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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老七和封标都没开场子,陈老七用两个大包将那些钱装进去,他和秦栖凤一人提了一个。临出门时,陈老七走进卧室,拿出一支枪来。把秦栖凤吓了一跳,问到,你这儿还有枪呵。
陈老七说,朋友从越南给我搞来的,在道上走谁没有一两支枪。秦栖凤好奇,要过来看了看,顺手指着陈老七,陈老七忙叫到,别动,有子弹的。说着一把夺了过来,到把秦栖凤吓着了。陈老七取出两粒子弹来给她看,说到,不要去动这枪,免得走火了。
秦栖凤心里哆嗦了一下,可是手上提了那么多的钱呵,陈老七把枪放在他提的那个包里,说,走吧,他们都到了。
两人关了门下楼去,上了车,陈老七把秦栖凤提的那包钱放在自己的座位下面,给秦栖凤说,这些钱先放这儿。放好之后,开了车去金凯丽去。
封标,杜勇,小 阮等人早等着了,才进屋来就感到杀气重重。众人无不表情肃穆,严阵以待,见陈秦二人来,招呼过后,封杜二人叫自己的兄弟退下。陈老七对秦栖凤说,你到二楼康乐园去打麻将吧,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秦栖凤说,不用了,我就在上面,我各人去开个房等你。
众人关了门,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封标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盒全新的台湾麻将,交给众人查验,众人仔细看过之后并无异样,封标又拿出两个骰子让众人看,众人拿在手里摇上一摇,己知真假。封标问,开始。众人说,开始。说着从那幅麻将里取出三十六张筒子和四张幺鸡来。封标说,谁先来开早官。众人谦让一会儿,封标说,老七,还是你先来吧。陈老七也不多客气,抹开四十张麻将,异常熟练地洗起来,杜勇知道陈老七记忆了得,记得到牌,拿出一大叠钱丢牌上遮着,任他怎么和,就这几个人,各人都有各人的招数,彼此之间了如指掌,也不是说他能怎么样大家就不在一起赌了,赌的时候自己要防着,赌场上不准耍赖,到是准许耍奸的,就算如此了,偶尔能记下几张牌,也会占尽上风,要不陈老七这久赌成精的老赌棍,要不是这久损失惨重,你叫他赌大他就赌大了。
陈老七洗了牌,众人早己落了注,陈老七打出骰子,五在首,赌的人少了,也不专门要人发牌,各自按点子去拿自己的牌,陈老七先拿了牌,封标顺门,小阮迁门,杜勇后门,各人得了牌,在面前桌上擦,己擦出点数来,等陈老七报点,陈老七亮开自己的点,说到,七点赢,众人纷纷翻开自己的点数,竟没一个上点,第一勾就官通杀,陈老七精神为之一振,收了钱牌。又等众人落注。
封杜阮等人第一勾输了也不急,这会儿先热身,又各自下了注,陈老七打了骰子,十一迁,封标笑到,迁得三家冒闷烟。边说边等众人拿了牌,他去拿他的尾后那一墩,拿过来一审,叫到,他妈的,官睡没有,我痰盂炖鸡了,边说边把自己的一幅牌丢出来,真是幺鸡和幺筒。众人听他说笑,气氛一下就轻松了许多,陈老七五点牌,小阮也是五点,碰翻。只有杜勇是八点牌,陈老七吃二赔一。
接下来三勾牌,都没遇着官通陪,五勾打完,陈老七面前小堆起了十来万,杜勇问到,升不升。
陈老七说,突个吉利,升。边说着边搂了钱下来。
接下来封标上去开了个官,打了四路牌,没一回升起,大家说好了的四路牌就换庄,除非开敞官,开敞官榨注的榨多少官赔多少,没有限,就可以一直坐庄。封标输了二十多万,没输急,也是谦虚,说,还是下来榨注,感觉好。主动让小阮上去了。
