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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奇怪的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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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八百块钱买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和香,我想想都觉得不值,换作去其他的地方买,我估计都不用十块钱,那老太婆跟抢钱似的。但林帆却觉得很值,命根子一样地抱在怀里,他说不管怎样,至少让他见到了高敏一面,还说欠我们的钱会尽快还。冷梦凡说:“还什么呀,高敏也是我们大家的好朋友,我们谁也不想看到她受苦……这些钱,就当是我们大家一起出的吧,你们说呢?”

  我们当然没有意见,全都答应了。

  林帆感动得眼眶发热,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然后又很难过地说:“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去找神婆,不然的话,我也能早一点将敏敏从地狱中解救出来。”

  我忍不住问:“你真的相信刚才跟你对话的是高敏?”

  听我这么一问,几个女孩子也纷纷跟着问了起来,显然她们都不确定。

  林帆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那包东西,将它们抱紧了些,淡然一笑道:“重要吗?”

  一时间,我们全都不说话了,我看得出来,她们的心里都不好受。我定定地望着林帆,他消瘦的脸上是一片沉静,似乎还带着一丝幸福。我不禁感慨万千,是啊,神婆有没有把高敏的魂儿招出来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给了林帆安慰。

  回到学校后,我们约好晚上12点一起去荷花池为高敏超度,因为大家一致认为荷花池是学校里阴气最重的地方。走到宿舍区门口时,林帆叫住了我,向我说谢谢。我以为他是指照片的事,便说道:“不用客气的,拿张照片嘛,又不是多麻烦的事。”

  “不是……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会一直在亭子里坐下去,坐到死。”

  天已经黑了,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在夜幕中忽闪忽闪着光,我突然觉得他特别帅。

  我轻轻一笑道:“我相信,那一定不会是高敏所愿意看到的,想开一点,林帆,你不是一直都希望高敏过得好吗?我想,高敏也一样希望你过得好,有你这份情,足矣。”

  “嗯,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见。”

  夜里11点半,当我们走出宿舍时,外面突然变天了,黑压压的云层笼罩着整一片天空,并刮起了大风,在空气中呼呼作响。正要去给高敏超度就变天,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暗示?我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安。

  走到小树林的时候,风声更猛烈了,那些随风猛颤的枝叶,就像是一群幽灵在疯狂起舞,让人毛骨悚然。连城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我身上,从一走进小树林她就开始不停地念叨:“你们都别来找我啊,我是来给高敏超度的……小惠,你要保护我……”念个没完没了。

  关雨菲在身后说:“别、别、别念了,你还嫌不够恐、恐、恐怖啊?”

  当我们走到荷花池时,发现林帆早已等在了那儿,就站在那棵大树下,我们赶紧奔了过去,林帆拿出手机看了看,说还差15分钟,于是我们全都坐在了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尽说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以此来减少恐惧。

  我突然想起刘小惠死的那夜,我跟罗天在树下发现被人烧过的纸钱,我转头问连城:“刘小惠有没有什么亲人在学校里?”

  连城想了一下,说:“应该没有吧,我没听她说过,她平时连朋友也很少的,因为她有点爱贪小便宜,所以班里的同学都不怎么喜欢她。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我摇摇头,说随便问问,我不敢把那晚的事说出来,尤其是现在,我怕他们会害怕。如果照连城所说,刘小惠连朋友都很少,那么会是谁在她死的当夜来给她烧纸钱呢?肯定不会是连城,她胆子小得很,绝不敢一个人跑来荷花池,难道那些被烧过的纸钱真的是刘小惠的鬼魂?还有,罗天到底在她吊死的位置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说她不是自杀的?想到这里,我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那棵大树。

  我的举动把连城吓了一跳,她赶紧抱住了我的胳膊,惊恐地问:“怎么了,老大?你别吓我,我好冷……”

  冷梦凡说:“我也好冷,你们有没有觉得晚上的天气很奇怪?好大的风。”

  连城立马附和道:“就是就是,刚开始还好好的,我们一走出宿舍就起风了,我记得那个神仙婆婆……”

  叶寒纠正她:“是神婆!”

  连城“哦”了一声,接着说:“那个神仙……神婆说过,夜里12点是幽冥之门开启的时候,所以,那些、那些东西……会不会12点就……”

  林帆沉声打断她:“别说了,时间快到了!”

