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情景诡,却不知前路(1)
我虽暗生疑虑,却也被这奇景吸引,伸手拈起一片飘羽,在灯光照射之下,它停在我的手中,透明而轻薄,仿佛一片被暖日照着随时会融的雪花。
直至那飘羽落尽,才有人轻呼出声:
“真美……”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秋霜暮染的季节,居然也让哀家看见了此番奇景。”皇太后伸手拈起飘落椅靠的一片雪白飞羽,赞道。
太子却是怔怔地站在堂下,闻得皇太后的话,这才惊醒,恭身行礼:“皇祖母,这可不是皇孙的功劳,多得两位妹妹寻来了这绢球。”
皇太后点头而笑,仿是很赞赏他的荣宠不惊。
秦诗芝从自己衣襟之上取下片片飞羽,笑道:“表哥,也多得了你的那只雀儿。”
她转眼一望,却是笑了出声:“老佛爷,您看看,我们这些人身上,头上,却全都是碎碎堕琼芳了……”
大家回身一望,却见每个人的身上皆挂了白羽,桌上的菜肴,碟碗之中,几片飞羽颤颤而立,更别提众人的头上,鬓发之间了。
众人瞧清对面之人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了出声。
在笑声之中,便有宫人上前帮手清理身上挂着的羽毛,但羽毛薄而细小,怎清理得干净?而三名女子钗环众多,细小的绒毛沾在头上,更是一时半会儿难得摘弄干净,更因地板之上铺了一层轻羽,走动之间,刚刚摘下的轻羽便复又沾上了衣裙。
皇太后一见如此,便吩咐道:“这玩艺儿瞧起来虽是好看,缠在了身上,却是难弄,这厅里却是要扫扫才能呆了,王尚官,领了她们几个去弄翠轩整理一下吧。”
又吩咐一名宫人领了我们去临霄轩整理衣裳。
太子在景寿宫却是有专门的住处,便跟着宫人下去清理。
我头上钗环不多,加上站得较远,身上并没沾上几处,宫人用湿毛巾轻拭之下,略一整理,身上更干净了。
夏候商身上却是早已弄得干净,坐在外间的椅子之上叫人送了杯清茶过来慢慢地饮着。
我任由宫人将鬓边的散发收拢入髻,菱花镜内却是映出一双沉沉的眼眸,自己看了,都感觉如严霜秋暮润染,雀便是雀而已,又岂能如人一样的聪明?我虽已瞧出太子用衣袖内衬上特绣的五彩颜色在不经意地挥动之间控制了那雀儿,可他不过为博皇太后一笑,如被揭穿,也不过换得皇太后几声嗔责而已。
可我直觉地感到,并不止如此。
“花顺人,宁王殿下有请。”
我站起身来,跟着那传唤的宫人来到外堂,却见宁王坐在矮塌之上,手边放了一个杯盏,有幽香清雅的菊花味道从那杯盏之中弥漫而出。
行礼之后,他并不望我,垂了眼眸望着脚下,道:“你先回住处吧……”
我吃了一惊,原本我们拜访了皇太后之后,便要去皇后,江妃娘娘那里的,他将我撇开,却是为何?
莫非是察觉了什么?
宫人已经退在下堂,我忙上前,将他手边的细瓷杯子添上茶水,垂目望去,却瞧不了什么异样,他双手垂放于膝间,广袖织锦,身形不动,面容未改,神色更是淡淡的、微皱了眉头,仿佛很不耐烦。
我只得退了下来,道:“那妾身在寝宫内等您。”
走了几步远的距离,我便听清了他微微吐出的一口气,仿佛浑身俱然一松般,我心中疑惑更深,却不便回头,只得叫了莺儿,向殿外走去。
刚走至回廊之上,却见有宫人手拿了拂尘急急地奔了入殿:“宁王殿下,皇太后有请。”
眼见他随着那宫人快步离去,我心中一动,却不忙着回住处,叫莺儿在殿内稍等,自己却重迈入厅内,向夏候商坐着的那张椅子望了过去,那椅子是硬木所造,镂空雕花,以红漆而染,初初看来,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我并不死心,蹲下身来仔细打量,却见椅子的腿部不当眼之处,果然有四根手指捏出来的痕迹。
可如此一来,却让我更是疑惑,有什么事让他要如此忍耐,竟要以手指握了椅凳?
我走出临霄轩,此处不过景寿宫一个小小的角落,正殿的檐角飞龙黑色眼眸被阳光一照,竟也带了润润水色,少了几分戾气,凭添一些温和,仿佛这林木环绕的景寿宫,在富丽堂皇之中,依然有些红尘烟火气息冒出。
我虽感觉到了不妥,但夏候商既然发了话,我却不愿意无端端地卷入什么意外事件之中,便在莺儿的陪同之下,向宫外走了去。
景寿宫是皇太后居处,自是修建得极为美焕美仑,御花园里,假山奇石,异花奇草,中间更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池底铺了洁白的卵石,颜色艳丽的锦鲤在碧水悠悠的池塘内游曳,隔了老远,我便看见有一个身穿紫袍的人影从池塘那边转了过来,虽未见面容,我却看清了他头顶上的那一层银白。
安逸王,可不是我能得罪得了的人,我正打算避开了去,却听见他隔了老远大叫:“喂,小姑娘,等等……”
我是宁王内眷,自然不便和安逸王相见,但这个人连皇上的内眷都不避的,更何况是我?
我只得心中苦笑着望着他大呼小叫地奔跑过来,一头银色头发被阳光更是照得闪闪发光。
“不知王爷叫住妾身,有何事吩咐?”我微微弯腰向他行礼。
他站在我的面前,一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怎么,你这就要回去了?别走,别走,本王可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懂酒的人,小姑娘,你知道吗?那百花酿,本王可是又增了些材料上去,味道与别不同,来来,跟本王去尝尝。”
他虽然没有动手拉人,但那纯净如黑玉一般的含笑眼眸,却是极难让人拒绝的,这个时候,才看见三四名宫人从花园尽头赶了过来:“王爷,王爷,您别跑那么快。”
我心中一动,含笑道:“宁王殿下让妾身回住处,此次恐怕是不能品尝王爷的酒了,殿下尚有几日滞留宫中,王爷常住宫内,宫内各处自是熟悉的,加上王爷运气极旺,妾身刚走出殿门,您就洽巧赶到了,今日虽没有空闲,但宁王殿下总有和王爷偶遇的时候……”
第六十二章情景诡,却不知前路(二)
安逸王呆了一呆,道:“你这小姑娘,意思是说以后再偶然遇到了才来饮本王的酒?那可不成,什么偶遇不偶遇,如果不是清妃忽然到了,在母后面前献宝,本王的闻子灵敏,隔老远就闻到了,才不会又来这里,遇上你呢!”
清妃便是皇帝带回宫里的袭月了,皇帝叫人给她弄了个良家出身,回宫之后封为良人,她有一手极好的酿酒技艺,我自是知道的。
我随口道:“王爷何不让她品尝,那百花酿就是她家出产的,自是比妾身更适合品评王爷的杰作。”
安逸王悻悻地道:“她将酿酒技艺糟蹋制作所谓的百花茶,讨好那……三个小姑娘,非我同类,本王懒得理她。”
我心中暗笑,心想他恐怕是想说讨好母后,临到了嘴边,才接那三人推了出去抵数。
安逸王这样的人,脾气倒真是如此,清妃弄些茶不茶,酒不酒的东西出来,难怪他如此反感了。
可我想的却不是这个,仿佛脑中有一根线将某些东西串了起来,答案呼之欲出,可真要仔细去想的时候,却怎么也捕捉不住。
“小姑娘,在想什么呢?”
