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钟,万易节会场里人声鼎沸。昨天领袖们做出决定,今天上午大会将就两种分席制度的选择进行投票。其实不用投票,其结果就已经显而易见。
现在坐在会场里的二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名门弟子,谁不希望提高自己师父的席位?不必说,这些人都支持以声望分席的旧制度。学易勤奋的人并不多,实力高于声望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些人在心里支持新制度,也是人微言轻。
这两天,因实力不足而被万易节拒之门外的客人们已经在纷纷致电谴责,万易节人心浮荡,甚至贺六阳的位子都已经岌岌可危,毕竟,他的改革措施过于激进。虽然很多人暗暗认同他的观点,但在现实面前,易德永远比不上利益重要。
而贺六阳对此却显得泰然自若。他拎过话筒试了试音,并用严肃的目光向台下扫视一周。当人们安静下来,他宣布会议开始:
“今天上午要进行投票,决定实行哪种分席制度。我想,大多数人心里都对此热切期盼。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想要利益。万易节分席如何,就决定了整个易界的权力分布。我们都是学易的,都知道八字里面有个人间至理,叫‘财官相生’啊!财生官,官生印,有钱就有权,有权就有名嘛!对我们易界的人来说,有了名还愁没钱吗?师父徒弟、父亲儿子,什么门派什么世家,你们一辈辈就稳稳地骑在别人头上了。呵呵,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
贺六阳顿了顿,又向下面望了一眼,见会场上安安静静没人说话,便继续说道:
“学易,淡定、沉着、低调、谦虚,不贪财不求名,这些老祖宗的准则还有人记得吗?你们入门的时候都背过吧?《太上感应篇》,《了凡四训》都读过吧?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吗?要知道,我们这里坐的可都是精英,被我拦在门外的骗子那就海了去了!你们心里都一心想名利,外面的那些人还不骗人骗疯了?
我贺六阳要下台了,这我早就知道。有人问我是不是算过了,我没有,绝对没有。这种事情还用算吗?正风气和谋利益两者之间谁轻谁重,各位在心里都掂量过。这也是我为什么采取过激手段的原因。不过激,骗子们早就把万易节搞得乌烟瘴气了。改革成功?老实说我没想过。我就想能让这届万易节干净一点,能在各位面前说上几句大道理,能让各位多少年以后还能想起09年万易节上有我贺六阳这么个人办了这么点事,我就知足了。”
吴琪在旁边坐着实在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拍了贺六阳一下:“六阳,算了,何必说这些?”
“就剩下几句话,我把它说完,咱们的投票就开始。”
吴琪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听他继续说。他转过脸看了一下雅闲居士那三个老头,一个个都面色平静,跟没听到一样。
活了这么大年纪不容易,大概,免疫了吧?
只听贺六阳继续说道:“其实我贺六阳也算成了点好事,毕竟咱们坐在这的都多少有点本事,这就意味着,将来掌权的人还算有本事。但是各位千万要记住,易界就是江湖,这里就是江湖,江湖浪高三尺,一山高过一山。别光倚靠自己世家的声誉师门的名望,这样下去你们一代代也会沦为骗子。武侠
小说里,江湖门派是一辈比一辈弱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但在我们这个江湖,从鬼谷子、京房,经李淳风、袁天罡到现在,可真的是在一辈辈人才凋零。易,是我们的饭碗,更是我们民族最精深的文化,望各位珍惜手中的饭碗,珍惜我们的文化。”
长叹了一口气,贺六阳沉声说道:“好了,我说完了。现在投票……”
他正想宣布投票开始,突然听到台下最后面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等等!”
平静的湖面忽起波澜。这个不和谐的声音马上把场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
那是个个头不高的年轻人,面孔黝黑,长得有几分秀气,一双眼睛乌黑发亮灵气十足,格外的引人注目。很多末等席的人都看一眼便认了出来,他就是昨天不知天高地厚跟石宗南立下赌约的那个年轻人,徐沫影。
他为什么要站出来?难道想要阻拦投票?螳臂当车!
贺六阳温和地问道:“你有什么意见?请说。”
徐沫影大声问道:“我想问一下,今天投票的事情是谁决定的?”
