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副厅长倒是经常与港人接触,对他们的心态颇有掌握,道:“樊先生,刚才你说要找磷矿产地的领导见面,侯书记所在的成津县就是磷矿大县,而且是数一数二的大县。”
樊胜德每次到内地,总是受到高等贵宾的待遇,因此,养成了说话直接的毛病,所谓说话直接,其实就是不太注重对方的感受,“蒋副厅长,我的生意主要在欧洲,对内地的政治架构不太熟悉,请问,书记在县里说话能算数吗,我的事情很忙,时间很紧,为了让谈话更有成效,我只与有决定权的县领导见面。”
蒋副厅长笑道:“在岭西,县委书记对重大事项有决策权,这和港府不一样。”
“也就是说,侯先生是说话能算数的人。”
“这是当然。”
听见两人的对答,侯卫东心里很不舒服,只是从蒋副厅长的神情来看,这个董事局主席应该是一位实力雄厚的人物,他想了想,平静地道:成津是磷矿大县,储量极为丰富,我们欢迎有实力的企业到成投资。”
侯卫东的欢迎辞锦里藏针,这多少让听惯了赞美和恭维的樊胜德有些意外,他举了举酒杯,淡淡地道:“但愿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胜宝集团一直在欧洲从事磷矿深加工,这几年已经有了进军大陆市场的计划,樊胜德老谋深算,他在省里将风声放了出去,就坐等几个产磷地区过来杀价,因此,见到了成津县领导。他很是高调。
言不投机,樊胜德端着酒杯,与蒋副厅长打了个招呼,施施然而去。
等到樊胜德端着酒杯离开,蒋副厅长道:“卫东,樊主席是实力派人物,正在寻找在岭西的合作伙伴,如果能说动胜宝集团合作。至少就为成津带来二十个亿港元的投资,你得主动一些。”
听说投资规模如此大,侯卫东心里吃了一惊,暗道:“这么大的投资规模,看来还得由省领导出面才能最终决定花落谁家。”口里道:“多谢蒋厅长,此事还得你多费心。”
酒会的主人张木山直到酒会结束才出现在现场,在主席台发表了一通讲话以后,便邀请众人一起到小礼堂观看文艺节目。
听到这个安排。蒋副厅长就笑道:“庆达集团与港资公司合资,搞个庆祝仪式都是土洋结合,前半截地酒会是对港资公司的遵重。后半截的文艺演出才是具有浓郁岭西风味的传统节目。
随着人流走到小广场,就见到黄亦舒带着几位公司高层在门口候着,恭请来宾去观看文艺演出。
庆达集团小礼堂有二百多个座位。主席台被作为了舞台,就与成津县的大礼堂相差不多。只是男女主持人都是省电视台的台柱子,这就比县级水平的主持人高了好几个档次。
第一个节目是欢天喜地迎新年,是庆达集团的小伙子大姑娘们穿着极不合身地大花衣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伴奏下蹦来跳去,很有些乡土气息。
第二个节目是女高音歌唱,是省歌舞团的独唱演员。
侯卫东与蒋副厅长坐在一起,两人一边看着节目,一边断续地交流着。
第三个节目是独舞。独舞者为省歌舞团的晏紫。
在侯卫东的印象中。晏紫是一位颇为高傲的女孩子,脾气亦不小。当然,作为省歌舞团的演员,她的相貌、身材都是上上之选。
在一阵金戈铁马地音乐声中,一个身穿古代武士盔甲的出现在舞台中间,如果不是主持人报了舞者的名字,侯卫东很难将这位武士与晏紫联系在一起。
晏紫地伴相很是英俊,头上高束着武士髫,在急促的音乐声中,她的动作即有女子地柔韧,又有男子的刚劲利落,这与寻常地舞蹈大不一样。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屏气凝神看着晏紫的表演,侯卫东完全被精彩绝伦的演出所吸引,他见过素颜的晏紫,感受就更加深刻。舞蹈结束,台下观众不约而同都齐声鼓掌,与前两个节目形成了对比。
蒋副厅长对晏紫的表演大为赞叹,“没有想到省歌舞团还有这种档次的表演,今年可以给文化厅增加一笔预算,让他们专门扶持在我省有影响的节目。”
演出结束,黄亦舒悄悄地找到了蒋副厅长,耳语道:“蒋厅长,节目结束后,木山老总要想你和侯书记一起坐一坐,周省长也来过来。”
侯卫东参加庆达集团地酒会,是受了张木山地邀请,可是在整个活动他基本上没有与张木山会过面,如是不是遇上蒋副厅长,他在酒会里就一人不识,很尴尬,此时听到了张木山的安排,他心气稍平。
演出结束以后,蒋副厅长和侯卫东在黄亦舒地带领下来到厂内小餐厅。
庆达集团老总张木山换下一本正经的西服,穿上中式唐装,显得很富贵,等到蒋副厅长和侯卫东进门,他站起来,道:“两位领导,今天怠慢了,特意陪罪。”
几人聊了一会,张木山接了一个电话,便道:“周省长一直在关心和指导庆达集团合资的事情,今天大事已定,他也要过来庆贺,我到门口去接他。”蒋副厅长道:“既然周省长来了,我们就一起去迎接。”
