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仇
近一段时间以来,侯卫东忙着殡葬改革的事情,后来又与李晶一起搞精工集团,暂时将黑娃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听了大哥所言,他吃了一惊,立刻拿起手机,准备提醒曾宪刚。
“买手机就是为了通话,时常关机算什么玩意!手机打不通,侯卫东又打通了曾宪刚的座机,接听之人却是曾宪勇。侯卫东不客气地道:“曾宪刚在哪里?怎么把手机关了?”
曾宪勇被话筒里传来的不客气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想发火,却想起这是侯卫东的声音,连忙道:“宪刚哥的手机在家里,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侯卫东交代道:“你给石场上的人说,这几天一定要注意安全。”曾宪勇道:“我们石场的安全员天天在岗上,炸药当天归库,应该没有问题。”
“我说的不是这个。听说黑娃买了手枪,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们要小心一点。”
“他们手里有枪?”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不防。你立刻找到曾宪刚,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侯卫东心神不宁,他接连给秦大江和习昭勇都打了电话。结果秦大江的手机只是不停地响,却无人接听,打座机也无人接听,习昭勇则关机了。他只得给狗背弯石场打了一个电话,还好何红富在石场,接了电话,就连忙作准备。
侯卫国等到侯卫东打完电话,道:“小三,说到底,你是青林镇副镇长,别插手黑社会的烂事。”他见侯卫东有些敷衍,告诫道,“搞一次严打,不知多少人要折进去,就算你家财万贯,到时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侯卫东早就将事情算计得很清楚,道:“我是学法律的,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江楚在屋内忙前忙后,盐水鸭子、四川城口的老腊肉、炒肉丝、青椒皮蛋等菜都摆上了桌子,发出诱人的香味。侯卫国咽了咽口水,道:“江楚,我真是没地位,要靠了小三才能吃上这盐水鸭子。”
江楚瞥了他一眼,只是招呼侯卫东。
回到新月楼已是晚上8点,小佳还没有回来,估计还在粟家打麻将。侯卫东就把手机放在顺手的茶几上,边看电视边等着小佳回来。
9点,侯卫东又给曾宪刚家中打电话,曾宪刚仍然不在。他又给习昭勇家中打电话,这一次打通了,却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习昭勇喝醉了,有事明天说。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给秦大江打过去,倒是本人接的电话,他醉得不行,哼哼哈哈说了半天,侯卫东才听明白什么事情:习昭勇过生日,请大家在场镇吃酒。
“狗日的一群醉鬼,怎么不吸取曾宪刚的教训!”侯卫东气得不行,骂了几句,只得将电话挂断。他打定主意明天就回上青林,好好商量一下黑娃的事情。
小佳晚上11点回家,心情很好,上了床就主动撒娇,将侯卫东弄得热情澎湃。一夜激情,皆累。
第二天早上9点,两人都还未醒,突然一阵剌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听清楚了第一句话,侯卫东从床上蹦了起来,他声音格外的高亢尖锐,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习昭勇的声音如超音速飞机的噪声:“秦大江被人用枪打死了!”“他妈的,是谁干的?”
“刑警大队和派出所的人正在朝这边赶,我一个人在保护现场。”冷汗如疯狂的暴雨,从侯卫东额头沁了出来。他手忙脚乱穿上衣服,对小佳道:“出大事了,秦大江死了,我要回上青林。”他急急忙忙打通了李晶的手机,不容置疑地道,“我是侯卫东,派一辆车,我要赶回上青林。”
李晶此时正在沙道司办公室里,听到侯卫东如此急切,道:“你等着,我把车派到新月楼门口。”
小佳跟着追出来的时候,侯卫东正站在新月楼大门口焦急地等车。小佳转身就去买了牛奶和面包,安慰道:“事情已经出了,急也没有用,还是吃点东西。”
侯卫东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暗道:“每临大事有静气,不要慌,千万不要慌。”
小佳伸手给他擦了擦眼屎。
一辆越野车就停在门口,车上司机是一个瘦小的年轻人。他摇下车窗,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就对侯卫东道:“请问你是不是侯镇长?”上了车,侯卫东对小佳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小佳心跳得很厉害,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的故事,突然发生在眼前,让她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车过益杨,侯卫东彻底平静了下来,他给秦钢打了一个电话。
秦钢道:“刑警队正在勘察现场,结果没有出来。地上有七八个弹壳,秦大江中了四枪,头上一枪是致命伤。”
“是黑娃干的!”