贺六阳一愣,随即答道:“昨天下午你缺席了吗?是这样,事情是雅闲居士提出来的,我们甲等席六个人,三个人支持,两个人反对,一个人弃权。所以…”
听到这,徐沫影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那就是说,甲等席对这件事情有否决权,对吗?”
“对!”
“可是,甲等席上还有一个人没有发表意见。”
众人一听,全都愣住了。
贺六阳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六个人都在这,都发表过意见了。还有谁?”
“还有我!”
众目睽睽之下,徐沫影不知道鼓起了多少勇气才吐出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字清晰响亮,倏然从他双唇间飞出,在大厅里回旋转折,送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蓝灵听到这三个字,禁不住兴奋得攥紧了拳头,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想要按下那差一点就跳出胸膛的心脏。
林子红听到以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抬头看了徐沫影一眼,便又继续懒洋洋地倚靠在椅子背上。
大厅里笑声四起,人们议论纷纷,骤然乱做一团,都在嘲笑徐沫影的自不量力。易界吹牛的人虽多,却少有人敢吹到万易节会议大厅里来的。
贺六阳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徐沫影的意思,不禁质疑地问道:“你是说,你有能力入甲等席?”
“是的。”
三个字出口之前,徐沫影还有些紧张,但是现在,他心里反而平静得像一汪秋湖。
贺六阳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一旁的雅闲居士笑道:“年轻人,你在说笑话吗?论资质,贺会长和林卜王都是天才,论勤奋,他们从小就心无旁骛,刻苦地学到现在,才能登上甲等席。我们这几个老家伙,也是拼了几十年才坐到这里。你才多大点年纪啊?别开玩笑啦,坐下吧坐下吧!大家都等着投票呢!”
贺六阳想了想,雅闲说得确实有道理,便摇了摇头笑道:“呵呵,你有这份志向就好,努力学,过几年你就能坐到这里来了,但是别浮躁,别心急,要是有什么疑问和困难,可以找我。”
却听徐沫影仍然坚定地说道:“我真的能做到!”
“哈哈,”雅闲居士开心地大笑起来,看了看贺六阳,“这小伙子还真是倔强。你说你能做到,你问问这会场里的人,谁信啊?”
话音刚落,却听下面一个女孩的声音答道:“我信!”
同时,主席台的一侧也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我也信。”
不用说,台下那女孩就是蓝灵,而台上那位肯定就是林子红了。
老居士随口一问,竟然真有两个人应声,自己的徒弟蓝灵也就罢了,他知道她迷恋这个年轻人,万没料到主席台上的林子红竟也开口作答。他略显尴尬地一笑,侧头对林子红说道:“林卜王,小孩子闹着玩,你就不用凑这个热闹了吧?”
“我没闹着玩。”林子红连正眼都不给雅闲居士一个,仍然是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块镂空八卦牌左看右瞧,“我在想,这块牌子的主人应该换换了。”
林子红话音出口,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谁都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有资格拿这个牌子的人,六爻八字一定要赢得过林子红,但从林子红昨天上午分席时候展示的那一手来看,这届卜王他几乎又稳稳操在手中了。台下的人,连五个数字都打不出来,遑论八个?台上这几位,最起码雅闲居士这三个老头只是勉强在规定时间内打出五个数,对八个数也是望尘莫及。但是现在,林卜王说要把卜王的位子让给一个人,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他未免太年轻了。在易学的世界,没有几十年的浸淫出不了太大的成果,更别说踏上卜王的宝座。自有万易节以来,历届卜王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老人,只有数十年前,尸灵子二十八岁凭一手超凡卦技震慑卜王擂,成为领袖群伦的一代宗师,再就是去年林子红三十六岁一鸣惊人,以压倒性优势从吴琪手中夺走卜王八卦牌。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比林子红比尸灵子更年轻。
未登擂台先让位,这也是万易节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
就凭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在分席测试中按不出一个数字的小子,在餐厅里不敢跟石航比试的小子,每天沉默寡言跟在美女身后的小子,怎么能让林卜王说出这种话来?
