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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骇客帝国》上映后,举世影评人为之震惊。震惊的不是东方式的功夫动作或者基诺立维斯的星光灿烂,而是这个电影用一种深沉的语调告诉世人,我们生活的世界,可能早已灰飞烟灭,而我们只是在一个虚幻的matrix中作着一场场白日梦。所有悲欢离合,旦夕祸福,也不过是既定程序的无尽变化。而某些人,由于特殊的身份,成为整个虚拟程序的管理员,所以超脱在整个程序之上,拥有了常人不可拥有的权限,这就是神的由来。
这个观点以让人震撼的角度,诠释了人神的关系,人类历史的由来,文明的相对性,因而具有极大的颠覆意义,可以说是现代科技对人类文明的一次考问。而我们,作为梦境中的一员,对于这场matrix的幻界,不仅充满了好奇,但也充满了恐惧感。
《骇客帝国》本来可以成为21世纪最经典的科幻电影,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影片续集中,没能更好的诠释出这个深刻的命题,从而沦入了好莱坞大片的老路上去,正当我为这个遗憾叹惋之时,方白羽先生的《游戏时代》让我眼前一亮,这个对文明的拷问,原来在这样一部作品中,被延续了下去。
《游戏时代》可以说是一部用东方理念去整合matrix,继续了这个颠覆性的追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在一个电子时代,从一个哲学命题凸现为一个现实的命题。《游戏时代》以一部长篇奇幻小说的形式淋漓尽致的描绘出那个虚实难辨的世界,这是比《骇客帝国》更为人性,也更为本土的。
说它更为人性,是因为作品突破了好莱坞大片重情节轻人物的局限,也突破了流行奇幻作品的虚实方式,以长篇小说中较为少见,也难于把我的第一人称叙事,层层剥茧,不仅解开了一个个精彩的迷题,也塑造出主人公极为生动的人物形象。
小说从一个精彩激烈的古代寻宝故事开始。
主人公宛如从一场长久的迷梦中醒来,一切都已忘却,眼前只有黄沙、烈日、饥渴和无法找到自我的痛苦。为了生存,在黄沙滚滚的魔鬼之城中,沦为商队苦力,一步步跋涉在荒烟大漠中。当他失去力量,失去倚仗,失去记忆,失去过去,甚至失去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唯一坚持的,就是尊严,作为人的尊严。为此,他保护同行的苦力,保护雇佣自己的商旅,保护寻找文明的使者,与沙漠、烈日、大盗、以及自身的迷茫和恐惧斗争。
一无所有,也是一无所知的主人公,正是在这心中不可磨灭的人的尊严与责任的支撑下,让他一步步寻找到自己。当他从幻境中醒来,发现自己所坚持、守护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现代文明的游戏,游戏中一个个卫道者对文明、宗教、哲学、国家的苦苦追寻,对文明不懈的构筑,对人神关系的不断探求,却也不过是网络游戏中的一个设定,一个bug。他并没有放弃,而是坚持从现实和游戏两方面,去追寻自己,追寻自己的意义。
游戏固然只是游戏,而现实是否真的是现实呢?或者又只是另一个更大的matrix?那么我们坚持的追逐的守护的,是否还有着意义?这一连串掷地有声的扣问,让我们的整个理想和信仰,都发出震颤的声音。
然而,如果《游戏时代》只注重于颠覆文明,颠覆信仰,或许就会沦入后现代纯文学的老路,让读者在阴郁的天空中迷失,找不到希望。然而,更为可贵的是,作者用主人公的行为,在一片深沉的迷茫中给出的答案,给出了光芒,让我们不再疑惑而有了面对拷问挺身而出的勇气,那就是:或许有一天,游戏的幕布徐徐开启,我们发现,繁荣的国家,无际的疆土,煊赫的功业乃至浩瀚文明都可能只是海市蜃楼,唯有心中的一份责任与守护,才是我们天长地久的尊严。
说他更为本土,是因为文章虽然以西亚背景为切入点,渗透了东西方文明的双重影响,却能以本土文化整合一切资源,造就出一份广阔博大,而又中国式的想象世界。
中国的奇幻作者普遍面临一些问题,他们的想象力太多的受到西方奇幻的影响,而和传统文化脱节。这个问题不是用了中国式的奇幻背景,加入几个山海经里边的怪物就能解决的,而是源自想象力的方向。比如说,如何构建一个统一的魔法大陆?如何与造物主对抗?这些问题,在中国文人或者中国文化的骨子里边是不存在的。我们从根本上缺乏西方人那种宗教背景下的对造物主的敬畏感,以及西化的英雄主义和自我崇高感。所以对于魔戒、龙枪这些作品构成的幻想世界,我们其实只是在欣赏和模仿,并未真正走入过。
《游戏时代》的作者不同,他的想象力既是飞扬的,光怪陆离的,贯通中西的,根本上也是中国化的。如何延长生命本身,获得不朽的价值?如何摆脱外物的局限,达到与天地同生,翔游八级的自由境界?如何锄强扶弱?我们的易书道典中,到底蕴含着怎样贯通天地,改易时代的秘密?这是我们习惯上关注的问题。这些问题,也拥有着民族内心的认同感,同时也拥有东方哲学的深度与厚度。
因此,想象力的中国化,比背景的中国化、怪物的中国化更加重要。因此,《游戏时代》是对整个人类文明的一次拷问,对人性尊严的升华,同时也是中国式想象力的一次完美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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