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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失森林

  1黑夜的城市,冷冽的风,呼啸而过。

  路上,夜行的大巴在急驰。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到十二点半才回家,我的手机一直不敢开机,因为不知道如何向爸妈解释。老爸还好,老妈就不同了,虽然她从未见过罗天,但对罗天极为反感,这种反感随着罗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约变得愈加强烈,她总抱怨我没用,找了个破警察。

  事实上,最主要的原因莫过于罗天没钱,在她眼里,警察都是穷光蛋,她做梦都想让我嫁给有钱人。

  哎,为人父母也不容易啊!

  我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刚进屋就被老妈吓了一跳。

  深夜时分,她居然贴着一张惨白的面膜纸,又不开灯,在电视机雪花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骇人。

  我拍拍胸口,一边开灯一边换拖鞋,“妈,您怎么三更半夜做面膜啊?吓死我了!”

  老妈打了个哈欠,随手关掉电视,看那样子她似乎在沙发上睡了一觉。她白了我一眼,懒洋洋地说:“是啊,为了把你吓清醒,我的面膜才敷到现在,不然你又找借口溜开了。”

  说话间,老妈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突然像是被针扎到屁股一般,弹跳起来,尖叫道:“天哪!快一点了,我都敷了一个多小时!都是你这个死丫头害的!过来坐,不许跑!”她转身奔进洗手间,嘴里还不停地嚷着:“完蛋了,完蛋了!”

  老妈最爱漂亮的,视脸如命,只要听说哪种护肤品能使人年轻美白,她必定不惜重金购买,而且她毫无定性,哪怕今天买了一套兰蔻,明天听说资生堂好,她就毫不犹豫地跑去买资生堂。所以,家里不同牌子的护肤品早已堆了满满一角落,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老爸责备老妈实在败家,老妈就反过来教训老爸,甚至委屈地说老爸希望她早日变老,好在外面找小三,吓得老爸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她。

  从此以后,老妈便走上一条名正言顺的败家之道,这次不知打哪儿听说雪肌精泡纸膜美白立竿见影,她一口气买了五瓶,一天到晚没事就爱折腾她那张脸,不过她这样七整八弄还的确有效果,脸上没有任何皱纹,年轻得很,看上去就跟三十多岁一样。

  稍过片刻,老妈从洗手间出来,坐定后,开始不停地照镜子,然后把脸凑到我面前,异常紧张地问:“小烟,你快看看,我的脸上有没有起红斑?会不会过敏啊?那个面膜只能敷五到十分钟的,都是你,这么晚才回来,害我睡着了。”

  我仔细打量她的脸,认认真真地说:“没有,很白,很光滑,水嫩嫩的。妈,您的皮肤真是太好了,我以后也要学您做面膜。”

  说罢,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她一下子就躲开了,嚷道:“别碰我的脸,你那手上多少细菌呀!”照了半天的镜子,老妈把脚靠在茶几上,开始小心翼翼地涂起指甲油。

  我凑过去,笑嘻嘻地说:“妈,您这指甲油的颜色真好看,涂上去显得您的脚好白哦。”

  老妈对我的奉承无动于衷,头也不抬地说:“别以为讨好我两句就不说你了,哼,我早跟你爸打了赌,知道肯定请不动那个罗大神探,你爸还不信,说这次肯定能来,怎么样,来了吗?他就是个祖宗,不,比祖宗还要祖宗,非得让人八台大轿抬……”

  “我们本来要来的。”我小声地接口道。

  “本来本来!你哪一次请得动他?”老妈生气了,把指甲油扔到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他很忙,人家是神探,可他再忙也应该抽空过来见见我和你爸吧。他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什么意思啊?压根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还总是护着他,把手机都关了,你怎么这么没用?”

  我低下头不说话,暗自后悔不该那么冲动跑去见段正扬和佟秀丽,不然……还有那一堆礼物,花了罗天不少钱呢。不过礼物被佟秀丽拿走的事我没敢对老妈说,说了她也不会相信的,还以为我护着罗天。

  见我耷拉着脑袋,老妈把语气放柔了,“小烟,妈妈说你也是为了你好,跟一个破警察能有什么出息?又没钱又危险,那些罪犯全都是亡命之徒,有的还会绑架警察的女朋友,一不小心就把命搭进去了,我每天看新闻,总是提心吊胆,就怕你出事,你爸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你跟警察交往。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不反对你自由恋爱,可你不能马大哈呀,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不把你当一回事吗?他都没有诚心跟你交朋友,要不怎么叫了那么多次都不来呢……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不图他有钱也要图他对你好啊,妈妈是过来人,你现在管不住他,以后结婚了……”

  “妈——”见老妈越说越远,我赶紧打断她,坐过去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我还年轻,没想过抓紧结婚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罗天生气了,他没有不把您和我爸放在眼里,背后不知说了你们多少好话,这次千真万确真的要来,都已经到楼下了,是我的错……对了,妈,您还记得苏雪吗?”

