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既无大朝会也无小朝会,程始夫妇穿戴整齐后正要为愁死人的幺女进宫辞婚,谁知宣旨的小黄门又颠颠的来了,表示皇帝又叫他们一家三口进宫去。
“…不知陛下宣臣等所为何事?”程老爹表示这么频繁的圣恩他有些吃不大消。
“程校尉喜得贵婿,难道不用见亲家的么?”小黄门满脸堆笑,全不复昨日中规中矩的模样,“陛下仁厚体贴,今日也将凌侯宣进宫去了,好叫你们两家亲长见上一见,当着陛下的面把事情说清楚,后面的事就好办啦。”
程始和萧夫人心中俱想:皇帝是有多怕婚事生变,竟连两家自行见面都不许。事已至此,他们只能将还赖在被窝里的女儿挖出来,洗洗涮涮后拉出来给小黄门过目。
被稀里糊涂塞进马车的少商犹自梦呓般的叨叨:“阿父阿母去就好了…为何叫我呀,阿母不是说没学好礼仪之前不要再进宫了么,不然又惹人笑…”
程始一本正经道:“为父改主意了,今日推辞婚事还是应当由汝自行张嘴,父母在旁帮衬一二就是。”
少商立刻清醒了:“我自己去说?这,这合适么,这种大事不是该由长辈出面吗。”
“怎么不合适?”程始道,“又不是为父要退婚的。”
少商赌气道:“我就知道阿父舍不得这门亲事,索性阿父自己去嫁凌不疑好了!”
“若为父是女儿身,凌不疑这样好的郎婿我一气嫁上二十回连个顿都不打你信不信!”
“阿父是糊涂虫,只看见眼前好处!”
“你是不孝女,根本不长眼!”
——这段没营养的互怼照例终结于萧主任的低声喝止。
没等三人开始新的话题,就听见车外宫门开启交接符牌的声音。这次路程如此短暂让程家三口俱是一愣,询问过后才知道,这回并未如昨日一般从南正门进入后再穿整座宫城而过,而是从上西门进入北宫,直达皇后所居的长秋宫。
既绕了近路,少商这回没走几步就再度回到了昨日面圣的长秋宫后殿,跪拜之际她看见帝后俱身着常服端坐上首,殿内除了或站或跪的黄门宫婢外,当中还跽坐着一名样貌风度俱佳的中年士大夫。
那中年士大夫侧头朝程始夫妇微笑颔首,又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少商,见她行止天真,礼数疏漏,目中不免露出讶异疑虑之色。这种神色少商见过,上回在涂高山御帐之内,皇帝头回见到自己时也是这么一副神气——她立刻就明白这人是谁了。
不知程家没来前君臣之间说了什么,皇帝似有些倦,皇后便微笑着指那中年士大夫道:“这是子晟的父亲,城阳侯凌固…”又指着程家三口道,“这是程校尉夫妇,还有少商…你们彼此见见。”
程老爹连忙和凌老爹相对拱手作揖,萧夫人扯了呆呆的女儿一下,也跟在后面躬身行礼。
“…子晟岁数也不小了,朕的皇子们哪怕比子晟小的也都有姬妾儿女了,子晟却还孑然一身。”皇帝道,“朕始终放心不下,若不能安排好子晟的终身大事,百年后怕是都无颜见霍家兄长。”
凌固低头听着,听见‘霍’字时身子微微一动,赶忙道:“陛下这话真是羞煞臣了,说起来子晟是臣的儿子,本应由臣来操心这些,可陛下厚恩,这么多年来不但悉心教养子晟,还予以重责要职,臣真是感激不尽……”
少商趴在一旁听着,很想说凌老伯您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的好像皇帝这么顾念凌不疑是看在你脸上似的,人家看在已经死光光的霍氏一族的份上好吗!