在庆达集团的大门口站了一会,两道雪亮的灯光刺破了黑沉沉的天空,一辆暂新的奥迪稳稳地停在了大家的面前。
众人簇拥着周昌全来到了小餐厅,进门之后,周昌全见到餐厅里面坐着两位女子,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木山,张木山急忙介绍道:“今天演出是由省歌舞团的柳团长策划的,演出很成功,香港朋友都赞不绝口。”
他指着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道:“这位就是省歌舞团柳团长。”又道:“这位是省歌舞团的晏紫,晏紫今天晚上一支花木兰的独舞,真是技惊四座。”
柳洁主动伸出手道:“周省长,我是省歌舞团柳洁,以前我带队在沙州来演出过。”周昌全看了看柳洁,道:“沙州建市三十周年演出,柳团长来表演过节目,我印象深刻,现在当团长了?”柳洁笑道:“年龄大了,只能将舞台让给晏紫她们这些年轻人,能为她们更好地服务,是我的荣幸。”
等大家按着默认的顺序坐了下来,周昌全与张木山、蒋副厅长聊着省里的事,侯卫东人年轻,就坐着下首,恰好与晏紫相邻而坐,晏紫低声道:“莹莹的事情,谢谢侯书记。”侯卫东没有听得太清,轻声问道:“谁的事情?”
“朱莹莹的事。”当初朱莹莹为了方杰保险柜的事情,被成津派出所留置,步高不准小曼插手此事,晏紫救人心切,就跑到成津找了侯卫东,不久以后,朱莹莹就被放了出来。
侯卫东根本没有为朱莹莹打过招呼,他就道:“你要相信,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晏紫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低头道:“不管怎么样,我要谢谢你。”
晏紫低头而语的柔和,与舞台上刚劲的花木兰重合,别有一番风韵,饶是侯卫东见惯了美女,心神也是一荡。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营养过剩,晚宴不过是社交的道具,喝了几杯红酒,天南海北聊了一会,晚宴就结束了。
张木山很有些办法,居然说动了周昌全去唱卡拉o室,这就让侯卫东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周昌全根本不涉足这类娱乐场所。
“周书记到了省里,比在沙州放得开了。”这是侯卫东的感觉。
在卡拉o室,趁着服务员端水果之机,侯卫东来到周昌全身边,汇报了与胜宝集团董事局主席樊胜德见面的事情,周昌全道:“从根本上说,胜宝集团迫切需要找到合适的磷矿,我们与胜宝集团的合作是互惠互利,双方是平等合作伙伴,只是岭西各地普遍患有资金和项目饥渴症,樊胜德以退为进,是想获取最大利益。”
在岭西,这是带有全局性的问题,通常情况之下,是省内同行相互恶性竞争,最终是让外商得利,周昌全对此也很是头痛。
侯卫东站在成津的角度,还是要为成津争项目,道:“周书记,成津的磷矿治理工作已经走到了全省前列,交通瓶颈也即将突破,可以这样说,成津与得胜宝集团合作的条件最好。”
这时,柳洁已经试好了话筒,她道:“柳洁借此机会感谢周省长、蒋厅长、木山老总等领导对省歌舞团的支持,省歌舞团这几年被推向了市场,很难难,但是,一大批有才华的年轻人为了梦想聚集在省歌舞团,希望各位领导继续伸出援助之手。”
“第一首歌我就自高奋勇了,为各位领导们献上一首《快乐老家》。”
柳洁声音很富有磁性,将这一首富有动感的歌曲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昌全兴致很高地道:“木山,柳团长亲自演唱了一首歌,你总得为歌舞团有所表示?”张木山当即表态:“今天晚上,柳团长和晏紫唱一首歌,庆达集团赞助歌舞团一万元。”
听到张木山的表态,柳洁大大方方地道:“感谢木山大哥,为了省歌舞团,我今天就拼了。”
第一首歌是德德玛的《风吹草原》,柳洁身材丰满圆润,却并不显得臃肿,很有几分杨贵妃的雍容华贵,一首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歌曲,被演唱得即宽阔大气又柔美绵长。
周昌全知道柳洁是专业演员,虽然有一定心理准备,歌声一起,仍然感到强烈的冲击力,熟悉的歌声仿佛将他带回到了青春热血的岁月,等到一曲结束,率先鼓起掌来。
周昌全站主动道:“沈团长唱得太好,我不怕出丑,也来唱一首。”
他又笑呵呵地对张木山道:“木山,我是帮柳洁唱的,一万元也得算在柳洁头上。”