我欠身道:“王爷,实在对不住,妾身当真没有时间……”
“不行,今儿你非试试不可,我那皇侄如若怪责下来,你就说是本王叫了你!”
他不肯罢休,瞪了眼望着我,我虽为宁王内眷,可遇上一个这么不管不顾的人却让我无可奈何,难道真要随他去品饮什么酒?
正在此时,却有三名宫人从远处小径匆匆地走了过来,看他们脚步匆匆的模样,我不禁一怔:有事发生了?
一会儿,那三名太监就来到了我的面前,向安逸王行礼之后,甩了拂尘传旨:“皇太后有令,着花顺人晋见。”
安逸王奇道:“李公公,什么事啊?要您亲自前来?”
李公公恭敬地道:“王爷,皇太后想赏些物件儿给花顺人。”
我瞧了瞧这李公公的古井不波的脸色,皇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自是修炼得成了精的,倒是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暗暗纳罕,皇太后如要赏赐,直接使人送去我的住处便罢了,何必又叫人来请?
如此一来,却是能够摆脱安逸王的纠缠,别让我去给他品评什么酒了,如是抱歉地向安逸王道:“王,只能等下了回再来品评您的酿酒了。”
安逸王为人虽是单纯爽直,可皇太后的旨意却是万万不敢违的,只得道:“那好,本王和你同去。”
居然像牛皮糖一般地缠上了。
那李公公脸上虽是平静,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可眼神却有些隐忍,忍了半天没忍住:“王爷,皇太后忙着呢!”
他便眼一瞪:“忙着又怎样?”
李公公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恐怕是看着安逸王长大的,对他有些无可奈何,只得一甩拂尘,不出声,只得在前面带路,让我跟着走。
我心中大奇,明显地,这李公公宣我宣得急,急得连避开安逸王的时间都没有,他知道是知道安逸王品性的,如果不被他搅和了,只要等他离开了,再宣旨才行,可现如今他避开他都等不了,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急,非我不可?
他们带着前行,我跟随其后,他们走得极快,脚步声在地板之上敲击出空空的声音,雕花的回廊廊柱一根根向两边退却,几个转弯之后,我才发现来到了寿景宫的东边,一角黄色的飞檐从青翠的树木之中冒了出来,这里,却是华清宛:皇太后浸汤沐浴的场所。
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心中疑虑不解,脚步不由自主地缓慢了下来,李公公感觉到了,回头望了我一眼,向我微笑:“花顺人,快到了。”
我只得加快了脚步跟上,走近清华宛,却隐隐感觉到了这里守卫森严,门口增加了岗哨,有些宫女太监行动之间衣带风声,显然身具武功。
当我们走近之时,安逸王却被拦了下来,是大宫女传了太后的口谕叫他回宫安歇,安逸王虽是一路跟来,见其门不得而入,只得无可奈何地离开,离开之前反复地叮嘱我,一定得等他拿了酒来试。
我被带进厅内的时候,正中的椅子之上坐着的正是皇太后,没有想到的是,皇后和皇帝分别坐在了下首,而太子,却也立于下首,夏候商却没有见到。
皇太后脸色淡淡地,看不出好坏来,偶尔有杯碟相击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却是皇太后从身边侍立的嬷嬷手里拿了杯子饮茶。
我进门伏地行了大礼,心中暗道,难道事发?有人查出了我的身份,今日便是我的大凶之日?
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皇太后淡淡地叫了平身之后,便任由我站在一旁。
她缓缓地将杯碟放下道:“此事,就如此吧!哀家虽老了,管不了那许多事了,但此事既发生在寿景宫,哀家说不得,也只能管管了。”
她双目微睁,往堂下一扫,特意地在太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太子居然身躯微微发抖,脸色煞白。
皇帝更是恼怒之极地望了太子一眼,这才向皇太后道:“母后,儿臣谨遵母后懿旨,择日让他们成亲。”
皇太后冷冷地道:“哀家累了。”
当即站了起身,淡淡地往下一望,我虽是站得极远,也感觉到了脸上如刀刃刮过,更别提那太子了,早不是刚刚在皇太后面前撒娇扮嗔的模样,他身后如果不是有宫女悄悄地扶着,只怕会跌了落地,我瞧他的神情,却是真正的害怕,平日里淡定自若,冷酷如冰的样子,早已消失不见。
可直至如今,我也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成亲,谁要成亲?
皇帝脸有愧色,嗫嚅不能言,半晌才道:“母后,您放心,朕定会妥善安排。”
此话一出,皇后的脸色便如白纸一般,太子更别说了,身形居然晃动了两下,几乎跌倒。
第六十三章情动,不要搞错对象(一)
正值此时,皇太后才记起了我:“去隔壁照顾你的柱子。”
我很是吃惊,叫我过来,为的就是照顾宁王?他身边侍婢多着呢,干嘛要我照顾?
莫非他身受重伤?
我跟着带路的小黄门走了殿门,来到偏殿,刚刚跨进门槛,走了没两步,却听见身后的殿门关上了。
我暗生警意,轻声叫道:“王爷,王爷……?”
“恩,是你?”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属正常,我松了一口气,从屏风边转了过去,却看见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宝椅之上,身躯却是靠在案台之上,背向着我。
我缓缓向他走近,边走边道:“王爷,皇太后叫妾身前来侍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发生的一切处处透着诡异,我未入局中,却是怎么也瞧不出端倪,仔细打量夏候商,从背后看,他并无任何不妥,左手边放置的一盏清茶冉冉冒着白气,显是宫女们放下的。
“不用了,你出去吧!”
他的声音平静冷淡,如漠北霜雪,我一怔,走近他的身边,道:“王爷,皇太后的旨意,妾身可是不敢违背。”
我走近他时,看清了他的身体忽地绷得极紧,背部的府绸折纹消失不见,仿佛当年潜入敌军大寨之时,号角忽响,四周围涌进了无数手持戈剑的西夷军士,剑拔弩张。
再一望去,就发现了他头发虽是整体齐整,鬓角却略有些凌乱,更有些汗湿的模样,心中更是疑惑不解,便道:“王爷,让妾身为您整装洗嗽罢?”
我拿起放在衣架上的外袍,走近了他,才将手放上了他的领间,就被他用手一拨,挥了出去:“不用!”
他这一挥手,力量极大,打得我的手生疼生疼的,连手上的衣服都跌了落地,我心中暗生了恼意,忍气吞声地道:“王爷,那妾身叫了宫女前来侍奉。”
我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未走两步,却被他拉住了手,道:“别走……”
我这才发现了不妥,他手心滚烫,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发了痢疾,回头打量他一眼,却见他脸色潮红,另一只手环抱住自个和的身躯,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我忙上前道:“王爷,您怎么啦?”
话音未落,却被他拉了入怀,他的唇颤抖着寻找着我的,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之内一般,他身体的热度终于让我明白,为什么皇太后急急地找了我过来侍候,原来,他被人下了药!
以他的武功和本领,也会被人下药?
耳边听见了他急促的喘息之声,他脸上的汗滴在我的脖颈之中,却是热的,他的手指不耐地拉扯着我身上的衣服,我听到了衣帛撕裂的声音……
“王爷,王爷……”在他将嘴唇离到我的脖颈之间的时候,我终于能够出声:“您到底怎么啦?”