  “哪个苏雪?你想转开我的话题是不是?”

  “没有啦。就是原来住咱家隔壁苏伯伯的女儿,她以前还抱过我的,您总夸她长得漂亮,还记得不?”

  “哎呀,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特别爱吹牛的苏伯伯啊!他总是穿件破棉袄,腰里别着一根长烟杆,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写着繁体字的信封,逢人说是台湾亲戚给他写的信……他们家那个苏雪真是漂亮啊,上门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可苏伯伯谁都瞧不上,说要把苏雪嫁到台湾当阔太太,背地里不知让多少人笑话呢。这都十几年了吧,你怎么突然提这个?你见到他们了?不是说他们投奔台湾亲戚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见到苏雪了,可惜她已经死了,苏伯伯早些年过世了。”我把苏雪的案子,以及见段正扬和佟秀丽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不过没有提苏雪给我打电话的事,以免老妈担心。

  事情刚刚讲完,老妈的眼睛顿时瞪圆了,摸摸我的额头,“小烟,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要把那小鬼接到家里?他可是杀人犯的儿子啊!”

  “他是无辜的,他才七岁,什么都不懂,何况段正扬还不一定就是凶手。雷雷很可怜的,一下子没了爸爸妈妈,也没有其他亲人,佟秀丽对他又不好,怎么说他也是苏伯伯的外孙啊!”

  “哼,又不是我外孙!再说了,我们跟苏伯伯没有亲戚关系,就算是亲戚,碰到这种事谁不躲得远远的?他可怜,街上一大把没有家的老人、孩子,你全领回家好了,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啊!”

  “我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

  “这事儿没得商量,我不会答应的!”老妈打断我的话,站了起来,“你别一天到晚闲在家里没事干,赶紧出去找份工作,闲在家里把脑子都闲出毛病了,整天就是玩农场、玩斗地主,再这样我把电脑拆了。”

  说完,她快步走进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探出头来,略带命令地说:“明天哪儿都别去,楼下的方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从英国回来的,是个博士,年纪稍微大了点,三十四岁,不过家里有钱,照片我看过,长得也可以,文质彬彬,约好明天下午两点半见面的,记住了,打扮得漂亮一点,要像个女孩儿样,别整天疯疯癫癫的,人家可是个海归啊!”

  一听这话,我乐了:“海归不值钱了,现在流行的是‘经济适用男’。”

  老妈愣了一愣,问道:“什么经济适用男?”

  “所谓经济适用男嘛!话说小姑娘们梦中都想找一匹白马,谁知道睁开眼发现满世界都是灰不溜秋的驴,悲痛欲绝后,只能从驴群中挑个身强力壮的,这样的驴就被命名为:经济适用男。”

  “那你放心好了,现在这个海归就是一白马,就算不是白马王子,也称得上白马王爷。”

  “妈,您上街打听打听,随便抓一个可能就是海归呢,不是美国来的就是英国来的。再说了我才二十岁呀,您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吗?还给我找个那么老的,他要是再大几岁,我都可以管人家叫爸爸了。”

  “去去去!没正经!”老妈嗔怒道,“老点儿有什么关系?老点儿才会顾家,才会疼老婆,我要不急着给你找对象,你一门心思全钻那个破警察身上了,找个小白脸以后有你受的……”

  “罗天不是小白脸……”我嘀咕着。

  “不是小白脸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您都没见过他,这样说太武断了。”

  “我不用见也知道他就是个小白脸!”砰的一声,老妈关上了门。看来,她对罗天的成见还不是一般的深,明天中午无论如何也要把罗天带回家来。

  2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段正扬从看守所逃跑的事,他怎么会逃跑了?假如他不是凶手干嘛逃跑,到时候不是有理说不清吗?

  想了半天,我决定给罗天打电话,问问他那边的情况,没想到电话那头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抑或是线路出毛病了,因为从我认识罗天到现在,他从未关过机,他曾经说过,作为警察可能随时有任务,即使碰到非常要紧的事而不能使用手机,他也会把手机放在一边或抽屉里……

  当我确定他的确关机后,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丝不安感,罗天遇到什么事了?