全场哗然。哗然中突然冒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林子红,你这位子未免也太好拿了吧?我要是赢了这小子,是不是那块牌子就归我了?”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从末等席上站起来一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分席前闹事被分到末等席的老先生薛成英。大概是觉得坐在后面太委屈太急于到前面去了,因此老先生一见有机可乘便站了出来。
没等林子红答话,贺六阳便说道:“薛老,子红是开玩笑,都不要当真。”林子红的实力他最清楚,这个年轻人或许会很强,但要说能强过林子红,他还真是不敢相信。
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林子红说道:“我没开玩笑。就这么定了,薛老先生,只要你赢了徐沫影,我就把牌子给你!”
“好,我相信林卜王说话算数!这位徐先生,你提议吧,怎么比。”
薛成英对自己的卦技非常自信,虽然以他的实力上不去甲等席,但乙等席总是可以的。而在众人眼中看来,徐沫影也是多半会输。
徐沫影面色沉静,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甲等席上的六个人都是当今易界顶尖的大师,但他们都缺少或损伤了五个感觉之一。我们来算算他们都缺的是什么吧!”
话音落地,主席台上的几个人除了林子红都各自悚然,台下的人们也全都呆住了。
诅咒,无疑是万易节的禁忌话题。而徐沫影的提议,恰恰切中了这个禁忌话题的核心。当然,关于诅咒的预测内容也是易学的一个空白。第一是因为其禁忌,第二是因为其无法预测。科学界有个“测不准原理”,易学界也如是,这个被大家默认没人能测准的正是易学学者的心病、易学典籍从不敢提的禁忌——诅咒!
事实上,并没有人知道每个精通易学的人都会损伤五感,因为这种事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大多数人根本不会跟同事提起。当然,原因多半也只是因为这是——禁忌!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和唏嘘声里,老头脸色煞白地说道:“这个我测不出。”
徐沫影从容不迫地说道:“那你输了。雅闲居士失去味觉,石文绪前辈失去嗅觉,吴琪老前辈损伤触觉,林卜王损伤触觉,贺会长失去嗅觉……这些都对吗?”
主席台上的六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半晌,贺六阳才率先点了点头:“没错。我跟子红的,你都算对了。我想,居士他们也没有疑议吧?”
其余几个人也都各自点了点头。
场上变得无比安静。薛成英愣了半晌,垂头丧气地说道:“你赢了。”
他刚要坐下,却听雅闲居士说道:“我有点意见。我觉得这不能算数,毕竟徐先生提出来的是别人没有研究过的内容,并不能代表他卦技就比薛老高啊!”
石文绪连忙附和着说道:“对对,而且这个内容大家一打听都能打听到啊!这不能说明问题。”
徐沫影淡淡地一笑:“老居士,石老先生,你们说这些都能打听到,那我就说个打听不到的吧。老居士,四十年前在杭州城外一个小山村,您给人寻龙点穴的事还记得吗?据说点穴太正就会招致诅咒,因此您故意错点一寸。但您应该知道,点穴稍偏必会转吉为凶,穴越吉则凶越大。您故意点错,使那户人家万贯家财付之一炬,两个小儿子也在大火中丧生。这事应该没错吧?”
雅闲居士不禁脸色大变。学易多年,虽然偶然行骗,但不至于害死人,只有这一次害得一位朋友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多年来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到今天还以为早已没人知道,却不想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挖了出来。但是看到众人投来质疑的目光,他突然冷冷地说道:“没有的事,小伙子,故事是编得不错,可惜讲错了场合。”
雅闲居士老脸一横,死不承认,就好像徐沫影在污蔑他一样。哪知徐沫影并不灰心,十分自然地一笑,又说道:“我想是您年纪大了有了些忘性,要不要我说出您那位朋友的名字提醒您一下?您的朋友现在住在杭州城里,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也在学易,而且极有成就。”
“好了!我想起来了。”雅闲居士老奸巨猾,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徐沫影胸有成竹,肚子里必然装着有关自己的大秘密,甚至比自己知道得还清楚,生怕他再多说一个字泄露太多,赶忙开口制止。但他凭什么会知道?一个八十年代出生在河北的乡下老,甚至长这么大都没有去过杭州城,为什么会清楚这些深埋在他心底的秘密?难道,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详细地算出鲜为人知的一切?
想到这里,他的冷汗便“刷”地流了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人就太可怕了,自己所有的如意算盘就会全部被此人打碎。但他还存有一点侥幸心理,没准这人真就这么巧,辗转得知了自己的一点往事呢!