他一声不发,嘴唇却是越来越下。
我急了,虽是悄悄地将手腕上的手镯按钮按下,那药丸跌入手心,只要将此药丸丢入他的嘴里,他便入旖旎幻境,可左手却被他的身躯压住,可要怎么丢进去才行呢?
我将身躯扭了扭,衣裳更是被扯得露出了一边裸肩,望见了那一片洁白,他的眼神却是更加深幽,滚烫的嘴唇覆盖上去,在那一片裸露上吸吮,我这才将拿了左臂抽了出来,手心握了药丸悄悄往上。
拳头来到他的胸膛处,却感觉他的嘴唇离了我的肩部,抹胸一下子被他挑开了,嘴唇便凑了上去,咬上了胸前那点,力度却是不可思议地轻柔,用舌尖拨弄挑逗,那种酥麻之感便由那里传遍四肢,让我的身躯软得差点握不住手心的药,嘴里也呻吟出声:“别……”
心中虽是极不愿意,可那个“别”说了出声,却是柔媚糯软,仿佛嘴里含了春日刚刚出炉的丝糖,将舌头都给粘住了。
这样微弱的抵抗,他自是不予理会的,继续攻城掠地,见他继续往下,系了青色锦带的头到达了我的腰间,他几乎是跪在了我的双腿之间,我急了,顾不上许多,腿一软,便顺势软倒在地上,这才对上了他的双眼,却瞧见一双仿佛盛满了醇酒般的眼,眼内柔光鳞鳞,仿佛盛满了解之不开的深情,我怔了怔,却来及不思考,左手往上凑近他的唇边,嘴唇却是覆盖了上去,伸出舌头轻轻一舔,我从不主动,如此作为让他大吃一惊,眼神之中闪过狂喜,仿佛获得了整个世界,嘴唇更是不由自主地张口,那颗药丸却是顺势滑入了他的唇间,此药丸遇嘴里唾液而化,他只来得及抬头望我一眼,便缓缓地滑落软倒。
他的上半身依旧环抱着我的双腿,头垂下的时候靠在我的脚踝之上,虽是隔了一层鞋袜,却也感觉到了他面颊滚烫,我好不容易将腿从他的双手之中抽了出来,站起身来一看,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然撕成两半,不能蔽体,只得勉强将抹胸戴好,左右看了看,从衣柜里拿了件披风披上。
而这个时候,夏候商却是蜷缩在地,双手环抱着自己,双腿往内弯着,仿佛一名婴儿,我见他情形不对,走上前去瞧了瞧,却见他脸色绯红,嘴角含笑,仿佛坠入了极美的梦中,小七将这药制出来的时候,也给小二试过,试过之后,小二有好几天脸都是红的,不敢抬头望人,不知道夏候商却是沉迷在什么境像之中?
时下天气并不温暖,虽不至于像冬日那么寒冷,但门缝窗棂并未用门封封住,从门缝之中吹过来丝丝凉意,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拉紧了披在身上的织锦披风,可夏候商睡在地上,脸上神情却仿佛置身于春日暖阳,脸上的神情更是和刚才不同,那样心满意足,仿佛守财奴握住了天下所有的财富,我不由有些好奇,拿脚尖踢了他的俊脸一下,他并无所觉,反而拿脸蹭了蹭的我的脚,仿佛睡梦中的孩子不由自主地拿头去蹭抚摸着自己头的母亲的手,我看得有趣,便又用脚踩了他一下,将他的脸给踩扁了,他依旧一无所觉,嘴角的笑意都没转变,这就较为无趣了。
我收回了脚,因来这里之时,途中路过花园,脚底有泥,将脚底绣的梅花印在了他的脸上,倒似几分女子脸上的钿花,我笑了。
第六十四章情动,不要搞错对象(二)
哪曾想,他也笑了,并笑出了声,嘴里朦胧地道:“我愿意,愿意……”
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颤动,脸上神色却如春日桃花,眉头舒展,一缕黑色头发散在了麦色的额头,衬着脸颊那朵泥色的梅花,全没了往日的凛烈与冰冷,看来,他确是做了一个好梦。
“你愿意什么?”我蹲下来逗他。
“愿意舍下一切,舍下所有,只要你能,你能……”他浅浅地笑着,嘴里仿佛含了醇酒,眼睫毛颤颤的,仿佛醉意熏熏。
这药丸的功效倒真是不错,竟能让人敢做平日不敢的,敢弃平日不愿弃的,所以,在梦中就能得到现实中不能得到的。
可他不是应该顺着刚刚没做完的事继续下去的吗?怎么仿佛跑题了?
这可不大妙,这药丸能让他感觉他仿佛真的已和我那个什么了,如此一来,他醒来的时候,才能不产生怀疑,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大妙,是不是因为他先被人下了药的原因,让两种药发生了不可预期的变化了,所以才让他的感觉跑了题?
我未免忧心忡忡,如果这样,可就麻烦了,如果这药产生不了我被办了的感觉,醒来之后他不会产生怀疑?
我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想着解决的办法,思摸着是不是再丢一颗药丸进去,如此一来,那被两相抵消的药效终可以显现出来?
可我有点儿怕事过必反。
正犹豫间,躺在地上了那人身躯却是伸直了,绷得极紧,双手尤是怀抱了他自己,可身形却是不停地动作……我如果看不出他在做什么梦,那我真是头猪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他在地上如鱼般挺动的动作,实是不雅,从床塌上抽了床被子下来,将他盖住,以免污了我的眼眸,谁曾想他却一把抱住,在被子上动了起来。
眼睁睁地看见被子上湿了一大块,我想,我的脸终于红了。
哎,他的精力也恁地充沛,做个春梦而已,都要不停地做,害得我整晚没觉好睡,刚一睡着,便忽地被仿若鱼在地板上啪打的声音惊醒,有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身在厨房,大师傅正拿了利刀镗鱼,鱼儿则死命地挣扎不休。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才终于消停下来,我下了床,来到他的身边,想将他从地上扶起,好歹扶上床,却未曾想晚上他的精力充沛,如今却是浑身软绵绵的,比千斤死猪更沉重,让我根本没办法将他拖了上床。
殿外传来了隐隐的人声,钟漏穿过重重的宫殿传了过来,再过一会儿,想必会有人进来侍候,想了一想,他身上衣裤整齐,裤子上肯定是有情动的痕迹的,如此却是惹人怀疑,看来,只能帮他除裤,除衫了。
我先帮他除衫,解开前襟双飞结,把他的左手臂从衫袖之中脱了出来,这个容易办,另一个袖子却是要翻转那半边身子的,却是极为难办,他的身子死沉死沉的,我搬了半天搬不动,别无它法,顾不上许多,只得拼命地拉扯,用脚抵住他的左肩,才将上半身衣服从地板与他身躯之间拉了出来。
接着是中衣,也依法炮制。
不过除了上半身衣物,就让我累得浑身是汗。
他的上半身裸露了出来,上次中刀的地方依旧有一小块药膏贴着,优美的身形让我看得仿佛第一次见到。
想想以前,军营不远处有一条小河,一到夏日,兵士们如煮饺子般除光了下去游水,他们的屁股我都一不小心地看了不少……可这位宁王殿下,却是从不参与的,沐浴冲凉都是用大木桶装了热水,躲在帐篷里进行……用小七的说法,这个还是个男人吗?比你还害羞。
胡思乱想之中,殿外隐隐地传来唱诺的声音,我忙开始给他除裤子,原想着不给他除算了的,可那裤子上中间那一大块湿得如此明显……
殿外隐隐有人轻声细语:“殿下醒了吗?”
