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的时候,只觉眼前一片洁白。
感觉十分舒服,像是长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这趟是例外,她轻轻伸一个懒腰。
雪白房间有一扇窗户。
窗外树影婆娑,棕黄树叶子大张大张飘落,这必定是一个秋日的早晨,室内散发着鲜花的芬芳。
她略为纳罕,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一点心事都没有?
任何成年人都该有远忧近虑,为何她这样坦然自在?
她撑着双臂自床上坐起来。
看清楚环境,她怔住。
噫,这分明是一间医院病房。
她不由得摸摸身子,全身却没有一点痛楚,她抬起腿,才想下床,病房门被推开,一位白衣护理人员笑说:“早,今天天气真好,你精神如何?”
她瞪着看护,看护制服上扣着名牌,她回答:“谢谢你,马利,我很好。”
名叫马利的看护说:“仓医生很快就来看你。”
她又是一呆。
听护士的口气,她躺在这间病房,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正想进一步思索,一位年轻医生却已进房来。
他一脸喜悦,趋向前,“珍,你醒了。”
她静静看着医生,呵,我的名字叫珍?
嘴里礼貌地应道:“早,仓医生。”
仓医生替她做了一连串检查。
“太好了,完全正常无恙。”他高兴地说,“现在,你可以通知你的家人或朋友来接你出院了。”
她茫然看着他。
是看护先觉得不妥,对她说:“我可以代你通知他们。”
仓医生随即凝视她的眼睛,“你可以把名字告诉我们吗?”
她想一想,神色呆滞起来,要隔一会儿才说:“你不是叫我珍吗?”
医生与护士交换一个“噫不妥”的眼色。
护士随即说:“珍是仓医生给你杜撰的名字,因为你身上没有任何证明文件。”
女子略为变色。
护士着急,追问:“你是谁,你不知道你是谁?”
医生做一个手势,制止护士逼问。
女子侧着头,想了几分钟,忽然笑了。
脸色虽然苍白,头发也太过蓬松,但是那笑容却如一朵蓓蕾怒放,医生与护士也不禁被她引得笑出来。
不过她的答案却是:“不,我不知道我是谁。”
医生不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失忆?”
女子抬起头,“我想是。”
“你记不起你的身分?”
女子下床,“我需要时间思索,或许你能够帮我忙,你在何处找到我的?”
仓医生立刻知道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子,三两下手势,她已经反客为主,掌握了情况。
她不是一个坐在家中管家务的女子。
仓医生答:“好,我们很愿意提供资料,警方发现你的时候,你驾车失事,房车撞倒公园门口一棵橡树,你伏在驾驶盘上,昏迷不醒,被送到市立医院急症室来。”
“那是什么时候?”
“四十二小时之间。”
女子嫣然一笑,“难怪我睡得那么舒服。”
仓医生对她的认识又深了一层,很少人能够处变不惊,尤其是这样的突变。
只听得女郎有纹有路、有条有理地问:“警方应自车子来源查到我的身分。”
“车子是租来的。”医生说。
“谁租赁它?”
“一位游客。”
“外国地址呢?”女子把身子探前,咄咄地问。
仓医生大惑不解,应当由他来质问女郎才是,不是由她来问他。
但他是一个性格大方的人,随即想到女子也许太想知道有关过去一切,故不介意回答一个又一个问题:“他已搬迁,不明下落。”
“护照的号码呢?”女郎失望。
医生按住她,“珍,你需要休息,详细情形,警方会告诉你。”
女子缩一缩手,像似听到警方两字,有所警惕。
她告诉医生:“我要出院。”
“出院需要病人及医生签字。”
“你说我身体无恙。”
“是,但病人如果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如何签名?”
女郎想一想:“我叫珍。”
仓医生没好气,“是吗,那我是泰山。”
女郎笑,“我叫黄珍。”
“为何姓黄?”年轻的医生不服。
“我有黄皮肤。”什么都有答案。
医生绕着手打量病人。
他不肯定她是否真正失忆。
如果是,她实在太过与众不同。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医院不是监狱,女士。”
女郎身上穿着白袍,看护善解人意,拉开一扇柜门,“小姐,你进来时的便服在此。”
仓医生看她一眼,偕护士离去,在门口说:“出院手续十分简单。”
病房内又只剩下女子一人。
她收敛了面对陌生人的自在,坐在床角静思。
医生如果在此刻看见她,一定会相信她是真正失忆。
半晌,女郎站起来,走到柜边,检视那套衣服。
那是一套灰色的羊毛上衣与裙子,灰色袜子,同色鹿皮鞋,这套配搭并没有给女郎什么提示,她唔一声,像是在说别人,喃喃自语,“一色服装,甚有品味。”
然后她看到挂在一角的手袋。
打开它,她看到小量现钞。
与一副门匙。
她茫然抬起头,门匙在这里,门在何处?
