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阳光似乎懒懒地躲进了被子,几个老年人坐在小区另一头唠嗑,南腔北调,花草丛里不时有蝴蝶飞舞,一只只不知名的虫子窜来窜去,一些漂亮而干净的小孩子手上拿着各种玩具,他们的妈妈或保姆坐在那一头的石凳和木椅上。不知是哪个小孩子好像发现宝藏似的冲向这头,其他的小孩子也一窝蜂地跑过来,其中一个穿着一双大红可爱的旱冰鞋的四五岁小女孩因为不小心一下子撞到刘雪婷身上,刘雪婷不由哎哟地叫了一声。
小女孩的妈妈从远处看到跑过来,先确认她的孩子没受伤,然后不住地向刘雪婷道歉,刘雪婷连声说没事没事,孩子们又一窝蜂地跑去小区的另一头。刘雪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个漂亮男人,对方正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关切地看着她,她向他笑一笑。
一连三天,刘雪婷拿着书去到小区花园散步时,总会看见漂亮男人坐在休息椅上,总是那副恬淡的,从容的,温柔的,细腻的神情。
第四天,刘雪婷因为和范之勋意外地煲了很久电话粥,对方的谈话和表现让她极是开心,三点多就心满意足地为自己放风到了小区花园,高大的建筑物遮住了深圳过早就显得热心到来的夏日太阳,阵阵沁人的风吹过,让人心情舒畅。刘雪婷穿着稍显肥大的孕便两用紫色格子装,愉快地拿着本书来到花园区,刚找个椅子坐下,看到漂亮男人从对面的一栋楼走出来,手上也拿了本书,看到刘雪婷,笑笑,似乎思索了一下什么,然后有点羞涩地走到刘雪婷面前说:“你好!”
刘雪婷笑着挪了挪身子——其实是多此一举,休息椅起码可以坐四个人,而同时,她看清男人惊人地年轻,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嫩细腻得如同婴儿般吹弹可破。
“姐姐,你搬来这里不久吧?”男孩子问。
“嗯,不到一个月。”刘雪婷说,尽量温柔的,好像对方是个爱做梦的小女孩。
“你可能不喜欢出来玩吧?我每天都会在这里坐坐,这几天才看到你。”男孩子说。
“不是,我来这里住得不多,这十来天才住在这里,以前我住福田那边。”刘雪婷说。
“嗯。”男孩子顿了顿,说:“姐姐,我叫小光,你呢?”
“我叫刘雪婷。”刘雪婷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对方。
叫小光的男孩子腼腆地笑笑,表示自己记住了。
“婷姐,你去市区多不多?”
“我一直住在市区,来这里倒是很少。”刘雪婷说。
那天,刘雪婷和叫小光的男孩子聊了好久,还一起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吃了晚饭。刘雪婷跟小光说话,感觉放松和舒服,她看着他光洁的脸,一种不沾世事的表情,平淡而偶尔显得讶异的声调,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小光告诉她,他在深圳生活了一年,没去过赛格,没去过地王,没去过小梅沙,没去过夜总会或酒吧,他的所有生活内容便是坐在家里看碟,看电视,看书,睡觉,在小区内转转,然后等着情人回来看他。
“你会看不起我吗?我说我老公的事?”小光睁着一双善良漂亮的大眼睛问,他的脸上闪烁着一种让人不忍追问到任何丑陋的简单的光芒,不是刻意做作的,而是让人一看便深信不疑的简单。
“不会。”刘雪婷真心地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记得有一次她和公司的同事们一起去小梅沙玩,看到两个男人当着众人的面搂搂抱抱,全海滩的人都把眼瞪得像牛眼,
谁都掩饰不了脸上厌恶和鄙夷的表情,刘雪婷在一边差点把肠子给吐出来。还有一次去书城买书,在人来人往的书城门口,看到一对高矮不一的男人勾肩搭背旁若无人往里走,身边经过的人各色表情都有,她当时有种把两人一脚给踢到太平洋去的冲动,但是当小光温柔地说他的老公的时候,她一点也不觉得龌龊和反感,她怎么了?!
