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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生活还是三流电视剧?我常在电视上看到傻女子为了男人粉身碎骨,没想到笑人不如人。我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小腿剧痛,回头一看,支棱着白茬的断骨冲破肉皮做倚天状。
安帝站在我面前一脸见鬼的表情,还是如熙够意思,第一个帮我喊出来"叫救护车"。对,这才是看到有人受伤应有的表现。我正想对她说声谢谢,眼前一黑,彻底晕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大亮,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半空中。有点疼,有点麻,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招谁惹谁了,沦落异乡就够惨了,现在还成了残疾,躺在床上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电视里一般女的到这份上了,男的都做悔不当初状伏案痛哭,然后苦苦哀求以身相许,女的先矫情一会,装为难状同意,心里不定乐成什么样儿:你可来了,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我怎么就没看到半个鬼影子啊?好歹也算是见义勇为美救英雄啊,说声谢谢不过分吧?我又不会一就手就讹上他,怕什么啊?真是越想越生气,加上联想起悲惨身世,病了饿了都无人过问,眼泪刷刷掉下来。这也是我一个特点,只要一生病,就觉得世界上我最惨,不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能化解委屈。
我哭得正起劲呢,门开了,如熙拿着一大捧花,看我肝肠寸断的,愣是没敢说话。
"你还好吧?"5分钟后,我渐渐平静了,如熙小心翼翼地问。
"嗯,还好。"
"那么疼啊?"她睁大眼睛盯着我的伤处。我让她盯得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那么疼,就是无聊。
她更奇怪了,我索性装得坦然,我都成这样了,说点无厘头的话也不算过分。
"安帝呢?"她四下看,好像这么磨盘大的地方我还能藏宝似的。不过更让我生气的是她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知道。"我闷声说,眼睛看窗帘。
"怎么会呢?万彬说他一直在医院里啊,谁都劝不回去。你昏了三天,他就陪了三天。要是你还不醒,我看他也要晕了。"
"什么?"我一头雾水,不带这么蒙人的啊,可如熙的样子不像开玩笑。
"真的,当时你把我们都吓坏了。安帝整个就傻了,救护车来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等要走了,他才想起来在后面追。后来到医院,他也不说话,就蹲在手术室门口。不管以偌他们说什么,就一副特碜人的笑脸。万彬说从没见过他这样子,除了上次……其实能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不过你也难得,还肯舍身救他。"
我脑海里一个劲晃动当时的场面。我能想象他那种笑容,就像亲眼见到一样。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情,酸涩脆弱空空如也。记忆里我也有过那种感觉,山崩地裂的时候根本没有心情鬼哭狼嚎,就想着全完了,结束了,身体里血都不流了。真是生不如死。
"安帝呢?"我低声问,我想看看他,就算一眼都好,我忽然觉得有很多话想跟他说,要是现在看不到他,也许过会儿就没有勇气了。
"安帝呢?"我又问了一遍,如果他不出现,那我就去找他吧。可是现在想要一下站起来是不太可能的,先把腿从吊环上拿下来……
如熙按着我的手:"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动的,不能下床啊!"我不理她,想用力把她推开。忽然她不说话,眼睛看着门口。我愣了一下,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安帝,是安帝。他头发乱乱的,眼睛深陷下去,温润的唇裂开了,像是刚从沙漠里走出来一样。
"你是傻瓜吗?你想去哪儿啊?"安帝把手里的东西扔下,一步就到床前。他大声对我喊,可他的怀抱那么温暖。他的眼睛里还有我的样子。我忽然忘了要说些什么,只有三个字一遍遍从心里涌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安帝,对不起。"
"宝贝,你并没做错什么。"
"是我太任性,所以对不起。是我太莽撞,所以对不起。让你担心,所以对不起。可是为什么你还肯把我当成宝贝,这样的你是不是太傻了?"
我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就算天会塌下来,就算明天地球就灭亡,我也不管了。为什么我不能自私一次贪婪一次,我只想要我爱的人疼爱我的怀抱,这并不过分。
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都好。
我把安帝撵回去,换件衣服刮刮胡子,好好睡一觉。日子长着呢,不差朝夕。他刚走没多久,成雪辉他们就来了。
"大白天出来也不知道戴个墨镜,要是造成医院混乱,这责任谁负啊。"
以偌点点头:"还知道损人,看来脑袋没什么大碍。"
"废话,我被砸的是腿又不是头!该死的外星人,永远吐不出象牙。"我不满地还击。现在我是完全处于劣势,只能嘴上逞英雄。
成雪辉坐在床边,老天,这好像是第一次我们如此"亲密"。他眨巴着好像小牛犊一样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事儿您说话,不要吓唬人。"我小声说。
他一副受伤表情:"真是的,像我这样魅力四射的超级帅男,你还说我是吓唬人。"
"难道不是吗?没事你冲我乱放什么电。被我误会就不好了,你知道我这人意志超不坚定,万一爱上你怎么办?"
"那就爱啊!"他倒是照单全收,"我比安帝好吧?你看我唱歌比他好,长得也比他好,个子也比他高。"
"可是你有一点就是不如他。"我打断他,省得他从自大直接变自恋。
"什么?"