没有证据。
“我刚从沙州回来,侯卫国说有几把枪流入了益杨,沙州刑警也要追查这几把枪。”
事情出在了青林镇,秦钢压力特别大,得到这个消息以后,立刻跟现场负责人李剑勇大队长说了几句。李剑勇道:“小闻,请沙州刑警过来帮助我们破案。”
侯卫东放下手机,就给赵永胜和粟明报告,两人也得到了消息。赵永胜发了脾气,道:“你是分管综合治理的领导,昨天跑哪里去了?赶紧回来,县委很关心这件事情,还等着我们去报告。”
侯卫东刚挂了赵永胜的电话,曾宪刚打电话过来,道:“疯子,出事了。”
侯卫东生气道:“你他妈的,死哪里去了!昨天我让你回电话,你耳朵打蚊子去了?”
曾宪刚被骂了一顿,也不回嘴,道:“我今天早上才回上青林。”
上青林秦大江家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有说有笑。侯卫东跳下车以后,近似粗鲁地推着他们,被推的村民见是侯卫东,骂人的话就全部縮回肚子里。
几个警察站在警戒线里面,表情严肃而冷漠。见侯卫东钻了进来,一名警察就喝道:“出去。”侯卫东也不理他,喊道:“秦所长。”在自己辖区内出了两次大案,秦钢冷汗就没有停过。他见侯卫东被拦住了,便对旁边的警察道:“这是青林镇分管政法的侯镇长。”
刑警是警察队伍中的佼佼者,和地方联系不如派出所紧密,那名警察就对地方官员并不客气,道:“你就在这站着,里面在勘察现场。”
在晒坝上画着几条白线,白线内还有一摊血迹,这应该就是秦大江受害时的地点。秦钢在一旁道:“秦大江遇害时,他老婆在坡上干活,只是听见几声枪响,回来以后就见到秦大江倒在地上。”
侯卫东被发配到上青林以后,就长期和秦大江在一起厮混,能当上青林镇副镇长,秦大江功不可没。看着白线条框出来的秦大江图案,想起他粗豪的笑容,他眼角湿漉漉的,一粒泪水从脸颊流下,快速地流进了嘴里。
四个小时以后,又进来几个警察。听他们打招呼,应该就是沙州刑警,也就是侯卫国所在大队的刑警,为追査非法枪支而来。
现场勘察以及调査走访结束以后,侯卫东、习昭勇和曾宪刚就一起来到了上青林的政府小院里。往日碎石协会商量事情,都是侯、习、秦、曾四个人,今天少了大呼小叫的秦大江,场面就冷了许多。曾宪刚戴着眼罩,脸色极为阴沉。昨天晚上,他再次单身去追杀仇人,结果寻仇无果,天亮以后才骑着摩托车回到了上青林。
刚回到上青林,他就得知秦大江被黑枪打死。
石场众人站在院子里,面色格外沉重。
黑娃已经严重威胁了上青林石场的生存,这是利益之争。除非屈服,否则激烈的斗争不可避免,这一点已经成为上青林诸人的共识。
侯卫东道:“沙州刑警队正在追查黑枪的下落,应该可以和这件案子并案。”
习昭勇闷了一会儿,道:“这件案子看起来很明白,但是真要破获也不是一件易事。益杨刑事破案率最多在20%,而且破案多半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现在除非把黑娃杀了,否则上青林很难安宁。”这话不能乱说!杀人是重罪,我们怎么能做这事?
曾宪刚阴沉着脸,听着两人议论,眼里凶光闪烁,却不发一言。等到众人都不想说话,他才道:“毛主席说过一句话,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走掉,对付黑娃这种人,只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说完掉头就走了。
侯卫东内心陷人矛盾之中,作为政府工作人员,自然不主张以子至恶。作为男人,他认同曾宪刚的说法。看着转身离开的曾宪刚,他欲言又止。
曾宪刚回到了自己家里。家中聚着十几个小伙子,有三个打沙包.多数聚在一起打扑克。
他将曾宪勇叫进屋,关上门以后,道:“今天秦大江被黑娃打死了,我想去报仇,你敢不敢?”
曾宪勇是曾宪刚的堂弟,他和曾宪刚一样,也是石匠出身,肌肉支达,硬邦邦如几块小石头。在上青林镇,他是有名的剌头,唯独和堂兄曾宪刚关系好。他不屑地道:“有什么不敢!黑娃硬是不想活了,居然欺负到了上青林,我们去搞死他!”
