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地狱般的恶梦中惊醒,我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这是哪里?我迷糊的想着,一时间无法分清自己是清醒还是仍然徘徊在梦里。从无数次恶梦中惊醒过来的我,经验十足的静静躺在床上,一直到内心平静,神智完全清醒之后,才开始运作自己的大脑,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房间很宽敞,比我宿舍的房间还要宽敞得多了,装饰繁复而有秩,透着华丽的贵气,然而古雅的摆设,却也不落俗气。是了,我是在莫非天的地方,而昨天晚上,我杀了人。
心情已平静下来,感觉昨晚的事情,是那么的遥远,好像是做了场梦一般。是的,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了,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亡和血光,仍然觉得呕心,仍然感到痛苦,那浓浓的疲倦感,从里到外,浸透了整个身子,而心,似乎已经被那快要炸开的痛苦和沉重的内疚折磨得麻木不仁了。静静的躺着,不想动,就算天塌下来现在的我也懒得移动分毫。外面已经是白天了,天气应该很好,缕缕金色灿烂的阳光,从那窄小的窗户里射了进来,轻柔地洒在我的身上,皮肤感到那温柔的暖意,让已经被冷汗浸透的我,开始温暖起来。对了,我昨晚似乎吐得很厉害,可是看看这间房子,却是出奇的干净,似乎已经被人打扫过,又似乎我被人换了间房子,不过这些小事,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我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下床走到窗前,“嘎”的一声,把窄小明亮的窗子推开,夏日的暖风,带着清新的林木气息迎面扑来,舒服极了,也让我的眼睛豁然明亮起来。眼前,是一片浓密青郁的绿色树海,在阳光下那样的静逸而美丽,绿海的尽头,是一片亮金色。没错,那是海,被太阳映成碎金色,风中,隐约传来波浪的起伏声,一下一下,是那么的温柔,沉静。再望远些,就是那无尽的苍穹,没有一丝浮云,蓝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让人心旷神怡。好美!我由衷的叹息着。
看着这无边的大自然美景,我的心也跟着的清明开朗起来,所有的痛苦无奈内疚,在这浩瀚的蓝天绿海中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我有些感动,有些激动,有些想哭,从来没有如此庆幸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它仍然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广阔,那么的绚丽多彩,而我的生命,还没有正式开始,怎么能轻易就让它结束。我趴在窗前,失神的欣赏着这片美景,一直到两腿有些发麻才回过神来,感到有些口渴,我转身回房,从旅行带里拿出菊花干,放在杯子里冲进热水,熟悉的清馨香味一下子就串进鼻子里,我不由自主的笑了。拿着杯子坐在窗台前,慢慢的喝了起来,温热清甜的菊花茶,让我感到全身仿佛浸在热水里的舒服。
如果这时董明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心中不期然的想着,想着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想着他带着痛苦而坚定的美丽脸庞,想着他轻柔而深情的话语,想着他鲜艳而烫热的血液,喷洒而出……心猛然“砰!”的一声撞击着,突来的攥心剧痛猛烈的让我呼吸困难,杯子险些落地。心好像就要碎成一片一片了……
刚才清明平静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接踵而来的,是沉重的心痛。
明,明,你到底怎么样了……
久久,一直到脸上感觉到一片冰凉,我才回过神来。手赶忙胡乱抹去脸上的冰冷,大口的喝了一口杯中仍然温热的菊花茶,让自己渐渐失控的心跳恢复正常。
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我拼命的告诫着自己,把浓浓的思念和痛苦压在心底。
如果我再被困在这样黑暗痛苦的心情中,不用等到莫非天,我自己就先崩溃了。
现在的我,必须学会怎样控制和调解自己的心情,因为莫非天的游戏,才刚开始……
一整天,我都待在这个房间里面,没有出门一步。如果没有事情,还是静静的待在这间屋子里比较好,说不定久而久之莫非天就会忘了我这个人,我安慰般的想着。
一整天,莫非天都没有让人来叫我,也没有出现过,似乎真的忘记了我这个人。
一整天,除了那个管家进来送午餐和晚餐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了。
我会不会真的很幸运的被莫非天给忘记了?