估计在座众人也有这种想法,不过皇帝从嘴巴到心灵是厚道属性,嘴唇微动后什么也没说,等凌固说完长篇大论的感激话,才道:“亲事这就定下了,程校尉清正忠勇,智略谋断…”
少商嘴角一歪,心道:程家一没后援会二不是资源咖,连粉群都组不起来,除了一个万年老CP几乎透明一个,皇帝老爷您也只能夸夸程老爹个人素质了。
“人你也看见了,程小娘子讷言仁孝,性悦随和,婚配子晟……”皇帝似乎略略抿唇,少商心里给他接上,您老若是夸不下去就别夸了,硬夸多尴尬,闹的跟钱没到位的水军似的。
“…正堪为子晟佳妇!”皇帝艰难的夸完,然后下结论,“婚事不用你操心,多年前皇后就为子晟预备起来了…”
皇后忍着笑看了他一眼——从养子十五岁起皇帝就眼巴巴的盼着他娶妻生子,开锅煮饭,谁知一年年过去了,灶冷米生,铁锅都锈成万花镂空皿了。这些年为养子攒下的老婆本都够把程氏全家都娶上三回的了!
“…诸事皆有朕看着。如此,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凌固心中苦涩,还待抗辩两句:“陛下,子晟的婚事还是由臣……”
“——陛下!”程老爹顶着妻子女儿催促的目光忍了半天,他不敢插皇帝的嘴,只能插亲家老凌头的嘴了,“陛下,臣有事禀告。”
皇帝一愣,挥袖道:“说。”
程始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启禀陛下,臣斗胆……请辞这门婚事。”
此言一出,殿内君臣奴婢齐齐惊诧。皇后都半起了身子,惊异道:“程校尉,你说什么。”皇帝沉着脸色:“程卿此言何意!子晟有甚令卿不满之处?”
圣心不悦,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程老爹吓的两股颤颤,肚里大骂女儿小冤家不省心,额头冒出细汗:“不不不,凌大人天人之姿,文韬武略,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郎婿,臣哪里有不满,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可可可,可是臣的这个女儿呀……”
他长叹一声,语气沉痛,“小女着实顽劣呀!读书不成,习武不行,女德无有,口德不修,昨日臣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不能隐瞒不报,将来委屈了凌大人,如何对得住陛下的一番美意呀!”
程始一口气贬低完,深觉得自己真是个好父亲,对女儿也是尽力了。
少商被说的脸上**辣的,虽然自陈不足本是她的意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数落还是有些下不来台。
萧夫人也不大好受,感觉皇后从上面射下惊异的眼神,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凌固有点反应不过来,作为一年见不到儿子几面的父亲,多年来他早习惯众人对儿子趋之若鹜,今日居然碰上这种情形,心想难道是欲迎还拒?他忍不住去看程始那张粗犷鲁厚的面孔,又觉得不大像。
皇帝收了不悦之意,看向跪在侧边的小女孩,心道其实朕也觉得你女儿有点配不大上朕的养子,不过你们干嘛要这么实诚。他正要开口,忽然殿外的小黄门通传凌不疑来了。
众人暂停了议论,都扬首去看。宫窗花棂间透过束束晨曦,逆光中俊美颀长的青年银冠素袍而来,发如乌墨,肤如雪凝,步履不缓不急。被他如冰雪般洁净寒冽的气质一映衬,晨曦的光彩也黯然失色,仿佛唯有他才是光源所在。
帝后都不知不觉面露笑意,凌固眼中露出既骄傲又伤怀的神色。程老爹看着他,感觉仿佛丢了一个亿,心里空落落的不好受,便是心中多有顾忌的萧夫人也暗叹这般风采。
凌不疑身姿如山脊般起伏,先后向帝后和凌固行礼,凌固高兴的眼中闪动,连声道:“好好好,为父许久没见你了,你什么时候得空回家聚一聚。”
少商忍不住腹诽:聚什么聚,和你的‘续弦夫人’聚还是和你后来生的儿女们聚?