众人通开一官之后,明显的陈老七手气好,赢了钱,这时候,每个人都热了身进入状态了。
却说秦栖凤各自要了房,关了门看电视,哪里看得进去,不知道那边情况怎样了,心里止不住被一丝丝焦虑缠绕着,连忙屏住呼吸,想让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那边的事,有心灵感应的,那个时候她在场子上赌,赌着心里会突然间慌乱起来,那是王俊石又在为她担心了,又在想她要输完了,每次出现在种情形,她肯定会输个精光。管他那边怎么样,她不能去想。却又想起过往的生活来,这人生真是太难以把握了,原以为和王俊石结了婚,日子就那样过下去了,不急不燥的,虽不富有却也衣食无忧,每个星期六回二姐那里,星期天回王俊石家,闷了就和李老幺,齐四妹他们打点小麻将,慢慢地人就老了,一切都是那么安宁从容。
可是,生命中有多少你意料不到的契机在等着你,有多少诱惑在鼓舞你,又有多少陷阱在暗算你,还有多少峰回路转在你万般绝望时带希望给你。没发生,你统统不知道,就象那牌没有打到最后,你不知道输赢,人生没有走到尽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真是人生如赌,赌如人生呵,赌场不过是把几十年人生漫长的赌于一夜之间演完罢。
秦栖凤想心事想得入了迷。这边场子上己激烈起来,小阮在开官,官上垒起了厚厚一堆钱,小阮也赌性大,上路牌打完就有二十多万,见三人狠命抵起,也不升官,说再杀一路,要吃就吃个饱。果然感觉好得很,前三勾赢多赔少,面前的钱顿如山一样堆起来了,众人一看有五六十万了。封标叫到,今天真是你的天,我就不相信会连输四勾给你,抵起。那边杜勇见封标抵了,也喊,抵起。陈老七连抵两勾都输,官也喂肥了,刚才看清了这勾四墩牌里没一个纵对,倒是下一勾鬼门关上一个七纵,却不喊抵,只随手丢了几砣在面前。那小阮见封杜二人又抵,兴奋连连,抓起骰子叫到,好,杀了就升。手起骰落,定下之后是六顺,众人按次序拿了牌,各自拿面前穿,稍会之后,小阮叫到,八点赢。陈老七先把钱推了出来,却见封杜二人穿半天之后,脸都变了,封标啪地把自己的牌甩了出来,叫到,要着你送上路了,数,数,数钱。那杜勇也叫到,真他妈霉。丢出牌来也叫数钱。又是官通杀。小阮叫到,好。急着数自己面前的钱,好半会儿数出五十三万整的来,也不数那零零散散的万把块钱了,说到,就五十三万吧。收了陈老七面前的散钱,待封杜二人各数二十六万五出来。
封标数了钱丢出来,把装在包里剩下的钱全提到桌上来叫到,你手好,再抵。
杜勇也输急了,叫到,连赢我三勾了,抵起。
这儿陈老七早算准了要赌鬼门关上最后一勾的,七纵在第三墩上,他现在坐的顺门,杜勇在迁门上,封标在后门上,只要骰子打的后,那七纵正好就该是他的,那是四分之一的机率呀,这种时候不赌还待何时,官上己一百二十多万,肥肥的了,要是七纵打在自己手上,一百二十多万全是他的了,赌,一勾就叫他把赢了的全吐出来,手在桌上一敲,喊声,抵起。
小阮见鬼门关上三家都抵,更是激动人心,抓起骰子叫到,好,鬼门关,杀了就升。说着那骰子就滚了出去,众人的眼睛都跟着滚出去了,却见骰子咕噜翻几下落定之后四六点,又是顺,十顺。
牌还没发下来,陈老七的气都泄了大半了,知道那个七纵找给封标了,封标运气太好了,官上那一百二十多万全是他的了,却不知道自己拿什么时候牌,好象是五八点子,待牌一发下来,审牌的心都没了,摔开来,不是五八十三点是什么,心都凉了,只等着小阮亮点子,己不抱任何幻想了。