我顾不上许多,扯开他的腰带,如除上衣一般地拉扯了起来,却未曾想那裤腰卡在了臀部,不上不下,更要命的是,殿门外传来叫唤:殿下,该起了。
这是负责叫皇子们起床的小黄门,每到时辰,便会叫起,三遍之后,如果皇子们还没有声息,这些侍候的人便会自行开门进来,这也是皇太后定下的规矩之一。
我说,这宁王都已经分府出宫了,这些人怎么还老守着这规矩不改呢?
眼看叫到了第二遍,可他那裤子依旧卡在臀间不上不下,我急得头顶冒汗,四周围望去,却瞧见殿角木制的茶几上放了一个针线盒子,忙跑了过去,揭开盖子,谢天谢地,里面有一把剪子。
我连跑带跳地拿了剪子来到夏候商面前,朝着他的裤腰带动剪,可此时,殿门却传来了吱呀之声,我忙将放在他身边的被子捞了过来,殿门打开之时,刚刚好盖住了我们两个。
可以想象得出宫人们看见我们两人大被同眠地躺在地上时的表情,必十分精彩,可我没时间看……正忙着除裤子呢。
好不容易将他的裤子给除了下来,我才将裤子团成一团,顺手摸了摸,摸到滑腻的肌肤,坚硬如铁的臀状物品,再往侧边摸……没敢……话说,我也是女人好吧!
就听见外边有人咳嗽:“殿下,您……您……该起了。”
为什么说“外边”呢?因为为了除裤子,我将整个头缩进了被子里。
所以,可以想象得到,一张大被盖了两个人,且在地上,被子一拱一拱地依旧翻着如波浪般的红浪……无视一众宫人端了托盘,漱具在旁等候,旁若无人到如此程度……
难怪那不得不前来打扰的小黄门结巴成如此情状了。
我忙伸出半边脸来,朦胧不清地道:“有劳了。”
不约而同地,那四名宫人同时轻吁了一口气,可见这情景让见惯了皇帝宠幸后妃的宫人们也无法以平常心视之!
吁了口气之后,那两名宫女,两名太监,不约而同地全望了地板之上放置的脚尖,脸上的神情非常地端正严肃。
第六十五章情动,不要搞错对象(三)
那夏候商还没醒,这可是个大问题,我悄悄地将左手中指曲起,出死力地朝他太乙穴敲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听一声低沉绵绵的咕哝之声:“这是……”
我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幸好他的脸埋在被子底下,没有人瞧得见我里面的动作。
“王爷,该起了,妾身,妾身实是无法扶起王爷,所以……”
他沉默了半晌,恐怕是在回味昨晚,感觉他的手动了动,恐怕是在摸地板,感觉到自己躺的不是地方,又过了半晌,才轻声道:“凝儿,你可好?”
我一开始尚不知道他唤的是谁,怔了半晌,才胡乱答道:“妾身扶王爷起来。”
他却是不要我扶,连被带人的一把抱起了我,虽则晚上消耗太大,有些站不稳,趔趄了一下,惊得两名太监同时上前搀扶。
“不用。”他淡淡地道。
我偷偷地望去,却见到两名宫女脸红过耳,侧了头不敢望,我明白了,我那裤子除得很是干净,我身上的被子虽垂了下来帮他挡住了一些地方,可有些地方还是似露非露,也不知道露出了关键位置没有……我沉思了一会儿。
他恐也感觉到了,脸上却是无所谓的神情,反而嘴角依旧有浅浅的微笑,他抱着我转过一个屏风,将我放在床塌之上。
那四位宫人到底没敢跟过来,只在外面收拾,我耳朵很灵,听见有两声倒吸气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不是发现那裤子了?话说了,这些宫人们不是训练有素的吗?就这情景都大惊小怪的?
胡思乱想之中,我忽地听他隐有些愧疚的声音响起:
“凝儿,昨晚……可有伤着你?”
我抬眼对他一望,却见他眼眸之中有些怜惜,又有些歉意,疑心忽起,他为何对我有了如此表情?我可是花凝昔,他无数姬妾中的一位!
可不是他心尖上的君辗玉!
嘴里却道:“妾身,妾身……有些受不住。”
他眼里的怜惜这才如雾般地淡淡散了,站起身来,道:“本王会叫御膳房炖些补品给你的,晚上有宴席,你休息一下……他人那里,就不必走动了。”
我心中的疑意尽消,宁王还是宁王,有许多事情都变了,但有一样没变,对被他无意间伤害了的人,还是有些怜意的,就如他初来西疆之时,陌生人连番的追杀,让无数保护他的护卫送命,他也曾站在那一片坟碑之中,脸露悲悯。
只是他无端端地叫什么“凝儿”,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
还好叫了两声之后,又恢复成了原样,唤我的时候不用称谓,直接吩咐便罢。
我欠了身道:“王爷,那妾身晚宴之时才来侍候。”
他点了点头,自己动手揭开床边的衣柜,取了套中衣穿上,这才步出屏风。
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之后,我这才躺回到床上,吁了一口气,仔细回想昨天发生的一切:脸上含了慈祥微笑的皇太后,娇嗔如花的三位贵女,孝顺逗趣的太子,率直天真的安逸王,还有恰巧出现献花蜜茶的清妃,越想,脑中就越是清晰,仿如重重迷雾渐被拨开。
从我和夏候商进入景寿宫大殿开始,这出戏便开始进行了,太子为表孝心携了鸟笼进门,秦诗芝和故意和他唱反调,以便配合,他们两人的每一个环节都安排得丝丝入扣,当那雀儿要啄开瓶塞的时候,秦诗芝便以言语让江紫初和宁启瑶聚在一起,以便衣襟上同染了那香水……那香水应该是三位一定要借汤池的关键,但定是宫内常用的,如此,这不会被人握住把柄……那个被秦诗芝找出来的绢球,想必也不是偶然获得,那绢球被雀儿啄破,里面的绒羽飞扬而下,沾了众人满身,才使得殿内众人不得不整理衣裳。
可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们三人除却衣裳进入汤池沐浴呢?那花香和那些毛羽我可是仔细地闻过,打量过,并无不妥的。再说了,我们大家身上都沾上了毛羽,满室都是花香,也不需要借寿景宫的汤池一用啊……要三个人同时进入汤池沐浴,连略等一下都不得,这药物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可为什么我们身上没什么感觉呢?
至于怎么样才让太子理所当然地闯进了汤池,这一层我倒不用思索太多了,此等借口略一找寻,便是一大把,日后略一打听便能打听得出来的,但汤池里宫女太监的配合却是一定要的。
这其中的细节,我不能解答的,只能等日后种种迹象显示,不过,其结果我却已然明白了,太子所做一切,在皇太后的眼里,不过小儿的把戏,她满脸慈蔼地坐在凤椅之上,笑望那自认为聪明的孙儿仔细计算,让他认为自己当真老眼昏花,却早就打定了釜底抽薪的主意。
在皇太后那凛凛一望之中,太子感觉的不单是阴谋揭露的惊慌,而是被人截足先登的恐惧,如是阴谋揭露,事情办成的话,他不过一顿禁足,可为遮掩皇室丑闻,那三名贵女却是不得不同嫁于他,那时他的表情应是惊慌而兴奋的,却不应是恐惧。
因那截足先登的人,是夏候商。
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联接了起来,给夏候商下药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皇太后。
我想起席间皇太后赐给夏候商的那碟美其名曰金凤朝阳萝卜煮鲈鱼的菜,她还满含了慈祥的目光朝夏候商望了,眼看着他吃了两筷下去,才调转了头。
而夏候商被皇太后宣了过去的时候,正是药物发作的时候,所以,他的手指印才印在了椅子上。他强行以功力压下药力,恐怕初时是没有想到皇太后会行这一招,到了皇太后那里,那药才彻底发作了。
我不禁鼓掌叫好,这老得成了精的老太太将给人下药都办得如此光明正大,冠冕堂皇,众目睽睽……单一个“好”字又怎么能表达我对她无赖技艺高超的崇拜之意呢?