半夜,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关灯。窗外是漆黑的一片,白天那壮丽的景象,在夜间竟变得阴深,隐约看见那一望无垠的树海轮廓,一波一波,黑暗的,深重的,在夜间凄冷的风中沉浮着,不断发出大片大片“沙沙”的声响,交织着远处海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的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白天与黑夜,多么极端的变化……
我关上窗户,明亮的玻璃窗单纯的反映着屋内暖暖的灯光和摆设,隔去了那让人发寒的声音,也隔去了那透着鬼气的漆黑树海。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声不大却清晰的声音。来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要装做睡着了吗?我想着,但随即觉得有些可笑。就算睡着了又怎么样?他们还是会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起身去开门,门外不意外的站着那个一板一眼的管家,平整的燕尾服,油亮的头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光鲜的外表,不带一丝疲惫,让我不竟怀疑他是否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用休息。
他用一双冰冷而严肃的眼睛看着我,慢慢的说道:“莫少爷要见你。”
“哦,好的。”我应了一声,随即走出去关上门。因为没有就寝,所以我连换衣服的时间也省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迈开了紧凑的步伐。我不缓不慢的跟在他后面,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心中那几乎要破堤而出的恐惧,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平静些。
就算今晚他再杀人,我也不会吃惊。
就算今晚他又让我杀人,我也不会犹豫。
就算今晚他想出更好玩弄我的方法,我也不会崩溃。
我在心里不断的催眠着自己,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我努力忘记的情景:看见罗勇被强暴,被郑涛残酷的虐待,被迫第一次杀人,被人第一次强暴,赵文那一屋子的眼珠,然后是他自己的,被元冕锁在阴暗的屋子里,鲜红的绝望和冰冷,至今难忘。然后,这一切都变成了董明那一张绝丽的脸,那一双盈着泪的黑眸。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再次见到你的,明。
我够坚强的,我够坚强的,经历了那么多,我不是仍然好好的活着吗……
不要怕,林夜泉,你行的,不要让那深深的恐惧和冰冷包围着你,不要抖……
唉,可是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不太听话哪,温度怎么一个劲儿的往下降?还是……周围的气温变冷了?
管家领着我,往地底走去。
“你自己过去吧。”管家在石道上停了下来,指着尽头那扇高大的铜门面无表情的说着。
看了看那扇泛着黄晕的巨大铜门,在昏暗的尽头仿佛是通向地狱的鬼门,我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的僵笑着问:“这个……嗯……大叔,您知道莫少爷今天准备干嘛吗?”我知道他不可能回答我问题,而我也只是借助和其他人说话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管家那千年不变的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干笑两声,慢慢的朝走廊尽头走过去。
“会见血。”突然,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飘来一句话,轻得让我以为是自己的幻听。身形一顿,我赶忙回过头,只见管家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石道的另一端。
也许,这个管家并没有他的外表那么冷酷吧,我心里想着,随即继续迈开脚步,开始更努力的催眠自己。
会见血会见血会见血会见血会见血,就算莫非天让那个人的血喷了一屋子我也不会失控的……希望我真有这个定力才好。
等等!会不会那个喷血的人是我??
想到这里,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往后退。
不会的不会的,今天才是第二天,他的期限可是两个月。
在一轮激烈的天人交战中,我终于来的了那扇门前,深呼吸了几口气,让所有杂乱的思绪都停歇了下来,抬起手,轻轻的放在那冰冷而凹凸不平的铜门上,“轰”的一声,门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自动自的开了。一瞬间,白亮亮的光洒了出来,突兀得让我的眼睛眯了眯。
大厅仍旧纤尘不染,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空气中荡漾着优美的小提琴,轻快而明亮。
莫非天依然半躺在厅中央雪白舒适的宽大沙发中,穿着深色而合身的休闲服,一派轻松自得,然而整个雪白的大厅似乎都被他一个人的色彩染得阴暗。他半眯着眼,听到声响便朝门口扫了一眼。仅仅是漫不经心的一眼,那种被毒蛇盯着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又迅速爬上了我的背脊。
他的身后,整齐的站着四个清一色白色西服的英俊男生,如雕像般的不带一丝情感,端正的立着,和身后雪白的背景融成一片。
我应该穿件白色的衣服来的。我想着,扯了扯自己格外显眼的深蓝色外套,紧张的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过来。”简短的命令,冰冷阴沉,让人不敢抗拒。
我慢慢的走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失控的加速,手脚的力量正急速的被那巨大的黑色旋涡吸走。我走到离他还有一米多的地方就停住了。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冰蓝色的眼睛颜色似乎又深了一点,我赶忙再跨两步,来到他身前。
“坐下。”
我顺从的在他的沙发前那一片柔软雪白的名贵地毯上坐下来,腰板挺得直直的,一点不敢放松。有点庆幸,因为时间再长一点,我可能会因为腿软而出丑了。
他看着我,打量着,然后伸出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说:“你很害怕吗?”
