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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忽悠:女人的故事 vs. 男人的故事——我读《一路逆风》

来源: 作者:艾米 发布时间:2011-01-07

   →艾米作品集    →一路逆风

  先让我讲个小故事:一对年轻的夫妇,结婚不久,有一天,丈夫从外面回来,情绪不佳,妻子穿着刚买的新衣,丈夫没注意到。妻子特意做了好菜,张罗吃饭,丈夫也吃得无精打采。就寝时间到了,妻子想用做爱的方式来温暖两人的关系,于是穿上性感睡衣,但丈夫却没心思做爱,沉闷就寝。

  妻子受不了,心情坏极,起床写博,思绪万千,联想丈夫婚前婚后的种种表现,觉得前后差异太大,认为丈夫已经不爱自己了,很可能有了外遇,不由得悲从中来,边写边流泪。

  话说那丈夫其实也没睡好,虽然没起来写博,但在心里狠狠骂道:他妈的,XX队居然输了!

  这个小故事我在跟帖里已经讲过两遍,把某些人讲得不待见了,认为即便这个丈夫是因为某队输球的事心情不爽,也应该顾及到妻子的感情,不能把气撒在妻子身上,对妻子不闻不问,又不是妻子令你的球队输球,你在妻子面前绷脸干什么?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上述网友的看法,某队输球不是丈夫在妻子面前板脸无言的理由,如果这位妻子不高兴,要拿丈夫是问,拷问一番,责备几句,都是大大的有理的。作为男人,我也提醒自己特别注意,不要把家外的烦恼带到家里来,影响家人的情绪。

  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告诉女性朋友,有时丈夫的情绪并不是因为你们而起的,是他在工作中或者社交生活中的烦恼,你可以询问,可以打听,可以要求他解释,可以当他透明,但不要想象力太丰富,以为他的一颦一笑都与你相关,都是因你而起,并因此生气痛苦。

  同样一件事,在妻子和丈夫眼里可以是完全不同的版本。妻子没有义务去了解丈夫的版本,丈夫也没有义务去了解妻子的版本。但没有义务不等于不能了解,也不等于了解了没好处,如果夫妻了解彼此的版本,其实可以省却很多烦恼。

  《一路逆风》是从丁乙的角度来写的,但因为艾米站在中立的立场,客观反映事实,所以是一部很好的教材,让我们有机会了解同一件事情在女人眼里和男人眼里是什么样的版本。

  满大夫这个人物具有典型意义,如果说老三黄颜等都是凤毛麟角珍禽异兽的话,那么满大夫则代表了一大群人,是某个特定阶层的男人典型。

  这个阶层的男人,来自深山老林,靠着自己的努力走进了城市,走进了大学,并留在了城市,过起了城市生活。他们向往城市,为自己能成为城市人而骄傲,很想彻底融入城市生活。他们非常痛恨那些因他们的深山老林出身而歧视他们的人,他们总想干出点功绩来,证明深山老林的人也不比城市人差。

  他们的深山老林身份给他们带来矛盾心理,一方面,他们并不以自己的深山老林出身为荣,如果可以,他们愿意自己并非出生于深山老林,但如果有人鄙薄他们的深山老林,他们又很反感,会非常勇猛地捍卫自己深山老林,把深山老林说得艳美如画,惊世绝伦。

  满大夫在A市工作了若干年,在我们看来,他像一个过客,心系满家岭,每次回家都想着收集旧衣服带回去,嘴里也口口声声回满家岭办医院。但从他的具体行动来看,他可能一直都在努力融入A市生活,满家岭只是他的一个备份,万不得已时总是可以退回那里去的。

  于是他在A市找女朋友,但因为家在深山老林,父母没有退休金,甚至没有收入,再加上他的木讷和小气,他没得到A市女生的青睐,连同样出身乡下并离过婚的女人都因他家在满家岭而抛弃了他。眼看快三十了,他对城市爱情已经开始绝望,差点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与梅伢子结婚。

  这里我们看见了命运的大手在行动,把丁乙这个城市姑娘送到了满大夫的生活里。丁满二人的恋爱过程,艾米在故事里已有生动有趣的描述,我就不重述了。

  满大夫对丁乙,是全心全意爱着的,他没道理不爱啊!他向往已久的城市女孩,长相出众,头脑聪明,学外语的,在大学任教,父母是大学教授,比他以往做过梦的任何女孩子都出色,除非他脑子秀逗了,否则他肯定喜欢丁乙。他说丁乙是他的“宝”,他要叫她“宝伢子“,他也要做丁乙的“宝”,让丁乙叫他“宝伢子”。

