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狐疑地问:“是不是姚小萍在背后--说我坏话?”
卓越的表情深不可测,头也是坚如磐石地一动不动,使石燕看不出他的答案是什么。但她觉得如果姚小萍没说她的坏话,卓越就会出来声明这一点,现在既然他没声明,那就说明他知道姚小萍在背后说她坏话了。
她问:“她说我什么?”
卓越好像不愿深谈这事:“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你涉世不深,对人世的复杂有时估计不足--”
她赌气地想,就因为我涉世不深,我才问你嘛,如果我涉世深的话,还问你干什么?不过她没这样说出来,怕他理解为她又在发脾气了。她完全没想到姚小萍会在背后说她坏话,但是想想姚小萍的所作所为,似乎也不稀奇,一个能脚踏两只船的人,在背后说说别人坏话,难道是什么天方夜谭吗?但她想不出姚小萍为什么要说她坏话,她又没得罪姚小萍,跟姚小萍又没有利害冲突,难道姚小萍疯了,一定要说她坏话?她替姚小萍辩解说:“可能是那些恨她的人在造谣,她根本没必要说我的坏话--”
他没再坚持,转移到别的话题上去了:“如果能留在系里,你高兴不高兴?”
“当然高兴,但是系里不是只留一个人吗?你看可不可以让姚小萍跟我换换?让她到科研办公室去,让我留系里?她愿意去科研办公室--”
“她愿意,还要看学校愿意不愿意--”
“你问过学校了?他们不愿意?”
“我没问过--”
她知道自己问得没道理,她今天才跟他说这事,他怎么会早就跟学校谈过了呢?她改口问:“那你觉得学校会不会同意我跟她换?”
“你换到系里去,学校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她闹了这场风波,恐怕--”
她紧张起来:“啊?但是学校怎么会知道这场风波呢?姚小萍已经把她丈夫稳住了,她丈夫肯定不会到系里去闹了--”
卓越笑了一下:“这种事还用得着她丈夫去系里闹?还不早就传开了?”
“可是---没几个人知道啊,怎么会传开?我没传,姚小萍自己肯定没传,她丈夫也没传,那怎么会传到学校里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那--怎么办?姚小萍她不能留校了?”她真的慌了,“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如果姚小萍她不能留校,就得回那个县中去,她回了那里,就得受那个校长的管辖,那--”
卓越安慰她说:“你别太着急,她回县中也没什么不好的,她的家在那里,丈夫孩子都在那里,她去那里是回家,而不是上杀场--”
“但是--那样的话--她跟严谨的事--怎么办呢?”
“她跟严谨的事就得她跟严谨去决定了,你我说什么都不起作用--”
她也知道她跟他说什么都不起作用,但她这不是在为姚小萍着急吗?人着急的时候还管什么起不起作用?如果还能管那么多,那就不算着急了。
卓越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跟她这么--铁?如果你跟她只能有一个能留校,你还会不会这么--替她说话?”
她有点答不上来,最后承认说:“我开始是有点觉得她--是凭后门才弄到这个留校的名额的,有段时间我还想过--揭发她,但是我后来就想通了--即使她不开这个后门,也未必轮到我留校,所以--只能怪我命不好吧--”
“命是一回事,自己努力是另一回事,不能把什么都推到命的头上--”他说了这句箴言一般的话,就没再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石燕知趣地站起身来告辞:“我该回去了。”
他没反对,找了双旅游鞋穿上,就跟她下楼去,从一个小棚子里推出他的摩托,送她回寝室。这回他穿了件外衣,大概是为了她抓起来方便,但她没抓,还是抓着他座位下面。
第二天,姚小萍回来上课了,但是两个人没什么机会说话,上完课,姚小萍又不见了,大概又到旅馆“稳”她丈夫去了。一直“稳”到了第四天,姚小萍才回到寝室来吃饭睡觉,大概丈夫已经被“稳”回县里去了。石燕抓紧机会问:“姚,你丈夫走了?”
“总算走了,谢天谢地,再不走,我简直要发疯了--”姚小萍的情绪似乎不错,正在箱子里挑来挑去,大概要打扮了去见严谨。
石燕警告说:“我听卓越的口气,好像学校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哪件事?”
“就是你丈夫--来闹的事--”
姚小萍眼珠一转:“学校怎么会知道?我们就是在寝室楼里吵了一下,后来我很快就把他稳住了,怎么会--是不是你--告诉卓越了?”
“我没有,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没有告诉卓越。不过--严谨他--”
姚小萍的眼睛灼灼发光,好像要吃了谁似的:“你告诉严谨了?”
“我没有--但是他--知道你--丈夫的事--”
“他怎么会知道?肯定是卓越搞的鬼,我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卓越--不地道--鬼点子多得很,绝对不是一个好家伙--”
“应该不是他,因为他还是从严谨那里知道你丈夫来闹事的--”
“我才不相信呢,如果不是他,严谨怎么会知道我丈夫的事?除非是你告诉他。”
石燕简直是有口难辩,几边不是人,她声明说:“不是我告诉严谨的,而是他说了你有丈夫之后,我才--承认的。”
“有你这么傻的人吗?他那样说,肯定是在诈你嘛,你就承认了?”