“……嗯。”我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因恐惧和紧张而过于扭曲,吱吱唔唔了半天才小声的哼了一声。
“我记得你昨天很大胆。”
“有……有……吗……”我结巴的回答着,强迫自己笑了笑,希望不会太僵硬才好。
“你昨天讲话没有那么结巴。”他又说。
“是……是……吗……”又是一句没有营养的问句,打结的脑袋想不出第二种回答。
“我对你的回答和表情感到厌倦。”他皱了皱眉头,冷冷的说道。
我一听,原本直起来的汗毛开始尖叫。我可时刻没有忘记如果两个月内他对我感到厌倦我的小命就呜乎哀哉的游戏规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我使劲在大腿上捏了一把,命令自己冻僵的细胞活动起来。
“昨天……和今天不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缓慢而小心的说着。
“喔?”他看着我,冰蓝的眼睛终于有了丝和缓。
“一个人如果打击太大,就会变得什么也不在乎了。”
“杀了元承正,对你打击很大?”他问。
“嗯。”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在莫非天面前,最好永远讲实话。
“但你还是杀了他。”
“因为我想活下去。”
“你活得很痛苦。”他淡淡的说着,一双眼睛刹那间又变得锐利起来。
“总比死了的好。”我看着他说。
“哦?为什么?”他脸上闪过一丝疑问。
“活着,总会有希望。但如果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轻柔的语言,仿佛在说给自己听般。
“你很怕死。”这是他的结论。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的确,我是一个怕死的胆小鬼。
“像你这样的怕死的人如果会自杀,一定很有趣。”紧接而来的一句残酷冰冷的话语,让我的心再次跌到了底谷。
就在这时,门开了。走进来的是另外四个穿着白服男生,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25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不高的个子,还算健壮的身子罩着一件宽松的雪白色袍子。他的脸上,写满了害怕和迷惑。
我看着他,感到浓浓的悲哀与同情,不过我帮不了他。
他们把他带到莫非天的跟前,强迫他跪下,然后分别站立在他两旁。
“喂,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谁!?想干什么!?”沙铁一样嘶哑的声音,紧张得有些竭斯底里。
不过,没有人理会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死人的问题……
“夜泉,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全都是白色的吗?”莫非天终于又开口了,冰冷淡漠的话,是对着我。
我摇了摇头。像莫非天这样的人,不适合白色,也不会喜欢白色。
他的嘴角,绽开了一抹残酷的笑意。那,绝对是恶魔的微笑!
“因为白色,是唯一一种可以完全衬托出另一种颜色的底色。”他淡淡的说着。
“喂,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快放我离开,不然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这样是犯法的!”跪着的男人终于被这样的诡异气氛感染的失控了,开始口不折言的叫骂起来。
莫非天微微撇了撇嘴角,仍然看着我,嘴里说着:“他太吵了。”
其中一个男生,有了动作。他走过去,一把捏住那正在叫嚷大骂的嘴巴,让男人不得不张开嘴,而他另外一只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轻巧薄利的小刀。
下一刻,没有犹豫的流畅,只见那只手飞快而熟练的挥了下去,白亮的刀光,竟在空中留下一道宛如新月的优美弧线。
再下一刻,当我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刻时,伴随着一声杀猪似的惨叫,一块血肉,从男人嘴里飞了出来。粘稠的红液,从他嘴里蜂拥的冒了出来,滑过下巴,大滴大滴的落在雪白的袍子上,是那么的……
他痛苦的在地毯上翻滚,满口是血的嘴巴,发出已经让人无法听懂的刺耳尖叫,随之滴落的血,被那蠕动的身子由里向外地散开,在雪白的地毯上,像一朵血红色的玫瑰花,慢慢的盛开着,绽放着,似妖似媚,如梦似幻……
“怎么样?很美吧。”一声轻微的叹息,在那巨大的嘶鸣中,清晰的传入我的耳里。
到此为止,我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终于传到了我的中枢神经,在停泄的大脑中撕裂般的把资讯灌了进去。
我坐在那里,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整个人都溺进了冰水之中,不断的往更深的地方沉着,往更黑的地方堕着,极度缺氧的大脑,让手脚开始僵化,麻痹,温热的血液完全脱离了我的肉体,只剩下毫无知觉的冰冷躯壳。
一声声撕裂痛苦的惨叫仍然持续着,鲜红的血液仍然在蔓延着……
我的心,仍然在跳,一下一下,有力,快速,“咚咚,咚咚咚”,越来越大声,到了最后,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别看,别看,不看就没事了,别看……
在一段长时间的冰冻中,我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本能的闭上眼睛,把头扭过了一边。
扭头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却把我拉了回去。