“我们摸到黑娃的家,断他一只手,为秦大江报仇,也为上青林消除一个祸患。”
曾宪勇从小就听堂兄的话,点头道:“这个简单,什么时候去?”他想到这,又道,“我听说秦大江的儿子秦勇和秦敢要回来,是否跟他们说这件事情?”秦敢是秦家二小子,他和曾宪勇两人联手,在上青林打架无数,田大刀曾被他揍成猪头,也算得上威名在外,这几年外出打工,这才慢慢地淡出了上青林。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曾三负责带路和指人,我们两人找机会动手。黑娃有可能带枪,我们必须要干净利索地把他解决掉。”曾宪刚取出一万块钱,道,“这事有风险,你把这钱拿回家。”
曾宪勇将一万块钱放到口袋里,道:“曾三这人信不过,如果出卖我们就麻烦了。”
曾宪刚道:“曾三劳教的时候,我一直在照顾他家里人,他不会出卖我们,我先和他一起去认人。”
安排妥当以后,曾宪刚就和曾三坐着拉石头的货车到了益杨城。曾三对益杨地面熟悉得紧,作为同道中人,他知道黑娃喜欢在什么地方活动。
七转八拐来到了新修的新城大饭店。这个大饭店名字取得很大,不过就是一个稍具规模的宾馆,连星级都上不了,只不过对益杨来说,这已算得上不错的宾馆了。在宾馆五楼设有一个赌场,在六楼就是夜总会,而二楼是餐厅。黑娃这一段时间都混在赌场和夜总会里,吃饭就在餐厅里解决。曾三劳教回来以后,到这里来玩过好多次,知道黑娃的规律。这也是他吹牛的话题之一,曾宪刚偶尔听到他侃大山,就记在了心里。
到了吃饭时间,曾宪刚把眼罩换成墨镜,又换上流行的丝质丁恤衫,和曾三一起坐在餐厅的角落,等着黑娃下楼。等到了深夜1点钟,才见到六七个短发小伙子下楼,他们脸上都带着凶相,大大咧咧地走了下来。“穿白色衬衣的就是黑娃。”曾三悄悄地道。
这些小伙子都穿着短袖,腰上皮带多数都别着一把跳刀。他们也没有进包间,就在大厅里要了啤酒,开怀畅饮。曾宪刚一直盯着黑娃,牢牢地将他的样子记在心中。
青林山上,曾宪勇等了两天,没有消息。第四天中午,他正在无聊地打沙包,曾宪刚的电话打了过来:“带两把杀猪刀,晚上杀猪。”
曾宪勇带着刀,骑了一辆摩托车就往益杨城走。晚上11点左右,曾宪刚和曾宪勇两人带着杀猪刀和木棍,悄悄来到一个小院子。
小院子有两幢楼,外面有一个门卫。不过门卫是个老头,在10点钟就上了床,凌晨1点再从床上爬起来关大门,完全形同虚设。他们两人进了院子,把底楼的路灯弄熄,又将路灯拉索割断。曾宪刚和曾宪勇躲在楼梯拐角的黑暗处,静等着黑娃上楼。
深夜,一辆小车开了进来,下来两个人。一人朝着曾宪刚和曾宪勇躲藏处走了过来,一人朝着另一幢走去。
黑娃提着一包东西,走进门洞时,骂道:“灯泡坏了,也不换。”他正要去口袋里取打火机,黑暗中有人打过来一闷棍。这一棍打得极重,他啊了一声,就被一条黑影猛地扼住了咽喉。
打闷棍的人是曾宪刚,扼咽喉的是曾宪勇。
老婆被杀,儿子自闭,让曾宪刚痛不欲生,他格外痛恨社会上的尤小流氓。黑娃尽管不是杀妻仇人,却是益杨城内的黑道头目,他按住了黑娃的右手,毫不犹豫举起手里的杀猪刀。
刀落,手断。
黑娃咽喉被死死卡住,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昏迷过去。与黑娃一起出来的人也是益杨黑道有名的人物,年龄约三十岁,但仍然被黑娃叫做小皮。他听到啊的一声,便顺手将跳刀取了出来,他静下来凝神听了听,却没有再次听到声音,便喊了一声:“黑哥。”见黑娃没有回答,小皮以为黑娃走进了门洞,自己上楼了。曾宪刚提着断手,道:“成了,走。”
两人不慌不忙地离开院子,曾宪刚把手套取了下来,包着断掌,然后朝着城郊走去。曾宪勇虽然说打架无数,却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在街道上越走越快。曾宪刚道:“慢点,慌个鸡巴!”
骑着摩托车出了城,曾宪刚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摩托车开到青林山的半山腰,曾宪刚叫了声停。他拿着手电,顺着一条小道走了一段,将染血的衣服、手套和杀猪刀、短棍扔到了一个天然的深井中。这个深井只有一米多宽,但是据说深不见底,到底多深,无人能知。
侯卫东得知黑娃被砍手的消息,已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他心里明白,这事只能是上青林曾宪刚所为。
县刑警队大队长李剑勇经过梳理,也将线索圈定在上青林。
在青林镇侯卫东办公室里,李剑勇和侯卫东见了面。
侯卫东听李剑勇口气生硬,马上就发了火:“李大队,你是不是找错了人?黑娃是社会混混,仇人多得很,和上青林有什么关系?”