找到门,也许她可以找到家?
她嘲弄地对自己说:“黄珍,你此刻孓然一人了,”隔一会儿又更讽刺地加一句,“世上有谁不是呢。”
她换上便服,全部合身,可见那真确是她的衣服。
她签名自己出院。
仓医生在门口等她,“假使你觉得不妥,可与我联络。”
女郎这时露出感激的神色来,低声说:“谢谢你。”
“我的联络号码。”仓医生看上去似真的担心她。
女郎看到他的卡片,才知道他的名字叫仓。
比起这个名字来,黄珍二字真是伧俗。
他问:“你到什么地方去?”
问得真好。
女郎抬起头想一想,“我会与你联络。”
她背着手袋,勇敢地离开医院。
到此为止,仓-医生与马利护士是她认识的惟一两个人。
走到街上,触目一切都是熟悉的,她肯定自己不是游客,她登上一部计程车,她有灵感,她不急于寻找自己的身分,好似知道真正的她并不光彩。
她在市区下车,走进一间百货公司,逛到女装部,在穿衣镜前看到自己。
她呆视半晌,忽然打开手袋,取出一副太阳眼镜戴上,遮住憔悴的双目。
身边现款不足她度过一个星期,她并没有忘记都会的生活指数。
怎么办?
忽然之间,她发觉左手无名指上,她一直戴着的一枚红宝石戒指。
这是真宝石,抑或只是一小块玻璃?
她试图脱下它,旋了两旋,太紧,除不掉,只能稍微勒高一点,指环遮住的部位皮肤较白,这是一只旧指环。
她走进洗手间,借用一滴肥皂液,用力一转,脱下戒指。
镶工甚细,她看出它是真的。
能将它变卖吗?
她急需现款。
指环内侧刻着珍宝店的名称。
她不复记忆这是家什么样的店,迟疑一下,她离开商场,走出大街。
珠宝店林立,她随便推开一家店门进去。
西装笔挺的店员立刻上前招呼。
他见识多广,认得女客身上的套装是名贵的凯丝咪,呵还有,那只细格子鳄鱼皮手袋价值不低。
女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她心底嘲笑:原来我不是一个卖惯当惯的人,那倒好。
店员耐心等她。
她随口问:“宝石不是真能保值吧?”
店员笑了,“只要喜欢就好。”
还是现金最可靠,女子懊恼。
“不过,”店员忽然说,“像这位小姐您手上这只红宝石戒指,敝店随时回收。”
女子万分意外,“这是你们店的货品?”
店员比她还要突兀,“小姐,这是著名第凡尼镶工,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呵,它值多少?”女子不相信这运气。
“你真的出让?”店员睁大双眼。
她肯定地颔首。
店员连忙把经理请出来。
经理看都不看她,自管自取出放大单镜,在充足的光线下细看。
半晌,他抬起头来,“小姐,卖掉了是再也买不回来了。”口气惋惜得不得了。
女郎眨眨眼,不觉可惜,她急需食宿费用。
经理随即对伙计说:“马上通知顾太太。”
女郎是聪明人,立刻问:“有人征收这只指环?”
经理笑吟吟,“这又不是秘密,这样大的鸽血红红宝石,一向是小姐太太们梦寐所求。”
啊。
女郎忽然问:“当初你们可有出售记录?”
“这只指环设计式样超过二十年,我们总行亦只保留十年记录,但是相信花些工夫,我们可能……”
女郎没有留心听下去。
谁,谁把这么名贵的纪念品赠予她?
为什么这样重要的人与事她一点记不起来?
她抬起头来,“请代为查访。”
“一定一定。”
“指环且放你们处。”也许更为安全。
“是是,小姐,你贵姓,还有,敝店如何同你联络?”
她一眼瞄到斜对面一间酒店招牌,“我姓黄,住大使酒店二二三一房。”
经理连忙去登记,同时写收据给女客。
中午,当通宵更的仓-医生已经下班,他在休息室喝咖啡。
同事朱尔旦进来,搭讪说:“今晨你那边有个美女患失忆?”
小道消息传得真快。
“她不是美女,而且,也不一定真患失忆。”
“马利说她是美女。”
“对女性来说,有气质才堪称美女,男人看法不同。”
这四个字是十分好的形容。
小朱又问:“放二十一天假,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仓-笑,“忙着做这个做那个还好算假期?”
他脱下制服返家。
在淋浴当儿,他已听到自己的鼻鼾声。
他累极倒在床上。
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到连续不停的门铃声。
他半明半灭,痛恨那个扰人好梦者,虽然他并没有做梦,“走!走!”他呼喝,但终于自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小朱口中那所谓患失忆的美女。
她扶着门框,“我可以进来吗?”看上去倦了。
“当然。”
她静静坐下来。
“要喝点什么?”
