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几颗疏星,星光闪烁,穿过几乎没间断的强光。考路斯坎星球的灯光在渐渐转暗,开始为星光所取替,这座高高耸立的巨大城市也随之完全成了另一幅景象。
黑沉沉的夜空下,摩天大楼仿佛成了自然界中一块块巨大的磐石。这座城市占主导地位的超级建筑,意味着考路斯坎星球是人类理智和才智的里程碑,此刻却标志着愚蠢和徒劳的骄傲,因为他们面临的是任何生物都无法抗争的广袤和威严。就连最高建筑上空吹过的风也是那么凄凉,像是预示着这座伟大城市和伟大文明最终不可避免的厄运。
奥比旺·克诺比和天行者阿纳金站在参议院大楼的涡轮电梯中时,绝地大师确实在思考诸如昼夜变化这样一些深刻的宇宙真理。可是他身旁那位年轻的弟子却在想着其他的问题。阿纳金很快又会见到帕德梅了。他才十岁的时候,心就已被这个女人吸引住了,以后再也没有忘记过她。
“你好像有点紧张,阿纳金,”电梯还在继续上升时,奥比旺说道。
“一点也不,”可是他的回答听上去并不是那么肯定。
“自从我们落进那个冈塔尔克巢穴后,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紧张。”
“你落进了噩梦,大师,是我救了你。记得吗?”
奥比旺的这一小小的插曲似乎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两人都笑了起来。这时的笑对缓解紧张情绪非常的必要,虽说笑过后,阿纳金显然还紧张。
“你在冒汗,”奥比旺说。“深呼吸,放松。”
“我十年没见过她了。”
“阿纳金,放松点,”奥比旺强调说。“她不再是女王了。”
电梯门开了,奥比旺迈步走出,阿纳金跟在后面,他轻声啼咕道:“我可不是因为她是女王才紧张。”
两人走进走廊时,对面一扇门开了,一个穿戴整齐,着红黑相间的长袍的冈加人走到了走廊,站到他们对面。三人对视了一会。然后,这位同加入外交官不顾一切礼节和矜持,孩子般地蹦跳起来。
“奥比!奥比!奥比!”恰恰冰克斯叫道,舌头和双耳扑动着。“瞧见你很高兴!哇!”
奥比旺客气地微笑着,虽然在他瞥向阿纳金的眼光中流露了些许尴尬。他双手在空中挥了挥,示意这位激动的伙计冷静下来。“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恰恰冰克斯。”
恰恰冰克斯继续蹦跳了一会儿,突然间,很费力地冷静下来。“还有这位,我猜这是你徒弟,”他继续说道。至少有那么一会儿,这位冈加人似乎还是能控制住自己。待他仔细打量了这位年轻的弟子后,再也忍不住了,“噜噜噜噜……呶呶呶呶!”他尖叫道,拍着巴掌。“安尼?噜……小安尼?”恰恰冰克斯抓住这位准绝地武士,伸着双臂使劲拉着他,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着他。“噜……你长这么高啦!
咦……!安尼!我真不相信啊!”
这回轮到阿纳金尴尬地笑了。出于礼貌,他顺从地任凭极度兴奋的冈加人把他拽人怀中,像孩子般蹦跳着使劲地摇着他。
“喂,恰恰冰克斯,”阿纳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喊道,可恰恰冰克斯只顾蹦着,喊着他的名字,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咦咦”声。看来要没完没了的就这样继续下去了。奥比旺轻轻但有力地抓住了恰恰冰克斯的手臂。“我们是来找参议员艾米达拉的。请你带我们去找她好吗?”