秦钢没有料到侯卫东会发火,打圆场道:“李大队是例行公事,并不是怀疑上青林的人。”
李剑勇眉毛上竖,道:“公民都有配合公安机关破案的义务,更何况你还是镇领导,我到青林镇是有依据的!”
侯卫东不客气地道:“秦大江是基层支部书记,在自家门口被枪杀,这么久没有见到公安局来破案;而一个流氓被砍手,就这么紧张,你们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刑警队?”
黑娃被砍手以后,城里刑事案件骤然增加,接连死了两个人,刑警大队压力很大,因此,李剑勇要急着破案。侯卫东一番话,把李剑勇气得够戗,他不顾秦钢打圆场,甩手走出了侯卫东办公室大门。
李剑勇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遇到了赵永胜。赵永胜与李剑勇也认识,见他气鼓鼓的样子,主动伸出手,笑道:“李大队,来青林镇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进了赵永胜办公室,李剑勇道:“赵书记,侯卫东脾气不小,我按照工作程序来调查情况,他完全不配合。”
秦钢在一旁解释道:“侯卫东和秦大江是好朋友,秦大江死了,他心情不好。”
赵永胜问道:“黑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剑勇简单地介绍了黑娃的事情,道:“我不管黑娃是什么人,只要是到了我手中的案子,就要认真办。秦大江的案子不归我负责,我管不了。侯卫东非要把两件事情扯到一起,这是不讲道理。”
赵永胜扔了一支烟给李剑勇,道:“侯卫东人年轻,难免气盛,别往心里去。”
谈了一阵,李剑勇起身告辞。由于高宁副县长即将下来,赵永胜也没有过多挽留李剑勇,不过还是送他到了门口。
下了楼,秦钢对李剑勇道:“我觉得侯卫东所说不错,秦大江是基层党支部书记,他被杀了,也没有见刑警队这样认真。黑娃这种社会混混,遭砍了也是活该,何必査得这么认真。这上青林数千人,你光凭怀疑解决不了问题。”
“据我的感觉和手里的线索,作案人应该在上青林。”李剑勇是老刑警,破了不少案子,他看了材料,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李大队,办案是讲证据,就算你的判断没有错,没有证据,你抓鬼大爷?”
这句话不好听,却是事实。李剑勇说出了实情:“黑娃被砍伤以后,城里接连死了两个人。游老板将刑警大队盯得紧,要求我们尽快破案。”
秦钢道:“黑娃被砍手,案子就由刑警大队一把手亲自来办。秦大江被枪杀,性质不知要严重多少倍,却是由副大队长来办。现在的事情真他妈的说不清楚。”
涉及局领导,李剑勇不愿意多说,话题又转到案子上,道:“那个独眼主任叫什么名字?”
“曾宪刚。”
李剑勇回想了一会儿曾宪刚的神情,道:“麻烦你注意一下上青林的动向,特别是附近老百姓有什么传言。”
送走了李剑勇,秦钢回到侯卫东办公室,道:“黑娃的事情,你当真不知道?李剑勇看来是把上青林盯住了。”
“李剑勇为了黑娃盯着上青林,要么是有毛病,要么是心存不良。”
“如今益杨公安局,中层骨干大部分是警校毕业的。李剑勇是警校毕业生中的佼佼者,办了不少大案子,我会好好与他沟通,尽量说服他。”秦钢说到这,打开手包,笑道,“这一段时间局里面的人经常下来,所里招待费用了不少,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报了?”
侯卫东接过一叠发票,粗粗看了看,这一叠发票至少有四五千块钱。他也不说话,就一张一看,过了一会儿,才道:“怎么这么多?”
秦钢叫苦连天:“现在物价涨这么高,随便喝瓶酒就是一两百。为了办好秦大江的案子,我只能超标准招待,招待得好,那帮大爷办案子就认真些。”
侯卫东也没有多追问,道:“秦所,你把这些票据分成两部分,我让苏主任给你报销一部分,碎石协会帮你报销一部分。”
秦钢挑了一千七百块生活发票,放在桌面上。
苏亚军接到电话以后,坐下来喝了几口茶,这才慢条斯理地上了楼。屁股刚落座,侯卫东就将一叠票据递给了他,用不容推托的口气道:“派出所最近接待任务重,这里有一千多的票据,你处理一下。”
苏主任眼睛一下就瞪大了,为难地道:“派出所的事情,社事办肯定要支持,只是这个月发误工补助太多了,能不能少一点?”