"你永远也不是他。"我说话声音不大啊,怎么屋里迅速安静下来。我挨个看了一圈,这话是肉麻了些,可比起你们平时的厚颜无耻,这算得了什么啊。
一直没说话的万彬走过来,从上次之后,他几乎就没正眼看过我。所以我还是要稍微提防一下。
"谢谢你。"他没头没脑地说。
"不客气。"我心虚地笑,这人是真不能做坏事,有了把柄在别人手里,一辈子也难翻身。
还是成雪辉善解人意,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像节目里那样姿势夸张但力度不强。在我耳边说:"我们真的很感谢你。也请你好好珍惜安帝。"
他们都是娱乐圈里大忙人,待不了一会就要走。万彬和以偌不满地嘟囔:"还不是替安帝的差,他一请假,就要忙死我们。"
我笑:"等我好了,一定做一顿大餐请客。"
"用不着!"超级馋鬼万彬还真有骨气,我刚要对他刮目相看,他就原形毕露,"起码也得三顿吧?"
以偌走在后面,临走时告诉我不要担心,医药费公司会解决,如果想请家人过来照顾也可以。
看不出这个外星人还挺细心,也把我从云里雾里拽回了现实:"那工资呢?现在我是吃两家薪水,不会因为生病就扣钱吧,我这也算是工伤啊。"
"当然不会。"以偌哭笑不得,"你真是舍命不舍财,我们还发你点奖金,这样行了吧。对了,中国公司那边我们也帮你联络了。暂时没有什么要紧工作,你可以安心休养。"
"行。"我赶紧点头,免得他后悔。
其实张总早上就来了电话,先表示了慰问,又对我见义勇为的行为提出表扬,说是长了中国人的威风。他要我好好养伤,保证工资照发。其实这也是我应得的,现在虽然是在医院里,可和GOOD公司的艺人更亲密了,不耽误了解情况搜集信息。
"真的不要家人过来?"他又问了一遍。
"不要。"我摇摇头。
"也好,免得他们担心。有我们照顾你也是一样的。"
我苦笑,也要有人担心才好啊。从来就是一孤魂野鬼,来去无牵挂的主,谁会在乎我呢。
好容易清净下来了。
我长吁一口气,一整天这屋里跟走马灯似的就没断了来人,还都一个个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亚达、如熙、ANN……亚达还嫌不够热闹,身后跟着一个帅哥团,真是女的貌美如花男的玉树临风,搞得那些病人家属年轻护士一个劲在门口探头探脑。
亏得亚达还有通告,领着帅哥们早早就走了,不然我看两层胶合板的门挡不住汹涌的群众热情。
说实话,虽然这些天有安帝陪着,帅哥美女慰问着,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还是把我闷坏了。病房再高档也逃不开那些让人一闻就晕的消毒水味。外面一定很好吧,空气清新,绿意盎然。我拿起床边的拐杖,决定来次户外游。反正医生也说过,适当的运动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何况未来两个月,我就要靠这玩意行走了,事先熟悉一下也好。
看电视上演的用拐杖的人也没经过怎么练习就得心应手,怎么到了我手上就重似千钧,好不容易挪动一步,就弄了我一身汗,身体发虚头重脚轻,我并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啊,咬牙再坚持两步,马上就到外面了。我在心里拼命用抗联战士的故事鼓励自己,想想杨靖宇将军,零下好几十摄氏度,饿着肚子光着脚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还有周保中赵尚志八女投江,我这点辛苦算什么啊。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也体会了抗联同志回到营地的心情了。看来不管是爱国主义教育,还是革命精神传播,都要有实践,才能有体会。
汉城的空气质量也不怎么样,和沈阳差不多。有几颗星星也都很暗淡,看不出群星闪耀的意思。晚上有点凉,我挪动到这儿又出了一身汗,风一吹,激灵一下,人倒是彻底清醒了。这会儿要是有点酒就好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有月无酒也算其一。真浪费了这良辰美景。我正感叹着,安帝气急败坏地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跑出来了?谁让你到处乱跑?要是摔倒了怎么办?"连珠炮似的攻击后,还不等我解释,一把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你很冷吗?"我轻拍他的背,想让他平静些。
我们就这么抱在一起,安静的院落,叶子轻轻在树梢舞蹈,风偶尔经过带来远方的味道。天上人间,也许不过如此。
安帝把我的手放在唇边,摩挲着,老天,他这样很不人道。我现在是病人,心里波澜万丈也奈何不了体力不足。你不能这样诱惑我的。
我压抑着呼吸,没用,该急促还是急促。安帝也看出了我的变化,忽然笑了。
"你很色。"他还假装正经来指责我。
"那也是你勾引的啊。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不满,索性把头转开,眼不见为净。
他扳过我的脑袋:"可是我喜欢。"
我的脸现在一定像个西红柿,血轰地攻上来,亏得我还有点功底,不至于一下子就晕到。应该立法规定长成这样的男人不许深情款款不许暗送秋波不许真情告白,让普天下的女人多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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