“我吃饱也喝过。”
“呵。”
“但是我不能住进酒店,因无身分证明文件。”
她好像不担心花费,仓-一向十分羡慕这种人。
“珍,”他忠告,“如果你真的想不起自己的身分,我劝你回到医院去,他们定可帮你。”
“不,”她抬起头,“我会想起来,这只是暂时性的,我毋须任何人协助。”
仓-扬起一条眉毛。
女郎连忙补一句:“你是例外,我相信你。”
“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住所,还有,若干朋友。”
仓-骇笑,“全都会人都在张罗这两件事。”
女郎只静静看着他。
仓-举手,“好好好,我试试看。”
“谢谢你。”
仓-拨几个电话、一边打探,一边留意女郎,只见她取过茶几上的报纸,正详细阅读。
“啊,是是,有家具,但只得小小三百尺?我问一问。”
谁知他才抬起头,那女子已转过身子来,“就是那一间。”
仓-一怔,她倒是十分果断。
仓-说:“我陪你去取门匙。”
“好的。”她已经站起来。
仓-有点怅惘,他还希望她缠着他呢,很惊惶,如一只迷途小鸟般,在暴风雨中扑打着翅膀挣扎,双臂掩着胸:“我是谁?我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没有,黄珍一如路过的友人。
她微笑说:“劳驾你了。”
仓-用冷水洗了个脸,陪她出门,才发觉时间已近黄昏,她在街上已经游荡了一段时候。
目的地是一所中上住宅大厦。
打开门,他们嗅到前任主人用过的香皂与花露水味道。
仓-连忙开了窗。
“租金很贵呢。”
“我明白。”
地方实在浅窄,一张沙发床倒还算干净。
女郎解嘲说:“谁也不知道这是否我从前住过的地方。”
仓-看她一眼,太谦虚了,自女郎的打扮谈吐看来,她从前的住所,想必胜过百倍。
医生到底是医生,“你还是多休息一下,健康最重要。”
女郎点点头。
仓-走到门口,又转头问:“手头上没有问题吧?”
女郎答:“一切都没问题。”
仓-意外,“怎么会?”
女郎一笑,“我出卖了一件从前对我来说,必定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仓-吃一惊,深觉凄凉,“此刻它对你,已经无用?”
“别难过,我们必须拿我们所有的,去换我们所没有的。”
仓-深为震荡。
女郎伸出手给他看,此刻她左手无名指上只余白色圈印痕,不幸中之万幸,她出卖的,不过是身外物,但仓-随即想到,许多人所交出去的,是自尊、灵魂、青春,他不禁像一个文艺青年般感慨万千起来。
女郎看着他,没想到他这样多愁善感,她笑笑说:“泰山要有泰山的样子,来,泰山,振作一点。”
仓-见她已经在小公寓中安之若素,便站起来告辞。
下午,他约了女朋友佟志佳见面,犹自感慨。
他说:“当年我立志考取文凭后,要学史怀侧医生,可是你看我,崇高的理想,如今为两餐一宿牺牲掉了,我竟拿理想来换取生活。”
佟志佳嗤一声笑出来。
她是个实事求是的女性,仓-就是喜欢她这一点,那样,她可以权充他的晨钟暮鼓,随时提点唤醒他。
当然,佟志佳还有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孔,以及一份优差,否则,仓-那慧黠的灵魂恐怕毋需由她来唤醒。
呵,这是一个事事论条件的世界!
佟志佳把冰镇啤酒往他眼前推:“多吃点多喝点,做人不过是这样。”
“不,做人肯定还有其它。”仓-握着拳头。
佟志佳用手撑着头,“人生只有两个阶段适合寻找自我:十五至十八岁,五十五岁至八十岁,你我已错过了第一阶段,恐怕要等多几十年。”
仓-不语。
佟志佳十分了解男友,故问:“是什么令你感慨万千?”
仓-抬起头,“一个神秘的女子。”
“啊——”
自她的表情,仓-便知道她已经得知此事。
“那朱尔旦又多嘴了。”仓-不以为然。
“不关他事,市立医院人人议论此事。”
“对,明日就成为早报头条。”
“仓。”
“有机会我介绍你认识她。”
“她愿意公开她的故事吗?”
“志佳,你的口气如一名揭秘记者。”
佟志佳此刻正是一本妇女杂志的总编辑。
毕业后志佳闲荡了一年,不肯定该做些什么,有一日,忽然觉得做杂志接触面广,多采多姿,便向佟父提起。
过了一个月,志佳二十三岁生日,佟父买下一间杂志社给女儿当生日礼物。
志佳便是这样成为银河杂志的总编辑。
她嫌董事总经理这衔头俗气,故自名老总。
做了两年,已渐渐不用亏本,她自豪地对男友说:“我是一个宠不坏的人。”
这是真的。
佟志佳一直头脑清醒,合情合理。
当下志佳说:“我愿意认识神秘的她。”
“她说她需要朋友。”
“她叫什么名字?”