这种话根本无需凌不疑张嘴回答,感动天|朝好养父就发话了:“子晟近来事多,等以后罢。”
凌固自然知道这个‘以后’遥遥无期,但他不敢反驳,只能低头称喏。
凌不疑微笑着看向生父,仿佛平静的海面,深渊下多少波澜都不会显现出来。
少商有些奇怪,虽然今日才第三次面君,但她隐隐察觉出皇帝是真的随和仁善,绝不是那种喜怒无常动辄暴怒的帝王性格,连万老伯都敢在御前极力为义弟争辩,这位凌老爹为何这么怕皇帝呢。
皇后岔开话题,笑道:“子晟怎么来了,我还当你已经回去了。”
凌不疑忽的起身,侧走两步直接跪坐到少商身旁,然后回答道:“听说程家进宫了,我就来看看。”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发觉女孩仿佛被从领口丢进条虫子般浑身不自在,故意不揭破:“哦,原来如此。”
皇帝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一笑。
凌不疑转头向着女孩,道:“我适才在殿外卸剑履时听见程校尉的话了,你家要辞婚?婚事还能推辞的么。”
少商浑身都在抗拒这一刻,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正主撞见,她一面去看皇帝,一面干笑道:“这,我…我听说若是陛下的赏赐太过厚重,臣子多会推辞一二的…”
这话其实说的很不妥,皇帝微微皱眉,心道这女孩果然教养不足。
谁知凌不疑仿佛一点没听出其中不妥,微笑道:“你觉得我是太过厚重的赏赐?”
少商被他绮丽如灿阳般的笑容闪花了眼,心血都热了,傻笑道:“难道不是,凌大人您又聪敏又能干,才貌都像天上的神仙点化过一样,我哪里配得上,当然要推辞啦。”
皇帝又觉得这小女娘还算识货。
凌不疑展颜开眉,笑道:“我还当你是因为厌恶我才让汝父托词来退婚,原来并非如此,那我可放心了。”
少商傻乎乎的跟着笑了:“怎么会?您哪儿都好,我怎会厌恶凌大人您!”
——这样没内容的数句对话就让两人相对笑起来。
包括帝后在内,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凌不疑和少商在一起,尤其是程始和萧夫人,之前虽多次侧面得知女儿与凌不疑有所接触,可并不知道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帝后尚能镇定,程始却心态崩了,他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都城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哄的像个笑呵呵的小傻子,深觉自己受到了背叛——这小冤家,既然和人家这么欢乐和睦,辞什么婚呀辞婚?!耍着你老父亲玩吗!
萧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捂嘴轻咳一声,轻声道:“少商,不得无礼,这是在御前。”
少商骤然清醒,呃,她今日是来干什么的来着,哦对了,她是来辞婚的。她小心的看了皇帝一眼,怯生生道:“回禀陛下,臣女可以对凌大人说话么。”
皇帝暗骂你说都说了还问什么,脸上却正色道:“但言无妨。”
少商鼓起勇气,对着身旁高大的青年道:“我对凌大人厌恶是不厌恶的,可我是真配不上您,昨日回去后,我们全家翻来倒去的想,冥思苦苦的想……”
皇帝听见‘冥思苦苦的想’时,忍不住闭了闭眼。
“家父家母在外十年,我自小疏于受教,认不得几个字,没读过几卷书,人情礼数粗鄙无知,这性情还不好!大人您兴许不知,阿母回来这几月间我都和她吵了好几架了!阿母,是?”少商极力自黑,还向萧夫人求取旁证。
萧夫人觉得今日自己的颜面是败的七七八八了,也不差这些,就苦笑的承认了:“回禀陛下,所谓家丑不外扬,若非怕将来他们夫妻生隙,反目成仇,臣妇也不愿自揭儿女之短。都说儿女总是自家的好,可凌大人这般的才貌,若匹配小女,这,这真是……”
“暴殄天物!”少商赶紧给她补上。
萧夫人瞪了她一眼。
少商被瞪的莫名其妙,她还没说‘鲜花插在牛粪上’呢。她赶紧继续使劲:“凌大人,您看,小女子真不是谦逊,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婚事真是不般配呀!”