“你老公对你好吗?”刘雪婷试探地问。
“非常好!”小光的眼睛闪烁着一种梦幻般的色彩,唇角有淡淡的笑意,像是一个初坠情网的小姑娘向人说到自己心爱人时的那种甜蜜表情,“他是我的初恋情人,也是我一辈子的爱人,我们在一起五年了,可他总是对我那么好。来深圳之前,我在别的地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和他在一起,后来我忍受不了思念他的痛苦,吵着要来深圳,他就带我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雪婷看着对方迷醉的样子,有种心疼的感觉;他的楚楚的,略带忧伤而又坚贞的表情,深深地打动了她。那时候,她没想到对方是个男人,而只觉得他是自己的一个小妹妹,需要所有人来疼爱的纯洁的孩子。
“明天我要去市区,你想不想去玩玩?”刘雪婷不由自主细声细气地问。
“好啊!”小光略犹豫了一下,开心地说。
第二天,刘雪婷穿了件宽松的T恤衫,和小光一起打的到何韵的店里,很奇怪的是,不仅何韵、李钊,就连大胖子也都对小光感慨疼爱有加,任何一个人看到他都只能用一种方式去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那就是:又爱又怜。
何韵把刘雪婷拉到一边,恶狠狠地问:“这么个男人,呃,男孩子,你不是勾搭上了吧?”
“去你的,”刘雪婷半嗔半笑,“人家是有老公的人,况且你看我像是那种辣手欺花的主吗?也不瞧瞧本小姐有多么慈悲,多么善良,多么伟大,多么……”
“得了,得了,”何韵也笑了,“好奇怪啊!我从来没见过长成这种样子的男人。噢,不,是男孩子。不对,是男人……噢,我都糊涂了,虽然你的话里暗示他是个同性恋(何韵稍稍顿了一下,好像不忍心在他身上安上这个有点难听的词语),但我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和反感,相反,他惹人怜爱,长得那种水灵灵,嗯,还有那种纯洁的样子。太奇怪了,真的,好像只有看到他才能想像和体会到他的独有特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想像不出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存在于这世界上。”
“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刘雪婷笑着说。其实何韵说的正是她心里想说的某一部分话,还有一些感觉何韵没有表达出来,她也是,那是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
“你带他出来,不怕他老公宰了你啊?”何韵笑问。
“没见过他老公,况且他老公应该担心的是男人,而不是像我这样人老珠黄的女人吧?”刘雪婷笑说。
“嗯,你心情不错,气色也还好,对了,范之勋说过有什么打算没有?”何韵关切地问。
刘雪婷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像浓云陡然遮住了艳阳,没有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愣了会儿,何韵转换话题,聊起了饭店的事,刘雪婷说何韵开业的时候她一定过来帮忙。
两人告别何韵几人后,刘雪婷带着小光到深圳书城消磨了两个小时,共买了三百多块钱的书,刘雪婷掏出钱夹子,没想到小光早掏出钱来递给收银员了,打的到星巴克喝咖啡,小光又抢着买单,刘雪婷本就是好面子的人,半真半假生气道:“你抢了我做姐姐的面子,我怎么好意思以后再带你出来?”