殡葬改革以后,社事办收入迅速提高,侯卫东从头参加了此事,对账目一清二楚,道:“殡葬改革取得了初步成效,派出所功不可没,你咬咬牙,将这笔钱报了。此后有什么事,秦钢自然会安排。”
此事摆到了明面,苏亚军没有办法,只能照办,否则不仅要得罪侯卫东,也要得罪秦钢。“既然是派出所的事情,当然好说,等一会儿让夏公安过来拿钱。”
侯卫东道:“你直接给秦钢打电话,别让夏公安过来拿。”
苏亚军就明白了,这是给秦钢报私人单据。想到是给私人报账,他心里反而痛快了许多,毕竟人情做了人情在,说不定有一天就用得着秦钢。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赵永胜端着茶杯来到了侯卫东门前,道:“侯镇长,到小会议室来。”
两人在小会议室坐定,赵永胜主动扔了一支烟,道:“刚才李剑勇找了你?”
侯卫东实话实说:“黑娃被砍断手,李剑勇怀疑是上青林干的,我顶了他几句。”
“李剑勇是刑警大队长,是全县有名的破案高手。今天他到青林镇来了解情况,你作为青林镇分管政法的领导,就要好好配合工作,或者说虚与委蛇也行,不能感情用事。”
从道理上来说,赵永胜说的一点没有错,可是从情感上来说,侯卫东还是有些愤愤然。
正说着,粟明拿着笔记本走过来。赵永胜转变话题,道:“高县长是今天上午9点给我打的电话,主要是调研殡葬改革工作,我们先扯一扯。他手中有苏主任写的总结,只是觉得材料太单薄了,还想有所补充。”
侯卫东对殡葬工作熟悉得紧,也没有思索,就将青林镇殡葬工作的现状、主要工作经验、存在的问题讲了六条。赵永胜在本子上记了好几点,暗道:“侯卫东干工作还真是不含糊,苏亚军弄了两个多小时,还不如侯卫东随便讲的几条,有水平的人就是不一样。”
趁着赵永胜出去的时候,粟明对侯卫东道:“今天趁高县长到青林镇,把敬老院的事情汇报一下。据我所知,高县长对新敬老院的方案很赞同。”
侯卫东心道:“你不愿意得罪赵永胜,却把我推到第一线,将我当枪使,未免不太仗义。”口里却道:“我选择时机吧。”
借势
高宁副县长原来是沙州市委办公室的干部,他刚满四十岁,很是沉稳。当赵永胜介绍到侯卫东时,他特意看了侯卫东一眼。
高副县长和民政局一把手张庆东坐在圆桌的上首,赵永胜、粟明、侯卫东、苏亚军坐在下首。
赵永胜的笔记本上只是写了几条提纲,记了十几个数据。他长期从事基层工作,经常在大会上讲话,口才不错,加上提前准备了稿子,汇报起来更是头头是道。
等到赵永胜汇报完了,高宁问道:“去年和前年的死亡人数是多少?今年前五月的死亡人数是多少?有多少火化?多少人土葬?收了多少钱?”一边问,一边翻着一份表册。
赵永胜是第一次与高宁打交道,没有料到他工作这么细致,就斜眼看着粟明。粟明只是记得大体数据,见高宁在认真看表册,不敢乱答,用目光示意侯卫东。
侯卫东见两位主官答不上来这一串数据,也就顾不上谦虛。自从殡葬改革纳入了议事日程以后,他多数事情都亲力亲为,这些数据就如小佳的生日一样,深深地印在了头脑中。他一口气将这几个数字准确地报了出来。
高宁面前放的正是由民政局提供的相关数据,他见侯卫东的数据未差分毫,赞许地点了点头,习惯性地用手扶了扶眼镜,道:“粟镇长和其他同志,还有没有补充?”
