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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院落花帘不卷 祖母 第06节

所属书籍: 满院落花帘不卷

    我几乎要昏过去,“不可能,不可能─.”我一直嚷。

    “你真是个胡涂虫!”阿娟气愤的说:“莫名其妙!”

    可能吗?我是姓许的一家人?那个眼发青光的人是我父亲,那个蓬头散发的是我母亲?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我是见过父亲照片的,是,错不了,我记得我看过!祖母给我看的!

    祖母怎么会是个舞女,不会不会,怎么可能呢?

    我瞪着阿娟。“阿娟!你可不能撒谎。”我大声说。

    “撒谎?我干吗要撒谎?”她理直气壮的反问。

    我看她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阿娟不像。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年你三岁,我九岁,一个女人来我们家,放下钞票,把你抱走了!那女人……姓赵!”

    赵?今天那个赵阿姨。

    .…后来妈哭了又哭,说不该把你卖给舞女,她原来也不晓人家把你转了手!这还错得了?”

    “这样说,”我喘着气,“你真是我的姊姊?”

    “啊,在好人家活了几年,就连家人都不认了?”

    “我一向不知道。”我实在忍不住的哭了。“我不知道。”

    “妈说怕舞女把你养大,不会安着好心肠!”

    “没有,她对我好极了,好得不得了。”我说。

    “当然要对你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好当你摇钱树!”

    阿娟咧着嘴笑了,笑得我毛孔通通都竖了起来。

    “不会的,她对我好,是因为她爱我!”我说。

    “爱你?她干吗要爱你?你又不是她生的!”阿娟说。

    “阿娟,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我叫出来。

    “也许我不明白,不过妈是这样说,叫爸去找你。”

    “她给我念书,照顾我,为我劳动,”我说:“即使她要我当摇钱树,也不必这样子善待我!”

    “你怎么了?”阿娟不耐烦的说:“你听到我说什么没有?”

    我看着她。

    “爸一找到了她,她就吓坏了,一直以为我们要将你讨还,拚命给钱我们,但是不让我们见你──”

    “母亲为什么要把我卖掉?”我愤怒的说:“卖掉我,即使我堕在火坑里,罪首也是她!”

    “你!”阿娟说:“你骂母亲!”她惊异得不得了。

    “卖女儿的母亲我可以骂!她把我卖掉是不得已,无可奈何!天下的罪人都会为自己找理由开释。人家把我千辛万苦的养大,她倒担心我会变摇钱树!”

    “我不明白,”阿娟摇摇头,“我不会骂父母,他们说什么就什么,对也好不对也好,我总是听他们的,也许你读过书,你不同!”

    “是的!”我含着泪,握紧了拳头,“我觉得耻辱!”

    阿娟静了下来。

    隔了一会儿地说:“也许我说得太多了,我们究竟还陌生。”

    她是我的姊姊,我不要承认她是我的姊姊,我不要!

    “我恨你们,”我说:“你们不该来看我!不该来了!”

    她低下了头,“我不觉得你是我妹妹,我们格格不入。”

    我放下一张钞票,我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我想走。

    我想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我不要与姓许的人有关系。

    我冲出那家咖啡店,叫了一部街车,在车里抱头痛哭。

    到家我在门口擦干眼泪,我知道祖母已经起疑了。

    如果我是她亲生的,我再大逆不道,她都会忍受。

    但我毕竟是她领养的,她的忍受就有一个限度。现在显然已经超过那个限度,她对我灰心了。

    这几天来的冷淡,隔膜,表示我并没有胡思乱想。

    难怪她一直怕失去我,她是重视我,爱我的。

    她对我十几年如一日,不发生这件事,谁也不晓得她只是领养我的人。

    祖母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这我知道。

    现在那一方面又来了一对环境不好的真父母,叫我怎么应付得了?我用头靠着墙壁。

    我没有勇气再见祖母,她与我是毫无关系的一个人,养了我这么多年,供我吃饭念书,岂是简单的事,她以后怎样对我,我也不怪她。我亲生父母,我又岂可以很他们,我又哭了起来。

    “小曼!”

    祖母开了门:“小曼,你疯了,你一个人站在门外哭什么?”

    她提我进去,“你怎么了?你没有怎么样吧?”