他睁大眼睛向台下瞧过去,瞧着徐沫影那年轻的还略带稚气的脸,慢慢便恢复了自信。这小子实在太年轻了,他能有这么大本事吗?就连大宗师尸灵子在他这个年纪都还是籍籍无名之辈,难道,他能比尸灵子更强?
薛老爷子虽然年纪不小,但眼神可不难使,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暗赞徐沫影好本事,嘴里禁不住叹息了一声:“老了老了,脑子已经不能用了。我认输啦。”
徐沫影微微一笑,转身向薛老爷子鞠了一躬:“前辈,承让了!”
会场里明眼人不少,自然已经能看出些许端倪,但多数人还是对徐沫影半信半疑。
徐沫影也知道,光凭这点本领仍然难以服众,他刚要开口要求分席测试,却听到台上雅闲居士又说道:“我承认,小伙子或许是有点本事,可我看离甲等席还差得远,分席已经进行了一次,结果也已经很明朗了嘛!还在那里坐着吧!咱们进行正事要紧!”
徐沫影一听,知道雅闲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惧意,想打压自己,赶紧大声说道:“昨天由于其它原因,我没能尽力,所以,请贺会长准许我重新做一次测试!”
贺六阳这时候也对徐沫影有了几分信心,他侧头对林子红笑了笑,暗暗佩服林子红的眼光。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对自己意义重大,只要他能上主席台,三对三的局面便可形成,那投票裁决的事情便可无限期搁置。他转过头向徐沫影投去期待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上来吧!”
“慢着!”
这次是石文绪老爷子发出的喊声。
“怎么了?”贺六阳问道。
“易术的发挥跟心理状态关系很大,这我们都知道。而分席测试只有一次,这测试很大程度上是不公平的。下面必然有不少人,因为测试时候过于紧张等等原因发挥失常,如果大家都要求上台重测,那我们这万易节可就不能干别的了。所以我觉得,此风不可开啊!”
石文绪分析得确实很有道理,他这一说,台下响应的声音便此起彼伏:“对对,他能重测,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测?”
贺六阳十分犯难,正想怎么找个好借口让徐沫影上来,却听徐沫影在下面高声说道:“如果重测后不能上甲等席,我立即收拾行李退出万易节。不知道你们想重测的各位,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他这一句话,立刻便没人吱声了。即便是真怀疑自己发挥失常的人,也未必能保证再测一次就发挥正常。收拾包裹走人,倒不如安安生生的好。
“好!”贺六阳竖起了大拇指,转头问几位老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雅闲居士想了想,说道:“既然他这样说,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重测嘛,不能跟原来一样简单,经过这一天,反复研究键盘定位之后就熟练很多,应付测试就好办多了。所以我觉得,要多加几个数位才好。”
沉默了这么久,林子红再也听不下去几个老家伙胡搅蛮缠,突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叫道:“靠,不就是重测一次吗?你们还有完没?”
贺六阳急忙拦住他,:“别这样,老居士说得也有道理。您认为,应该加几位?”
他知道,越是在紧张的时候,越应该冷静谨慎。雅闲居士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自己不听,最后就算真的让这个小伙子上了甲等席,恐怕也无法服众。
“你狠!妈的我不管了。”林子红赌气不再说话,两只胳膊一抱便又倒在椅子上。
雅闲居士狡猾地笑道:“既然林卜王有意见,那就不加了。”
贺六阳急忙说道:“哪能不加啊,公平起见,还是加上吧!您看,加两位数行不行?”
加两位就是七位,只比林子红算得少一位。贺六阳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既然林子红肯提议把卜王的位子让给徐沫影,那他至少也能算到八位,就算再紧张再发挥失常,那七位数也总能算出来的。
雅闲心里豁亮得很,自然知道贺六阳在想什么,心想,你不是同意加上去吗,那就多加两位,加到比林子红的极限数位还多,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于是他两手一伸,曲起一个大拇指,对着贺六阳摇了两摇:“算九位怎么样?林卜王不是说把卜王让给这小伙子吗,既然林卜王能算到八位,小伙子经过一天的熟练,算到九位自然没问题。”
林子红心里暗骂:说你狠,果然狠!