  胡思乱想许久,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我只好找别的事情做做,企图分散自己对罗天的担心。

  启动电脑,打开Google搜索《杨令公撞碑》。

  罗天说案发现场有一幅《杨令公撞碑》的彩色图画,原以为是段雷画的,后来从佟秀丽处得知段雷是先天性色盲,自然就不是他画的,那么会是谁画的?

  不一会儿,我搜索到相关资料,宋朝名将杨业遭奸臣陷害,兵败金沙滩,落得全军覆没,走投无路之下被迫撞向李陵碑自尽……

  看完后,我有些恍惚,在案发现场留下这样一幅画是什么意思?

  我认认真真地读了几遍,“走投无路之下被迫撞向李陵碑自尽……”

  读着读着,我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呼啦一下全涌到头顶,难道这幅画是苏雪留下来的?

  她是自杀的?

  霎时间,我激动得心脏狂跳,仿佛将跳出胸膛。

  苏雪怎么可能自杀?不是说现场没有凶器吗?她如何做到砍断头颅后,再处理凶器?

  不可能!不可能做到的!

  好!假设她做到了,可是她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自杀?这不是让警察怀疑段正扬吗?难道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被当成杀人犯抓起来?这样一来,段正扬如果罪名成立,岂不是判死刑?

  或者……苏雪不是单纯的自杀,她最终的目的,而是要段正扬死?

  可这是为什么呢?我揉着发疼的脑袋。如果她想跟段正扬一起死的话,她完全可以下毒,或者打开煤气,能死的方法多着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身首异处?再者,假如她试图杀害段正扬,为什么还要在现场留下一幅画暗示她是自杀的……

  假如这幅画真是苏雪留下的,那她的自杀就是处心积虑、计划许久的,因为她知道警察深入调查后,肯定发现段雷是色盲,从而对图画起疑。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自杀。

  倘若真是这样,段正扬就不是凶手,可以无罪释放。那么苏雪到底想要段正扬死,还是不想他死?

  不对!我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幅画根本不是苏雪留下来的,而是段正扬,苏雪也是他杀的,他想用图画误导警方,使自己脱罪。

  想来想去,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否则我实在想不通苏雪怎么能够在杀死自己之后再处理凶器。

  如果段正扬是凶手,他的“越狱”也很好解释了,大概担心自己的阴谋早晚被揭穿。

  尽管我想不出他是如何逃出看守所的。

  我再次拨打罗天的手机,依然关机。

  心陡然空了,好像有一只手伸进胸膛里摘走了我的心脏似的。

  这个夜晚,漫长而空寂,让我忐忑不安。

  3天刚蒙蒙亮,我迫不及待地出门,拦了一辆的士直奔公安局。

  值班的张叔叔说罗天自昨天下午之后就没有回来,还说昨晚大家都在找他,但他一直关机。

  张叔叔困惑地说道:“你也找不到罗队吗?奇怪,上哪儿了?他是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不会一声不吭不见了,也许遇到什么事吧?”

  听到这里,我差点哭了,连“再见”都没跟张叔叔说,怕自己忍不住在他面前落泪,心急火燎地赶到罗天的住处。

  我知道这是徒劳的,局里的人找不到罗天,肯定早已来过。

  但我仍然使劲地拍着门,喊罗天的名字,不停地喊着。

  喊到最后,把邻居的狗吵醒了,疯狂地吠叫起来,再后来把狗主人也惊动了,扯着嗓子骂了一句话,也不知道在骂他的狗,还是骂我。

  我不敢再喊了,顺着铁门蹲了下去,眼泪再也无法抑制住,把头埋进膝盖,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罗天,你到底在哪儿?

  正如张叔叔所言,罗天是一个责任感特别强的人,不会一声不吭不见了,他一定遇到什么事。

  遇到什么事呢?我愈加心惊胆战,凡是认识的朋友我逐个打了电话,可是谁也没有见到罗天,他就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罗天的同事,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刘扬在电话里安慰我,表示罗天不会有事的,让我不要着急,他们会尽快找到他。

  我疲惫地坐在地上,蜷缩在门口,脑海里一片混乱,无助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侵蚀着我。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也不记得拨了多少次罗天的电话,“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还是这个声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与茫然感包围着我。

  天已经大亮了,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蜷缩在闷热的楼道。

  渐渐的,耳边响起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音乐声,播放的是吕方的《朋友别哭》——有没有一种爱,能让你不受伤,这些年堆积多少对你的知心话,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你的哭,我也有感触……

  这充满磁性、略带伤感的歌声里,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依稀中,我看见罗天,原来,他不曾消失、不曾远去,就站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像以前那样,捏了捏我的鼻子,轻轻擦去挂在我脸上的泪珠……

  直到有人把我推醒,我才发现那只是南柯一梦。

  睁开眼看到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奶奶,她俯身轻轻推我,“小姑娘,你怎么睡在这里?”

