我也去看看,好歹我在御花园时看过一些医书,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乾隆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省省你的医书吧,给朕按个摩,差点揭了朕一层皮。”

  我有些不好意思,乾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御花园的医书之深奥,岂是我一日两日就能学会的。对于落水自救,我还懂一些,当初救小玉的时候,初显身手,只是我来自于异世,终究不是光明正大可以表白的,只能用医书搪塞他。

  娴妃住在松鹤斋后院的绥成殿里,进入松鹤斋,见庭前白鹤悠闲地散着步,院中还有小鹿在吃草。穿廊过殿,来到绥成殿,娴妃住在东配殿,进了屋,见太后在娴妃身边坐着垂泪,皇后坐在娴妃的另一侧,脸上带着愁容。还有几位妃子分立在各处,脸上虽无忧戚之相,却少了往日的燕语莺声。看见乾隆进来,慌忙装着拭泪,然后过来给乾隆见礼。

  太后抬眼看见乾隆,脸上带着不悦:“你的爱妃生死未卜,你倒有闲心游玩。”乾隆忙道:“刚听说就急着往回赶,太医怎么说。”

  太后哼了一声:“她死了倒好,省得碍你的眼。这屋里的都是多余的,你往这儿跑什么?”皇后忙起身让座:“太医给开了药,只是药喝下了就往外吐。”

  明明是肚里蓄满了水,还往里灌水,焉有不吐之理,宫里的太医怎么会连这个不懂?知道太后明骂乾隆,暗中骂我,我假扮太监的事,怕太后早就知道了。我过去给太后及皇后众妃嫔见过礼,走到娴妃身边,这时候救人要紧,宫里的女人都是养尊处优,三餐尚不能自理,哪指望她们会救人,至于那两个太医的医术如何,从娴妃一直昏迷不醒来看,也都是半吊子,可怜乾隆出宫,竟没有一个象样的太医。

  乾隆低头审视一会儿,抬头看向我,我对太后说:“请老佛爷移驾,奴才替娴妃看看。”太后瞪了我一眼,皇后走过去拉着她说:“这会儿我们什么也不懂,太医又是不中用的,说不定她有法子救娴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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