第六十六章太后,不兴这样老不羞的(一)
所以说,越高贵的人,无赖无耻起来,越叫人防不胜防。
看来,老太太深知夏候商的品性,强按的牛头不饮水,他母妃江妃娘娘将江紫初送入王府住了那么些日子,也没传出什么非让他娶了不可的传闻来,他对我们这些能弃能舍的卑贱之人自是不用客气,但对于那些能影响他前途命运的女子,却是小心了又小心,所以,老太太才亲自动手设计了自己的曾孙。
我再次肯定了一点,夏候商看来是打定主意当个太平王爷了,不过人家逼了狠了,他才想办法处理一两个侍妾示威,所用的手段却是直接而鲁莽的,我想起了孙美人之死,他让孙美人公然手持利刃反叛太子,何尝不会让太子放松了心防……如此做为,可不是一位深谋远虑能争夺皇位的皇子应有的,所以,我后来的背叛,以及媚蕊的失踪,太子才会没有再派人处理?只因为太子终认定他不过一介武夫,虽可统领千军,却不是当皇帝的材料!
却没想到个个认为他不是那材料,他自己也认为自己不是那材料,老太太却不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被设计了!
不过,以他昨晚憋得如此之狠的情况来看,他恐怕是对那三位没做出什么,但又能如何,只要他使不出武功,迈不了步子,离不开那汤池,没有办法离开,让人见到了他与三位女子同室,她们身上的衣服肯定是少的,或是没有的……那么,这事便成了。
又或是,清妃的花蜜茶也在其中起了些许作用?
那安逸王在其中又是什么作用?他拦住了我,当真只是为了品评酒?可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清妃献了蜜茶……
我盯着青帐的缠枝花枝,反反复复地将前后过程想了一遍,更认定其中细节虽略有出入,但相差不了多少。
看皇后的神色,她在里面出力也不少,汤池的宫女,侍候太子,三位贵女的宫人,这其中的默契配合却是要她出手才行的。
看来,皇太后平日里装聋作哑的技术极为高超,高超得让她真认为老太太已然老了,真是她统领后宫了,手里面真有点儿实权了,让她将手伸到了皇太后的寿景宫!
皇帝的态度却是极为奇特的,根据传闻,自归政之后,他和皇太后政见时有不同,直至皇太后淡出朝政,但此次的事一发,让人奇怪的是,他对着她的时候,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敬意,却是连我的感觉到了,看来,皇帝如天下间所有的儿子一样,既想脱了母亲的控制,但一出了点事,还是希望母亲能给他担上一二。
所以,皇后和太子才会惊恐得几欲软倒,想必,他们也没想到关键时候,皇帝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听闻,皇帝对这位太子却是极为宠爱的,和宁王不同,他与皇后相敬如冰,却是极欣赏太子,每每让太子监国,凡遇大事总是让太子参政,当年能让他代帝赴边,处理君家将一案,就足可看出他对太子的信任与尊重。
可这一次,他却是不得不听了皇太后的安排。
我想,如果宁王娶了那三位贵女,让朝廷三大世家不得不站在了宁王那边,又或由支持太子变成中立……恐怕,他会对宁王更为防范厌恶吧?
这其中最无辜的,算是宁王了,谁知道进了宫和皇太后聊了一下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无端端地多了三位王妃,且个个贵不堪言……以后,宁王府可真是热闹了,光是谁为正,谁为侧,就够他头疼的。
我不禁有点儿同情宁王,他能剑指千军那又怎么样,在皇宫这样的谋略场所,他依旧不过是人家手里的一颗棋子。
最主要的是,昨晚上,在地上扑腾了一晚,真难为他了。
我有点儿内疚。
我睁圆了双眼仔细地思考,却没曾想宁王由外间的宫女们侍候穿上了衣服,无缘无故地又转过屏风走了进来,等听到脚步声,听到他的话:“本王,本王……会给你名份的……”
我才反映过来,这现在这个样子,很可能既呆且傻,又带了点儿茫然,面无表情,看在他的眼里,恐是被他误会失去了……却换不来什么。
我脸上自是不露出端倪,只是转过头朝他一望,看清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愧意,这才轻声道:“王爷说什么话,妾身本就是侍候王爷的……”
他已是一身紫袍锦衣,头束玉冠,腰束锦带,穿着整齐,想是先要拜访太后,商量昨天发生的事,再去拜访皇帝皇后,又或是一齐拜访,定下日子成亲,所以才穿了正装。
我心想,要走你就快走罢,立在这里,我没办法想清楚些事了。
这话自是不能说的。
可他站在床头良久不动,我不能老向他望着,只能望了他紫金绣线的腰带,轻声提醒道:“王爷,太后娘娘那里……?”
他这才道:“那你好好休息。”
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我这才吐了一口气,正想着得找个机会通知小七尽快调动人马打听消息,就听到有小黄门唱诺:“皇太后驾到!”
这声音一宣,差点没将我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老太太来做什么?怕自己的皇孙被那药物一祸害,失常了,所以一大清早地亲自跑来弄清楚?
那我是穿上衣服准备她随时传见呢,还是就这样在被子里装被宁王折腾惨了?
我决定还是躲在被子里算了,想来皇太后不过心痛孙儿,至于我,她怕是早就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我张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她带来的宫人脚步声轻轻的,衣裳磨擦的声音几不可闻,可见她宫内宫人管得严谨,单此一样,我便知道她从来都没有老眼昏花过,那皇后只怕是脑袋有些了了问题,才会认为寿景宫有机可乘。
宁王磕地行礼之声,众宫人拜见之声,一番忙乱之后,又听到皇太后叫人退下,可见大厅内只剩了下他们两人,才听见皇太后道:“商儿,可有什么不适?”
宁王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禀皇祖母,孙儿并无不适。”
第六十七章太后,不兴这样老不羞的(二)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可能皇太后也感觉自己有些老不羞,所以不好意思说下去。
夏候商也有意思,她不说,他也不问。
两人僵住了。
终还是老人家脸皮厚一点,一声咳之后,皇太后道:“昨儿个风大,哀家夜观天象久了,有些嗓子痛……”
夏候商便答道:“皇祖母的玉露枇杷膏用完了?”
听了此话,我差点笑出了声,这夏候商太绝了,老太太装病想叫他心软接话,顺理成章地用亲情相胁,谈来谈去,下面的话可就好说了,谁知他不上当,直接问上了枇杷膏!
可见夏候商早明白了皇太后捣鬼,所以连她都埋怨上了。
又是一阵沉默。
皇太后又是一连串的咳,咳得很厉害,夏候商一开始默不作声,直到最后,才忍不住道:“皇祖母,可要紧吗?可请了御医?”
在成了精的老太太面前,他还是嫩得很啊!