恰恰冰克斯停止了蹦跳,紧紧盯着奥比旺,那副鸭嘴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她正在等着你。安尼!我真不敢相信!”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抓着阿纳金的手,拖着他往前走。
室内的装修很有品位。中间一套长沙发,呈环形摆放着,配有柔软的座椅。墙上挂着几幅画,所选位置极佳。朵梅和泰弗在房里,立在沙发一旁,上尉照例穿着军服,蓝色制服上是一件褐色皮衣。他手戴黑色皮手套,头上一顶硬挺的帽子,帽檐和装饰条都是黑色皮革。他身边站着朵梅,衣着优雅,却不俗艳,典型的帕德梅公仆打扮。
可是阿纳金没理睬这俩人,他只盯着房里的第三个人,帕德梅。如果他对她是否还像他记忆中的那样美丽有过一点怀疑,那么,此时此地,一切怀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身材娇小动人的参议员身穿黑紫色长衣。他仔细端详着她,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看见她厚厚的棕色头发高高地向上梳起,拢在一个篮状发夹里,心想,自己要能是其中的一缕该多好;他看见她的双眸,很想永远就这么盯着;他看见她的双唇服想……
阿纳金两眼闭上片刻;做了一个深呼吸。又闻到了她的体味,这是叫他刻骨铭心的帕德梅的气味。
他跟在奥比旺身后,竭尽全力才慢慢地恭敬地走进屋里,而不是即刻冲进去,将帕德梅一把拥住……然而,奇怪的是,双腿好像突然变得格外无力,他竭尽全身之力才抬动双腿,迈出进屋的第一步,迈出靠近她的第一步。
“她在这里。看啊!看啊!”恰恰冰克斯尖叫道。奥比旺并不喜欢他这种通知他们的到来方式,可是,瞧这冈加人欢喜成这个样子,这也是可以预料之中的事了。
“绝地武士到了。”
“很高兴又见到您,尊敬的夫人,”奥比旺说着,跨步向前,站到这位年轻漂亮的参议员跟前。
立在他的师父身后,阿纳金继续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女人,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看了他一眼,尽管是很快的一瞥,他觉得她没认出他是谁。
帕德梅握住了奥比旺的手。“久违了,克诺比大师,很高兴我们又走到一起了。
不过,我得警告你,你其实没必要来这里。”‘“我相信绝地委员会叫我来是有道理的,”奥比旺回答。
听到这一回答,帕德梅流露出一种无奈,但还得认可的表情。可是她再看一眼这位绝地武士身后站着耐心等候着的年轻武士时,马上又露出好奇的神情来。她向一旁迈出一步,站到了阿纳金的对面。
“安尼?”她问道,满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她的笑容和眼里的光亮表明,她这个问题无需回答。
就在这一刹那间,阿纳金觉得她的精神一振。
“安尼,”帕德梅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吗?天啊,你长这么高大了哇!”她往下打量着他,然后,审视他那高瘦的身材,头后仰着看他,似乎要强调他是那么的高。他此刻也意识到,他已比她高多了。
可是这一点并没有给他增加多少自信。他完全被帕德梅的美貌迷住了。她满面笑容,显然,她非常高兴见到他。他却没意识到这一点,至少没领会到其中的含义。
“你也一样,”他笨拙地说道,好像每个词都是从嘴里硬给逼出来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更漂亮了,”他清了清喉咙,站直了身子。“矮多了,”他开玩笑地说,尽量想显得很镇静,但并不成功。“我是说,作为一个参议员来说,矮多了。”
阿纳金注意到奥比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不过帕德梅的大笑使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她摇摇头。
“哦,安尼,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只是我在塔土尼认识的那个小男孩,”她说。
即使她摘下他腰间的那把光剑,削下他的双腿,他在她心里也不会矮半分。
他俯身看着,意识到了奥比旺和泰弗上尉两人在向他这边使眼色,可他只觉得更尴尬了。
“我们在这里是不露面的,尊贵的夫人,”他听到奥比旺对帕德梅说,让她放心。
“你们能来,我很感谢,克诺比大师,”泰弗上尉插话说。“其实形势很危险,只是参议员不愿说而已。”
“不必再给我增加护卫了,”帕德梅对泰弗说。她话没完又转过身看着奥比旺继续说:“我要的是答案。我要知道是谁要杀我。这其中肯定有件至关重要的问题涉及到参议院。这里还有些……”说到这里,看到奥比旺·克诺比眉头皱了起来,她就没再说了。
“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保护你,参议员,不是来调查的,”他冷静地说,口吻审慎。可是他刚说完,阿纳金就反驳了他。
“我们一定要查出谁要杀你,帕德梅,”徒弟强调说,“我向你保证。”
话一出口,阿纳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奥比旺正对他皱眉,这清楚表明,他不该说。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回答帕德梅,因此,还没多想师父对帕德梅的解释,话就脱口而出,看来欠考虑了。此时,他只能咬着嘴唇,垂下眼光。
“没有得到命令的事,我们不能做。我年轻的弟子!”奥比旺严厉地说。在公众面前,尤其是当着那位特殊的听众,受到如此指责,阿纳金难堪极了。
“师父,我是说,当然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
他的辩解就是他自己听起来也软弱无力。
“不要再争了,阿纳金,”奥比旺继续说,“你得听我的。”
阿纳金没想到,奥比旺在帕德梅面前还在继续指责。“为什么?”他问道,想提出自己的疑问来谈谈,极力为自己辩解和争回点面子。
“什么?”奥比旺惊讶地叫道。阿纳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惊讶过。年轻的武士明白自己太过分,也太躁了一点。
“如果不是为了查出杀手,你认为我们被派来保护她还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他问,想缓和一下气氛。“护卫是本地保安的工作,不是绝地武士的工作。派我们来可说是杀鸡用牛刀。因此,我们的任务本身就包含调查的任务。”