贺六阳这下真拿不定主意了。他抬头看了徐沫影一眼,只见他仍然若无其事地望着主席台,望向自己,好像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他一面寻思一面问道:“居士说要你算九位才能上甲等席,你看……”
场上谁也没有料到,接下来徐沫影一句话就直接打翻了所有人的自尊:
“测试程序的最高数位是多少?”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服务员走到林子红身边,拿过话筒向他答道:“六十四位!”
徐沫影离开座位,脸上挂着微笑,一面往台上走一面说道:“好,就给我调到六十四位。”
他说得很轻松,但一句话便让全场的男女老少几乎翻倒在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所有人都惊诧莫名,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他疯了!
六十四位数是个什么概念?
如果你熟知键盘的键位,操作熟练,而且熟记了那六十四位数,在半分钟内你肯定可以把这个数字打出来。
如果你的键盘是打乱的,数字在屏幕上,你的操作肯定很不熟练,你的眼睛一面要瞄着屏幕一面要瞅着键盘,磕磕绊绊地打这些数字,半分钟内你保证能完成吗?别说你要盲打,那无法实现。
如果你根本不知道键位在哪,也不知道数字是什么,而你要把一串长长的六十四位打出来,你只能边算边打,还要边打边忘。你必须时刻记住六十四个数字你算到了哪一位,十个数字键分别在什么地方,再互相核对,一个一个敲出来。以一个普通人的大脑蒙上眼睛去打这个数字你只能是边打边忘,忘了再算,算了又忘,完全是一团浆糊,根本进行不下去。而且你千万别忘了,你需要算,试问,你一秒钟能搞定几卦?
徐沫影面临的就是第三种情况,这种随便一想就能让场上所有易学大师们绝望的情况!但是,他提出来了,并大踏步地走上去了。
六十四位!
在他说出这话的那一刻,蓝灵差点惊叫出声,赶忙伸手捂住了嘴巴,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主席台。
最信任徐沫影的林子红再也无法在椅子上悠闲下去,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用迷惘而惊讶的眼神望着他。他真怀疑自己搞错了,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他信错了人。他是这里最大的行家,他知道自己算到八位数有多大难度,至于六十四位,绝不是八个八位数那么简单,就算是鬼谷子重生他坚信也算不出!
雅闲居士竟然忘记了笑。他一定是胜利者,但他只有旁观者的惊讶和好奇,而忘记了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或者大笑。他搞不懂徐沫影的用意是什么。六十四位,半分钟完成,这已经是易学领域的天文数字了,何况还要计算键盘,再别别扭扭地打出来!
贺六阳已经彻底放弃了。他看徐沫影眼神清澈炯然闪亮,相信他并没有疯。他一定不是疯了,而是因为算不到九位数而自暴自弃,要不然就是想吹吹牛做做秀,自知闯不过这一关,因此想给大家一个最后的惊叹。
贺六阳失望地看着大步走来的徐沫影,叹了口气,说道:“你回去吧!不用算了,这测试不算数,你也不用退出万易节。”
徐沫影不禁一愣,停下脚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让我回去?还没算呢!”
贺六阳的眉毛打起了卷:“你真的要算?”
“当然要算!”
林子红呆呆地看着他,不发一言。
雅闲居士忽然说道:“让他算吧!我想看看他怎么算。”
贺六阳在心里把雅闲咒骂了无数遍:怎么算?还能怎么算?这个题目恐怕在五千年易学史上都是个笑话!
这时候,电脑桌椅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放置好了。服务员走过来对贺六阳说道:“贺先生,已经调好了,六十四位。”
贺六阳看了看了林子红,心说,今天你这个丑可真是出大了!他无奈地低下头,向徐沫影挥了挥手:“测吧!”
本来还想赌一把,赌这个年轻人真能胜过林子红,真能拿下九位数,可是现在,六十四位,拿什么去赌?
在近三百双的眼睛的注视之下,徐沫影大踏步走上主席台坐在电脑前面,泰然自若地面对众人微微点了点头,开始了他违反易学常识的测试。
整个会场,只有一个人是信任他的。那个女孩坐在会场的最后一排,闭上美丽的大眼睛,双手合实默默在心中祈祷:“沫影,你一定可以做到的,你一定可以!”