果然,就听皇太后余音寥寥的咳声之后,声音便是无奈而悲廖的:“商儿,皇祖母无事,只是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有时脑筋便有些糊涂了,自认为是为儿孙们好,儿孙们也不会领情,哎……又想着在这世上不会有几年了,若能抱上位曾孙子,如以后入了土,也有些事儿可跟你皇爷爷聊聊了……”
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设计了人,还要人给她拍手叫好!
我几乎要拍手叫好,这才是人物呢!
夏候商闷闷的声音响起:“皇祖母,皇兄年长过我!”
他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叫太子生两个曾孙给你抱抱?
皇太后叹了口气,却是没有接他的话,又过了良久才道:“商儿,有些珍宝,无论拥有的人怎么样藏着,却总是有宝气冒出的,还不如想办法善用这些珍宝。”
这是在劝他善用自己的才能,不让珍珠蒙尘。
“皇孙不明……”
皇太后便有些意兴阑珊:“无论怎么样,昨天汤池发生的事,你总是要负责任的,皇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夏候商急道:“皇祖母,皇孙什么也没看到,为何要皇孙负责?她们,她们……是自己……”
皇太后好整以暇起来:“你没看到有什么关系?皇后看到了,一众宫人都看到了,哀家也看到了,你忘了,你身上挂的,可是……”她再老不羞,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不过我能猜得到,他身上挂着的,可是三名赤裸裸,半秃秃的妙龄少女。
我要用牙咬了被子才不会笑了出声,这夏候商可太冤枉了,闭了眼睛,什么也没看见,却让三个女人缠了个结实,却还是落得个毁人清白的名声。
夏候商声音略有些提高:“皇祖母,您不能如此!”
皇太后声音有些疲倦:“商儿,叫你娶两个侧妃而已,皇祖母什么好话都跟你说尽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是不是非要皇祖母入祭殿请了你皇爷爷跟你商量,你才听从?”
这话说得有点儿重,夏候商依旧沉默了良久不出声,隔了良久才非常迟疑地吞吞吐吐问道:“是两个?不是三个?”
我绝倒,他居然不知道挂在他身上的女子有两个,还是三个!老太太找的药物也恁地厉害了一点。
不过,我也疑惑了,有谁幸免于难?
“哀家应承过你,那正妃的位置,总是要留给你喜欢的人的,所以,无论她们是谁,也只能得了侧妃之位,泰江两位,人品才学家世都算是好的,原本足以成为你的正妃,只可惜出了这样的事,皇家虽是会认账,她们自己也只得忍了这个气,如此才能成为侧妃,商儿,你还能叫皇祖母怎么做?”
太子定下的这个计策原是极好的,他知道三位女子身份地位相差不了多少,无论娶了谁,另两名都不会甘居人下,只有另寻出处嫁了,可他不愿有任何一方的势力落在宁王的手上,所以,才定下此计,让那三位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全收入他的手中,只是可惜,凡成功之谋略,无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此计虽好,却找了个不该找的地方实施,虽说是不得不找此地实施……有了皇太后坐镇,此事却是怎么都会大事化无,小事化了的。
原来是宁启瑶躲过了,看来皇太后对自己的嫡侄女儿还是好一点的,不忍心将她如此算计,让她成了侧妃,怎么也会让她登上正妃之位,说不定夏候商某一天开窍了,宁启瑶成了夏候商喜欢之人,那这正妃之位还是她的。
再者,三位之中留了一位,还是位最值得争得,却是可以让太子有些念想的,不至于让他失望得做出什么事来。
话已至此,老太太一番的软硬兼施,听得我叹为观止,心想,她已经把话说得这个份上,什么都替夏候商考虑了,如果夏候商还不答应,那么,夏候商也枉为人子了。
外间果传来闷闷的声音:“皇孙谨遵皇祖母懿旨。”
皇太后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商儿,哀家怎不知道你呢,你的脾气,和你皇爷爷一样,可他是皇帝,为了整个朝局,也不得不三宫六院地养着……”
她这一辈子的事要向自己的孙儿述说一番,还是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她只隐隐地一说,便停了下来。
夏候商闷闷地道:“皇祖母,皇孙并不是皇爷爷。”
他明显地表示了不愿意凑热闹争夺那个皇位,只可惜,皇太后怎么容他后退?
“好了,商儿,其他的就不必说了,如今出了这事,也是件好事,她们性格虽是不同,却可以互相补足,商儿……好好地待她们把!”
夏候商低低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皇太后便站了起身,在外间踱了两步,忽地道:“商儿,那花顺人可给她吃药没有?可别弄出了事,以后伤了身体。”
有没有搞错,这种事儿她也管!为了不让妾室在有妃位的人前边生出皇子,事后可是要做预防措施的,如果不然,到真的有了的时候,再用药打了下来,可是要伤身的。
我有些担心,这可不好做手脚,关乎皇室子弟嫡庶有别,是有人眼睁睁地盯着,且有好几人同时盯着!
第六十八章宁家,为何被放倒?
难道我还得莫名其妙被喂通药不成?
只听夏候商道:“皇祖母,您请放心。”
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唤了人进来侍候,摆驾回宫了。
送驾之后,夏候商便明显心情不好,在外间独自一个人坐了许久,又踱过来,踱过去的踱了许久,才唤人备了轿子,出门去了。
他居然忘了吩咐旁人给我喂药了!
倒让我省了番心思。
我一直在床上挨到下午才起床梳洗,才梳洗装扮完毕,安逸王见缝插针地闯了进来,一进门就带来一屋子的酒香。
笑眯眯地对我道:“本王知道你没空去本王那里,所以。今儿本王自己带了酒来,来来,来,你尝尝?”
他从腰上摸出一个酒壶,吩咐宫人取了酒杯,斟了杯酒给我,我见那酒黄黄澄澄,未入口中,却是满屋的余香,略一闻,便知道,比那百花酒可是多了不止一样东西在里面。
且多是温补有益身体的。
见他殷切地望着我的样子,我知道这酒如果不喝,他又会缠个没完,只得略饮了一口,一饮下去,却是满口绵香,酒原是冷的,可到了舌尖,却是清润之中又带了温意,到进到喉咙,那股暖意便更为明显,进入腹中之时,整个人就暖洋洋的,仿佛在阳光下晒着一般。
此等感觉却是我从来没有的,不知不觉,就把那杯酒全饮了。
他眼睁睁地望着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叹了一声:“王爷,此酒真乃天上酬浆,我竟是从未饮过。”
如此一赞,便让他的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是,那是,也不看用什么材料做的。”
我仔细品了品,略有些奇怪,只觉其它材料倒是品了出来,但有其中一样带着一股若有若无清香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便道:“除了原来那十几种异花之外,此酒里面是否掺了雪莲,人参,枸杞,首乌?”
他连连点头,却是不愿意品评对还是不对。
我原想逗他说出那种东西来,再称赞他几句,顺势打听一下宫里的情况,想来这安逸王一天到晚的周围游荡,知晓的东西怕是比旁人多的。
哪里知道他并不接我的话,只道:“小姑娘,这只是本王研究的其中一种酒而已,过几日,本王有空了,再让你品尝其它的。”
我无语,提醒他:“王爷,过几日,妾身就要出宫回王府了。”
他有些惆怅,忽恨恨地道:“小姑娘,那一日先前时候不是被那姓宁得姑娘拖住了,本王就有时间让你品尝另一种酒了。”
我脑中倏地一闪,出事那日,除了和我说话,他还和宁启瑶说过话,那么,从他的话语之中,我或可知道宁启瑶避过了这次事件的原因?