“黄珍。”
“笑话,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叫黄珍。”
这是女性的第六感吧。
过两日,志佳接到仓-的电话。
“她说她准备认识新朋友,她很高兴与我们结交。”
仓-与女友抵达小公寓时,发觉地方已经变了样子。
整洁多了,窗帘己更换,室内光亮,并且马上斟出热茶来。
志佳一见到她,便暗自吃一惊,这女子的一双眼睛,慵懒神秘深沉如一只狗,她长得并不十分美,但是韵味十足。
她此刻穿着套运动衣,那样随便的打扮也遮不住她美好的身段。
寒暄过后,女子如对老朋友倾诉那样说:“真想找份工作。”
仓-真料不到女友会得马上答:“我这里有差使,只要你不嫌卑微就好。”
仓-张大了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只听得黄珍答:“我一定好好做。”
仓-自问掉了眼镜。
“只是,”黄珍疑惑地说,“我做得来吗?我不知我有什么学历,会些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佟志佳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不要紧,我们慢慢会找到答案。”
仓-服了她们。
“你明天到我杂志社来,我们上班时间很自由,衣着也随便,不过同事们工作态度认真。”志佳把地址给她。
“我想过了,”女郎说,“不出去的话,我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欢迎你,黄珍。”
女郎笑。
志佳发觉她眯着的双眼活似一只猫,再也错不了。
仓-没想一个会提出那样的要求,一个会答应那样的要求。
可见仓-了解女性不多。
可见女性比男人干脆得多。
仓-放心,现在有志佳照顾她。
事后志佳说:“她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可是生活得很好,你注意到吗?厨房有三种以上的胡椒粉。”
“那么,她从前是生活细节考究的一个人。”
“现在她仍然是呀,”志佳说,“毫无疑问。她引人入胜。”
谁说同性相拒。
黄珍第二天上午十时到杂志杜,志佳一早已在办公。
她没有与她谈私事,亲自带她在办公室兜了一个圈子。
“你认为自己适合哪一个部门的工作?”
黄珍毫不犹豫地答:“写作。”
“什么?”志佳一愣。
“访问、写作、记录。”她毫不犹豫地答。
“呵,”志佳有点佩服她的勇气,“你愿意试一试?”
“是,请给我机会。”
于是一言为定,一拍即合。
佟志佳把黄珍推荐到采访部去。
她叮嘱她:“一个先生一个令,黄珍,从此你听令于采访部主管,我看你也不是个琐碎的,受了委屈,自己解决,尽量与同事和平共处。”
黄珍很干脆,“省得。”
从该日起,黄珍成为银河杂志一分子。
那天中午,佟志佳与小朱吃饭。
小朱微笑,“志佳,这些年来,你有心结交我,是因为我可以做你的眼线吧?”
佟志佳脸不红心不跳,呷一口咖啡,“朱医生,那当然不在话下,不过朱医生,你为人忠诚可爱,黑白分明,也是我敬佩你的原因。”
俗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小朱当然知道这是客套话,但也忍不住觉得舒服。
他间:“志佳,可否告诉我,为何收留那来历不明的女子?”
志佳侧着头想一想,“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先听假话。”
“我同情她。”
“这确是假话,且听听真话。”
“小朱,我如不收留她:眼看仓-就要收留她,与其由仓-收留她,不如我来收留她。”
小朱一怔,细细回味咀嚼那番话,消化之后,不由得叹口气。
过一会他说:“志佳,做你也真不容易。”
志佳叹口气,“这年头,找一个好的人,更加不容易。”
“你条件优秀。”
“小朱,你是我朋友,才那么说,我虽有点妆奁,但家父只是个不谙英语的制衣商人,有张文凭,但不足够我拿着它出来打天下,小朱,我清楚我自己的底细,外头比我聪明美丽能干的女子不知凡几,我一定要设法绾住仓。”
小未有点感动,如今有自知之明的女子也不多了,志佳真是难得。
他略为冲动地说:“志佳,早知当日我努力追你,未必敌不过仓-那小白脸,此刻太迟,我已视你为妹子。”
志佳笑笑,“将来你会碰到比我好十倍的女孩。”
“可是,”小朱说,“她可会爱我,我可会爱她?”
志佳只得又笑。
饭后觉得脸部肌肉有抽筋之虞。
回到杂志社,佟志佳问手下:“黄珍呢?”
“派她出去做访问了。”
“这么快?”志佳意外。
“我们人手一直不够。”
“是宗什么任务?”
“有两件新闻:一是法国某小明星前来宣传新出品香水,二是一名产妇生下三胞胎但家境欠佳有待救济,任她选择。”
连志佳都好奇了,“她去了何处?”
“她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