程始见女儿说的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心里舒服了些。
“原来如此。”凌不疑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昨日的糕点味道如何。”
少商有些错愕,忙不迭道,“啊,十分美味,宫里的庖厨果然了得,哪怕冷了都香甜软糯,我(自从来这里后)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了。”咦,话题怎么岔到这了。
凌不疑微笑道:“那不是宫里的庖厨,是我府里的。你若喜欢,我将人送到你府里去。”
少商刚刚露出几分喜色,就听见皇帝咳嗽了一声。凌不疑看了眼皇帝,忍笑道:“当初陛下特意赐给我这名擅制糕点的庖厨,就是怕我食无定时,最好能随身带些吃食。”
程始和萧夫人齐齐抖了抖,深怕女儿不知天高地厚真的接受了这名庖厨,连忙此起彼伏道‘不必不必~!’
皇后原本一直静静端坐着,此时莞尔摇了摇头,她在皇帝耳边轻声说了两句,然后不发一言的从侧旁离去,走前还看了程始夫妇一眼,那眼神中居然带了几分怜悯。
程始和萧夫人互看一眼,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凌不疑不去理他们,温煦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淡漠的威势,脸上的微笑也有几分叫人害怕:“既然你不是厌恶我,这婚事就这么定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觉得你好就成,辞婚之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少商有些瘆,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貌似话题就算终结了——所以,她今天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她茫然的去看父母,发现程老爹和萧夫人都沉着脸。
“陛下。”凌不疑朝上首拱手,“我打算带少商去何将军府祭奠一番,顺便探望阖府孤寡和安成君,您看可好。”
皇帝点点头:“这事随你。”
“什,什么?!”少商猝不及防,几乎跳了起来,急吼吼道,“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去何府!我不去,我才不要去!”老娘刚被那小碧池明抢了未婚夫,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女儿这话很无礼,但程始夫妇默不作声,双双放弃救治。
程始更在心里暗暗叫好:你们养父子不是不介意吗,好,现在就让你们看看这小冤家的坏脾气和没规矩!
皇帝清闲的抚平袖袍,好整以暇的看着,只有凌固呆若木鸡。
“为何不去?”凌不疑问道。
“为何?!”少商觉得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人类为什么不愿意吃屎一样,“我刚退了楼家的亲事,然后楼家马上就要娶安成君了,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凌不疑挑起英挺的长眉,道:“这有何不好意思。”
“我刚刚将未婚夫让给了她呀!”少商几乎要抓狂了,她觉得自己在和外星人说话。
“不是让给她。”凌不疑纠正道,“是让给了义理所在。”
少商傻了,这差别很大么。
凌不疑凝视着她:“恐怕世人都会作你适才之想,这样你叫安成君如何自处。程家毁诺退了楼家的婚约,难道是为了让安成君难堪以彰显自家之德么?自然不是。我等都敬佩何将军及众公子为国为民之义烈,盼着安成君及何氏遗族能振作精神,来日顺遂,将来待何小公子成年后能重振家风。是以,我们不但要去何府祭奠,还要大大方方的去。到时,你要告诉安成君,你和她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姻缘,不必啰嗦什么愧疚什么歉意。这都是天意,以后你们儿人各自好好过日子,方不负苍天之德父母之恩!”
少商似乎被绕进一大团毛线球里,目瞪狗呆,挣脱不开。
她无措的去看父母,发现程老爹张大了嘴巴,萧主任瞠目无语。她只好去看皇帝,谁知皇帝神情自若,还冲她慈祥的笑了笑。
“我,我……”少商举目无亲,仓皇之间只能自救,“我下午还要习字读书呢!我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就嫁人!”
“这你不必担心。”凌不疑笑的温柔,“昨日陛下已请托了皇后,过阵子你就到宫里来跟娘娘学些高低。”
“什么?!还要到宫里来!”少商风中凌乱,她觉得自己每挣扎一下就被捆缚的越紧,惨叫道,“这,这这就没有必要了!”
