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片刻后,什么也没发生,没有利齿,没有血。
仿佛周围的空气沉了一沉,我忽然醒悟过来,挣脱了他的控制,狼狈地跌坐在楼梯口。
我忘不了那一刻——
那男孩大约和我同龄,帽子已经拉下,他的头发染成栗色,乌黑的眼睛如蒙着一层薄雾,他微微带着讥诮的神情,无声地朝我做了一个口型。
“大笨蛋。”当我辨认出来之后,不禁又惊又怒。
整理好弄皱的衣服,我带着被羞辱的心情,把表盒放在地上,默默地拾起书包,向楼下走去。
“你去哪里?”
我不愿回头。
“爱丽丝。”他喊着这个名字。
我只得停了下来,回过头。
他以一种美妙的姿态很随便地倚在门上,手垂在腿边。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次我只是放过了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为他那种肆无忌惮的样子感到吃惊,但随即以自己平时罕见的强硬态度答道:“无聊的人才会做无聊的事。”
他并没有显得被触怒,而是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到唇边,“太严肃了,你甚至没有笑。我本以为可以令你开心——不喝杯茶再走吗?”
听到这些话,我愣了一下——我是不是过于严厉了?
但那狡猾的家伙几乎立刻捕捉到了我这一丝细微的神情变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念白似的唱道:“我会来看你,爱丽丝,带着花。沉默的爱丽丝,只要你答应我……”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在湖滨路上,愈跑愈快。
天已经黑透了,到家的时候,妈妈却照旧只问了句:“作业做好没有
他说到做到。
正是秋天最好的时候,风有点微凉,放学的人如大群绵羊一样,熙熙攘攘地挤出校门。
他像是已经等了挺久,敞着校服的领子,随随便便地坐在台阶上,伸着长长的双腿,怀里抱着一大捧紫色的三色堇。很多女生都好奇地偏过头去看,交头接耳。
我低头匆匆走过,假装没有看见。
本以为他会挡住我,或是喊我的名字,不料他却只是把花往我手上一塞,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喂!你……”我拿着花,愣在原地。
之后的一个星期,同样的戏码上演,天天如此。
终于在周五,我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
他看着我,栗色的头发落在眼睛上。
“我要和你谈谈。”我说。
“可以呀。”他笑了笑,明亮的光线下,我才注意他露出一颗尖尖的犬齿,“这里人太多,去小树林怎么样?”
但我不信他会在学校里置我于死地,再说阳光也没有把他烧成飞灰,于是点点头。
我们并肩走进树林,一路上都没有交谈。我手心里全是汗,他倒是顾盼自若。
“你为什么天天来我们学校?”
“这也是我的学校。”他笑道。
“带花来是什么意思?”
“你不喜欢花吗?”他拔下一枝,随手插在我发际,后退两步,“看,多漂亮。”
“别这样!”我摸了摸头发,把花扔在地上,提高了声音,“我还不认识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同学。”他忽然显得很正经,异常平静地答道,“比你高一级。”
“不可能。”
“随你信不信,我叫乔乔。”他说。
“那么你是在捉弄我吗?”我单刀直入地问道,“一个无聊的新游戏?”
“不,我注意你很久了,每天下午放学后,你都坐在教学楼背后的台阶上发呆。”他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嘻嘻哈哈地说,“因此我打算追求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礼物已经还你了。”我说,“对不起,我该回家了。”
“等等,”乔乔在我背后喊道,“让我做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的真名,但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乔乔确实成了我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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