    我低下了头,“祖母,祖母,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说什么?”她拉住了我一双手,替我拨开了头发。

    “说我不是你孙女儿,说我父母卖了我。”我嚷。

    “我本来就说了。”她很镇静的道:“但是我怕失去你。”

    “你为我做得太多了,祖母,实在太多了。”我说。

    “是的,连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她说,“但是我养了你这么久,渐渐的就爱上你了,小曼,你是一个可爱的孩子,爱你是应该的。”

    “但是……,我怎么报答你呢?”我流着眼泪向她。

    “不要想这一些,我从来没有要你报答过我。”

    “祖母──”我抬起头来。

    “你听我说,小曼。不错,我是一个舞女。我做舞女,直做则三十岁。人家都找到归宿了,我却没有,然后我老了。舞女也是人,小曼,连卖女儿的人家都看不起舞女,但是我也是人。”

    我羞愧的听着。

    “到我卅岁生日那一天,我认得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对我很好。他买首饰给我,买房子给我,与我在一块儿生活了三年,整整的三年。然后,正当我以为幸福可以长存的时候,他得了一场病死掉了。”

    “啊,祖母。”

    “是,他死掉了,”祖母黯然的说:“你看我的命。”

    “后来呢?”

    “我差不多疯了,幸亏当年与我工作的,有一位姊妹,就是你看到的赵阿姨了,她劝我去领养一个小孩子,以解寂寞,也可以有精神寄托。”

    “那个小孩子,我知道,就是我吧?”我问。

    “是的,就是你。”祖母说:“那年你才三岁。”

    “是赵阿姨去把我抱来的是不是?她带我到这里。”

    “是的,她到你家,看过了孩子,觉得你最好看。”

    我低下了头。

    “那时候你父母环境不好,想卖掉一个孩子。”

    “我知道了,他们想减轻负担,又想得一笔钱。”

    “后来你就跟了我,跟了我丈夫的姓,姓陆。”

    “那张照片,是他吗?”我问:“你给我看的那张?”

    “不是,那只是我的一个亲戚,我的丈夫,已经老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来……你不是我的祖母。”

    “不是,赵阿姨原叫我认你做女儿,但是我想不好。”

    “为什么?”

    “我年纪也大了,不如认你做孙女儿,一认便十几年。”

    “你是对我好的,祖母,我知道你对我好。”

    “但是你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啊。”她低下了头。

    “只要你愿意的话,我还是要跟着你,祖母。”

    “你一直回去看你的父母亲,你忘不了他们。”

    “我承认,祖母,如果我忘得了他们,你也不必爱我,那我岂不成了一只冷血动物了。”

    “不,小曼,你是很好的孩子,当初我也没想到会跟你发生这样深厚的关系,渐渐我就把所有精神放在你的身上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惊异。”

    她又说:“养了你这些年,你渐渐长大,渐渐有自己的思想,开头我还想隐瞒事实,但是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应该有自主权。”

    “祖母。”

    “这些年来,你给我的快乐,真是太多了,小曼。”

    忽然之间,我抱住了她。

    “你要回去的话,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

    我的眼泪流出来,“但是我与他们没有感情!”

    “什么?”

    “我回不去!”我哭诉,我实在回不去,但是住在这里,我又觉得不应该,叫我怎么办好呢。

    “可怜的孩子,所以当初你父亲上门来见你,我千方百计的支开他们,怕你遭受损害。”

    “但是他们却以为你对我心怀不轨,”我又哭了,“要把我当摇钱树,才肯付他那么多钱。”

    祖母叹息,“小曼,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所以我无法与他们相处,祖母,然而我也不能住在这里,因为你既然不是我的祖母,我怎么可以在这里白吃白住白用呢?”

    祖母说:“小曼,我不愿意说任何话来改变你的主张。”

    “你要我住下来吗?”我问:“祖母,你,还要我?”

    “问得真是多余,但是你知道真相以后,恐怕住不舒服。”

    “是的,祖母,对不起你。”我垂下了头,很是伤心。

    “你打算怎么样呢?”祖母问,“你才十多岁。”

    “十多岁也不小了。祖母,我必须要坚强一点。”

    “你先平静下来,小曼,现在我们像朋友一样了。”

    祖母勉强的笑了一笑,我与她,都实在太伤心了。

    “吃一碗点心好吗?有很好的汤团。”她忽然说。

    平时要是她这样子问,我一定觉得很自然平常。

    但是今天就不同了,今天我觉得她对我好是一种恩惠。

    一个人怎么白受人家的恩惠呢?我这一辈子都报答不了。

    “不饿吗?”她又问。

    “不,祖母,我实在不应该再叫你弄这些东西了。”

    “小曼,只要你在这间屋子里一天,我还是当你孙女。”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呢?祖母,我不太明白。”

    “我也不知道啊,”她笑,“也许这是人结人缘吧。”

    祖母笑得不似欢愉的样子,我觉得不舒服。

    “我们可以慢慢想一个解决的法子,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不留,我不会勉强你的。”

    我低着头,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我从那里得来的福气呢,有祖母对我这么好。

    我细细的看她,如果她真是我的祖母,又该有多好呢?