“你适才不是说自己不识字,没读多少书,更不懂礼数,还说不能甚都不懂就嫁人,那还不用心好好学?”凌不疑轻轻松松就回击过去。
少商哑口无言,求救的去看父母——老爸老妈,这题我不会!
凌不疑朝萧夫人一笑,“并非鄙薄夫人之能,不过,若论礼数娴静才学周全,皇后娘娘在城内当数首屈一指。”
程始嘴巴越张越大,萧夫人僵硬的扯动嘴角,强笑道:“那是自然,自然。”
凌不疑低头对着女孩笑道:“你放心,娘娘为人再慈厚不过了,你就是学的不好也不会受责罚的,你欢不欢喜?”
少商瞪着他——我欢喜你爸爸个更年期绝经综合征!
萧夫人心知今日已全线溃败,残兵败将多留无益,便叹道:“凌大人,如今已日上中天,不如明日你们再去何府如何。”好歹先回家缓一缓,再想后招。
“正是正是。”少商对萧夫人感激都快哭了,“我午膳还没用呢。”
“不用了,我们去何府用午膳。”凌不疑道。
“什么?!”少商连身在御前都忘了,她高喊一声,觉得自己根根头发都要立起来,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人家在办丧事,你却要去用饭?!”
她一会儿怀疑自己幻听,一会儿怀疑自己脑子不够用,“更何况,何家那般情形,说不定只备了些冷食呀!”去吃什么呀吃!
“是以,我已将数名擅于烹制素食汤饭的庖厨送过去了。”凌不疑微笑依旧,“我们此时过去,正好能与何氏遗族共进午膳,席间我们好好说话。”
少商看了他好半天,一口气堵在胸口几乎集结成冲击波当场喷出来——去正在办丧事的人家,还要带厨师上门蹭饭,很好很好,这真是一个狂放不羁爱自由的时代,谁能告诉她究竟谁才是来自现代的!
程始把张太大而酸痛的嘴巴闭上,但他不知要说什么。萧夫人也闭上了嘴——她终于看出来了,凌不疑此人心志坚如铁石,他欲成之事就非成不可。兼之此人心思细密周严,一旦想定了一桩事,那便是无坚不摧,无懈可击。今日已全军覆没,举旗投降罢。
少商看看父母,再看看皇帝,连凌固都看了,她发觉自己每条路都被堵住了,自己每句话都是自找麻烦,眼神求助无果后,便跌跌撞撞的被凌不疑扯着离开内殿。
等两人离去后,皇帝看了眼沉默无神的程始夫妇,清了清嗓子,和气道:“程爱卿,适才你说为何要退婚?”
程始机械的回答:“那什么,小女…那个顽劣…”
“无妨,你们别嫌弃子晟就好了。”皇帝笑容和蔼,一派大度宽容,“那么婚事就照朕刚才说的办。成了,诸卿就退下。”
——作为皇帝兼养父,这么多年逼婚一事无成,朝臣宗亲们多以为自己心慈手软,实则,非他不愿或不忍,而是不成呀。从小手把手的教导文韬武略心计权谋,结果这竖子率先将一招一式都用到自己身上,想起来真是老泪纵横。
不过,今日看见程始夫妇魂不守舍的模样,皇帝总算觉得舒服一点了。
……
程始和萧夫人沉默的走在宽敞的宫巷中,脚步迟缓如耄耋老者。
直至上了自家马车,程始才想起皇后临走前那略带怜悯的眼神,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道:“难怪呀,我说起嫋嫋如何如何顽劣,皇帝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这样!”
萧夫人继续沉默。
“好了,这下我们不用担心嫋嫋会惹翻凌不疑闯下大祸了,她哪里翻的过人家的手掌心!”程始叹道。
萧夫人叹出一口气,低声道:“从今日起,咱们还是担心担心女儿。”遇上凌不疑这种对手,自家女儿只有吃亏的份。
——今日最大的笑话是,他们以为女儿是大杀器,担心伤着人家,结果发现人家是核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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