  这时,关雨菲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也许……死是一种解脱。”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从很远处传来的一样,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正出神地仰望着那棵大树,脸上平静得出奇。

  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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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手机上的时间停在了12点整,可是林帆却怎么也点不着那些符,风太大了,打火机灭了一次又一次,眼看12点就要过了,林帆急得差点儿把打火机砸了,粗话也不断地从他嘴里冒出来,最后,我们不得不紧紧地围成一个小圈,仍费了半天的劲才把那些符烧着,可惜已经12点02分了。林帆一边烧那些符,一边悲伤地说:“对不起,敏敏,因为风太大了,所以才超过了两分钟,对不起……”

  当林帆把高敏的那张半身照放进火堆里时,突然一阵狂风吹来,那堆火呼啦一下散开了,我们连连后退,失声尖叫,连城甚至吓得摔倒在地,只见一团火直直地向叶寒飘去,在一片尖叫声中,叶寒的裙摆嗖的一下烧着了,她惊恐之极地用手拍打那些火,然而,火却越烧越旺,她疯了似的四处乱蹿,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夜空:“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我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跟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儿,呆若木鸡。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冲到了叶寒身边,抱起叶寒,纵身跳进了荷花池。

  我们这才如梦初醒,奔到池边,大声地叫着:“叶寒!叶寒!”

  没一会儿,叶寒就被那个黑影救了上来,我一看,吓了一跳,黑影不是别人,正是罗天。我心里一沉,完了,给高敏超度的事肯定被罗天知道了。

  叶寒因为惊恐过度,在荷花池里喝了好几口水,这会儿呛得咳嗽不止,一张脸惨白如纸,紧紧地抓住罗天的衣服不放,蜷在他的怀里抖个不停。

  罗天什么也没说,一把将叶寒抱了起来,一口气抱到了医务室,还好叶寒没事,也没受伤,拿了药之后,罗天便送我们回宿舍了,林帆也跟来了,一脸的懊悔。

  待叶寒换好了衣服,罗天跟林帆才走进宿舍。我坐在床上,怯生生地看了罗天一眼,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宿舍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半晌,我起身拿了一条干毛巾给罗天,谁知他却不理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不免有些生气,悻悻地把毛巾放回原处。我知道他是在生我的气,可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理我呀,太不给我面子了,何况给高敏超度的事又不是我先挑起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罗天扫了扫他们几个人,淡淡地说:“有谁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林帆低着头,小声说:“罗老师,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让她们陪我去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林帆的话音一落下,罗天就火了,厉声道:“你以为你能抗得住吗?刚刚如果不是我,叶寒很有可能就……还有,晚上那么大的风,荷花池周围全是树,而且外面又是一片小树林,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团火烧到的不是叶寒,而是那些树,将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谁来负责?谁又能负得起责?”

  见我们都不吱声,罗天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为什么要去荷花池烧纸钱?”

  林帆说:“不是纸钱,是一些……符。”

  罗天皱皱眉:“符?烧符干什么?”

  林帆把头低得更厉害了,半天也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冷梦凡见状,便把下午去找神婆请灵的事全都摊了出来,然后又说:“罗老师,你也别怪林帆,他是因为太想知道高敏是怎么死的才会去找神婆的。”

  罗天说:“高敏的死因警方会调查的,去找神婆有什么用……”

  冷梦凡立即打断了罗天的话:“难道警方就有用了吗?如果警方有用,为什么到现在还抓不到凶手?”

  罗天一时语塞,我看见他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大概是冷梦凡的话刺到了他的痛处,其实这也不能怪冷梦凡,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罗天是一个警察,而且还是刑警队的队长。

  我正想着要不要插话,冷梦凡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些重,是以低声地说了句:“对不起,罗老师。”

  罗天淡然一笑道:“没事。放心吧,我相信警方一定会抓住凶手的。还有,以后别去找什么神婆,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可你们都是大学生,怎么还那么迷信?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更没有什么请灵之说,那些全都是假的,障眼法而已。”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注意到罗天似乎瞟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失望与责怪,好像去找神婆请灵全是我的主意一样。

  连城嘟哝着小嘴,咕哝着:“可是,神仙婆婆真的把高敏请出来了,还跟林帆对了话呢。”

  罗天说:“那你们有亲眼看见高敏本人站在你们面前吗?”