事实上,他真的可以。
两眼蒙上黑纱的那一刹那,灵觉就随着他沉静的呼吸缓缓开放,它就像一朵莲花,慢慢打开每一瓣光明。黑暗退去,一个奇妙的世界现身。在这个世界里,徐沫影才是真正的主宰,他可以有全方位的“视角”,可以小范围的感知一切,这个范围,就在他的感觉点周围。
灵觉不是视觉,但比视觉更清晰更深入更广阔。
电脑屏幕就在前面,屏幕上一切都在,数字、键位、输入框,一切一切他都感觉得到。只要他选择自己的感知范围,一切就都了然于心。
计时开始。他迅速地按下第一个键。
在灵觉开放的情况下,他能做的就相当于一个记住六十四位数字的人在用一个不太熟悉的键盘把数字输入电脑。仅此而已。
死寂。偌大的会场里一片死寂,人们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汗珠渗透肌肤的声音。而后,大屏幕上的计时器开始转动,同一时间,键盘被噼啪敲响。
在场的很多人都相信,终其一生,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过时钟的滴答声和键盘的敲击声,那一刻这一切声响都因为好奇惊讶和迷惑而变得不再单调。
对于蓝灵来说,时钟、键盘、呼吸、心跳,构成了她的一切。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畏惧着并期盼着,寻找着并等待着。
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是超出一切易学常识的挑战,她清楚,比谁都清楚。但她只是固执地一厢情愿地相信,奇迹将会发生,耻辱将被洗刷,他,无所不能!
当一个女孩真正把自己的心交给一个男人,那她只有无条件的信任!
时钟在转动,滴答,滴答
输入框里的数字在逐渐增多,一个,两个,三个……
六十四位数,电脑显示栏根本不够长,除了开头那几个,一多半数字被覆盖在灰色的背景下面。但徐沫影一动手,人们便能看见他输入栏跳出的数字竟然跟显示栏里的第一个数字是相同的!
随着他数字的跳出,每个观看者的脑子里都不由自主地跳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
在大屏幕上,人们能清晰地看到数字键的实际位置,也能看到徐沫影十指来去飞舞的路径。他那十根略显秀气的手指,仿佛长了眼睛一样,每次都准确无误地敲击在数字键上。一次,两次,三次…
第二位数字跳出来,紧跟着是第三位,第四位……
第二位是对的,第三位是对的,第四位……呃,竟然还是对的!
人们的脑海中迅速地积累起一串长长的惊叹号,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嘴巴张得大大的,合不拢,再也合不拢。这时候人们才恍然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种触动人心的感觉,叫做惊讶!
随着对键盘的熟悉,徐沫影的手指越来越敏捷,动作也越来越快,飞舞、穿梭、敲击、跳跃,潇洒自如,流畅如水。
数字在飞涨,飞涨,短短五秒钟,已经敲下了十个数字,全部正确!这早已经突破了林子红那令众人仰望的记录,已经是一个奇迹!然而奇迹绝不仅仅是这些,手指飞舞不停,键盘响动不休,数字迅速地填满了输入栏,新数字又将老数字一个个挤到灰色背景的后面。
人们只听见键盘在响,只看见数字在动,已经记不得数到了多少位,也分不清哪个对那个错,能看清的只剩下计时器的时间
十五秒、十六秒、十七秒……
徐沫影不知道,人们的惊讶正在一点点变成震撼和恐惧。或许局外人并不知道徐沫影的占卜手段意味着什么,比如这些在大厅里游走来去端茶倒水的服务员,此时僵立地看着屏幕就像在一场杂技表演,但这些易界的高手没有谁心里不清楚,这个人的预测,已经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他算得太迅速太精细,就像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到现在,这些平日里自负的易学高手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差得太远了,这,才是真正的高境界的易学!