我道:“噢,你找宁小姐为你试酒?”
他摇了摇头:“她懂什么酒?”左右望了望,见屋内无人,才小声地道,“小姑娘,你可小心一点,她打听那天商团的事呢!你放心,本王是死也不会告诉她的。”又担忧道:“母后如果知道本王斋戒之日去了那里,恐怕是要禁足本王半年有余了。”
原来,宁启瑶不知道怎么听到了风声,隐约知道那天晚上安逸王也在那里,便前来打听当晚给她下绊子的人,以她的性子,只要是略微传些风声进入她的耳内,恐怕她进入了汤池,除了衣服,也会从里面跑了出来找人问个明白!
毕竟,上次事件,会让她感觉她所受的是从未受过的侮辱。
所以,她才避过了这一劫?
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她自己派人查到的?我总觉得事情太过巧合。
安逸王很担忧:“小姑娘,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如果被她知道了,她可是会敲诈本王不少好东西……”
我斜着眼望了他一下,又恢复成低眉顺眼的模样,道:“宁小姐端庄文雅,怎么会敲诈您的东西……”
我这眼神很有些不以为然,安逸王便呲了一声:“她平日里倒是端庄文雅的,可那一日啊,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本王都比她坐得端正!”
扭来扭去,自然是身上不舒适想迫不及待地进入汤池洗浴了。
果然,有人在事发之前将她引了出来,看来,这又是皇太后的手笔?
如此说来,皇太后早知道安逸王那晚去了那里,也明白夏候商的行踪?说不定还知道将宁启瑶编排了一顿的人是我?
这老太太厉害。
我心中升起的却不是害怕,却是兴奋,她既如此厉害,只要她出手相助,何愁君家将的沉冤不能得雪?
安逸王越想越忧,本是坐着的,却又站起身来,在凳前踱了两步,复又坐下,喃喃地道:“可宁启瑶是怎么知道的呢?她为什么会问这话呢?”
我一惊,望向他,原来这王爷只是比较一根筋,并非不聪明,我心知皇太后即使知道,恐怕也会装聋作哑,更要将这件事不动声色地掩盖了,心中更是大定,劝道:“王爷不必着急,这几日她不是没再问你吗2,以她的脾气,就应该以为是找错人了!”
安逸王心中大定,拍了拍胸道:“噢,你这小姑娘看人倒是挺准的,那宁启瑶的确是这种性格,如果她知道什么,还不将我缠死!”
放下心来,安逸王便恋恋不舍地走了,边走边咕哝:“好不容易找了个知音,却在皇宫呆不了几天,不如本王找我那皇侄要了这小姑娘来?”
此时我正饮一口茶,听了他这话,差点被那茶给呛死,这安逸王行事也太天马行空了一点,向自己的皇侄要姬妾的事儿居然都干得出!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恐怕也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分了一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终告辞而去。
昨天的事既是在寿景宫发生的,以皇太后老而弥坚的能力,自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传了出来,那些该处置的恐怕都是暗暗地处置了。
我唯有等着人送来消息给我。
今晚既有夜宴,想必乌木齐早已受邀入宫,而化身为慕容归的小七,也会随之入宫的吧?
第六十九章夏候商,身上挂着几个美女的秘密
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我屏退了宫人,只说想要自己休息一下,独自一人留在了内室。
至于夏候商,昨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宫内虽无风声传出,但江妃那里,他确实不得不去解释一番的,所以,他会很忙。
而我,自从被一帮宫人看见和夏候商如此‘恩爱’之后,我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想必重了,我虽只是一名七品顺人,也不会有人前来寻事。
我知道无论我身处何地,小七都会找到我,他少时与狼共舞几年,鼻子早练得和狼一样灵敏。
而他的身手,足以让他在宫内来去自如。
我们约定的时间已到。
我听到窗棂缓缓而开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小七一身太监服饰站在我的身前,他手里托了一个青色瓷褒,细白的瓷器侧面画着浅浅的梅花。
“这几日风寒,夜半有些风冷,属下给您煮了暖胃的珍菌吞飞龙,您可试试。”他将手里的瓷褒放在我身边的茶几之上,取了碗,用汤匙舀了汤入碗,这才递到我的手上。
汤碗入手,不烫不冷,温温的,刚好可以人口,我便接过了,舀了一羹入嘴,赞了一声:“入嘴清甜,不错。”
我故意不望他神色淡淡的脸,只是手里不停,又舀了几勺入嘴。
这才问道:“你随乌木齐来到宫内,已经三日,该联系的人,可曾都联系好了?”
他躬身道:“属下一切都已置办妥当,将军既已将一切交予属下打理,属下自当尽力。”
我望了他一眼,他这是在和我赌气呢,一口一个将军的,每一次他生气了,便会如此。
我叹道:“当年的发往边疆的罪奴,凡能为我所用的,我已叫人妥善安置,只盼步下的这个棋子,终能用得上……其实,我是很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
当年,我在军中日久,便越感觉皇帝对君家将的百般不放心,既察觉了,那么我这种人,便怎么也会想办法加以预防的,西疆乃是极为寒苦之地,所以,朝中若有大臣因事获罪,皇帝老儿极喜欢将人发配流放西疆,我暗暗挑选那些与朝中盘枝错节的大臣眷属救了,偷偷安置,这些犯官罪妇却是教养极好的,所以,宫中之人极喜欢买了其年少的后辈入宫为奴,身份虽是卑微,但始终在天子身边,有些消息,终是灵通一些。
听闻皇太后当年就是由罪奴入宫的。
这是一枚暗子,原想着预防的,却没有想到,在我还没有用它之前,君家将便倒了,如今,这枚暗棋终于有了用处。
我道:“既如此,小七,你看看有没有人能探到寿景宫消息的,叫她暗暗观察寿景宫昨日可以异动!”
他望了我一眼,脸色沉沉地道:“不劳您吩咐,属下已经探听清楚了,昨日卯时有五名宫女三位公公被派去工局领宫灯,回来的途中,却是遇上了流匪抢劫一位过往官商,受了余祸,那辆马车,连同宫灯,一起被烧了,八人无一人幸免。”
我点了点头,这八人,想必就是昨天事后有牵连的人等,心想一惊,昨天发生的事,他也留意上了?只不过,如果连他都留意了,那么,其它人又怎么不会留意到?
我道:“那你可是知道,昨天寿景宫发生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属下查探不出,寿景宫不同别的地方。”
我吁了一口气,心想其它人也必是如此,看来皇太后只把她想要别人知道的信息传了出去。
我想起大殿空中飞扬飘下的那漫天白羽,我曾伸手拈了一片在手,却是洁白透明,不见任何异样,便问小七:“你说,有什么地方,会让三位端庄守礼的女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沐浴?”
小七想了一想,望了我一眼:“人之常情,蚊叮虫咬,身有恶臭,雨天滚入泥浆……您少时踩了狗屎也会如此!”
终于听到他含枪夹棒的语气,我甚是欣慰。
“有没有一种东西,比如说能沾在白色的羽毛上,遇了香水,沾上皮肤,却能让人不适,不得不沐浴?”