  茫然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天气太热了,要不要到我家喝杯水?”

  “呃,不用了,谢谢您!”我有些狼狈地站起身。

  “别睡在这里,很容易中暑的。”说完,老奶奶转身上楼,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腿脚不方便,只见她左手挽着一只装满生活用品的篮子,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每上一步台阶都如此费力,看着像要摔下来的样子。

  我赶紧跑过去搀住她,接过篮子,问她住几楼。

  当她回答住在八楼时,我惊讶得张大嘴巴,“八楼?您的孩子呢?怎么您还要下楼买东西呀?”

  老奶奶微微笑开了,一边艰难地上楼,一边很平静地说:“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我也不想躺在床上让他们伺候,我老了,帮不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下来买买东西,趁着现在还能走,要是再不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真的散了,当是锻炼身体吧……”

  说着,老奶奶停下脚步,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脸上全是汗水,衣服也被汗湿了,完全超出了她所说的“活动活动”。她的表情却是那么平静、坚定,清晨的阳光在这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折射出亮丽的色彩,她年轻时,一定非常漂亮吧。

  我心里涌出一丝感动,她应该有八十多岁了,拄着拐杖,每天这样跑上跑下,八楼啊……

  想象得到她的子女并不孝顺,否则怎么舍得让她这么大年纪每天跑上跑下?如何不知道她那步履蹒跚的脚下有着多么大的毅力和忍耐?而她却处处为子女着想,不让成为他们的负担,无怨无悔地自我安慰着。

  霎时间,我不再担心罗天的突然消失了,也许他有秘密任务呢?对啊,我不能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吉人自有天相,老奶奶是这样,罗天也是这样。

  4“秘密任务?”

  “对呀,你知道吗?”下楼时,我给刘扬打了电话。

  “呃,这个,”刘扬像在犹豫,含含糊糊地说,“既然是秘密任务,那肯定就是……秘密了。”

  当我问到这个任务是不是跟段正扬的逃跑有关系时,他回答得更加含糊了,大概不方便对我说吧。我只好挂掉电话,赶去实验小学,段正扬逃跑后,必定想办法见见他儿子。

  班主任表示段雷今天没来上课,她显然不知道段雷的父母出事了,一个劲儿责怪他们为什么不给段雷请假,还说段雷这段时间不认真听课,总是走神,本来成绩就不好,这次的模拟考试还考了全班倒数第一,照这样下去,肯定留级,还说准备抽个时间家访等等。

  那语气仿佛我就是段雷的妈妈,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一般。

  实在没工夫听她喋喋不休,我赶紧找了借口溜走,然后找到佟秀丽的儿子强强,他也说没见到段雷,再问了问,才晓得昨晚我和罗天离开佟秀丽家不久后,段雷把强强一套新的变形金刚拆了个面目全非,结果被佟秀丽狠揍一顿,哭着跑出门,一直到现在不见踪影。

  来到飞翔广告公司找到佟秀丽,问到她为什么不找段雷时,她眼睛瞪得比牛还大,用她那尖锐刺耳的嗓音嚷道:“我找了呀,找了一晚上呢,没找到有什么办法?我白天还要上班的……只不过说了他两句,没想到他脾气那么大,你不知道,那套变形金刚是我欠儿子儿童节的礼物,昨天上午才买的,晚上就被那小王八蛋给毁了,你说气不气人?”

  我不悦地皱了皱眉,刚才在学校,我分明听强强说佟秀丽狠狠揍了段雷,现在到了这里,却变成“只不过说了他两句”。我懒得揭穿她的谎言,也知道她昨晚肯定没找过段雷,她本来就把段雷当成累赘,这下正好甩掉了,铁定巴不得不再回来。

  我只是觉得她有些无情,段雷这么小的孩子,难道她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出意外吗?

  于是,我决定把段正扬逃跑的事告诉她,“段正扬从看守所逃跑了,他肯定来找你要儿子的。”

  佟秀丽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惊呼一声,用手捂住嘴。

  这个消息显然把她吓倒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想着。

  离开学校,我来到段正扬的家,段雷没有其他亲人,在佟秀丽那儿受了委屈,理所当然应该回家。

  可是按门铃按到手痛,也没人开门,看来他不在。

  游乐场、儿童乐园、动物园、海洋馆……跑遍S市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可能去的地方,一直找到晚上十点钟,还是一无所获。

  他跟罗天一样,一夜之间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无影无踪。

  坐在酒吧的角落,我喊了一打啤酒,一杯一杯地喝着,从未如此疲惫无助,段雷或许被他父亲段正扬带走了,可是罗天呢?他被谁带走了?