这儿小阮还没亮出点子来,那封标己大叫起来,纵对报到,交过来,全部交过来,站了身去搂官上的钱。只见小阮一听纵对报到,己知封标拿了纵对了,脸也变了,不甘心地摔开自己的牌,却是幺,四五点牌,哀叹到,他妈的,鬼门关上还出个纵对,辛辛苦苦几十年,一个骰子就回到解放前。边说着边把牌甩出来,再看杜勇,却是三,五八点牌,众人都清楚地记得刚才骰子打的十顺,三家敲的,吃陈老七的六十万来陪给杜勇,却把面前一百三十万山一样堆起的钱推给封标去,还边在说,早晓得这一路鬼门关上有纵对他妈的上一路就该升了,还是有二十多万的,这儿全他妈洗白。
封标赢了钱,笑呵呵的奚落到,早晓得婆娘要死,还不如给她卖成钱。却见众人都不接他的话,怕讨人嫌,赶紧闭了嘴。
陈老七彻底失控了,叫到,说,我来开,开敞官。
那小阮还想要继续,听陈老七叫要开敞官,只好起身让出位来,陈老七急急在跳了上去坐了,回头拿钱出来,却看见口袋里没有多少钱了,拿了电话开了机,叫秦栖凤过来,将车钥匙递给她说,把车上的钱提上来。
秦栖凤自出去之后就没进来过,这一进来,见陈老七输了,小阮也输了,封标面前堆满了钱,心头着急,想帮陈老七换换手气,见他不说,自己哪敢开腔,接过钥匙匆匆下楼去了。不一会儿钱拿上来,陈老七叫她放下。秦栖凤见他没有其它意思,只好一言不发地退出门去。
三人继续干,可陈老七发现自己手气就是不行了,才不到一个小时手中己所剩无几。陈老七见输成定局,心中顿生无限悲凉,只还不甘心,把最后几砣钱丢了出来,要打完最后一个骰子,封陈阮三人见陈老七也差不多了,送佛上西天。陪他玩完,也比着他的钱下了注,哪知骰子一打,官通赔,连赔都赔不够了。陈老七把钱推给他三人分去。封标安慰到,今天输了,改天再捞吧,改天杜勇我们又陪你赌。边说着边拿出一把散钱塞在陈老七手里。陈老七一句话不说,站起来往外走。
走过去叫秦栖凤说,走吧,输完了。
看到陈老七一脸的惨淡,目光呆滞,象个没附体的魂一样,整个人全变了形,再不似以往威风凛凛,天下他最大的情景。秦栖凤的心如万箭穿心般痛,她宁愿看到他目空无物,她宁愿看到他不可阻挡,可他此时却被伤得那样惨,那样无力可助,要是她能为他承受这一切那该有多好呵,她愿意,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秦栖凤接过陈老七手里提着的两个包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进了电梯,陈老七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了,他需要有东西支撑着,一下抱住了秦栖凤,哀叹到,我本想把损失找回来,让你跟着我过得好一点的,可是没想到手气那么不好,又输完了。
秦栖凤惊呆了,原来他早想着要和她在一起了,要不是这样的情形,他还不会说出来。秦栖凤也不再迟疑,伸出手来搂紧了陈老七,安慰到,其实我只想过一些平淡的生活,两个人在一起,心心相印,就够了。
陈老七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说到,我不赌了,你陪着我,我们在一起过平淡的生活。
秦栖凤说,那就好了,能那样在一起携手到老,付出这点代价算什么,我觉得值得。
电梯门开了,两人分开来,欲走出电梯,陈老七突然想起手机好象没拿,一看包里,果然没有,又关了电梯门,回到原来的楼层。出了电梯,两人踩着厚厚的地毯走了几步,秦栖凤见陈老七疲累便说,你等着,我去帮你拿吧。陈老七站住了,秦栖凤走过去,见门还虚掩着,却听到封杜阮三人在里面说话,数钱。
陈老七见秦栖凤走到门口却没有进去,在那里站着听里面说什么,心中好奇,悄悄走过去。却听到封标在说,这回总算咬到他陈老七了。
杜勇说,那陈老七纵对专家都还是被打爬了,所以这赌海无涯,山外清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今天算是见识了,才不可以掉以轻心呢,要不哪天也被人算计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小阮在这里呆不得了。