  连城仍不甘心地咕哝着:“虽然没有看到,但当时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阴风阵阵的,连桌子都在抖呢。”

  罗天无奈地耸了耸肩,抬腕看了看表:“今天太晚了,大家都早点睡吧,明天我带你们去看,看神仙婆婆是怎样请灵的。”说罢,他便跟林帆一起走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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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罗天和林帆走后,我们安慰了叶寒一番,因为她的样子糟糕极了,蜷在被单里簌簌地发着抖,想必是还沉浸在刚才被火烧的惊险中。我暗自庆幸,多亏罗天及时赶到救了她,否则后果真的不敢想像。

  安慰完了叶寒之后,我准备送连城回宿舍,她住的宿舍楼不在我们这一栋,她一个人不敢回去。

  正当我和连城出门时,叶寒冷不防突然说了一句:“我看见高敏了……”

  此话一出,立即像炸弹一样,在空气中轰然炸开了。连城一下子跳到了我身后,颤抖着说:“高敏?在……在哪?”

  冷梦凡也惊得四处环顾:“什……什么高敏?叶寒,你可别吓我们啊。”

  叶寒悠悠地说:“是真的,刚刚那团火向我飘过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高敏就在那团火里,她叫我救她,还责问我为什么不救她……当那团火烧到我的时候,我听见她在笑,笑得很奇怪,她说……她说……”叶寒停了下来,将身体弓成一团,脸上流露出来的恐惧足以令人窒息。

  几个女孩子纷纷追问:“她说什么了?”

  我看见一滴晶莹的液体,顺着叶寒的眼角滑落下来。她转动了一下眼珠,看了看我们每一个人,然后说:“高敏说……我们……都得死……”

  冷梦凡失声叫了起来:“为什么呀?我们从来没有得罪过高敏,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叶寒的表情变得很痛苦,还有一丝绝望,喃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连城都差点要哭了,从我的背后钻出来,焦急地说:“会不会是晚上为她超度时间超过了两分钟……”

  冷梦凡打断她的话:“这也不能怪我们呀,风太大了,根本点不着嘛。叶寒,你是不是看错了?你因为太害怕,所以产生了幻觉?”

  叶寒一口咬定所自己没看错,然后,她突然翻过身去,脸朝着墙壁,轻声说了一句:“她就站在门口,你们没有看到吗?”

  叶寒的话音一落,连城便大叫一声:“妈呀!”一个箭步奔到了冷梦凡的床边,飞快地爬了上去,缩在了冷梦凡的身后。

  我呆愣愣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叶寒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了我的心脏,因为我此刻就站在门边,背对着门外,我甚至能感觉到高敏正站在我的身后,冷冷地盯着我,盯得我全身疼痛,无法动弹。

  最后,还是关雨菲跑过来将我拉开。

  这么一闹,连城不敢再回宿舍了,我本来让她跟我睡的,但她见我睡的是高敏的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因为叶寒晚上神经兮兮的,关雨菲又太胖,所以连城就跟冷梦凡睡。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叶寒真的看见了高敏吗?可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到,而其他人却没有?会不会是她在说谎?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她所说的一切全是骗人的?可她为什么要骗我们呢?难道拿一个死人来开玩笑,她不害怕么?

  我想起关雨菲曾跟我说,学校里以前也有人鬼上身过,于是,我轻唤了一声:“关雨菲,你睡了吗?”

  关雨菲没反应,倒是叶寒翻了个身,回应我:“你也睡不着吗,古小烟?”

  经过晚上的事以后,我有些怕她,赶紧说:“不是,我……我很困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在怀疑我说的那些不是真的,对吗?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因为……”她顿了顿,又接着说,“也许,等高敏真的来找你了,你就会明白的,你用心去感受一下,一定能感觉得到她的……”

  我被她说得汗毛直竖,慌忙打断她:“别说了,睡吧。”

  许久以后,我仍然无法入睡,满脑子全是叶寒说的那句话:“也许,等高敏真的来找你了,你就会明白的,你用心去感受一下,一定能感觉得到她的……”

  不知不觉中,我竟鬼使神差地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地凝神倾听着,果然,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轻飘飘地飘到了我的耳边,我全身战栗了一下,那声音竟是——救……我……救……我……

  我猛一下睁开了眼睛,希望自己所听到的只是幻觉,可那个声音却仍然时起时伏地响着,似乎……就来自门外……

  难道,真的是高敏?