  昏暗的世界里,蓝灰色调的灯光,掩饰了我的颓废,也掩饰了我的焦虑与茫然无助。

  酒吧的圆形舞台上,年轻的歌手正在深情并茂地演唱着杨坤的《那一天》,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不是看到他正在唱着,观众们还以为放着原声呢。

  不会是对口型吧?我醉醺醺地想。

  透过玻璃,我凝视着窗外的黑夜,时间一分一秒地悄然走过。

  在迷幻的歌声里,光怪陆离的都市夜空杂乱无章。

  这是浮华闪耀的表面,这是我们的时代。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着,掏出来看,是老妈打来的,她今天给我拨了很多电话,我没接,她就给我发信息,说我不听话,成心跟她作对,要是再不接电话,回家后一定剥我的皮。

  过量的酒精使得我头脑发热,我按下接听键,劈头盖脑地冲着老妈发脾气:“罗天不见了,雷雷也不见了,这下您开心了吧?您不要再烦我了,我的事不要您管!”

  挂掉电话后,我趴在桌上不停地哭着,哭着。

  男歌手还在唱着:“那一天,那一天我丢掉了你,像个孩子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沧桑沙哑的歌声触及我心里最柔软的部位,痛得让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看见罗天,他正微笑着向我走来,周身笼罩着一片七彩灯光,恍如梦境。

  真的是罗天吗?我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喉咙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

  罗天,罗天……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岂料刚跨出一步,就一头栽倒下去,醉得不省人事。

  5痛,头痛欲裂,还伴着身体各部位出现的阵阵刺痛,好像有东西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我。

  到底是什么?我的眼皮动了动,还未睁开眼,又一个东西砸在我的胳膊,彻底把我砸醒了,耳边响起不知名东西发出的“吱吱”声。

  我动了动脖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树叶,刺眼的阳光被分割成无数块碎片,闪着鱼鳞般的光芒。

  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做梦吗?

  当我的脑子里出现“做梦”这个词时,再次被砸了一下,这次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左脸,疼痛使我真的愤怒了,可是侧过头时,却让我完完全全惊呆了,嘴巴也在一瞬间张成O型。

  我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只毛茸茸的不明物体。

  它跟我打了个照面后,发出“吱吱”的声音,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是它拿东西砸我?

  当我意识到那是一只猴子的时候,我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想要逃开,没想到一翻身落了个空,我尖叫着往下坠落,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往下掉落时,我的手到处乱抓,结果划出一道口子,血迹斑斑。

  我一边皱着眉呻吟,一边抬头向上看,这才发现自己从一棵树上掉下来,幸好不高,要不然就摔死了。

  不对啊!为什么我睡在树上?这里是哪里?

  纳闷之际,一个粗鲁的男声传进我的耳朵:“喂,那边是不是有人?”

  我的脑子一热,来不及细想,撒腿就跑,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树……

  我靠!做梦嘛!怎么梦到森林了?

  那个男声再次响起:“真的有人!快追!别跑!你站住!”

  快追?显然对方不止一个人。我吓得够戗,拼命奔跑,一边连连祈祷着:老天爷,您发发慈悲吧,赶紧让我醒过来呀!这个梦不好玩!

  他们越来越近了,我能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以及他们凶神恶煞的喊声。

  就在回头的刹那,顿觉左脚踝一紧,整个人向后仰去,容不得我半分思考的空间,就被头朝下吊在半空中,我凄厉地尖叫着:“啊!救命啊!”

  这个梦惊险*真得让我质疑,我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我看见了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子。

  其中一个穿蓝色衣服的男人看到我这副模样,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地说:“小样儿!你再跑啊,我看你往哪儿跑!”

  头朝下被吊着让我血液倒流,有些窒息,脸和眼睛涨得发疼,尤其眼睛,充血得眼珠子似要爆出眼眶。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救救我,我再也不跑了,放我下来,求求你们救救我……”

  一个穿蓝衣服的男人问:“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语气严肃得像在对待犯人。

  闻言我哭得更大声了:“我不知道啊,这不是在做梦吗?求求你们放我下来,我快要死了,呜呜……”

  他们无动于衷地站着,任由我哭泣哀求。

  直至那个小孩子说了一句:“你们把她放下来吧,我好像认识她。”他们才把我放了下来,砰的一声,头撞在地上,撞得我眼冒金花。

  穿蓝衣服的男人问道:“她是谁?”