侯卫东跟随周昌全的时间亦不短,在他的印象中,周昌全总是一脸的书记表情,唱歌这种事情似乎离他挺远,见其主动唱歌,很有些意外。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周昌全唱了一道脍炙人口的名曲——《草原之夜》,他的嗓子略有些沙哑,带着很深的感情,倒有几分草原之夜的意境。
柳洁带头鼓掌,道:“周书记唱得真好,你会不会唱《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想同您一起演唱这首歌。”
屋内开着热空调,周昌全额头上略有些汗粒,他脱掉了外套,拿着话筒与柳洁并排站在一起。道:“与歌唱家一起唱歌,不甚荣幸。”
此话并不是太幽默,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配合地笑了起来,并一齐鼓掌。
晏紫坐在侯卫东旁边,当周昌全唱完,她评价道:“周书记唱得中规中矩,和柳团长一起唱,听上去还不算刺耳。”
侯卫东习惯了官场的含蓄,晏紫对周书记的评价听上去很刺耳。就道:“不刺耳朵?这算是表扬还是批评,你太吝惜赞美之词了。”
晏紫双眉一挑,道:“唱歌如果是一件容易地事情,国家还设音乐学院来做什么,用一句不刺耳来评价,已是对非专业歌手很好的评价,如果你去唱歌,我肯定不会给你这样的评价。”
侯卫东见道:“我没有唱过歌,你怎么知道会刺耳?”
晏紫抿嘴笑了笑,嘲讽地道:“很多事情不需要尝试的。比如某些东西知道味道不好,就不必尝试吧。”
“其实艺术也不神圣,比如三峡号子,就是来自民间,堪称经典。而专业机构又能有几首经典流传。”
晏紫尖刻地道:“艺术根本不神圣,早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今天就是具体的表现。”
侯卫东见晏紫情绪上来了,就换了话题,道:“朋友们在一起唱歌是很正常的事情。”
“柳团长和我来陪你们唱歌,这是事实。”晏紫摆弄着手腕上的小玩意,又道:“柳团长要撑起这么大一个场面,让无数女孩子实现美丽的梦想,甚至借此改变命运,我作为省歌舞团地一员。陪你们唱歌也就无所谓。”
想起了傍上大款的小曼,运气不佳的朱莹莹,晏紫神情又如好斗的小母鸡一般,道:“今天我拼着把喉咙唱破,也要唱几十首,这笔钱对你们来说是小事,对我们歌舞团就是及时雨。”台上美丽的孔雀,英俊的花木兰。到了台下就得遵循另一套游戏规则,生活真是即美丽又残酷。
“你的观点即偏激又悲观,其实现实社会是多元化社会,你有多种选择,你完全可以选择过另一种生活,没有人能强迫你。”
晏紫道:“每个人都有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在舞台上尽情而舞,这是我的选择,所以就在这里陪着你们唱歌跳舞。”
“你想问题过于极端,你陪我的同时。我同时也在陪你。这就是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地关系。”说了最后一句,侯卫东自觉失言。连忙打住,在沙州,这句话是有着特殊含义的,往往用来形容男女间的**。
说话间,周昌全与柳洁接连唱了两首草原歌曲,配合得愈发默契了。
柳洁唱得很过瘾,等到周昌全交出话筒,回到座位上,她用话筒道:“晏紫,你别总和帅哥聊天,你这个百灵鸟也应该展一展歌喉了。”
侯卫东称得上帅哥,可是在沙州,大家眼里他就是县委书记,和帅哥没有任何联系。
晏紫款款地起身,回头又对道:“你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等会请你一起唱歌。”
“生活就如强xx,既然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柳洁在动员晏紫陪着领导唱歌之时,先将歌舞团的命运和前途摆了出来,又将这句前团长名言传授给了晏紫,这才将歌舞团的台柱子动员到了这种社交场合。
晏紫唱地歌曲也挺有意思,是苏联歌曲《小路》,“一直通向迷雾的远方。我要沿着这条细长的小路,跟着我的爱人”
这是一首曾经在岭西广为流传的苏联歌曲,蒋副厅长、张木山等人随着晏紫优美歌声而吟唱,整个晚上,大家都轮番唱前苏联歌曲和蒙古歌曲,一时之间,小厅里就有几分怀旧色彩。
十二点,这一群人才散了场,柳洁和晏紫卖力地唱了二个多小时,算来算去也就唱了三十来首歌,张木山很大方地道:“刚才只是一句玩笑话,省歌舞团是岭西的门脸之一,我怎么能这样算帐,我有一个想法,省歌舞团与庆达集团进行合作。我们出一百万元,以后省歌舞团要以合适的方式对庆达集团进行宣传。”
柳洁笑呵呵地道:“这当然没有问题,涉及到具体问题,我们再细谈。”
一夜功夫,为团里弄来了一百万现金,这个喜讯让柳洁和晏紫都很兴奋,在回家路上,柳洁一边开车一边道:“紫紫,你今天晚上表现不对劲?”