党委书记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把手,此时,赵永胜已经汇报完毕,即使粟明真有不同的想法,也不能当着面汇报,就道:“赵书记汇报得很全面,我没有什么补充。只是我说一点,殡葬改革涉及面广、矛盾激烈,必须要在镇党委的高度重视之下,集中全力,才能将此项工作做好。”
这个马屁,让赵永胜很是舒服。
高宁最后作了评价,道:“我走了七个乡镇,今天到了青林镇,感到最满意。殡葬工作是全县的重点工作,调研结束以后,民政局要向县委、县政府写报告。”
“我认为,青林镇的工作很到位,表现在五个方面:一是领导高度重视,成立了领导小组,多次在党政联席会上进行商议;二是前期的宣传工作很到位,通过会议、广播、标语、学校等多种形式进行宣传,横向到边,纵向到底,进行了全方位的覆盖,细致的宣传是做好殡葬改革的基础,有些乡镇在这方面做得不好,出的事情不少,教训是深刻的;三是措施得力,青林镇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将返还向村社倾斜,极大地调动了村社干部的积极性;四是现场处置果断,现场很复杂,人员也多;五是成绩斐然,这不是凭空说的,是靠数据说话。”得到了高宁副县长的充分肯定,大家都很高兴。
此时已是中午12点,赵永胜提议:“高副县长,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用餐。”
高副县长用手扶了扶眼镜,合上笔记本,道:”虽然说中午不准喝酒,但是青林镇殡葬工作搞得好,我就破个例,敬各位几杯。
赵永胜谦虚地道:“青林镇的工作距离县委、县政府的要求还很远,高县长敬酒,折杀我们了。”
几个人站起来就朝外走。侯卫东正在寻找合适的机会提起敬老院一事,高宁忽然想起一事,主动提起了敬老院道:“赵书记,我看了你们新敬老院的方案,很不错。我们再花一点时间,到现场去看一看。”
赵永胜不愿意高宁去看现场,敷衍地道:“已经到了吃饭时间,人是铁饭是钢,若是高副县长到青林镇挨了饿,我可受罪不起。”
高宁新任县官,很有工作积极性,道:“既来之,则安之,看了新地址,再去吃饭。”
民政局局长张庆东道:“若是这新敬老院和你们宣传的差不多,就作为民政局在乡镇的试点,补助也可以多给一点,就是不知你们能否拿到这钱。”
粟明没有料到高副县长突然要看新敬老院,知道这是一个说服赵永胜的绝好时机,接过张庆东的话头,笑道:“张局长开了金口,这钱我无论如何也要争取。”
张庆东摆了摆手,道:“我听高县长的,他只要认同新方案,我就负责后勤保障。”
话说到这一步,赵永胜只得带着众人前往侯卫东曾经提出的新地址。他满脸笑容,只是看着侯卫东的笑容有点冷,暗道:“能干的人都不好控制,侯卫东尾巴翘上了天,把自己否定的方案拿到民政局去,这完全是逼宫。他心里认定是侯卫东又给民政局打了小报告,否则高宁不会坚持此事。”
侯卫东敏感地感觉到了赵永胜的表情。他此时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岭西高速公路建设完毕,他狠赚了一笔钱以后,就想办法调到沙州新区。去意已定,他从心里并不惧怕赵永胜。当然,他也没有必要和赵永胜计较,毕竟,官场中许多事情都会流传的。若得了一个刺头之名,或许会给将来的发展带来障碍。
侯卫东心平气和地跟在众人身后,上了小坡。
虽然只是一个小坡,可是上得坡来,视线顿觉一爽,一大片平整的田土就在眼前。青林镇是山地,这等两三百亩以上的平地,实在不多见。
高宁提出看敬老院,纯粹是一时兴起。实地査看以后,他心情极佳,迎着山风,指点着新敬老院的地点,道:“此处地势宽阔,坐南朝北,空气通畅,距离场镇很近,是修新敬老院的绝佳地点。原先的地点太窄了,没有发展余地,这地点做敬老院着实不错。赵书记考虑事情周全,这是青林镇五保老人的福气。”
得到了高宁的首肯,赵永胜也只得同意新方案。
就在高县长与青林镇众人开怀畅饮时,在益杨县医院,威震一方的黑娃如霜打过的茄子,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他右手被砍断,最可恨的是凶手居然将手掌带走了,就算是岭西能植断手,也莫奈何。
“小皮和大勇怎么还没有来?”他对着自己的一个手下吼道。
那个手下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带着刀守了黑娃两天,颇不耐烦,只是在黑娃积威之下,不好发作。这两天时间,他看出了端倪,小皮哥、大勇哥只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有露面了。从这点可以看出,断了手的黑娃,已经不是黑娃了。
此时听到黑娃责怪,趁机道:“我去找他们。”也不等黑娃点头,便澝了出去。
