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萍说:“你别这么直接嘛,一下就想到别人能不能帮你报名考研究生上面去了,这样也太急功近利了吧?”
石燕不好意思地说:“我主要是--太想考研究生了--那严谨的爸爸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
姚小萍呵呵笑起来:“你看,你看,说你太急功近利了吧?完全是念念不忘,你待会可别一进门就问严谨这问题啊。帮忙这种事,事前很难说谁帮得上,谁帮不上,所以一定要广种才能博收,平时相关不相关的人,都要搞好关系,说不定哪天就用得上。”
“那严谨的爸爸--”
“我也不知道,要看他爸爸跟学校领导的关系,还要看当时的情况--。走吧,我们边走边说,不然搞太晚了,他们找别人打牌去了--”
石燕一听“他们”,就想当然地认为是卓越,突然觉得有打扮一番的必要,匆忙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换什么衣服?你这身就挺好的,你打扮太漂亮,人家还以为你喜欢上他了呢--”
她不知道姚小萍说的这个“他”是谁,但她觉得除了卓越,好像也没别人,因为她们只认识这两个人,而严谨明显的是姚小萍的,那剩下的就只有卓越了。她不好意思再提换衣服的事,有点勉强地说:“那就不换了吧,其实也不是为了漂亮,主要是--”
她想不出“主要是”为了什么,干脆把话吞了不说了。两人出发到严谨那里去打牌,姚小萍说严谨住在北区青年教工楼,两人就往那边走,还很有几步路,因为北区是学校前两年才买下的一片农田,离校区有点远,刚开始兴建,路也不大好,坑坑洼洼的,地上东一堆水泥板,西一堆砖瓦什么的,很没有规划。
但姚小萍仿佛看见了仙山琼宇一样,很向往地说:“看见没有?师院现在很重视住房建设,因为D市大环境不好,如果师院再不把住房的小环境搞好一点的话,那就没人来了,来了也留不住--”
“那我们学生宿舍--怎么还是这么个样子?”
“学生还怕留不住?你录到师院来了,就等于卖给它了,喜欢不喜欢你都得呆在这里,你嫌住得不好,你又能到哪里去?”
快到一栋已经建好而且住了人的楼房跟前时,姚小萍嘱咐说:“喂,跟你说呀,呆会别对人说我是结了婚的--”
石燕马上有了做贼心虚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主犯,而不是同谋一样,她担心地说:“你叫我不说,我肯定不会说,但是你也不能永远瞒着他,总有告诉他的那一天。”
“等他死心塌地爱上我了再告诉他--”
“那你不怕他到时发现了会--生气,说你不诚实?”
“现在就告诉他了,不把他吓跑了?”
石燕老气横秋地说:“那你这--不等于是骗他?”
“怎么叫骗呢?如果我喜欢他也是真诚的,他喜欢我也是真诚的,就不能算骗,只不过讲究一点艺术,免得把一段可能发生的爱情扼杀在萌芽状态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还年轻,要在社会上碰些钉子才会学到一点生活的艺术--”
两人还没把“生活的艺术”探讨完,就已经进了楼,两人有点拘谨地往三楼走,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单身汉的眼光。石燕虽然没转过头去看那些人,但她有种直觉,那些人的眼光多半是落在姚小萍身上的。她仔细打量了姚小萍一下,发现姚小萍今天是有点不一样,头发梳了个马尾,上面穿了个掐腰的小短袖,下面是一条很短的百折裙,如果不是脚上穿的是一双高跟鞋,那整个就是一网球少女了。有了这双高跟鞋也不错,虽不象网球少女,也显得袅袅婷婷的,象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她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听信了姚小萍的话,没好好打扮一下,虽然她也没想在这些单身汉当中找对象,但还是有点不想在他们心中处于姚小萍之后的位置,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自认倒霉吧。
她有点自卑地跟着姚小萍来到严谨门口,见房门洞开,里面一群青年男人正在打牌,有的只穿着汗衫短裤,她们两人连忙闪到一边,姚小萍很青春少女地叫了一声:“严老师,我们来了--”
“严老师”连忙迎了出来,吆吆喝喝地叫那几个衣冠不整的家伙回去穿件“见客的衣服”,又张罗着端茶倒水招待她们,水倒好了,见她们两个还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外,就又跑出来叫她们俩进去,态度非常热情,只差伸出手来拉她们了。
姚小萍客套说:“你们已经有这么多人了,我们--今天就不参加了吧--”
男生们一起反对:“那怎么行?我们今天就是听说你们要来才跑老严这里来的,你们哪能说走就走?那我们不喧宾夺主了吗?来来来,我们让席,你们上--”
两个女生终于扭扭捏捏地进了屋,在别人让出的两个位置上坐下。石燕刚一落坐,就发现椅子上还热乎乎的,不由得鸡皮疙瘩一冒,差点从上面跳了起来,但出于礼貌,终于忍着没跳。等她坐定了,才发现一群人当中并没有卓越,而且也没有一个让她眼前一亮的,顿时让她失去了打牌的兴趣,只想找个借口告辞。
跟她打“对家”的是个矮个的黑皮男人,而跟姚小萍打“对家”的那个虽然也不咋的,但比她那个“矮黑”还是强多了。她心里有点烦,觉得他们这样配对,反映出他们对她们的评价和看法,就像在是配夫妻一样,好看一点的男的,就配给好看一点的女的,丑一点的男的,配给丑一点的女的,那就说明在他们心目中,她不如姚小萍好看。
她平时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即使考虑过,也从来没把姚小萍当竞争对象,因为姚小萍已经结婚了,根本就不是她们一个级别的了。但现在她突然发现其实姚小萍长得很不错,虽然结了婚,有了孩子,但身材还像个小女孩,面像也不显年龄,难怪一下就把这群单身汉的目光给吸引了呢。