小光调皮地说:“婷姐(知道刘雪婷的名字后,他就一直叫她婷姐),今天吃饭,打的都是你付的钱,现在我出一点钱不过分吧?况且,我有的是钱。”
刘雪婷听到对方说“我有的是钱”时一点也没觉得对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而是好像听到疼爱的弟妹对自己说“我要找一屋子的老婆或老公”一样可爱又亲切。只好收起钱包说:“好吧,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啦,不然我不带你出来了。”
小光调皮又温柔地点点头。
“婷姐,你老公什么时候过来陪你?我老公明天从英国回来会过来陪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他肯定会喜欢你的。”小光走出星巴克的时候吃力地拎着全部的书问。
“等以后吧!住得那么近,机会大把。”刘雪婷说,其实她心里想到了范之勋,后天是周六,她得好好地休息,让自己精神焕发地面对他。
“好啊!我老公人很好的,你放心好了,他特别幽默,还很会心疼人。”小光说。
刘雪婷向他肯定地笑一笑,就好像真的看到了他口中的老公,确实如他说的那般优秀和出色。
周五的下午,虽然刘雪婷嘴里说不和小光一起吃饭,但由于好奇心,还是假装散步很早就在小区里转悠,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此疼爱和完全地拥有小光。小光坐在从前常坐的休息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用一种非常急迫的表情时不时从书本里抬起头,往花园小区左侧的大门口看,像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一样。刘雪婷从三点等到五点,就在她几乎丧失全部的好奇心准备回家时,却看到小光陡然起身,一副羞涩和兴奋过度的表情迎向小区左侧大门口,刘雪婷顺着他的目光往那方向看去,看到一个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女人揣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跟好显摆的穷男人揣了个硕大钱包一样,迟早不经人挑逗和暗示都会一股脑倒腾出来。刘雪婷在看到小光的老公之前,常常不知不觉会自怨自艾一番,孤枕难眠时尤其怜悯自己,而看到之后,突然之间,知道自己亲密的朋友圈子里有一件更让人关注和好奇的事,兴奋得不行,感觉自己的忧伤和委屈都算不了什么。这就像在高楼上看风景的人被黑了心的人推了一把坠了楼落地前砸到路人身上一样,就算最终自己死得很难看,但想到死也有个垫背的,心里舒坦多了。
拿起电话,刘雪婷两眼放光面带笑容地给何韵打电话,声音透着知道独一无二秘密的自豪,何韵正忙得四脚乱跳,一看来电显示翻开手机盖就叫苦:“喂,雪婷啊!我忙得要死……”
雪婷可管不了对方唠叨什么,自顾自地说:“何韵,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何韵眼睛跟着一个装修工人手上捧的瓷砖一直跑到厨房门口才停下来,心不在焉地问。
“钟辉有个情人!”刘雪婷顿了顿,才说出这句话。
“切……他的情人大把,罗语烟不是和他比赛找情人吗?”何韵不屑地说。
“不是,是个男的。”刘雪婷痛快地说。
“啊?”何韵瞪大眼,差点把手机塞进耳朵眼里去了,“不是吧?”
“你知道那男的是谁?”刘雪婷又卖关子。
何韵的好奇心早吊到半空中了,迫不急待地说:“我怎么知道?是谁啊?听你这语气我们认识?”
“就是我带到你店里玩过的小光。”刘雪婷得意洋洋地吐出谜底。
“我操……”从来说话严谨一板一眼的何韵脱口竟说出了这话,“这世界也太小了点吧。”
刘雪婷听到狂笑一气,直在电话里对何韵嚷:“你说出这粗话太奇怪了,哈哈,肚子都笑疼了。”
何韵却又开始一本正经了,说:“两个男人,噢,我觉得这事有些恶心。”
刘雪婷收回笑,也认真地说:“我也觉得这事有些恶心。”
为了更好地剖析别人的恶心事,两人决定面对面痛快酣畅地交流,刘雪婷也顾不得早睡养颜明天要见范之勋的事,两人约好一个钟头后到振华路的“巴蜀风”吃川菜,那里有所有同学都喜欢吃的“水煮鱼”。
两人异常欢快地在“巴蜀风”见了面,女人就这么奇怪,毫不相干的事可以让她们如此的好心情和亲密无间。“巴蜀风”人来人往,热气腾腾,嗓门巨大无比可以去跟唱秦腔的媲美的不时大声吆喝的服务生,挽起袖子抹着脑门不住往嘴里塞食物的不顾形象的食客。放在往常,看到这些刘雪婷早就抱怨一两声,最少也会轻轻地皱眉头,但今天这些丝毫没影响她的好情绪。“江团水煮鱼”被服务生弄了个像大学宿舍装衣服般的大盆子端上来,红通通的尖椒,诱人的辣椒油,“夫妻肺片”极风骚地交错在菜碟里,“回锅肉”像个慵懒的少妇般静静地摊开看着她们。两人就着极开胃的几碟菜和着别人极开胃的八卦故事,吃得开心无比,从罗语烟的“性福”分析到“幸福”;从钟辉的“情爱”分析到“爱情”;从小光的“美丽”分析到“诱惑”,再深层次地说到他们的心态和感觉,扩展到他们之间的互相影响和过去未来,最后顺带回顾了在学校的一些美丽往事,倒是把俩人自己的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快十点钟才尽兴分手。这还不算,回到家后,刘雪婷又接到何韵电话,聊了近一个钟头,才心满意足地冲澡睡觉。