  渐渐地,一种不可抗拒的神奇力量紧紧地抓住了我,我翻身下了床,梦游般地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而去,脑子里轰轰作响,就快要被那个声音撑破了。这一刻,我完全相信叶寒所说的一切,她曾经说高敏在呼唤她,指引着她去某一个地方,而现在,我正经历着她的经历,那个声音就在前面,它在诱惑着我跟它走。

  我不知道它要带我去哪儿,我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走,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使劲地将我往前推一样。

  等到我清醒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荷花池了,就站在那棵大树下,冷冷的风在我耳边呼呼直响,脚下是我们晚上烧的那些符和香,已经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在那堆被烧过的符里面,我看见了一个白糊糊的东西,我弯腰捡起来看,发现那是高敏的照片,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头,在对我甜甜地笑着。

  看着看着,我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这张照片不是我们晚上烧的那一张!

  我们烧的那一张,高敏是披散着头发的,而现在这一张,高敏将头发梳成了一个高高的辫子……

  我扔掉照片,转身就跑,刚跑出荷花池就跟人撞了个满怀,我再也忍不住尖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接着,一束手电筒的光向我照了过来,那个人开口说话了:“怎么又是你?”

  随着他这一开口,我也认出他了,他是江川大学的校工,叫蒲鹏。我跟关雨菲那晚在水房里发现周子扬的尸体时,就是他用手电筒照我们的。我之所以很快就认出了他,倒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我后来也见过他几次,发现他跟教我们班听力课的陈老师有几分相似,年龄、身型都差不多,而且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有点驼背。

  我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

  蒲鹏用手电筒照了照我身后,问道:“你三更半夜来这里干吗?”

  我呆呆地望着他,不知作何回答,但瞬间我的心里又升起了一团疑云,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反问道:“那您来这里干吗?”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说:“最近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领导让我们晚上加紧巡逻,走吧,我送你出去,晚上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很危险的,尤其是……这里。”

  我哆嗦了一下,快步往前走了走,但还是不敢跟他靠得太近,我总觉得他有些可疑,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真的只是巡逻吗?

  很快,他便把我送到了宿舍楼下,还用手电筒照着我上楼。

  宿舍里乌漆抹黑的,我摸索着上了床,将脸蒙进被单里,想到刚刚莫名其妙地跑去荷花池就让我全身发冷,真的是高敏的鬼魂在指引我的吗?她为什么要指引我去荷花池?就是想让我看到那张照片吗?为什么那张照片跟我们晚上烧的那张不一样?难道是我们走了以后,又有人去那里烧高敏的照片?怎么可能呢?

  那么,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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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人死了。

  我还在床上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次的案发地点是在运动馆三楼的乒乓球室。

  于是,又像上次在荷花池发现刘小惠的尸体那样,几乎所有的人都朝运动馆奔去,只一会儿工夫,乒乓球室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经查,死者名叫宋静茹,22岁,福建厦门人,江川大学历史系三年级学生。死因为颅脑损伤。尸体被平放于乒乓球桌上,手脚摊开呈大字型,尸体的脖子上架着乒乓球网——初步怀疑,凶手先将乒乓球网拆下来,再将尸体放上去,然后再装上乒乓球网;尸体的头颅被砸得稀烂,头颅上方横放着一把大号锤子,锤子上沾有大量血迹、头发和头骨碎片,经检验,属于死者宋静茹,但锤子上没有任何指纹。除死者头颅处血肉模糊之外,现场并没有血迹斑斑,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经初步勘察,乒乓球室不是命案的第一现场,死者是在别处被杀后移至乒乓球室。

  跟周子扬一样,宋静茹的手里也有一张血迹斑斑的魔鬼牌。

  纸牌上又是一个恶魔的图像!只见这位恶魔身着绿色盔甲,他的头上有着一对苍蝇般的巨大触角,背后也长着一对黑色的、薄薄的羽翼。图中的他正仰起头,高举着双手,好像准备猛拍羽翼、飞向高空……但奇怪的是,他的嘴巴处,被红色的笔勾出一排歪歪扭扭的线条,乍一看,就像一个人的嘴巴给上下缝合了起来似的。不仅如此,在他的十根手指根部也同样被红笔划过。