  这在浪漫女性的眼里,只是最土气的做法,但对于满大夫这样的人来说,就是爱情的极致了。以他深山老林的根基,没任何机会接触或学习浪漫爱情,自然也就不知浪漫为何物,我们能看到的他爱丁乙的证据,除了这个“宝伢子”的称呼,就是他很怕丁乙和他吹,一旦丁乙用“吹”来威胁他,他就投降了。

  爱情对于很多浪漫女性来说,是终生的事业,绝不是一次表白就能满足的。但爱情对于很多男性来说,则如丁乙的姐姐说的那样,只是婚姻的前奏,表白了,说定了,建立恋人关系了,前奏就奏完了。

  在满家岭长大的满大夫,满眼所见的“爱情”就是到了当婚的年龄,让介绍人给找个女孩子来,相个亲,看对眼了,就定亲,然后择吉日结婚,把女方娶到满家岭来,然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女的下田种地持家养孩子,男的上山打猎卖山货挣钱,男女各司其职,日子一天天过。

  满大夫出乎意料地找到了一个城市女友,他一定很满足,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难题,消除了一个多年的心病,但这并没改变他满家岭的恋爱方式,他在搞定恋爱关系后,便该干嘛干嘛,心安理得气定神闲的回到他“医院——实验室——走穴”的生活里去了。

  对很多男人来说,爱情是婚姻的前奏,而婚姻则是人生的任务。他们生活的重点,并不在婚姻上,他们既没准备苦心经营婚姻,也没准备不断更新婚姻,该结婚的时候,就努力结了,然后就去干自己的事业。他们不认为自己有责任经营打理婚姻,在他们眼里,婚姻不是汽车,而是房子,汽车需要经常加油保养,开来开去,但房子立在那里,只要不倒不破,就用不着管它。

  我们看到满大夫就是以这样一种态度在对待他的婚姻,他没想过离婚的事,没有打破旧婚姻,建立新婚姻的要求,但他也不觉得应该为婚姻做任何特别的努力,婚结了,就完成任务了。他赚了钱交给妻子,饭做好了盛来吃,上班时间去上班,下班之后回家睡觉,妻子孩子都像他的不动产,买下了就买下了,不坏不破就不用修缮,仅此而已。

  满大夫在国外的生活相当顺利,事业上他干得不错,生活上有妻子照料,买了房子车子,不愁吃不愁穿,还当上了PI,他是相当满足的。经济上不那么窘迫,他花钱比以前大方了。国外对生儿子的压力不大,他已经不那么急于生儿子了,当然如果能生一个,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和丁乙的婚姻,本来是可以这样平平安安维持下去的。但命运之手没有闲着,开始制造风浪,丁乙找到工作,迫使他不得不考虑跟不跟过去的事。然后丁乙又发现感染了HPV,并因此谣言四起,让满大夫觉得自己戴了绿帽子,他也不得不做出反应。而他自己实验室出了问题,使他不得不选择回国。

  这几件并不相关的事情,任何一件都能打破丁满婚姻上的平衡,更何况数件事并发,迫使这两人不得不做出选择。

  满大夫的选择,符合他一贯的性格。他虽然一直在谋求融入大城市生活,融入国外生活,但他也一直都留有一个退路,不行就回满家岭。他从来就不是婚姻动物,更不是爱情动物,当他的事业和婚姻之间有了矛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事业,虽然这里的“事业”已经降低为“工作”或者“混口饭吃”了。

  有人分析说满大夫从来没爱过丁乙,如果他爱的话,那么他就会如何如何,而不会像故事里写的那样如何如何。

  这话没有道理,因为不同的人对“爱”有着不同的理解和定义,你认为满大夫的做法不叫爱,但对他来说,那就是爱。如果你不喜欢他的爱法,你可以不接受他的爱,但你不能按照你的定义,否定他对丁乙的爱。

  我们只能说,满大夫没有像丁乙希望的那样爱她,爱情对于他来说,不是毕生事业,而是婚姻的前奏。婚姻对于他来说,是生活中必须完成的任务,花越少时间完成越好,从中获取越多利益越好。如果婚姻和事业两者必取其一了,首选当然是事业,因为婚姻可以去了又来,而事业却不那么容易去了又来。

  作为满大夫的妻子,知道丈夫对待爱情和婚姻是这种心态,肯定是很难过的,但这至少比认为丈夫不爱自己,从来没爱过要强得多。

  世界上有没有以爱情和婚姻为终生事业的男人?我想还是有的,但即便是黄颜这样重视爱情和婚姻的男人,他也不能没有事业。黄颜跟满大夫的不同,不在于一个不要事业,另一个要事业,而在于前者不会因为事业便忽略爱情和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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