大厅里,计时器依然在响,那响声太大了又太小了,它转得太慢了又快了。这响声让有些人哭,哭得绝望而又突如其来,这响声也让某些人笑,笑得疯狂却出乎意料。
二十七秒、二十八秒、二十九秒…
心跳,心跳,心跳……终于,计时器结束了它短短半分钟的使命,鸣响一串长长的刺耳的铃声。徐沫影淡然地解下脸上的黑纱巾,正襟危坐,等待程序验证自己的成绩并宣布结果。
台下的人们茫然地看着大屏幕,那里只有一小段数字,而且没有人知道对错。
等到了这一刻,蓝灵的心已经安静下来。虽然这串长长的数字足够让很多人抄写错误,但他相信徐沫影没有错。她那颗女孩的敏感的心,平静得异乎寻常。
林子红已经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不用看后面的结果,只需要看前五秒,五秒就算出并敲出十个数字,这已经极大的超越了自己,光凭这前五秒,卜王的位置也已经非徐沫影莫属,何况后面,后面还有这一连串近乎恐怖的测算,那长长的数字足以让让任何大师焦头烂额。怪不得自己占卜他的实力时只是觉得深不可测,他初一上台就带给了自己一个梦,一个震撼性的颠覆性的梦!
雅闲老居士现在很想找个地方去大哭一场。女徒弟曾多次央求式地向自己推荐这个年轻人,而自己却屡屡忽视,甚至对他还有些蔑视和深深的成见。在他挖出自己秘密的那一刻,他甚至对他恨之入骨。那时他已经知道这年轻人或许有些本事,但没想到,他的本事竟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六十四位数,他苦笑,自己从头到尾念完也要花上半分钟吧?现在,这样一个奇材中的奇材由于自己的蔑视而从自己阵营溜走,从容地站到了对立的一方。
从上午的会议开始到现在,贺六阳的心里上演了一出由绝望到希望、又由希望到绝望、最后又从绝望到惊喜的悲喜剧。第一个绝望是因为投票的不可避免,知道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秩序又将毁于一旦,然而徐沫影的出现给他带来了一丝曙光,让他看到一点希望。但是就在这时,他好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希望却一下子又被六十四这个数字无情的击碎,再次陷入彻底的绝望。直到他无精打采地看到第一个数字跃出输入框,他才知道,自己的绝望未免来得太早。五秒钟之后,他不得不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奇迹真的存在!
三十秒钟过后,贺六阳激动地看着徐沫影默默摘下黑纱巾,平静依然。他悄悄地伸出大手,跟林子红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用力晃了两晃。两个好朋友此刻心潮澎湃,他们知道,他们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可以帮助他们的年轻人。
无须等待什么判定,只凭前十位数的准确性,他们就担保能把徐沫影拉上主席台。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震撼才只是刚刚开始。
寂静的会场里,突然传来那个无比熟悉的生硬的电脑女音:
“半分钟计时结束,要求输入41267……,实际输入41267……,核对完毕,完全正确!恭喜您称为甲等席贵宾!”
话音落地,全场骇然!
在那之前,很多人见徐沫影运指飞快,还以为他把后面的数字乱打一气用来凑数,却原来从头到尾六十四位数字真的一个不差!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可是现在,事实无可否认地摆在眼前。
在众人为之惊骇的时候,坐在后面的女孩正在喜极而泣。她的眼泪随着机器女声的结束“刷”地流下来,马上,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赶紧低头擦去脸上的泪珠,但刚刚擦掉旧的,新的又涌出来,于是她索性一头扎进桌上的糖果盘里,尽情地用眼泪释放着自己的欣喜。
这个时候,女孩才忽然想到,假如徐沫影通不过测试会是怎样的结果,而他通过这场测试又是何等的艰难。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恐惧,这种恐惧让她的泪水来得更快。
这个时候,该是女孩为自己的感情选择而骄傲的时候。自己不顾一切深爱的人终于获得了认可,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快乐,她有什么理由拒绝眼泪?
台上,徐沫影在众人欣羡、敬服和畏惧的目光中站起来,微笑着准备走下台去,准备坐回到蓝灵身边。却听到主席台上响起一个人单调的掌声。他停下来回过头,却见贺六阳正在对着话筒鼓掌,贺六阳一双深沉的眼睛望着他,难以掩饰眼底的兴奋和喜悦。
“大家欢迎我们本届万易节第七位甲等席贵宾入席!”
贺六阳刚刚说完,顿时,全场掌声雷动。
徐沫影面带微笑,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又转身向台上的几位前辈鞠了一躬,然后大步走到主席台上,坐在了林子红的身边。他屁股刚一沾椅子,林子红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欢迎你归队!”
徐沫影淡淡地一笑,向台下最远处望了一眼,低声问道:“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让灵儿跟我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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