封标忙说,对的,陈老七精得很,小阮,今天赢的钱我们三人一人一份,这儿是你的,数数,然后你马上就走,去南充,我有个朋友在那里,罩得住你,我会跟他联系的。
小阮边把钱装了边说,谢谢标哥关照,以后日子还长,山不转水转,还会有转在一起的时候,我这就上火车站了。
最大的伤害从来不来自于对手有多么强大,而来自于自己根本没有防备。陈老七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对秦栖凤说,把枪拿给我。
秦栖凤见陈老七脸色铁青,浑身颤抖,怕他失去理智,说,我来。人己闪进门内,陈老七紧跟着进去,砰地把门关了。只听秦栖凤一字一句说到,把钱退出来。
屋里三人吓了一大跳,没想到陈秦二人兵从天降。封标慌了一回忙稳住,知道他们听到了,但摸不准听了多少,哪有赢了退钱的道理,一退钱不就全承认了吗,口里说到,搞什么,那么吓人,还比枪。边说边向他们走过来。
秦栖凤早气得毛发直立,圆睁着杏眼喝到,不要过来,不要逼我。封杜阮三人怔住了,陈老七也过去搬着秦栖凤的手大吼到,把钱还来。秦栖凤一把推开陈老七对三人说,我们全听到了,我再说一遍,钱一定要退,杀不了你们是不是,我杀我自己行不行。话说出口,心中己是百转千回,不知那枪该往哪儿打,眼一闭,牙一咬,狠命朝自己腿上扣动了班机。
一声枪响。
屋里众人都惊呆了,都没想到秦栖凤会如此刚烈,那枪真的就出了火了,秦栖凤还艰难地支撑着。陈老七先反应过来,惊叫到,栖凤,栖凤,为什么会是这样。边搂住了秦栖凤。秦栖凤还用枪口指着三人,叫到,退不退。封杜阮三人纵然见过再大的世面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形,赌场上十赌九诈,从前诈了谁的钱退还过,可是再要不退又哪里可能,那乌洞洞的枪口随时都可以再飞出一粒子弹来,事情再弄大就更不好收拾了。封标对杜阮二人说,退给他们吧。秦栖凤心下里一软,倒在了陈老七的怀里,自己总算可以为他做点什么了,眼泪从眼角慢慢浸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形势会以这种方式逆转,陈老七抱着秦栖凤,血不停地流出来,心被强烈地震憾着,平时赌场上那股子雄心横劲早灰了大半,顿时把那不尽的纸醉金迷和梦幻般的潮起潮落全看淡了,也顾不得那几个臭钱,要出门去。
众人都不敢打120,怕事情闹大了招来110,这边一屋的钱也走不脱人。秦栖凤叫陈老七到,钱还没拿。
陈老七喝到,要命还是要钱。
秦栖凤说,那我这一枪不是白挨了,一定要把钱拿着。
这时有人敲门了,众人忙压住声音,各自找椅子坐了,封标过去开了门,一看是楼层小姐,小姐问到,先生,没什么事吧,刚才我好象听到一声枪响。
封标忙说,没什么,我们这儿没什么。
楼层小姐将头探进来看了看,见真没事,将信将疑地说,有什么事请跟我联系。
封标说,好,好。关了门。打电话让自己兄弟过来,自己过去捡那捆着还没解开的钱,将陈老七的钱数了出来。
封标的兄弟过来了。封标把钱递给自己的兄弟,说,帮七哥拿下去,是七哥的钱。
陈老七开着车飞也似地朝医院奔去。远远地,看见秦栖凤单薄柔美的身躯在万丈红尘中和那些被欲望燃烧着的强悍的男人厮杀,一阵心痛,泪水潸然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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