晏紫道:“柳姐。我唱了二十来首歌,还陪着臭男人跳舞,怎么不对劲了?”
“你一晚上都在和那位最年轻的臭男人在说话,我认识你七、八年,这种情况很少见,是不是看上那个帅哥书记?”
晏紫撇了撇嘴巴,道:“我真要傍男人,要么傍周昌全,要么傍张木山,侯卫东就是芝麻大的小官。我还瞧不上眼。”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朱莹莹,道:“朱莹莹当时要和方杰好,我就劝过她,一个小县城的暴发户是什么素质。她不听劝,结果差点被弄到监狱里去了。”
柳洁对朱莹莹地事情并不太了解,只是听到了一些说法,问道:“听说你去找了成津县领导?”
“我找的人就是今天到场的侯卫东。”
“侯卫东结婚没有。”
“听说结了婚,还有小孩子。”
柳洁沉默在开了一会车,突然说了一句粗话,道:“妈的,怎么好男人都是别人地老公。”晏紫小心翼翼地道:“沈姐,你干脆离了吧,不死不活地拖着。始终不是回事。”
将周昌全送回到省政府家属院,周昌全对侯卫东道:“木山对于在成津设厂是两可之间,茂云市东湘县也在向他发出邀请,祝焱找他谈过话,你如果真想将水泥厂落户成津,除了我给你做工作以外,自己也得继续跟进,否则花落谁家还不清楚。”
“至于胜宝集团的事情,几个县市都在伸橄榄枝。无原则地相互竞争最终要损害我们的利益,樊胜德老奸巨滑,就是要让我们内斗,他才好从中渔利。”
“胜宝集团的投资对于成津是一次大机会,我想努力为成津争取,成津地优势在于即将打开的交通,宽松的政策,以及经过整顿以后的正常磷矿生产秩序。”侯卫东加重了语气,又道:“当然,我不会为争取投资而牺牲掉环境和人民的利益。这一点。我以党性保证,请周书记放心。”
临别之际。周昌全再道:“在沙州七年多时间,我留了一件憾事,章永泰之死让我难以安心,这事你别放弃,不过得更加讲究方法。”
回到了金星酒店,侯卫东想起了周昌全地临别时的嘱托,又给远在昆明的邓家春打了电话。
“侯书记,嫌疑人的住地已经摸清楚了,他这两天外面,从调查的情况来看,应该要回来,我们地民警还在二十四站时蹲守,只要嫌疑人露面,一定会成为瓮中之鳖。”邓家春在昆明警方地配合下,在嫌疑人的住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疑犯落
侯卫东再一次强调:“家春局长,只要抓住了人,不管什么时候,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我,这是政治任务。”
凌晨五点,侯卫东正梦见周公,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激烈地炮声,他在梦中四处寻找,什么也没有发现,这炮声持续不断,侯卫东终于醒了过来,见是床边的手机正在尖锐地吼叫。
见是邓家春地电话,侯卫东就激动起来,道:“家春,是不是有好消息。”
邓家春声音很冷静,道:“报告侯书记,嫌疑犯已经被抓获,现在还搜出了仿制手枪,这一次,案子应该有所突破。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侯卫东将此事向周昌全做了汇报,周昌全也是难掩激动,道:“卫东,好样的,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清晨,薄雾中的岭西很是安宁,行人脚步匆匆,等公交车的人多是裹紧衣服缩着头,早餐馆子热气腾腾,一半是传统的包子馒头,一半是近年来流行的兰州拉面。
楚休宏和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在省政府单身宿舍门前的早餐馆子吃了一碗兰州拉面,浑身觉得热气腾腾,在馆子一百米处的大树下站了约莫五分钟,暂新的奥迪车就从街角拐了过来。
等了半个小时,周昌全还没有出来,楚休宏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小院门口,轻轻敲了院门。
大周在国外数年,他的导师每天早上都要去踢一个小时的足球,他跟了导师两年时间,也就养成了早上踢球的习惯,回到国内,附近没有合适的场地,他就在小院子里乱蹦乱跳。
“大周哥,你在锻炼啊。”楚休宏见大周浑身的肌肉疙瘩,有些羡慕地道:“大周哥好发达的肌肉。”
大周用毛巾擦了几把汗水,道:“我以前认为外国人的肌肉天生发达,其实人家是锻炼出来的,黄种人只要锻炼,一样会有很棒的身材。”