    她的脸,她的皮肤,充份表现出她曾是个美人。

    而且她是这样善良的女人,自从丈夫死后,一直守寡。

    “小曼,在想什么?别想太多了,来吃点东西吧。”

    “我吃不下。”

    “千万不要这样,等你年长几年之后,你会发掘,小曼,这世界上没有大不了的事情。”

    “是吗?”

    “是的,有时候会获得一点快乐,有时候痛苦代替了一切,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我细细的听着,虽然不十分明白,也觉得很有意思。

    “年纪小的时候,样样放不开,唉。”她摇摇头。

    我抬了抬头。

    “我并不觉得自己运气太差,至少我现在还有几层房子可以收租,可以住下来,是不是?”

    “难道你便这样受环境的摆布?”我问她?

    “没有办法,人怎么可以拜托命运呢?我看得还不够吗?”

    “没有法子?”我问:“一点都没有?”

    “我都五十岁了,还能活几年呢?如果算起亲人,小曼,也只有你罢了。”

    我依偎在她身边,多亏祖母这样开导我,使我觉得挫折只是很自然的事情。这个时候,门铃忽而响了起来,我看看祖母。

    祖母也看看我,“是谁呢?”她问:“去开门吧。”

    我走到大门前把门开了,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他是我的父亲。

    我马上退开一步。

    “不要怕,”他立刻说,“我不会走进这间屋子的。”

    “你来?你来做什么?”我问他。“你这么知道我们住这里?”

    祖母也走过来,看着他。

    “我来……因为阿娟所她今天见到了你。”他说。

    “是的。”

    “她什么都说了?”

    “是的。”

    “我一直瞒你,不想你知道真相。因为我们对你不起。”

    我哑着声音说:“事情都过去了。”

    “你一定很伤心吧?晓得自己有这样的父母?”

    我低下头。

    “进来可好?”祖母忽而问他:“别老站在门口。”

    他想了一想:“也好。”他缓缓的走进来。

    “听说你答应了小曼,以后不来骚扰她?”祖母问。

    “是的,不过这一次又不同。”我父亲静静的说。

    “这一次你打算这么样呢?”祖母也很平静的问他。

    “没有,我希望你对小曼像以前一样的好。”

    祖母看着他。

    “我知道我们已经把事情弄糟了,对不起你们。”

    他非常不安,这种不安,看得出是真的。

    “没有。”我的心辐下来,“没有什么,祖母不会见怪的。”

    “是的,你是一位好太太,我现在也知道了。”

    祖母不出声,她低下了头,像在思量什么。

    “我原来不想承认的,那晓得给阿娟都说出来了。”

    “不要紧,让小曼晓得了真相也好。”祖母说。

    “我怕小曼心裹不自在。”他说:“小曼,你也不用当我是父亲,我也没有资格做父亲──,你权当我们死了好了。”

    “怎么可以呢!”

    “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他说。

    “这话怎么说呢?”祖母说:“你坐一会儿,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请你继续对小曼好,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但是──”

    他站起来,自己便走到大门那里,坚持要走。

    “放心,以后也不会再来的了。”他声音低低的说。

    我心如刀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只是看着他。

    他转头便走了。

    我没有叫住他。一声“爸爸”是这样的陌生,叫不出口。

    我几时有叫过“爸”呢?我自小以为自己是个没爹的人。

    我看看祖母,把门掩上,上了锁,又坐在椅子里。

    “他倒不是个坏人。”祖母喃喃的说:“大家都误会了。”

    我忽然又想起母亲来了,她那种憔悴的样子,印在我脑子里,摆也摆不脱。

    “你要回去看看他们吗?”祖母问我,“你想他们?”

    “不,”我答:“还好,我只是奇怪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家。”

    祖母笑了。

    “就好像是一只小鸡,一直活在鸡群里,忽然有一天,鸭子跑来说他不是鸡,你说,祖母,那多难堪?”