黑娃就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楞。这一次受伤醒来,他渐渐发现不对味。为了怕人在医院报复,他让小皮派四个人保护自己。最初几天这四人还守在屋里屋外,但是小皮、大勇久不露面,这四人便一个又一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在病床上暗自骂了一会儿,黑娃的妈妈端着鸡汤走了过来,道:“黑娃子,伤好以后,搞个正经营生,以前的事情不要做了。你平时的酒肉朋友,其实一个也靠不住。”
这话点到了黑娃的痛处,他恨恨地道:“这些狗日的,想甩开老子,没有这么简单。”他表面坚强,可是想到光秃秃的右掌,也暗自寒心。
他用左手拿出一部新手机,这是他与心腹兄弟阿强单独通话的手机,除了阿强,没有任何人知道。拨了好几次,才打通阿强的电话号码。阿强正在和一位肥美女人嘿咻,忽然左腰的一部手机响了起来。他知道这是黑娃的,一边动作一边接通电话。
“阿强,我是黑娃,哥哥受难了,被人砍了手掌。”
阿强翻身起床,把胖妓女推到了一旁,道:“黑哥,是谁干的?我尽快回来。”
黑娃道:“暂时不要回来,小皮和大勇不地道,你回来小心被卖了。等一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用黑枪打秦大江,便是阿强出的手,此时黑枪被藏在益杨的一个隐蔽处。阿强到了福建,益杨公安局一直没有查到这条线索,黑娃也不想轻易启用阿强。
他望着断臂,恶狠狠地道:“我黑娃虽然断了手,还是玩得起,若査出是谁干的好事,我一定要剐碎了他。”
黑娃妈妈听了抹眼泪,道:“黑娃子,你手下那几个小伙子都走了,干脆让你爸爸来守你,免得不安全。”
黑娃在床上闷了一会儿,道:“妈,你去给我办转院手续。”
医院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这个味道让黑娃的妈妈神色黯然。对于这个做了无数坏事的儿子,她恨之入骨,几次想断绝关系,却又始终狠不下心。出了房门,她抹了抹眼泪,就到楼下医生办公室去办理出院手续。
一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不快不慢地来到512房间,站在门外看了一眼,见病房里面果然没有人守护,心道:“江湖友情、哥们义气完全是鬼扯,黑娃已是废人一个,没有人肯为他卖命!”
黑娃长期混江湖,警惕性极高,见进来一个陌生高个子男子,便心生警惕,悄悄地用左手摸着一把跳刀,在被单下面弹开锋利的刀刃。年轻男子看着黑娃,嘲笑道:“黑娃,你也有今天。”黑娃知道来者不善,道:“你是谁?”左手更是紧紧握住了跳刀。那个年轻人见桌上有一杯水,便笑吟吟地端起水杯,将这杯水倒在了黑娃头上。黑娃忍住气,左手的刀也没有亮出来,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到医院来补刀?”
年轻人不等他说完,道:“你是废人一个,老子要玩死你。”他伸手抓住了黑娃受伤的右手,用双手猛地一拧,黑娃手上创口就完全破裂了。黑娃惨叫一声,左手挥刀狠命地朝年轻人扎了过去。那年轻人没有料到黑娃左手还握着刀子,差点被刺中,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黑娃挥动着跳刀,恶狠狠地道:“老子弄死你!”
年轻人没有想到躺在床上的病猫还这么嚣张,拉住黑娃的一条腿,就把他往床下拖。黑娃妈妈正好回来,看到有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喊了一声:“你干啥子!”扑上去紧紧抱住年轻人,张嘴就咬了过去。
年轻人猛地甩了一下腰,居然没有将这羸弱的女人甩开。他后肘一用力,把黑娃妈妈打得坐在地上。
这时,黑娃已经半坐着,左手挥舞着跳刀,他左手用刀不太方便,被年轻人轻易地捉住了手腕。随后就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確了过来,黑娃眼睛里冒出了一万多朵金花,随后鼻血就如瀑布一样喷涌而下。
黑娃妈妈抱住了年轻人的大腿。恰在这时,刑警队两位民警出现在门口。他们是侯卫国的手下,正被派来询问黑娃。见里面打了起来,一个厉声道:“我们是公安局的,都给我住手!”另一人就提着手铐冲了过去。
那名年轻人见两名警察到了,暗叫一声晦气,便停止了行动,黑娃则满脸鲜血地躺在床上。
一位民警检査了年轻人的身份证,脸色沉了沉。他对另一位民警递过去一个眼色,又对年轻人道:“我有事问你,跟我到派出所去一趟。”这位民警是专案组成员,知道秦敢的名字,见他在病房中打人,也就上了心。
这名在病房打人的年轻人,正是秦大江的二儿子秦敢。秦大江有两个儿子,老大名为秦勇,老二叫做秦敢。秦敢酷似秦大江,一副好身板,一米八二,他虽然不是石匠,却天生力大,五十斤的石锁举起来就如玩一般。正因为如此,他少年时期打架从不吃亏,也是上青林的一个人物。