楚休宏道:“我也想锻炼,只是没有时间。”
闲聊两句,大周见楚休宏眼睛在朝父亲的房间看,奇怪地道:“我爸一大早就走了,你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我爸是和以前的秘书一起走的,好象叫侯卫东吧。”
楚休宏心里有淡淡的嫉妒,道:“侯卫东现在是成津县地县委书记,岭西最年轻地县委书记。”
大周醉心于研究。对官场看得很淡。县委书记这个官衔对他没有多少冲击,当然,作为周昌全的儿子。他明白这个职务在岭西官场的力度。
“我爸这么多年与人斗争,看人地本领不错,侯卫东能行,你亦行。”大周很亲热地拍了拍楚休宏的肩膀。
离开了周昌全的小院子,楚休宏心里那一丝嫉妒也烟消云散,暗道:“大周说得不错。侯卫东能行,我亦能行。”进了省政府,楚休宏就见到了侯卫东那辆奥迪,他连忙上楼。
周昌全和侯卫东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两人手里都拿着烟,在烟雾缭绕中沉默。
楚休宏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却也不问,正在给两位领导续水,茶几上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侯卫东抓过手机,问道:“如何?”
电话里传来邓家春沉稳地声音。道:“报告侯书记,嫌疑人已经交待了,章永泰的小车确实是他做的手脚,指使人是方杰,另外县政府小车班亦有人参加此事。”
“除了方杰,还有没有其他人“嫌疑人是直接受了方杰的指使,他没有提到其他人。”
“此案办得很漂亮,县委县政府将为成津公安局请功。不过,我觉得此案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弄清。”
邓家春追查此案已有一年时间,知道侯卫东所指是什么,道:“如果嫌疑人确实只是与方杰联系,那么扩大战果则只能从方杰处入手。”
“如果能从嫌疑人哪里打开缺口,最理想。”侯卫东又提醒了一句:“但是注意方式,不要搞刑讯逼供。”
周昌全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心事重重,道:“此案侦破,章永泰国可以瞑目了。对章竹章松两兄妹也有了一个交待。只是,省委把章永泰作为因公殉职的典型在社会上广为宣传。现在真相揭露出来,影响并不一定好。”
当年章永泰车祸以后,省公安厅派出专家来勘验了现场,虽然怀疑车祸是人为所致,可是并不能得到证据支持,因此章永泰国之死还是按照车祸上报给了省委。省委对此很重视,蒙豪放要求宣传部门大力宣传此事,于是省内宣传部门云集成津,对章永泰的事迹进行了广泛宣传。
此案侦破,给省委出了一个难题。
周昌全犹豫片刻,就作出了判断,道:“此事遮掩不住,必须要向蒙书记报告,否则会被动。”他拨打了两个电话以后,对侯卫东道:“蒙书记在十点有重要接待,让我们赶紧过去。”
在前往蒙豪放办公室途中,侯卫东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一个错误:“侦办章永泰案子,是周昌全单独交给侯卫东的任务,因此,接到了邓家春电话,侯卫东第一反应就是给周昌全报告,他压根没有想到给现任市委书记朱民生报告,此案子没有经过沙州市委,就直接捅到了省委,这是一个重大失误。”
只是,此事已经捅给了蒙豪放,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重新走程序已经为时这晚。侯卫东反省道:“当了县委书记,应该绝对冷静,我还是太冲动了,每临大事有静气,当真是说起容易做起难。”
到了省委书记蒙豪放办公室门前,侯卫东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他暗道:“省委书记也是人,我凭什么要紧张。”又想到:“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此行被蒙豪放看中,比什么都重要。”
作了几个深呼吸,才将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真实的蒙豪放,比电视里多了些书卷之气,很宁静平和,听完周昌全地报告,他问道:“老周,从你的安排来看,当时你就在怀疑章永泰国是被人暗害?”