  小孩子说:“我、我不知道。”

  穿蓝衣服的男人怒了:“不知道你叫我们把她放下来?信不信我揍你……”

  小孩子委屈地道:“我好像认识她,但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啊!”

  说话间,我挣扎着坐起来,解开套在脚上的绳索,一边揉揉脑袋,一边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搞什么?他们是什么人?这是做梦吧?

  当我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孩子的脸上时,忍不住失声叫道:“雷雷?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在找你!”

  真的是段雷!可是他怎么也在这里?

  段雷眨巴着眼睛,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我有些茫然,喃声道:“醒过来?这不是在做梦……”

  话音未落,黑衣男人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小姐,这不是做梦,清醒一点吧!”

  顺着声音,我打量着他的全身上下,肤色黝黑,约三十五岁左右。这么热的大夏天,他居然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而且还打了领带。如果不是身体有问题,那肯定是精神存在问题,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不过他的西装看起来很脏,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脸色憔悴,一副熬了几个通宵的疲惫模样,嘴唇干得发白。后来才知道他叫顾峰,职业不明,因为每次问起他的时候,他要么沉默不语,要么转开话题,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哼,我倒希望这是做梦。”蓝衣男人有些自嘲地接过话。他叫周宇,三十二岁,他的态度没有顾峰那么严肃,穿着休闲,蓝色T恤和牛仔裤。不过有一点跟顾峰一样,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段雷也是如此。

  周宇的话让我脊背阵阵发凉,因为我意识到这不是做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实。头开始晕了,像是突发性缺氧似的,我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液,“你、你们……”

  “没错,我们全都一样,醒来后就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老子一定把他撕烂,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周宇咬牙切齿地说着,握紧拳头,对着身旁一棵树猛击过去。

  “那……那我们不能出去吗?离开这里……”

  周宇冷哼一声,白了我一眼,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告诉我,根本出不去。

  为什么出不去?我哆嗦一下,惊恐地四处张望。

  周宇一屁股坐在地上,语气淡然:“没用的,我们试过无数次,不管怎么走,始终回到原地。”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是什么地方?”

  无人应答,空气似乎也停滞了片刻。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转头看顾峰,他一直没说话,专心致志地检查把我吊起来的绳子,一脸的汗水,却始终没有脱掉那件厚厚的西装,甚至领带也不松开,真是个怪人。

  我再次看向段雷,他正歪着脑袋盯着我。我对他微微一笑,刚准备问他那晚从佟秀丽家跑出后遇到什么事,他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去过佟阿姨家,跟一个叔叔一起去的,对不对?”

  段雷的话让我一瞬间想到罗天的莫名失踪,心头一凛,他会不会也被带到这里了?随即我便否定了这种猜测,如果罗天真的在,段雷肯定会说“那个叔叔也在这里”。

  抑或是他还没有醒,就睡在森林里某个隐蔽的地方。再或者,他已经醒了,只是他们还没有碰到他……种种可能性似乎都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我激动得站起身,凝神倾听,用心感觉他。

  片刻后,我终于遏止不住地大喊着:“罗天——罗天——”

  周宇纳闷着:“喂,你在叫谁?”

  我没空搭理他,仍然大声喊着罗天的名字,心急如焚使得我拔腿就跑,想要顺着我感觉的地方寻找,我固执地相信罗天就在附近。

  岂知跑出两步就被周宇揪住了,他用力一拉,把我摔个四脚朝天。没等我挣扎,他牢牢地扣住我的两只胳膊,将膝盖跪在我的肚子上,痛得我大叫:“你干什么?流氓,放开我!好痛啊!”

  “痛就对了!”他丝毫也不放松,恶狠狠地问,“你到底在叫谁?”

  “关你什么事?放开我,神经病!”我痛得火冒三丈,大骂起来。

  “不说是吧?”他膝盖一用力,我立马痛得胃抽筋。

  “说!是不是你们把我们抓进来的?你的同伙在哪里?”

  我痛苦地呻吟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快死掉了。

  6“住手,这个机关是新的。”

  顾峰一开口,周宇把膝盖从我身上移开了,但还是扣住我的胳膊,问道:“什么新的?”

  “你先放开她吧,跟她没关系。”

  “你怎么知道跟她没关系?你刚刚没听见她在喊什么罗天吗?那肯定是她的同伙!”

