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羽芊:紫熟大四
大四了,生存更加迫在眉睫。人人都作鸟兽散,接私活的越来越多,课也几乎没有了。
花羽芊在拍广告时认识了一个小老板,真是小,无论身家、手笔、啤酒肚,都比顾诚北小,但是显然对花羽芊极谦卑。这种谦卑顾诚北曾有过,虽是比小老板有境界得多的谦卑,可眼下这唾手可得的诚意还是让花羽芊有了些久违的感动。毕竟,她还那么年轻,是要贪着人宠她的。小老板承诺暑假时带她去横店一家最好的经纪公司,砸重金包装她,包红。
听多了男人的空头承诺她也见怪不怪。可是这一回,小老板居然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雷厉风行、稳稳妥妥。
在横店,有一座大楼是所有做明星梦的人都想去的。那座神圣无比的大楼,矗立在那里,几乎就是一夜成名最有力的象征。那里曾先后走出过国内众多一线明星。其象征,不亚于搞IT的进入微软总部、搞金融的进入华尔街、搞艺术的进入卢浮宫。每天,总可以看见一个又一个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不断进出这座大楼。大楼保安已对美女再无感觉,每天目睹这么多美丽面孔群聚在这里,过年回老家,他突然觉得自己家乡人长得如此骇人。
此刻,花羽芊就坐在这家经纪公司的一间办公室内。
“底子不错,这case有点意思。”经纪公司的总监很冷静地盯着花羽芊说,“是混血吧?”
“嗯,我姥姥是俄罗斯人。”花羽芊自报家门。
总监职业地笑了一下说:“比如你这种我们才会花时间弄弄方案呀,像刚刚进来倒水那个,她哪行啊!你看她整的什么容,跟阿凡达似的,不知受了韩国什么旅行团的骗。死皮赖脸要在我这里当助理想近水楼台。那种资质,再近也不行的呀!”
花羽芊想起刚刚进来那女孩,鼻子确实鬼斧神工。不由得笑了一下。
“你表演一下我看看。”总监说着架起DV,放下百叶窗。
花羽芊站起来,演了一个专业课上排好的小品。
“不错不错。”他把DV关上,走到花羽芊跟前,比她矮了大半个头,“近看皮肤也不错。”他颇有鉴定地说,“怎么样,今晚陪陪我?”
“什么?!”花羽芊大惊失色。
“干吗?这有什么!”总监比她还诧异。
花羽芊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继续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
“干吗,装清纯?你不睡,门外有的是人陪我睡,不信你出去看一下!”总监动了气,坐在桌子后,整个人像一座氤氲的佛龛。
花羽芊开始拿起自己的手包。
“怎么,想走?你可要想清楚,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的。你再看看这个我们为你量身定做的方案。”说着把文件夹扔给她。
掉在地上。花羽芊站着,怔怔地看着那个文件夹。她知道那里边有什么,她未来的一整个荣华富贵大红大紫都在地上静静等着她,连同着她的自尊,都一同被掷在地上。
“我回去想想。”她对总监说。
关上门后,走廊上黑压压的一片眼神立即齐齐地射向她。花羽芊低着头,一路上掠过无数美腿、高跟鞋、翘臀、美肌。
那晚过后,第二天陈名轩醒来,面对的仍是一室无人的寂静。“我去工作了。”他在枕头上发现花羽芊留的纸条。
晚上花羽芊回到家,发现陈名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羽芊,我去好好努力了,你放心,你想要的那种未来,我会为你创造。”写着这些话的纸条,压在餐桌的烛台下。
浪漫的烛光晚餐,虽然只有花羽芊一个人享用,可她却觉得心中充盈着一股密密的暖流。
从此以后,他们虽不是天天在一起,但总互相打电话鼓励。在花羽芊看来,这也许是他们重新做回朋友的标志。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她不能重新和他在一起,因为她不想再伤害他一次。
