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过后,天气一层层凉了起来。
飒然的风中,曼珠沙华开了,然后,桂花开了。而我,也重新开始忙碌起来了。
晚上,打开主页,在留言中发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短信。说它与众不同,是因为那个陌生的ID一开口就直呼我的真名,然后说好久没有联系了,最近在老家的报纸上看到了你的专访,于是上网查找,才发现你的人生已然是如此精彩的绽放了。真是为你高兴啊。
那样熟稔而遥远的语气,一时间在我内心激起了模糊的回音。
冥思苦想后,我回了一句突兀的话:请问你是?
第二日短信到来,说你忘了我了么?可我还记得那个背着大画夹来学画画的十一岁小姑娘。
末尾,还留了一个微笑的符号。
啊,是她!那一瞬间我的记忆全部苏醒了。
原来是霆,是那个有着男子般名字的、长我三岁的姐姐。
记忆里的霆是穿着白裙子的,柔软的细细的长发梳成辫子,眼睛明亮温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实在还很小,小学三年级,背着好大的绿色画板,被父亲送到一个绘画班里学习素描。
也许是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当了孩子头儿,要出面应付大量的晚会啊大会啊朗诵发言会,十一岁的时候我手臂上背着三条杠,说话语气已然是一个老成得奇怪得孩子了——多年后,霆笑着说正是这种奇异的反差,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坐在我旁边画画,放下笔,用黑黑的手给我扶画架,对我友好的笑。
我也对她笑。于是,很快就成了朋友。
她大我三岁,那时候刚上初一,已经在画室里呆了一阵,但素描却没有自幼就开始学习绘画的我好——然而,我很快就开始崇拜她了,因为发现她可以画出非常美丽的古典仕女图。
她在我画板旁边的空档里画了一张嫦娥奔月,另一边画了黛玉葬花,于是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些素描的瓶瓶罐罐上了,开始努力的临摹,也想画出漂亮的女子。
很快画室里便兴起了风潮,学生们纷纷在画板空隙上开辟了自留地,八仙过海一展神通——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宝黛初会,甚至有圣传和city hunter,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老师的斥责随之到来,某一日,所有画板被勒令清空。
在那些鲁智深和寒羽良纷纷被消灭后,唯独我抱着画板不放,誓死捍卫我的嫦娥,不惜和老师长时间对峙——最后是霆劝了我半天,答应给我补画更多张,我才恋恋不舍的放手,看着她亲手把那张美丽的画一寸寸擦去。
后来她果然补了我一本薄薄的画册,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美女,可不知怎地,我还是觉得深深的难过。那种难过一直延续了很多年。
绘画班结束后我们成了好朋友,两家也住的很近,就经常一起玩。
那时候我们多么要好呀,一起分享了那么多成长中的东西。
她喜欢画画,我喜欢写东西;
她喜欢陈玉莲的小龙女,我喜欢翁美玲的黄蓉;
她高兴起来,会弄来长长的白布装扮成小龙女的样子,我便会找来一根竹枝当打狗棒学黄蓉:)
她的院子里开着一种白色的花儿,躲藏在大大的绿叶里,香气馥郁芬芳,每次花开的时候她就小心翼翼的折下来,养在清水里留给我。我们管那个叫做“白云花”。
……好多好多的回忆:)
后来,她考上大学了,搬家了,渐渐就失去了联络。
我大学时,她毕业了,回老家工作。我去新房子里看过她,给她带去了我当时涂鸦的小说手稿——后来她说那个软盘里有好多病毒,她舍不得删除,费了好大力才杀完。
再后来,我读了研究生,留在了杭州工作,一去不回头,就彻底的断了消息。
其实,女孩之间的交情大都如此。少数的几个会一直联络,抵抗住时空的疏离,但大多数的、还是在岁月中就这样渐渐松开了相握的手,再也、再也够不到彼此。
最后,就这样随波而去。
短信里,她说她结婚了。
我说,给我看你老公的照片啊。
她说你太落后了,你该向我要我可爱无敌的儿子的照片!
我立马就晕了,说你连儿子都生出来了啊……
秋来,杳杳飞鸿到,当真是十五年宛如梦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