  “跟她没关系。”顾峰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上前拉开周宇的手,“你看,这条绳子是新的,显然这个机关设了没多久,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被困的几个,这里还有其他人,也许……”顾峰顿了顿,“那才是抓我们进来的人,但也有可能……”

  不等顾峰说完,周宇就跳了起来,“肯定是那个罗天!”

  说着,他又要上来抓我,被顾峰拦住了,“都说了跟她没关系,如果真的是她就不会踩到机关了,更不会当着我们的面呼唤同伙。”

  周宇看看我,又看看顾峰,“可是……”他仍然对我心存戒备。

  顾峰说:“先回去吧。”然后将我拉了起来,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忍着腹部的疼痛,感激地朝他笑笑:“谢谢你,我叫古小烟。”

  对他的印象在短短几秒钟改变了,也不觉得他穿西装怎样别扭了。我把刚才为什么突然大喊罗天的原因告诉他,并请他允许我在附近找找,不征得他们的同意,回头又让人误会了。

  他想了想,说陪我一起去,一来怕我迷路,二来怕我再次踩到机关。周宇因为对我的戒备尚未消除,不愿跟我们一起,带着段雷走了。

  行行复行行,毒辣的太阳火球般地烘烤大地。

  尽管头顶有大片的树叶遮挡,仍然闷热难当。不一会儿,我已经汗流浃背,顾峰也是,本来黝黑的皮肤经太阳一晒黑得发亮。他不时捡起地上的枯枝摆成一个箭头作为标记,还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

  我压住内心的好奇,尽量不想他为什么不脱掉西装,可是我的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跳出一些问号——他会不会因为手臂上、身上全是伤疤,所以才穿得如此密不透风?如果真的这样,也用不着穿西装啊,他里面的长袖衬衫不是一样可以遮住伤疤么?打着领带又是什么意思?

  “不要去抓那些树枝,有时候会抓到蛇的。”

  顾峰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松掉抓在手里的树枝,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旁,尽量不让身体碰到那些错综复杂的树枝。我问他:“你觉得……是什么人在幕后*控这一切,把我们抓到这里?”

  “不知道。”他目不斜视地说,语气有些生硬。

  “你也是醒来后就在这里吗?”

  “对。”

  “一共几个人?就你们三个吗?”

  “八个,加上你,现在九个。”顾峰转头看看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神有些飘忽,“也许,人数还会增加。”

  天啊!我是第九个?而且还有可能会增加?

  我的心里顿时掠过一阵惊悸,感觉自己正在经历只有小说里、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

  幕后者——姑且称为幕后者吧——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们抓到这个森林?目的何在?一滴汗水沿着鼻翼往下淌,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你跟那个小鬼认识?”顾峰突然问。

  “你是说雷雷吗?其实也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因为被困的几个人谁也不认识谁。”

  “你跟穿蓝衣服的那个男人也不认识吗?”我有些诧然。

  “周宇?到这里才认识的。”

  “哦。你刚才说设机关的人就是抓我们的人,会不会是猎人设的?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在机关处放上求救信号,不是就可以得救吗?”

  “得救?”顾峰冷笑道,“你要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不会以为还有猎人了。”

  “那这是什么地方呢?”

  顾峰不再答话,蹲下身捡起枯枝摆了一个箭头的标记。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问到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全都沉默?

  难不成我们穿越到侏罗纪时期的恐龙森林了?

  7在这片迷宫似的森林里穿梭着,我只觉得口干舌躁,全身又酸又痛,尤其脑袋,痛得像要爆裂。我弯下腰,一手捶着大腿,一手撑着额头,问顾峰现在几点。

  顾峰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我一番,才说:“在这里,只能从太阳的位置推算时间。”说罢,他抬头看了看,“现在大概下午三点多吧,怎么,你走不动了?”

  我琢磨着他的话,猛然回过神摸摸自己的口袋,上上下下摸了透底,发现除了这身体、这套衣服,早已一无所有,钱包、手机等等全都不见了,我惊愕不已地看着顾峰,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耸耸肩,皱着眉说:“怎么?你不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什么都没有了吧?”

  我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有些绝望地蹲下身,又饿又渴,喉咙里干得冒烟。如果一开始我还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那么现在,我千真万确意识到事情的可怕了。我强忍住眼泪,低声问他:“真的出不去吗?森林肯定有入口,否则别人怎么把我们弄进来?”

  “是啊。”顾峰叹了一口气,“可是找不到那个入口,真的找不到,我们可能在这片森林的正中间,或者是最里面,离入口处很远很远……”

  “再远也应该有办法找到出路的!不然那些人把我们弄进来以后,他们怎么出去?”