晚上,在酒店,她接了一个电话。学校博物馆找她有事情。博物馆?她异常诧异。“什么事啊?我现在外地。”她对辅导员说。
过了一会儿,表演学院副院长的电话来了。
挂掉院长的电话后,花羽芊上网订了一张回程的机票。“看来,是天意啊。”鼠标点击“确定出票”的时候她想,“是老天让我拒绝这次潜规则的吧。不是我自己多高尚。”
梅若霓:幻蓝大二
枣红色木地板,满屋子抖落的颜料气味。一个黑发飘逸的白净男生,斜戴一顶米色的苏格兰便帽,手捧一个椭圆形的木质调色板,神情专注地凝望着面前的画布。窗外白果树被风吹动抖落片片的沙沙声,衬出空气中凝固的寂静。他的棕色画棒一笔一笔在画布上游走,异样的颜色层层凸现。
梅若霓偶然路过这间画室,一瞬间被他独自创造出的这些色彩深深震撼,一动不动地呆呆望着。那男生偶尔抬头,盯视窗外。他遥望远方的眼神不像是运用普通的视力,而是像深入摸索进世界的灵魂。他低下头,墨黑长发遮住他的眼睛,直挺的鼻子棱角分明。一种浑黄颜色的窗帘盖住了画室落地窗的半边,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另外半边窗子钻进来,洒在他额前的棕色刘海上。
上午画室的阳光,暧昧、顺服,仿佛烟气的醉人。浓郁的油画颜料气味,人沉浸其中。他和他的颜色线条融为一体,那是他的世界,从不曾出来。可是他代表的某种艺术世界在遥远呼唤着梅若霓,刹那间她觉得自己的思想和他的色彩如此接近。
她站在他身后,望着他意识的世界。过了很久,她悄悄合上画室的门,没有任何声息地走下楼梯。
“梅若霓前段时间‘钓’陆锋嚣没‘钓’上。”
“看上去蛮聪明的,没想到还被陆锋嚣那花花公子给骗了。”
“前段时间他俩不是挺热乎的吗,怎么现在陆锋嚣又冒出来个女朋友啊?听说他和那个女朋友现在校外同居了……”
梅若霓在校园里随意走着,可是思想深处还是荒凉地长出这些刺耳的话。学校里也是有所谓舆论的。她给他逼到一切事情的犄角,在困局中走来走去走不出来。她本来具有好端端的价值,可是就因为遇人不淑,现在给人无端贬低这么多。
正走路间,口袋内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梅若霓,你现在哪儿?”辅导员问。
“美术学院教学楼附近。”她答道。
“好,你知道校博物馆就在那附近吧?明天放学你来这边一趟。”辅导员说。
童瞳:橙纷大三
她一直是那种学习中上的女生,虽然称不上名列前茅,但不及格确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大三刚开学,童瞳就遭遇了一场尴尬。上学期计算机C语言只考了49分,这意味着今年一学年,她要重修这门课。此刻,大三的她坐在大二的学生里,那种触目直接刺伤了她的自尊心。丢脸倒还在其次,她觉得这次挂科对她更意味着一种警示,仿佛生活的不远处即将发生某种不测。她想报应最终还是来了。
这段时间,她其实过得很混乱。她想她果真是驾驭不了两种生活的,结果是她正常一面的生活被她的黑暗搅得越来越失去平衡。她校园里的朋友,开始背离她,因为她们觉得她隐瞒的东西越来越多,她们觉得摸不清搞不懂她。同睡在一个寝室的4张床上,她们越来越貌合神离。
白天和夜晚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让年轻的童瞳尝到某种冒险的感觉。可是现实却不是一个玩笑,这次考试当掉,让她嬉笑肤浅的青春,一下子有了种真实的严肃。
计算机课下课的时候,她的外教打来一个电话。
“Sherry。”这个憨和的老外叫着童瞳的英文名,“院长叫你明天去校博物馆一趟。”
“什么事?是我犯什么错了吗?”童瞳这段时间越来越无来由地神经质。
“Hey,takeiteasy。”外教轻松地笑了起来,“Sherry,我想你最近需要放松。你放心,据我所知,不是坏事!”