  纸牌的底部,有着一个很小的英文单词,不过这次的,却是:Beelzubub。

  有了上次“撒旦”的经验,所以这次很快就知道魔鬼牌上的恶魔是谁了,正是“苍蝇之王”别西卜,在“七宗罪”中,它代表的是“暴食”。

  周子扬手里的那张魔鬼牌“撒旦”的确是在暗示下一个受害者的信息——愤怒之罪——经查,宋静茹生前脾气极其暴躁,常动不动就与人发生争执、吵闹……

  也就是说,宋静茹手里的魔鬼牌是在暗示下一个受害者将死于“暴食”。

  除此之外,还在宋静茹的牛仔裤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

  手把芙蓉朝玉京

  乡村四月闲人少

  一页古诗

  十觞亦不醉

  狂歌五柳前

  警方查明,纸上的字迹并非宋静茹所写。

  那么,为什么会在她的牛仔裤口袋里?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如果这张纸是凶手留下来的,为什么不跟魔鬼牌放在一起?如果跟凶手没有关系,那会是谁写给宋静茹的?这并不是一首完整的古诗,而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因考虑到这张纸是在死者的口袋里发现的,罗天专门查了这几句话的意思。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句话摘自白居易的《琵琶行》,是指琵琶女曲中声音近弱到无时,作者却仍能感觉到曲子所蕴含的情调;“手把芙蓉朝玉京”,摘自李白的《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玉京,道教谓元始天尊居处。这句话的前面还有一句“遥见仙人彩云里”,意思是说诗人仿佛远远望见神仙在彩云里,手拿着莲花飞向玉京;“乡村四月闲人少”,摘自翁卷的《乡村四月》,歌颂江南初夏的繁忙农事,指四月忙季,家家户户都在忙碌不停;“一页古诗”暂且不解,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十觞亦不醉”,摘自杜甫的《赠卫八处士》,指故人重逢话旧,不是细斟慢酌,而是一连就进了十大杯酒,这是主人内心不平静的表现;“狂歌五柳前”,摘自王维的《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指在优美的景色和浓厚的田原气氛中抒发自己冲淡闲散的心情。

  如此乱七八糟的诗句拼凑在一起,实在难以看出里面的含义。

  我皱紧了眉头,看了看罗天:“这是什么意思?”

  罗天显然也不明白,一脸的茫然和疲惫:“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这里面是有所暗示的。”

  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又是感觉?你知不知道感觉这个东西……”

  他摇摇头,极其认真地打断了我的话:“不,我的感觉从不会出错!”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争辩,他就是那样,一说到自己的“感觉”,就会倔得像一头牛。我再度看了看那张纸,说道:“我可没看出这里面有啥暗示,也许是你想复杂了呢?其实这个是宋静茹的男朋友写给她的,或者是暗恋她的人所写,梦见宋静茹像仙女一样手拿莲花飞向玉京,两个人喝酒一连喝了十大杯也没醉,然后又一起高歌,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罗天白了我一眼:“那‘乡村四月闲人少’又是什么意思?”

  我挥了挥手:“这还不简单啊?意思就是梦里的地点发生在农村,正值四月忙季嘛。”

  “‘一页古诗’呢?”

  “更简单啦,由梦而感,诗兴大发,于是便拼出一页古诗……”

  我的话还没说完,罗天就敲了我的脑袋一记:“拼你个大头鬼!”

  我揉了揉脑袋,委屈地嘟哝着:“我觉得没错啊,不然你说是什么意思?”

  罗天想了想,说道:“如果这真的是一种暗示,那么肯定不会是单看表面这么简单的,凶手把它跟魔鬼牌分开,一定另有玄机……”说到这里,罗天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像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线索似的,喃声道,“玄机?”