第二天下午范之勋到深圳,刘雪婷余兴未尽,看到他便不住气地絮叨起来,却不料范之勋谈兴不浓,有些淡淡的,对刘雪婷说的同学的名字和什么小光小明的丝毫不感兴趣,只敷衍地哼哈嗯啊了几声。刘雪婷看得火起,情绪急转而下,像个正往山上爬得起劲的人被什么人在上面推了一把骨碌碌地滚到山底,跟个小媳妇般幽怨起来,说道:“范之勋,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一个星期才过来见我一次,还这副样子。”说完坐在一边生闷气。
范之勋发现自己表现得太冷淡,意识到自己不对,于是绞尽脑汁地去哄刘雪婷。刘雪婷得寸进尺,半天不搭理他。范之勋没趣,只好干坐着看空气练闷气功,刘雪婷突然忧伤地说:“范之勋,你凭良心说,我对你要求好像不多吧?我只是希望你对我好一点,难道这有错吗?我的要求过分吗?”
范之勋心里又暗暗笑了一下,好像很沉重的样子,说:“雪婷,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
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真的!打个比方,你现在向我借一万块钱,可是我只有五百块,我把这五百块全交给你了,另外还拼了老脸向所有可能的人凑借了一千块,对于我来说这一千五是所有能预借的和我的全部身家,可你还是觉得车水杯薪,远远不够,但是除此之外,我也别无他法了,你叫我怎么办?”
刘雪婷看着范之勋,很认真地思考这些话,想想对方说得也对,起码比较真诚,只好轻叹一声,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两人收拾了一下,情深意浓地打的到市内的西武,范之勋帮刘雪婷买了一双VERSACE的皮鞋,又买了一只新款的LV手提包,刘雪婷再也没担心过自己要怎么样去回报范之勋了,太奇怪了,当她后来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已也大吃一惊!其实不用奇怪,一个女人在经济上想着回报男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潜意识里只不过是想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而当她理所当然地接受礼物时,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了——当然,那些以敲诈和欺骗为荣的,以贪便宜为乐的女人们例外。
两人吃完了宵夜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范之勋心血来潮地说:“我们不如晚上不回去,就在阳光酒店住算了。”
“太浪费了吧?”刘雪婷看着对面的阳光酒店说。
“我看你也累了,反正明天还想在市区转转买点东西,不如不回去算了,就这么定了,我们订房吧!”范之勋说。
刘雪婷想了想,没有异议的表示,说:“既然这样,不如再散一会儿步吧。”
“好。”范之勋说。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阳光酒店附近的一条街,发现成群结队的男男女女站在路边,或亲密交谈,或东张西望,范之勋轻声对刘雪婷说:“凭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这些都是皮条客或站街鸡。”
“啊?这么多人?不可能吧?!”刘雪婷扫眼过去,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这要都是做那些事的,也太壮观了。”
“肯定的,现在既没出车祸,又没打架斗殴的,我以前有个朋友就说过这条街很多做那种事的,上次我们散步到这里时,我就注意到了,现在又看到,更是确认。”范之勋深有把握地说。
刘雪婷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说道:“我们暂时分开走好不好?我走商铺门口,你就一直在人行道上往前走,如果有人跟你搭讪,你跟他们周旋玩玩,看有没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范之勋先是反对,后来想想挺不错的,又见刘雪婷很好奇的样子,便答应了,刘雪婷独自往一溜商铺的门口慢慢往前踱步,范之勋不急不缓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刘雪婷看到有男的走近范之勋,看他们说话,刘雪婷想到自己是游戏的策划者,忍不住笑。到两人在红绿灯的地方会合时,范之勋手上拿了三张印有赤身裸体美女照的简单名片,和两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条。
到了酒店套房,范之勋开始在刘雪婷的怂恿下给名片上的手机号码打电话,刘雪婷捂住嘴,听两人的对话,对方是个四川口音的男人。
范之勋:“你好,请问一下你这里有女孩子是吗?我是刚才经过你身边时收到你的名片的。”
对方:“是的,请问你需要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范之勋:“你能说一说你都有一些什么样的呢?还有那价格是怎样的?”
