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今日所谓《纽约客》作家群中，最多产、最出名、最老成的当是约翰·厄普代克。J·D· 塞林格多年遁居，久久没有著作发表，可以算是退休，只是厄普代克还在勤劳苦耕，除了经常有新书出版外，并在《纽约客》杂志上不断发表诗与评论。对厄普代克作品有兴趣者当应读读新出版的一本评传，书名就是简单的《厄普代克：美国文士》(UPDIKE：AMERICA'SMAN OF LETTERS)，作者名威廉·H·普瑞却(WILLIAM H. PRITCHARD)，乃是研究现代美国文学专家，曾写过一部诗人罗勃·弗洛斯特传记。
一谈厄普代克(John_Updike) 著作，我就想起他的《兔子》系列小说。可是我的印象最深的厄普代克早期小说还是1968年的《夫妻们》(COUPLES)。60年代是美国社会最动荡、最具革命性的年代，反越战、黑人人权、女权、公社共居各种运动造成民间性自由风气。这种风气甚至延及中上阶级的郊区居民，大城市中有提倡陌生男女性交的夜总会，在郊区，收入甚高的家庭中，家主妇闲来无事，举行周末换妻会。十几对夫妻举行派对，男子各将汽车钥匙抛在室内一个大烟缸中，妻子们随意取个钥匙，即随车子主人前往行欢过夜。《夫妻们》的故事背景就是描述麻州靠近大学这一个小城镇的生活。这本文学小说不但替厄普代克赚了巨额版税，而且使他成为当时一期《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封面上的大标题是“通奸社会”。
厄普代克作为一位色情作家的名誉就此为止，因为他毕竟是一位文笔优美的文学作家，不能与专靠色情销售的咸湿作家相比，虽然，他在后来作品中对性的描写还是较一般的文学作家为大胆，例如，《兔子》系列小说多以美国东部中上阶级白人生活故事为主，这四部曲第一部是1960年的《兔子，跑吧》(RABBIT，RUN)，到了十年前最后一部出版时，主人公年已五十六岁，自医院养病后回家第一天就情欲不能自制地奸占了儿媳妇，成为美国现代文学史中最著名的扒灰佬。普瑞却写道，有的读者认为这种情节过分猥亵，读不下去，不过很少有评论家严责作者，《时代》周刊也未标榜“乱伦社会”。
厄普代克的多产(而且不是质量低劣的滥写)是文坛著名的，四十多年来他出版了四十多部著作，包括小说、诗集与评论集。不过近年来，正与其他老作家如索尔·贝娄，菲利浦·罗思等一样，他的新作很少能在畅销书榜上持久。1997年秋一期《纽约观察者》周报曾载文攻击贝娄、罗思、厄普代克、诺曼·梅勒，谓这些老作家，特别是厄普代克都染有“自我陶醉”之嫌；他人的捧扬造成他们的自大。普瑞却则在此书中为厄普代克辩护，举例评述他的小说、诗、回忆录与文学批评，称扬他的优美文笔使他的著作给予读者在“艺术与人情味上的满足”。
普瑞却本人相当谦虚，一开始就说他宁愿读者放下他的评传而去阅读厄普代克的著作。也许普瑞却的谦虚有些道理。在各种文学评传中，这本评传本身不能算是杰作。普瑞却一面称扬厄普代克的优美文笔，一面又指责有的作品“言之无物”。他的过分的捧扬有时近于荒谬。例如，厄普代克曾写过一首名叫《美丽的大便》(BEAUTIFUL BOWEL MOVEMENT)的诗，形容自己的粪便乃是“无瑕的盘绕”(FLAWLESS COIL)。普瑞却写道：“我从未读过一个更佳的有关作家相信形态重要的例子，即是：任何自然动作都有它的理想或精神的成果。”
普瑞却特别欣赏厄普代克的大量文学批评文学，把他称为“不倦不累的评论家”，不过认为他在评论时过分慷慨。他对同时代的同行如贝娄、罗思等笔下留情，肚量大而不吝啬，不过他也不借此作自我抬举。
普瑞却显然以同样精神来替厄普代克写评传。
2000年9月25日于纽约
选自 作家杂志 2001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