石燕听姚小萍这样说,心里很后悔,如果严谨真是在诈她,那她也太没用了,太经不起诈了,居然栽在严谨这小子手里。她替自己辩护说:“我觉得他--不是在诈。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是结了婚的,他说他也是从你们那里出来的人,那里的人他都认识,怎么会不知道你--结没结婚呢?”
姚小萍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呢?他是从我们那里出来的,但那已经有好多年了,他在那里的时候,我根本没结婚,我是在县里结的婚,他也没回去过,怎么会从我老家的人那里听到什么?”
这个石燕也没把握,没法反驳,只好干受着。
姚小萍咬牙切齿地说:“一定是卓越干的,我早就对你说过,这个卓越不是个好东西,他为了你留系里,就使出这么毒辣的一招。也怪你没早点对他说我愿意去科研办公室,如果说了,那就两全其美,他也不用踩我这一脚了--”
石燕现在完全糊涂了,难道卓越是这么--阴险的一个人?联想到他曾经说过姚小萍各方面都素质低,她觉得这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她很难说服自己相信卓越有这么阴险,他看上去不是一个使阴坏的人,而是那种嘴上讨人嫌的人。如果他真的在背后算计姚小萍,应该就不会公开叫她别跟姚小萍在一起了,那样说的话,不是很容易暴露出他对姚小萍的痛恨吗?
但是她没再替卓越辩护,知道越辩护姚小萍就越要那样认为,因为姚小萍是有点爱抬杠的人。
姚小萍见她不说话,着急地追问道:“是不是卓越已经知道学校--不要我留校了?”
“他也是猜的--”
姚小萍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一会拿起衣服,要换了去找严谨,一会又把衣服丢箱子里去了。石燕安慰说:“你别急,现在不过是在乱猜,要等到学校通知你了才证明是真的--”
“等学校通知我了还有个屁用!”姚小萍终于下定决心,换上一件漂亮衣服出去了。
那段时间石燕跟姚小萍两个人都很着急,因为两个人都在担心留校的事,两个人都有一种预感:这回她们两个要“干上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肯定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的结局。现在两个人见面就很尴尬了,谈什么都不行。如果谈留校,两个人肯定会争起来;谈别的,又显得很虚假。
石燕给卓越打了几次电话,叫他别为她搞留系的事了,因为她不想留了,免得把姚小萍挤下去了。但每次卓越都说:“你留系的事要等我把这篇稿子写完了才有时间去办。”
她催促说:“不是我留系的事,而是我不留系的事,我不想留系里了,因为我不想把姚小萍挤下去了。”
“没事,她不是想跟你换的吗?她不留系里,可以留科研办公室嘛--”
“但是学校还会--愿意留她吗?”
“如果学校不愿意留她,那也就不是你把她从系里挤出去的了--”
她知道他说得对,但她仍然希望他能出手相救,最好是把她跟姚小萍都留在学校,一个去科研办公室,一个留系里。万一不行的话,她也宁愿自己不留校,因为她不想占了姚小萍那个名额,那会让她内疚一辈子的。
姚小萍知道她一直在找卓越帮忙,很感激,但并不看好卓越,劝阻说:“石,算了吧,别求他了,他不会帮我的,如果这事不是他在中间捣鬼,我把我的姚字倒挂起。他本来就恨我这样的人,为了他的好朋友严谨,肯定也想把我们拆散,现在又加上你想留系,他还不三把刀一起往我头上砍?”
石燕不相信卓越会因为自己的女朋友不忠就恨姚小萍,也不相信卓越会为了严谨就破坏姚严的爱情,她问:“卓越他--想把你跟严谨拆散?那我怎么看见严谨那天专门跑去跟卓越商量你们的事?”
“卓越很狡猾的,他就是想拆散也不会做得那么明目张胆,肯定是在里面使阴坏--”
“但是他拆散你们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姚小萍也回答不上来。
石燕见姚小萍也说不出什么具体事例来,知道她只是瞎猜,就安慰说:“你别瞎猜了,我觉得严谨对你很--忠诚,他知道你有丈夫,还是那么--喜欢你,我要是遇到这么一个男生,那就不错了--”
“那不是卓越的功劳,只能说我把严谨迷得够深,不然的话,他被卓越这么一挑拨,肯定跟我吹了。我有丈夫的事,肯定是卓越告诉严谨的--”
“卓越怎么会知道你有丈夫?”
姚小萍又答不上来了,但坚持说:“反正我觉得是他,不是他的话,我把我的姚字倒挂起--”
这段时间,姚小萍已经把“姚”字倒挂了无数回了,石燕是完全看不出把“姚”字倒挂起能吓唬谁的,也不知道倒挂之后的“姚”该怎么念,但她可以体会出姚小萍对卓越的成见,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有没有证据,都怪在卓越头上。
但要说石燕完全不相信姚小萍的话,那也不正确,她还是有点相信卓越会为了她留系就把姚小萍搞走的,她甚至把他上次来报信让黄海逃走也算到这一类手段里去了。但她又有点想不通,他完全用不着把姚小萍搞走啊,他让她跟姚小萍换一下不就行了吗?何必下这么狠的手?
姚小萍开始策反:“石,老话说,不看朋友对我,只看朋友对人,你也看见了,卓越就是这样的人,阴险狡猾得很,整人就往死里整。我看你还是趁早别跟他来往了,不然的话,死在他手里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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