对方:“嗯,这里有漂亮的处女,价格是三千八人民币,俄罗斯小姐是一千八,你放心,是正宗的俄罗斯小姐,绝不像有的人用新疆的女孩子冒充,学生妹一千二,普通小姐八百。”
范之勋:“你那处女是真的吗?我听说有人造的……”
对方打断范之勋的话说:“你放一千个心,我们这里处女保证是真正的处女,绝不会哄骗你的。”
范之勋:“好,我手机响了,先接个电话,待会儿给你打。”
对方挂了电话。
两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团,猜测想像着处女、俄罗斯小姐的样子,说着她们的货色、价格和区别,两人过了极疯狂的一晚,以至于范之勋第二天上飞机前还担心刘雪婷会不会流产。
范之勋走后的第五天,刘雪婷突然收到一封陌生人的来信,这封信让她大感意外。
范之勋是已婚男人!
刘雪婷撕开信看了一下,毫不在意地顺手丢到一边,又抬头看碟片《埃及艳后》。眼睛刚转到电视屏幕,突然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拿起信再仔细看看,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有这区区八个黑色的字,和一个像杀了人倒立着往下滴血的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信封上的收信人地址和姓名,信里面的内容全是打印的,邮戳显示这封信是从深圳昨天特快发出的。
“你会不会爱上有妇之夫?”
“既然是爱,那就无关是有妇还是无妇的事情了!”
刘雪婷突然想起有一次和范之勋手牵着手散步时,和范之勋这样对答。
“难道他——真的已婚?”刘雪婷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再次拿起信来看,从深圳发出来的,那么也可能是他的朋友或自己的朋友,会是谁呢?事不关己的人谁会在乎她刘雪婷?难道是潘渊?吴崇良?或是他的朋友老何?抑或是其他人?只是,想不出个头绪,现在,是谁写的也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范之勋是否真的已婚!
刘雪婷双目无神地看着电视,思绪在回忆里反复搜寻。和他相识,他从来没告诉过他家里的电话给她,从来没有说过他家里的人,从来没有在周末外的时间来看她,从来不和她说婚姻,从来不讲两个人的未来,也从来不说什么时候结婚,更从来不说孩子出生后生活如何安排……
“其实,”刘雪婷苦笑了一下,“就算他真的已婚,这也怪不得他,只能怪自己。”她一直喜欢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意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早在范之勋有意无意地逃避许多问题时,她就有预感,觉得对方可能有问题,但她爱他,爱得容不得自己对他有一丝丝的怀疑,爱得容不得自己知道他一点点有损他形象的事实。这就像雪地里的野鸡,知道后面有猎人追来,一头扎进雪里,假装看不见屁股后面的危险一样。
然而现在不行了,已经有猎人一把拎住了她的脖子,满脸狞笑在瞪着她,她可以依旧闭上眼睛,可是却不能不想到即将到来的被去毛开膛,生煮熟吃的命运。
然后,她拨了范之勋的手机,可是对方关机,她不放弃,一遍一遍固执地拨,用一个不变的姿势,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态,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想笑着对他讲一句话:“我今天听到一个笑话,说你已婚了。”
可是一直到深夜两点,范之勋的手机也没开机。
亲爱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界你所贪恋的一切只是上帝暂借给你的,在他对你厌倦的时候,他会痛快地收回他曾借给你的一切东西,包括梦想、爱情及信仰。
第二天,范之勋像平时一样来到深圳,只是脸色看起来苍白。刘雪婷一夜未睡,她设想了很多种和范之勋见面时的状况,比如两人的表情、对话,还有眼神,以及对方的辩护和对质,两人可能的争吵。可是除了她自己稍显异样外,范之勋没有任何异常。
“雪婷,你看起来很憔悴,怎么了?”范之勋关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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