  “那些人?”顾峰看着我,眼里多了一份疑问和戒备。

  “呃。”我立刻读懂他的意思,他像周宇一样误会我了,我可不想再挨打,赶紧解释道:“把我们这么多人弄进来,应该不止一个人干的吧?”

  顾峰默不吭声,收回他的目光,陷入沉思。

  我舔了舔嘴唇,感觉舌头都是滚烫的。

  如果此刻能有一杯可口可乐,再加一对香辣鸡翅、一个巨无霸汉堡,那该多好啊!

  这么一想,愈发饥渴了,我摸了摸肚子,问他:“你们被困几天了?吃什么?晚上睡在哪里?”

  而他答非所问:“你男朋友应该不在这里,别找了,太阳一旦下山,这里就会马上黑下来,你想象不到晚上的森林有多么可怕。”说完,他准备按来时的路往回走。

  “可我感觉他就在森林里,他一定……”

  “感觉?”顾峰冷笑着打断我的话,不再开口了。

  在迷宫里继续穿梭着,我深深感到力不从心,饥渴使得我两腿发软、头晕目眩,皮肤火辣辣地痛着,这里的阳光似乎比外面烈很多、毒很多。

  无奈顾峰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一言不发地埋头赶路。

  就在我累得快趴下时,顾峰突然停了下来,问我会不会爬树。

  爬树?我全身一软,整个人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看着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来的力气爬树?况且我也不会爬。

  “那你在这等着。”说完,他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两手搓了搓,就朝身旁一棵树上爬去。

  我有些晕眩地看着他,他爬到树上干什么?

  顾峰显然不善于爬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爬到一半,有好几次像要掉下来的样子,穿着一套西装爬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还有滑稽。

  我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暗自想着,我为什么在这里?谁把我抓来的?

  我记得昨晚……应该是昨晚吧……我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后来好像看见罗天,再后来就醉得不省人事,之后的事情不记得了,脑海里一片空白,醒来后就在这片森林里。现在想想,当时看见罗天应该源于对他的突然消失过于担心与焦虑,再加上酒醉出现的幻觉吧。

  罗天,你到底在哪里啊?我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顾峰喊道:“喂,古……你叫古什么?”

  我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古小烟。”因为树太高,我看不见顾峰,只看见大片的枝叶在晃动。

  “喏,接着。”

  “什么?”我刚说完,就见一个东西从树上飞下来,砸在我身旁不远处。我转头看去,顿觉眼前一亮,居然是个乒乓球般大小的果子,有点像没有成熟的李子,但是果皮看起来比较粗糙,也比较厚。

  野果应该都是这样吧?

  我欣喜若狂地扑过去捡起果子,连连吞着唾液,仰头问:“这是给我吃的吗?”

  顾峰没答话,继续扔着果子下来,我赶紧将它们捡起来,用衣服兜住,数了数,一共十八个。

  从树上下来后,顾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喏,这些……这些就是我们的晚餐了。”他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上还夹着一片树叶。

  我傻傻地笑了笑,心想,虽然果子小了点,但一人九个,勉强可以凑合。我掏了一个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擦,问他:“这是什么果子啊?我以前从未见过。”

  说话间,我吞了一口唾液,喉咙里更加滚烫了。

  顾峰拍拍衣服,站起身说道:“不知名的野果。走吧,回去把果子分给大家。”

  “这里是九个人的?”我一下子瞪大眼睛,实在难以置信。

  “你以为呢?”

  随着顾峰这番话,我的心情霎时跌入谷底,一人两个,塞牙缝都不够啊!

  顾峰似乎看懂我的心思,他笑了笑说:“我刚刚数了一下,上面还有十七个,也就是说,明天早上吃完以后,接下来我们连果子都没得吃了。”

  “没有其它的果树吗?”

  “暂时只找到这一棵,不知他们五个人有没有找到吃的,不过够戗了。”他看了一眼我衣兜里的果子,舔舔干得起泡的嘴唇,说道,“实在想吃的话,你就先吃一个吧,留一个跟大家一起吃,不然呆会儿你看见别人吃很难受的。”

  尽管此时又饿又渴,我生平也没有如此饥渴过,但无法将果子送进嘴里。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它,任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

  这一刻,我突然很想家,想念老妈的唠叨,想念老爸在我面前埋怨老妈太会败家,想念罗天……强烈的想念在体内肆虐地膨胀,我终于哭出了声音。

  怎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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