晚上,她去夜总会上班,下决心准备今天辞职。从后门上楼的时候,眼皮开始隐隐地跳,她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她正在四处找人,一个妈咪走到她面前,对她耳语着说:“你跟我来,我今晚给你介绍个好客人,出手特别大方。”
最后一次了!她对自己说。
一进包厢她就发觉气氛不对。跟同龄人相比,童瞳算是个胆大的女孩,否则也不会只身单闯这样复杂的场所还略给她闯出一条路来。可是今晚,见到这群客人,她那隐藏了多日的本能害怕,终于蹦了出来。
这一群客人,全部身形彪悍、面貌凶狠、文身遍布,坐在离门很近的一个年轻男子,手臂上赫然有一条长长的刀疤。妈咪指着坐在最中间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这是四哥,小雪,去,你今晚好好陪陪他。”
小雪是童瞳在夜总会中的艺名。
童瞳抬头看着那个人,只见他剃了一个光头,虽是一身名牌但浑身上下却有种呼之欲出的匪气,暴露在身体外的皮肤也是满布文身,右手腕戴了很粗的一串玛瑙佛珠,颈上绕着一条极粗的黄金项链包玉佛坠子。
童瞳想退台。可是妈咪竟然抵在她身后。看来今天晚上这个客人是极其重要了,妈咪不想得罪,要不,她一般是不勉强童瞳的。
硬着头皮坐下。其他男人见四哥点过了,也一个个点了小姐坐在身边。渐渐地,敬酒、唱歌,场开始热起来。那个四哥也还好,见童瞳不怎么喝酒也就不勉强,随便跟她聊着天,当得知她还在上学时也不免高看一眼。
前半场还比较正常,这群人一直喝酒唱歌玩骰子什么的,童瞳之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渐渐放下来些,心里只盼他们赶快走自己好脱身。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黄头发的男人走过来,毕恭毕敬请示道:“四哥,来一条?”四哥摇摇头:“不弄了,一大把年纪的,你们年轻人自己玩玩吧。”那黄毛仍不放松:“四哥,打一条吧,叫身边这美女陪你打一条,放松放松!”
“你们先打,我再看看。”四哥最终发了话。那黄毛点点头,走到包厢中间的一张茶几旁,从怀中摸出一小袋粉末状的东西,倒了一小堆在玻璃桌面上。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把那堆粉划成极细的一道一道。这时,所有人都像知道什么似的渐渐聚拢在他身边。他划好后,找出一堆细细短短的吸管,每人发了一根,然后,自己低下头,把吸管插进一只鼻孔里,一手按着另一只鼻孔,将吸管对着划成细条的粉,从左到右尽皆吸进鼻腔。
随后,包厢里的客人、小姐全都像他那样,吸了一到两条不止。
童瞳赫然惊觉:这些人是在吸毒!那粉末难道就是传说中的“K粉”吗?
她尽量陪身边的四哥讲讲笑笑,敬了他一杯酒,说:“四哥,我是不玩这个的哦。”四哥点头笑笑。这时,那个黄头发男子又走过来说:“四哥,这个你不玩,待会‘溜冰’①吧?”四哥说:“今晚算了吧,我有点累。”黄毛还准备再劝。突然,一个妈咪跑进包厢来说:“赶快收起来吧,警察来了!”
众人听见警察,表面上都很不屑,黄毛更说:“警察来了算什么啊!”
童瞳一听就起身要走,四哥拉住她,说:“不要怕,跟你没关系的,我们都能摆平。来,再陪我喝一杯酒。”一双手铁箍似的钳住她。童瞳无奈,只得坐下。一杯酒刚喝完,一群便衣就冲了进来。
“蹲下!蹲下!全给我蹲下!男女分开!”便衣大声喊道。
童瞳刚想站起来,又给四哥拉住了,“坐着!”他低声凶狠地说。这时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已蹲下了,只有他们俩人稳坐沙发正中。
警察对着四哥嚷道:“怎么回事,赶快蹲下!是不是要我动手啊!”
童瞳这时已经着了慌了。她最害怕警察要查身份证,那么这件事捅大了说不定要闹到学校去。
四哥仍不听。那警察拔枪就向他们走了过来。这是童瞳平生第一次见枪,她不由得愣住了,心想自己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