她忍耐着打了一阵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她的“对家”也没有讨好她的意思,她一出错牌,那个被人称为“老廖”的对家就责怪她,搞得她很心烦,觉得他从长相到为人到名字都很烦人。再看看姚小萍,不仅“对家”比她的强,还有严谨站在身后做军师,姚小萍则不时地把手里的牌举给严谨看,很娇憨地问他拿主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陪衬,姚小萍今天来打牌,并不是为她报考研究生的事来笼络严谨的,而是为姚小萍自己留校的事才来的。姚小萍叫上她,只是因为初次登门,不好单独行动,所以让她做个陪衬。但为了哄她来,姚小萍就把话说得模模糊糊的,好给她一个假象,似乎她们今天来打牌是为她考研究生的事。
石燕越想越烦,越看越烦,恨不得立即告诉严谨:姚小萍是结了婚的!但是她知道这很阴暗,很愚蠢,也很无聊,因为她自己并不喜欢严谨,也不喜欢这里面的任何人,那为什么要戳穿姚小萍的谎言呢?就为了打败姚小萍?那其实是没用的,因为即使那群人知道姚小萍是结了婚的,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就认为她比姚小萍好看。这样一想,她又有点庆幸卓越不在现场了,如果在现场的话,说不定也被姚小萍吸引了。
姚小萍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打了一会牌就很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卓老师他没来打牌?”
有人问:“那个卓老师?”
有人答:“就是前不久破格提讲师的那个--”
有人说:“什么破格?他研究生毕业,不是本来就该提了吗?”
另有人说:“谁说的?研究生毕业也得三年才能提讲师--”
接下去是几个人唉声叹气:“不知道要熬到哪年哪月才能住上家属楼了--”
有人杵那人一拳:“你以为你小子一提讲师就能住上家属楼?家属楼,家属楼,没有家属你住什么家属楼?”
虽然这些人没说个所以然出来,但石燕把这前前后后都总结归纳起来,还是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卓越提了讲师,而且有了“家属”,所以住在“家属楼”。这下她更坐不住了,刚把手里的牌出完,就提议说:“姚,我们回去吧--”
“现在?这还刚刚开始呢--”
“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做完,我得回去了--”
姚小萍犹豫着说:“那--我们就回去吧--”
几个男生都发出不满的声音,好像在责怪她一粒老鼠屎坏了他们一大锅汤似的。她也不理睬他们,坚持说:“走吧,如果你还想打的话,那我先走了--”说罢,她就站了起来。
姚小萍也站了起来,有点勉强地说:“那我也不打了吧。”
严谨说:“我去送你们,外面路不好走。”
那群人发出各种声音,有的是心照不宣,有的是牢骚满腹,有两个连忙挤到她俩空出来的座位上去了,好像早就等不及了一样,其中坐她位置的那个还跳了起来,大声说:“哇,座位好热啊!”
屋里一群人全都笑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望着她,搞得她差点要发作了,在心里发誓再也不来这里打牌了。
严谨陪她们两个走出楼房,送她们回宿舍,不时地跟她们两个说说话,但姚小萍一直把话题往她的县中上扯,而一旦说到县中,石燕就搭不上腔了,所以实际上是另外两个人在说话,她只是在边上陪走。她还从来没有当陪衬人的经历,所以觉得特别难受,赌气跟另外两个拉开一点距离,快步走在前面。
她听见姚小萍在后面叫她:“喂,石,跑这么快干什么?当心扭了脚--”
她回答说:“没事,你们慢慢聊,我回去还有事--”说着话,脚下就越走越快,结果一不注意,一脚踩在一个小坑里,只觉得右鞋跟一歪,她的右脚被扭成一个7字,脚踝着地,痛得她“妈呀”一叫,就歪到地上去了。
后面那两个闻声赶来,姚小萍说:“你看,你看,我叫你走慢点,你怎么象鬼追来了一样,跑这么快,现在怎么办?你还能不能走?”
石燕疼得眼泪直冒,咬牙切齿地说:“疼死了--”
严谨也在旁边象催命一样问:“能不能走?能不能走?”
她没好气地说:“能走我不走?”
那两个面面相觑:“那怎么办?”
姚小萍说:“要不你背她一下?”
严谨四处望了一下:“背到哪里去?背医务室去?那还好远呢--”
“先背我们寝室去再说,寝室里有人有自行车,可以借一下--”姚小萍说完又抱怨说,“你看,你看,先要是听我的话,多打阵牌,也不会搞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石燕赌气说:“不用你们管,你们先走吧--”
那两个有点心虚地不敢说话了。石燕坐在地上,自己抱着自己的右脚,想摇一摇,看是不是会好一点,但一碰就疼得慌,吓得她不敢摇了,怕是摔骨折了,一摇会把骨头摇错位了。
最后严谨说:“干脆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跑去找卓越,叫他用摩托送石燕去医务室--”
姚小萍马上赞成:“去吧,去吧,有个摩托方便些,说不定学校医务室治不了,还得上市医院去--”
严谨一边动身去找卓越,一边说:“就怕他不在家--”
姚小萍嘱咐说:“不在家就把你的自行车骑来吧,有个车总比没车好。”
严谨说声:“知道。”就匆匆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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