  我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他仍然一脸的严肃,片刻之后,才缓缓地说:“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写恐怖小说,<玄机>这个书名很有气势,肯定会畅销。”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讨厌!我还以为你发现了什么呢。”说完,我又忍俊不禁笑了一下,接着说,“你呀,总是这样,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复杂,一首拼凑出来的破诗能有什么玄机?它不跟魔鬼牌放在一起,意思再简单不过,说明这破诗根本就不是凶手留下来的。有时候,最关键的东西往往就在表面,你们却认为隐藏得很深很深,非得钻牛角尖,把它们想得很复杂。就像魔鬼牌一样,不也只是在表面上的吗?非常简单而又明确地告诉你,下一个受害者的特征……嗳,对了,这个别西卜的嘴巴为什么看起来像被缝住了似的?还有他的十根手指,全都被画上了红线,原图肯定不是这样的,凶手画这个干吗?什么意思?”

  罗天点了一根烟,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缓缓地说:“也许是凶手画着玩的,也许……这是暗示中的暗示。”

  我思索着他的话,猛然间醒悟到了什么,惊呼道:“你的意思是……”

  罗天沉重地点点头:“没错,下一个受害者不仅死于‘暴食’,而且很有可能被缝住嘴巴,斩断十指。”

  我顿感脊背一凉,不知怎的,我一下子想到了关雨菲,我甚至看到她被缝住嘴巴,斩断十指的模样,我的心霎时掉进了冰窖,冷得发怵。

  34

  罗天觉察出我的异样,问道:“怎么了?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我支吾着:“那个……关雨菲……她最近一直在减肥,她担心自己……下一个受害者将死于‘暴食’,我看到她每天吃那么多的生苦瓜,我……”我说不下去,心里慌得厉害。

  罗天拍了拍我的手,郑重地说:“相信我,小烟,我一定会抓住凶手的。”

  我茫然地看着他,真的能抓到凶手吗?只剩下九天了。如果凶手这么容易就会被抓到的话,10年、20年前就该抓到了,何以会等到今年他还再继续作案?我叹了一口气,突然想起那晚在荷花池碰见蒲鹏的事,便问罗天:“听说宋静茹的尸体是蒲鹏发现的?”

  “是的。”

  “罗天,”我顿了顿,很认真地问他,“你相信我么?”

  “你在怀疑蒲鹏,对吧?”

  “不是我在怀疑他,而是他真的很可疑。”然后,我把那晚的事说了一遍。“那时候大概是三点钟的样子,他那么晚去荷花池真的只是巡逻吗?结果,他早上就发现了宋静茹的尸体,还有,发现周子扬尸体的那一次,也是……”

  “那么晚了,你又去荷花池做什么?”罗天打断我的话,一脸的不高兴,好像没听到我跟他说蒲鹏很可疑的事一样。

  “没做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你只会数落我。”

  “对呀,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数落你?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那么迷信呢?居然跟他们一起去请灵,还跑到荷花池去烧符,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他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辩解道:“迷信跟老大不小有什么关系?你总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那是因为你没有碰到!”

  他扑哧一笑:“这么说,你碰到了?长什么样?是没有头呢,还是没有脚?”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你不用挖苦我,如果不是鬼魂杀人的话,凶手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从1988年到现在,20年了啊……”

  罗天打算我,厚脸皮地说:“那是因为凶手没有碰到我,今年不一样了,我一定会抓到他的。我告诉你,小烟,如果鬼魂真的可以杀人的话,那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做什么?那还要法律做什么?所有棘手一点的案子全推给鬼魂好了。”

  我有些生气,挥了挥手:“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个了。那我问你,你说那张魔鬼牌上的红线是在暗示下一个受害者的死法,为什么第一张魔鬼牌上没有暗示?”

  他立马答道:“我不是说了吗,凶手的心里在变化。”

  我一下子变得极其郁闷起来,不悦地咕哝了一句:“变化个毛。”

  他愣了愣:“花猫?什么花猫?”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连城打来的,她问我有没有看见罗天,我没敢告诉她我正和罗天在一起,便说没看见,我有些奇怪,这丫头找罗天干吗?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罗天那晚说过带大家一起去看神婆请灵的事,我当下就答应了,并说帮她找到罗天。

  挂完电话后,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罗天,笑眯眯地说:“罗大神探,他们正在等着你带他们去揭开神婆请灵的障眼法呢,怎么样?要不要我跟他们说找不到你?”