他见我反复地问这个问题,神色终是认真起来,沉吟半晌道:“属下年少时身居狼窝,如是久未冲洗,身上便会痕痒,但却因为长了虫虱……属下后来研究苗疆蛊术,所谓蛊术,看起来神奇,实则不过驱虫之术而已,有些蛊太无形无迹,实则因为所驱之虫却是极为细小的,藏于衣衫之中不过细纱的十分之一大小,您既是拿起羽毛看都没有异样,想来就是这种虫子了,它以人的皮屑为食,对人一般没有伤害,但身上若是沾了能驱虫的香味,却是能让它聚沙成何,让人百般痕痒。”我前后一联想,终于明白,太子所用的手段,便是如此,他让那三个女子身上都染了香水,后让白羽飘飞沾了殿内之人满身,因香水的味道满殿都是,白羽更是飘得人人身上都有,因而便不会有人怀疑他却是特地针对那三位女子而已。
小七见我沉默不语,知我在思考问题,我却不向他解释,只是端了桌上的汤水又饮了一口。
他终忍不住,问道:“寿景宫,发生了什么?”
我不答反问:“那位袭月,你可是知根底?”
他道:“只知她是从身毒国而来,是早年从中原去了身毒的酒商后代,因家中被盗贼抢劫,父母双亡,这才随了舞团出来……但是,我们用她,不仅仅就是为了让皇帝见到吗?而且邀请她来商团之事,我办得极为隐密,她只会以为自己得了一个极大地良机,绝不会认为有人故意为之。”
我点了点头,知道小七办事一向是滴水不漏的,而袭月的作用,也仅是如此而已,她不会知道任何有关事项。
我唯一想不通的,便是被封为清妃的袭月为何恰巧那时送了蜜茶过去,而这蜜茶,想是在两女失控上起了重要作用,除了为我们所用,她还会为谁所用?
但我可确定,无论受谁所用,她绝不是太子的同盟。
那便行了。
第七十章乌木齐,您为何这么气人?
想通此点,我松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望了小七一眼:“你今天百般的摆了个臭脸给我瞧,却是为了什么?”
他一滞,眼睛盯着地板转过来转过去,良久才闷声答道:“属下担心您,有消息传,说今早宁王殿下和您……”
原来如此,我一笑,转了转腕上的金制手镯,慢吞吞的道:“小七,你制金器的手艺,赶得上小三了。”
他抬起了头,嘴角有了笑意:“好用吗?”
“当然。”
他脸上便如云开月霁,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将左腿叠上了右腿,翘了个二郎腿,笑道:“所有的一起都已布置好了,只等今晚。”
我笑了笑:“不错,只等今晚……他们的防备,可是严密?”
“正如你所料,由皇太后让你织缀银甲开始,那边便加紧了防范,连当年留下来的些微痕迹,都被他们抹得干干净净,连当年略有些参加了此案的官员,都调得天南地北,有些更是被暗暗处置了。”
我轻轻地饮了一口茶:“物极必反,他们不知道吗?刻意地去掩盖,反而更让人怀疑……更何况……”我以手指抚着光滑的茶杯边缘,“更何况,他们不会仅止如此的!”
小七也笑了:“真想看看今晚过后,他的脸色。”
我也笑了,站起身来:“他的脸色,必十分好看……防范多年,最后却是败在自己的手中,他是否溃不成军?更何况,昨日,他才受了一……”
听到最后一句,小七有些疑惑:“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轻轻一笑:“过两天,有圣旨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七撇了撇嘴:“爱说不说的,懒得理你,我走了。”
我道:“把汤褒带走,我这房里可用不上皇后宫里的东西。”
他嘟嘟哝哝地走了回来,来到我的身旁,却是手一刁,把我的手腕刁起,三根手指放在腕上,良久才道:“你体内的寒毒倒是没什么变化,仿佛潜伏了……不过,冬日将至,此等季节,可是更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唠叨起来没个完,你也该去换衣服出场了。”我挥了挥手道。
刚至寅时,夕阳尚将一抹残红留在碧瓦之间,宫女们便身着轻纱绡群手持银制长引点燃了琉璃宫灯,将精致的荷花水灯放入了绕回廊潺潺而流的溪水之中,树木之上挂了能反光的菱形水晶,整座皇宫被打点得如天上宫阙,美不盛收。
朝阳殿前的广场和韵大乐响起的时候,我跟在夏候商的身后走入大堂,殿内已经按品秩高低编好的座位,太子,三皇子,以及几位王爷早已落坐,夏候商坐定之后,我候立在他的身后,此时,朝廷大员和命妇们才一一列队落坐。
而乌木齐和他的四名随从,两名侍婢,却是宴席开始之时才来的,他此举,自是引起了不少耿直官员冷冷而视,有铁笔雨势便振衣而起,行至他的面前弯腰行礼:“乌木齐王子来我天朝,我天朝自当竭力迎接,王子跨马草原,任性而为,将夷地之风带来天朝,我等欢欣不已,王子这次前来,既上贡物品无数,我朝自当礼尚往来,我等当奏请皇上,奉送天朝礼仪籍册无数,让王子能知天朝礼仪文化,也好教化王子族人!”
御史一番话连枪夹棍,话里话外直指乌木齐乃蛮夷小国之人,不知礼仪廉耻,听得堂上官员脸上皆有讥意。
乌木齐却是毫不动气,静静地听完,等那御史回座之后,草拱手向对面道:“太子殿下,隔几日本王就要回国,还未曾与太子殿下一试身手呢,听闻皇家猎场草长莺飞,鹿肥马壮,不知殿下可兴奋陪本王一试?”
太子殿下虽昨日受了打击,但此事只在寿景宫内部消化了,外边无人知晓,所以,他的脸色依旧很好,嘴角依然含笑:“本王也想见识一下王子的身手呢。”
乌木齐一声长叹:“哎,也只有能在猎场和太子试试身手了。”
说完,拿起手中的酒一饮而下。
此话惹得堂上官员人人大怒,他这不明摆着讥讽太子只能在宫闱之间驰骋吗?
当即便有几位官员站起身来,指了那乌木齐便想开口而骂,太子却是轻轻地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淡淡地道:“将士出征,领命在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天朝却和蛮夷之地风俗不同。”
怒气冲冲的官员这才脸上露了喜色,有人道:“不错,太子身价何等尊贵,岂能和一介武夫想必!”
太子这话说得的确极对,他以后会是天子,只在朝中掌握大局便行,难道真让他上阵杀敌,带兵打仗吗?
此时,乌木齐身边一名随侍却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
他便哈哈一笑,自拿起桌上酒瓶倒了酒入杯,一口饮尽,这才道:“本王读书不多,更不认识几个天朝文字,可太子殿下那句千金之子,从不垂堂,怎么传到我们那里,便是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呢?”
此话一出,当即有十几位官员站起来怒喝:“你说什么!”
太子则眼底红色一闪而过。
他嘻嘻一笑,意兴疏狂:“怎么,本王可有说错?”
只略改了后面一句话,便将太子气得怒气勃发,他暗讽太子不过是借着祖荫,来享太子之位,实则没有半分功劳,就如那些犯了罪,但借着家里有钱有势,依旧可以逍遥法外的人一样。
那些官员虽然站起了身,可太子没有发话,却是只能气呼呼地又坐了下去。
我瞧见太子脸色虽极为平静,但拳头却是捏得极紧,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那拳头缓缓地松开了。
我在心底轻轻一笑:你虽养气功夫极佳,但这,才是第一步而已,我倒要看看,你能沉得住气到几时!
宴席尚未开始,堂中便是刀拔弩张。
可乌木齐却恍入无人境地,坐在案旁,自己动手,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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