    祖母说:“傻孩子。”

    “如果你对我不太好,祖母,那也罢了,唉。”

    “干吗叹气呢?小孩子应该明朗一点啊。”她劝我。

    “偏偏你又对我这样好,叫我怎么办呢?”我问。

    “你就留在这里好,你高兴去看你父母,也无不可。”

    “这对你多不公平,对我却是占尽风光的。”

    “没有办法,我总得想到,孩子不是我生的。”

    “我倒没这个感觉,我觉得我的的确确是你生的。”

    “唉,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她笑笑的说。

    我低下了头。

    这件事以后,好几个星期,我们都尽量活得与以前一样。

    首先,我发觉祖母对我客气了,随后我发觉自己不想再叫他祖母。两个人都有一点奇奇怪怪的生疏。

    她还很年轻,一直叫她祖母祖母的,多么滑稽。

    于是我改了口,含含糊糊的,不肯呼唤她那么多。

    祖母是一个明白人,她不介意,她只是笑笑而已。

    祖母说得好,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朋友是难得的。

    我想搬出去住,然后与她维持朋友的关系。

    不过祖母说什么都不答应,她说她怎么也不会放心的。

    她又说我不会找到工作,没有能力照顾自己。

    她都说对了。

    于是我在家里,开始做更多的事情,帮祖母的忙。

    我们之间建立更好的关系,我是较以前成熟多了。

    有一天祖母忽然说:“我与你拜访一下你的父母吧。”

    我问:“为什么?你想去吗?”我觉得有点奇怪。

    “是的,我想去看看他们,”她说:“与你一块儿去。”

    “他们住的那个地方,我倒记得。”我抬起头来说。

    “以前我也真的太自私,小曼,一直把你占为己有。”

    “祖母,你也到底养了我那么久。”我开解她。

    “以前的错事太多了,小曼。实在我也没安着好心,要把你当孙女儿看待,我只不过领养个小孩,将来陪陪我,替我做点事情,如此而已。”

    “结果变了你陪我。祖母,是不是?”我也笑了。

    “可不是,这原是你长得可爱的缘故,不必感谢我。”

    “奇怪的是,我心里没有他们,只有事实在提醒我。”

    “算了,小曼,以前的事不要去想它了。”祖母说。

    我们两个人,买了一点水果,出发到美丽街。

    那个地方,自我上次来过之后,一点改变也没有。

    我便是觉得不舒服,这条街上的人,仿佛已习惯了一切。

    我们上了二楼,门照样开着,我们探头进去。

    “找谁?”一个中年妇人问。

    “姓许的。”

    “姓许的早搬了。”

    “搬了?”我问:“不会吧?他们在这裹住了很久。”

    “不相信你自己看去,中间那个房间。”那女人显然一脸的不耐烦。

    我看了祖母一眼,我们挤到中间房去一看,果然没有他们。

    新住的一家有两个年纪极大的女人,坐在那里做纸花。

    “姓许的呢?”我紧张起来“搬到那里去了?”

    先头那个女人又来了,“告诉你已经搬了,怎么不相信?”

    “多久了?”祖母问。

    “好几个礼拜啦。”

    “不会是欠了房租付不起?”祖母又仔细的问。

    “欠房租?那倒不会,欠租也不会搬得出去。”

    “有没有留下新地址?”祖母问:“一定有吧?”

    “没有。你们是谁?”那个人问我:“是他们什么人?”

    “朋友。”祖母说。

    “奇怪啊。他们住这里这么久,从来没有人来过,忽然一搬走,你们就来了。”

    我看着祖母,“怎么办?”

    “他们搬走了,不会是避我们吧?”祖母反问。

    我心里有数,是的,他们一定是避我。

    为了要使我与祖母在一起安居乐业,他们就要避开了我们。

    我站在当地,动弹不得。

    他们还是为我好的,但是搬到哪儿去了呢?

    我、心头一阵酸,眼泪险险掉了下来,勉强忍住了。

    “小曼,我们回去吧。”祖母终于说,技着我走了。

    这么大的地方,我不晓得他们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见到过他们。

    每天放学,我都希望看到父亲那张瘦削的脸,父亲。

    名字是陌生,但是那张脸却很熟悉,每天我都在等。

    但是从此我就没再见到过。

    祖母还是与我过着平常一样的生活。

    他们到底又用了祖母不少钱,也抵得过了,我想。

    不这样子想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祖母不是我的亲生祖母。

    即使将来结了婚,我还是会保持这一个秘密的。

    任何人对我的祖母不好,也就是对我不好,没有分别。

    只要我在生一天,我就该对她好,我们相依为命。

    我就差一年便毕业了。

    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对祖母好一点,补偿一下她过去的损失。

    祖母呢,还是对我一样好,连半丝也没有变过。

    我们相处得很好,至于我父母,我想他们的重要性,应该排在祖母之后。

    我爱祖母,不管她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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