  罗天捏了捏我的鼻子,站起身说:“小样,你是想看我怎么出丑是吧?走,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请灵,让她算算凶手是谁,省得我查。”

  35

  一个小时后,我们几个人一起来到了神婆的住处,罗天随口说了一个人名及生辰八字,让神婆请灵,神婆起初不肯,说没有提前付款预约,而且也没有照片,但后来一看见罗天拿了一叠厚厚的钱出来,便假装犹豫了几下,一口同意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招貌似到哪儿都管用。

  然后,又像上次那样,一切就绪后,神婆的双手在桌子上一顿乱拍,嘴里念念有词,紧接着,便阴风阵阵,空气中飘起了纸屑,神婆手下的桌子也开始不停地抖动。虽然有过上次的经历,但几个女孩子仍然吓得骇然失色。

  就在这时,罗天一脚踹向了左边的墙壁,没想到那面墙竟砰的一声打开了——原来,那只是一扇跟墙壁颜色一模一样的门——屋里,靠墙的位置,高高地挂着好几台大风扇,一个老头儿正一脸愕然地站在凳子上,他的手里还抓着一把被撕碎的纸符。门被踹开后,他便惊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众人终于恍过神来,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房间与大厅相隔的这面墙的上方是空的,阴风阵阵,以及空中飘纸屑,全是电风扇“作祟”;大厅的灯一闪一灭,也是老头儿在房间里操控着,至于神婆那张会抖动的桌子,是因为桌子下垫着震动器,而震动器的开关就在神婆的脚下……

  林帆气得发疯,差点把神婆跟那老头儿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当然,林帆请灵,以及买符为高敏超度的钱,神婆一分也不少地退还了。

  回学校的路上,罗天说:“现在相信了吧?所有的迷信其实都来自人的心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说这话的时候,罗天瞟了我一眼,我赶紧转过脸去,躲开了他的眼神。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我那晚听到高敏的呼唤,她的声音把我带到荷花池去又怎么解释?还有那张照片,为什么会跟我们之前所烧的那张不一样?

  我正想着,叶寒突然说:“哇!那该死的老太婆怎么给我一张破钱?”

  我转头去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张面额二十元的旧钞,从中间裂开了,还差一点点就裂成两半。可能是神婆还钱给林帆时夹在里面的,林帆也没细看,出来后就把钱分别还给了我们。这会儿一看叶寒那张钱是破的,林帆赶紧说:“我给你换一张吧。”

  叶寒很大方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回头拿胶水粘一下就可以了。”然后又转头笑盈盈地问罗天,“罗老师,你那儿有胶水吗?”

  罗天还未答话,关雨菲就抢先着问:“你不是有胶水吗,还问罗老师借?”

  叶寒咕哝着:“本来是有的,可后来不知怎的不见了。”

  关雨菲眨眨眼:“不见了?原来不是一直放在桌子上的吗?”

  冷梦凡也插口道:“对呀,我也看见过的,就放在桌子上,我以前还用来贴过一张刘亦菲的海报呢。”

  叶寒说:“真的不见了,五一放假的时候还在的,等我从家里回来后就找不着了。”

  冷梦凡哈哈一笑,打趣道:“该不会是凶手拿走了吧?”紧接着,她又压低了嗓音,翻着白眼,凄惨惨地说,“鬼魂也要用胶水粘二十块钱……”

  叶寒惊呼一声,立时躲到了罗天的身后,直嚷着冷梦凡欺负她。

  不知为何,叶寒的举动让我的心里难受得很,酸得几欲膨胀。

  几个人打着闹着回到了学校,我刚走到宿舍门口,就收到了罗天的信息,他说让我这几天守着关雨菲,别让她一个人独处。还说这次一定要抓住凶手,因为这次的特征“暴食”比上次的“愤怒”或“傲慢”好找多了,10年、20年前死于“暴食”的都是胖子,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所以,尽管江川大学有好几千名学生,但要找出肥胖的学生也不是一件难事。

  我忧心忡忡地靠在栏杆上,失神地仰望着苍穹,如果凶手没有严谨、完美的杀人计划,他怎么敢如此嚣张?说白了,就是鬼魂作祟,那些受害者都是死神要找的人,谁也逃不掉。

  是的,谁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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