不知何时,莫非天已经从后环住了我的脖子。冰冷的大手,几乎包住了我的头,固定着,强迫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好看着,夜泉,紧紧的记下人临死前的叫声和表情。”他在我的耳边低沉的说着。
拿刀的男生,另外一只手再次拽起在地上乱滚的人。男人拼命的挣扎着,踢打着,发了狂的想逃走……
青惨的刀光,在空中划下一道又一道更加优美的弧线,形成一张美丽的死亡之网。
男人的身子,突然好像裂开,爆炸了一样,一道道鲜血,从皮肤飞射而出。几滴血液,射在了我的脸上,温热一片,眼泪似乎被这样的热度融化了,开始不停的流着,脸上是温热的,是冰冷的,然而大脑,已经无法对眼前的一切做出任何反应了。
“再有没有什么,比这种生命的颜色更加美丽了,充满了最真切的痛苦和绝望,燃尽了一身的心血,死亡的凄艳。”他在我的耳边轻叹着。
鲜血,一串串,溅在了这雪白的空间,艳丽得好似白雪中傲然的红梅,红得妖冶艳丽,美得惊心动魄,的确是,无可比拟的美丽,无可比拟凄艳,无可比拟的绝望……
男生放开了手,男人好似发了疯一样在雪白的大厅里狂奔,尖叫着,悲鸣着,身上的白袍已经染得深红,好像从地狱浮上来的幽灵,飘着,叫着。
“听到了吧,夜泉,这是人死之前的声音,最完美充实的交响乐,用生命来填写的乐章,听着,夜泉,这就是死亡。”
然后,“咚”的一声,为这死亡的乐谱画上了休止符。地狱的交响曲,终于都结束了。厅中,仍然缓缓的飘荡着那轻快而明亮的小提琴曲。雪白的大厅,被染上了斑斑点点的鲜艳,让它似乎有了生命一般。
“夜泉,你怕死吗?”恢复平静的空气中,轻幻的荡漾着一句话,是恶魔落下的咒语。
是谁说,人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是满眼的漆黑?不,我看见的,是满眼的血红,那在白色的衬托下比任何时候还要鲜活艳丽的红……
※※※※※※
莫非天看着怀里昏迷的人,几滴鲜红的血已经被泪水冲淡,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留下几条浅浅的粉红。他看了看那紧闭的眼帘,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双眼睛。
会注意到它们,因为它们生气时跟叶尉刑的眼睛非常的相似,晶亮得仿佛在燃烧熊熊火焰一般,让人有一种被炙伤的麻痹快意,激起人身上所有的残虐细胞,他喜欢那样火热激烈的眼神。
是个不错的代替品,他那时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现在发现这个想法错了,甚至错得有些可笑。
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一双眼睛……
他和他离得很近,近得可以让他清晰的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淡淡的,清清的,不是他熟悉的味道。他用了好几秒钟,才想到那是菊花的香味。
不可否认,他有些讶异,他想不到这样的人,身上竟然没有那种腐烂堕落的腥气。
难道有关他那些堕落不堪的讯息错了吗?不可能。他几乎在同一时间,完全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又凑进他的颈窝嗅了嗅,什么也没有,仍然是清爽淡然的菊花香,搀着从皮肤散出的温度,闻起来竟有些暖意。心突然收紧了一下,然而那也只是万分之一秒的事情,就好比呼吸时吸进的一粒粉尘,让人无法察觉。
他并不喜欢怕死的人,因为他们总是最容易掌握的,只要用性命要挟他们,就算是跪下来舔你的鞋子他们也不会犹豫,像垃圾一样没用得让人厌恶。
为什么,这样的人,能让元冕为了他不惜残杀同伴,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为什么,明明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怕死鬼,却能在那么多的痛苦中坚持活下去?
不得不承认,他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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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小声清晰的敲门声,从不知名的地方拉回了我漂浮摇摆的思绪。我坐在窗台上,手里捧着已经变温的菊花茶,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旋在空中的双脚,再看了看地面,不算高,却足以摔死一个人。
我自嘲的笑了笑,轻轻的开口道:“请进。”
房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然后我感到有人来到了我的背后。我又笑了笑,说:“大叔,不用担心,我暂时还不会跳下去的。”转过身跳下窗台,不意外的看见那位全年如一日的管家正站在我身后,永远不变的装束,永远不变的表情。
“吃饭了。”单调得好像机器人发出来的声音。
“好的。”
我走回屋里在桌子前做下,拣了些油绿鲜嫩的蔬菜和白软的米饭,开始吃了起来。
管家无声无息的从我身边走了出去,我突然想起什么的的抬起头,问:“大叔,今天几号了?”
他停下来,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平板的道:“七月三号。”
“谢谢。”我低下头,又开始吃了起来。他走出去,轻轻的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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