“我们必须执行委员会的命令,”奥比旺反驳道。“你要明白自己的位置,年轻人。”
“也许只要你们留在我周围,潜在威胁的谜自然会解开的,”帕德梅插进来说,就像一个外交家,对着阿纳金和奥比旺,她都是一张笑脸,示意双方都表现善意。
当双方后靠,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后,她又说:“好啦,如果二位不介意,我去休息了。”
他们弓身送帕德梅和朵梅离开了房间。然后,奥比旺又狠狠地瞪着年轻的武士。
每个人都对另一方明显地不满。
“你们来了,我感到很高兴,”泰弗上尉插进来说道,走近这俩人。“我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个时候,对参议员怎样加以保护都不为过。你们在绝地武士会的朋友似乎认为此事与矿工有关。可我很难同意这种看法。”
“你掌握了什么情况呢?”阿纳金问。
奥比旺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
“如果对我们的对手有所了解,我们就能更好地保护参议员,”阿纳金向他的师父解释说,他知道奥比旺不能不承认合理的逻辑推理。
“掌握的情况不多,”泰弗承认说。“参议员艾米达拉带头反对建立共和国军队。她决心很大,一定要靠谈判,不靠武力来与分裂分子打交道。可是那些要谋害她的阴谋虽然失败了,可那些阴谋使参议院中反对她的人更坚持自己的意见了。”
“既然分裂分子在逻辑上是不希望共和国组建军队的……”奥比旺推理道。
“我们没有丝毫线索,”泰弗说。“每次出事后,杜克伯爵和分裂分子都是怀疑对象。”
奥比旺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皱眉,泰弗赶快补充说:“至少那些忠实于他的政府的人都是怀疑对象。但他们究竟为什么要加害于参议员艾米达拉呢,谁也猜不准。”
“我们不是来猜测,是来保护她的,”奥比旺说。那口气表明,这个问题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
泰弗鞠了一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会每层楼派一名军官。我自己坐镇楼下的指挥中心。”
随后,泰弗离开了。奥比旺将这个房间和邻近几个房间都搜索了一番,以求熟悉这个地方。阿纳金也跟着搜索,可是从恰恰冰克斯身边经过时,他停了下来。
“哦,很高兴又见到你,安尼。”
“她开始认都没认出我,”阿纳金说,盯着帕德梅出去的那个门。他摇了摇头,转身对同加入说:“自从我们分开后,我一直在想着她。她却把我全忘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
“你自己看见啦,”阿纳金回答。
“她是很高兴见到你的,”冈加人安慰他。“哦,很久没瞧见她这么高兴了。
形势很糟,安尼,糟透了!”
安尼摇摇头,又开始说起自己的苦恼。可是发现奥比旺正在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就知趣地打住了。
尽管他住嘴了,可他那敏感的师父已经注意到了这场对话。
“你又在说那些没劲的话,”他对阿纳金说。“别胡思乱想了。她见到我们还是很高兴的。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来,我们检查一下这里的保安。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安尼鞠了一躬。“是,师父。”
他言语上服从,那是他不得不如此。这位年轻的武士心里的想法和念头却是无法排遣的。
帕德梅坐在梳妆台旁,梳着厚厚的头发,盯着镜子,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她脑海里不断出现阿纳金的形象,还有他看她的那种眼光。她又听到了他说的话:
“……更漂亮了。”虽说帕德梅毫无疑问很漂亮,她却不是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话。
从少女时代起,帕德梅就卷入了政治,很快上升到有权势的地位。比较她的美丽而言,或在真实感情问题上,她接触的大部分男人更关心的只是她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实惠。先是当纳布星球女王,现在当参议员,帕德梅很清楚她对男人的吸引力远不是外貌,也远远超过了任何情感的束缚。
不过,也许感情的吸引还是有的吧,她寻思道,因为她无法否认阿纳金看着她的时候那炽热的眼光。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呢?
脑海中,她又见到了他。形象清晰。她在打量他那颀长强健的身躯,他的脸庞。
他面部透出一股她一直喜爱的刚直,而双眼闪烁着欢乐,调皮,还有……
还有渴望?
参议员的思绪停止了。双手垂到身子两侧,坐在那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她想象的阿纳金那种方式审视着自己。
审视良久,帕德梅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阿纳金现在是一名绝地武士。那意味着他们有献身的事业和誓言,那是超越一切的,是帕德梅·艾米达拉所崇拜的。
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么看她呢?
所以,全都是自己的想象。
也许是她的幻觉?
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帕德梅拿起梳子又开始梳头,可是还没开始又停了下来。
她此刻穿着白色丝绸睡衣,房间里有保安摄像机。她只是把它们看做必用的工具,所以这些摄像机从来没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妥。卫士们用摄像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每天的日常工作,甚至包括个人的起居,都处在那些外部眼睛注视之下,她已习以为常。
可是现在她意识到,某个年轻的绝地武士也许在镜头的另一端注视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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