周昌全就是要将此事向蒙豪放说透,一点都没有隐瞒,道:“章永泰在成津大刀阔斧地整治磷矿,他本人接到了多次威胁,死后他遗留的日记也记录了此事,当时没有任何证据支持我的怀疑。我就按照省公安厅的结论上报了省委。同时派侯卫东、邓家春和阳勇三位同志到成津工作,侯卫东主持县委工作,邓家春任公安局长。阳勇是副检察长。”
“我交给侯卫东三个任务,一是稳定局面,二是发展成津经济,三是整治磷矿并暗中侦办此案。”
侯卫东心中暗自感激:“周书记这是向省委书记大力推荐我啊。”
果然,蒙豪放将目光转向了侯卫东,道:“侯卫东。你这也算临危受命,磷矿问题很复杂,你是如何处理地?成津现在地情况如何?”
蒙豪放的目光很平和,却仿佛X射线一般,具有很强地穿透力,令侯卫东不由自主又有些紧张,他尽量控制住心神,字斟句酌地道:“磷矿问题最大地难点是即得利益团体盘根错节,渗透到县里的各个阶层,牵一发而动全身。”
又道:“我在章永泰书记的基础上开展工作。采取的策略是绕过磷矿问题解决磷矿问题,撤换掉一批与磷矿牵涉面较宽的干部,利用刑事案件处理了部分闲杂人员,又借着省政府的文件要求中型磷矿进行整改,目前最难地问题是如何关闭污染重、耗能高、利用率低的小磷矿。”
蒙豪放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听,却不作任何评价,等到侯卫东汇报告一段落,他道:“渗透到各个阶层是一个很严重的提法。你说具体一些。”
侯卫东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周昌全,见其表情中隐含着鼓励,就将在整治过程中遇到了具体人和事实事求是地例举了出来。
蒙豪放地专职秘书陈曙光不时地看表,原本此次会面只安排了十分钟时间,此时已经过了八分钟,他就给周昌全递了一个眼色。
岭西是磷矿大省,蒙豪放数次视察过磷矿工作,凭他的经验,深知眼见并不为实,眼前这位年轻县委书记很有锐气。也说实情。这让他产生了很大地兴趣,又问了不少具体情况。时间不知不觉就超过了十分钟。
过了约二十分钟,蒙豪放才停止的发问,他对周昌全道:“省政府整治磷矿文件出台以后,各地执行起来参差不齐,你在上半年带队去检查一次,凡是执行不利的地区都要有所交待,否则省委省政府的文件就会成为一纸空文。”
在结束谈话之时,针对章永泰之事,他提了四点要求:“章永泰不管是车祸还是遇害,都是因公殉职,案件侦办一事,只在内部通报,不向全社会作广泛宣传,这是其
“其二,对于涉及此事地违法犯罪分子,一定要依法从重从快,不能让英雄的血白流。”
“其三,在以后的整治工作中,要将工作的复杂性给市县两级主要领导说透,干部是我们党最为保贵的财富,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悲剧。”
“其四,整治工作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所有工作的都要围绕着发展来作文章,整治是为了发展,稳定也是为了发展,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有辩证法。”
“以上四点,就由昌全同志转告给宣传部和沙州市委。”
侯卫东手里拿着小本子,飞快地记着,听到蒙豪放的总结之语,他顿了一顿,暗道:“由周昌全来传达蒙豪放地几点要求,肯定要得罪朱民生。”
坐了汽车,周昌全兴致颇高,道:“卫东,全省四十二个县委书记,能进入蒙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能有几个,只要成津工作抓出了成绩,成为最年轻的市委书记或市长亦不是难事。”
说到这里,周昌全忽然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会,道:“卫东,此事你越过了沙州市委市政府,会有些麻烦。”他太过关心章永泰的案子,听说此案侦破,心情一直激动,此时冷静下来,意识到侯卫东已经越级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