在广州混了几年,秦敢已由少年变成了胡子硬硬的青年人。他和哥哥秦勇在广州城外开了一个小型修理厂,近年来,为了和来自各地的野小子们争夺地盘,与湖北人、四川人、东北人都打过架,修理厂生意也慢慢开始红火起来。
秦大江的石场上路以后,几次让他们哥俩回来一个,两兄弟一个都不愿意回家。这一次父亲被枪杀,秦勇恰好带着人与一帮东北人干架,实在走不开,就让秦敢回来办理父亲的后事。
秦敢回到益杨以后,悄悄回了一趟上青林。见过母亲以后,得知了开石场前前后后的情况,便将目标锁定在黑娃。
秦敢原本想等到黑娃出院以后,再找机会砍他一只手。正在找机会的时候,大哥秦勇带人与东北帮打了一场群架,受了重伤。秦敢急着要赶回广东,就大白天闯到医院来。
很不巧,被刑警碰了一个正着。
刑警队将秦敢带了回去,检验了秦敢的机票、从岭西回来的汽车票,从时间上排除了秦敢作案的可能性。但是局里有领导发了话,还是对秦敢实行了刑事拘留。
在青林镇的张家馆子里,高宁副县长正在和青林镇诸位领导喝酒。他对青林镇殡葬工作很满意,也就破例中午喝酒,与每个人都碰了一杯。
高宁副县长要离开的时候,依次与青林镇的几位领导握手。握到侯卫东的时候,道:“我和老粟是好朋友,这一次到益杨县工作,他跟我说起过你,他下个月要到益杨县。”
他使劲摇了摇手,夸道:“小侯工作扎实,很不错。”听到老粟之名,侯卫东心里就一片雪亮,这肯定是粟明俊在给自己打招呼。他也不多说,恭敬地道:“以后请高县长多多批评帮助。”
侯卫东与高宁副县长对话时,赵、粟两人都在身旁。赵永胜眼角不易觉察地跳了跳,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粟明,心道:“高副县长所说的老粟是什么人?县里没有领导姓粟,印象中,只有沙州组织部副部长姓粟。”
粟明本姓粟,所以对姓粟的官员很敏感,他立刻想到了沙州组织部副部长粟明俊。这位名字比自己多了一个字的官员,手握大权。他暗道:“如果侯卫东真有这条关系,那就要好好地用一用。”
三人各怀着心事,看着高副县长的车离开了大院。汽车虽然带起了一些灰尘,但是与前几月铺天盖地的情景相比,已经大有改观。三人有说有笑地朝大院走去,正在上楼梯,派出所秦钢赶了过来。
“赵书记,刚才接到刑警队的电话,说是秦大江的儿子秦敢胞到医院去找黑娃,已经被拘留了。”
赵永胜停下脚步,道:“你说清楚一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钢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秦大江是老支部书记,很有威信的,青林镇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会让村干部们寒心。侯卫东、刘坤和秦钢到城里去跑一趟,看一看具体情况。赵永胜特意点到了刘坤,“刘坤是分管组织的副书记,可以向县委柳部长汇报此事,看公安局能否从宽处理。”
侯卫东、刘坤和秦钢很快到了益杨县城,在公安局李剑勇那碰了一鼻子灰。秦钢留在刑警大队继续做工作,侯卫东则沮丧地离开了刑警大队。
刘坤进入刑警队以后,基本上没说话。他如一个旁观者,一脸平静地看着侯卫东在忙碌。
侯卫东有意为难他一下,道:“刘书记,秦大江是独石村支部书记,基层干部被枪杀了,儿子又被拘留了,你是不是向柳部长汇报下此事?”“这事是公安局业务上的事情。秦敢在医院打人,也是咎由自取,青林镇党委、政府没有义务替他求情。”刘坤对于秦大江的死很有些快意,选举结束以后,他从一些干部只言片语中,猜到了秦大江正是侯卫东跳票成功的主要参加者,对秦大江恨之入骨。听说秦大江被枪杀,刘坤在无人的地方大笑三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起报销。”
前面的话还有道理,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侯卫东心中火嗖嗖地往上蹿,道:“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秦大江被杀一事,青林镇应该向柳部长汇报,这点没有错吧?如果这事办不好,以后村社干部谁还会真心真意为党委、政府办事!何况,这也是赵书记交给你的任务!”
刘坤犹豫了一下,道:“我先打一个电话,看柳部长是否在办公室。”他给组织部办公室打一个电话,“杨主任,我是刘坤,柳部长在不在办公室?”杨主任与刘坤很熟悉,热情地道:“刘书记,柳部长在办公室和肖部长谈事情,你要过来找他吗?我给他报告一声。”
刘坤道:“既然这样,算了。”挂断电话,他道,“柳部长到岭西开会去了。”
他担心侯卫东到村干部中去说坏话,道:“有一点我要说清楚,秦敢在医院打人,本身是违法行为,公安局不放人,有他们的道理。我们都是学法律的,如果行政干扰办案,有碍司法公正。”
侯卫东不想和他多说,道:“你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
侯卫东再次找到了副县长曾昭强。
“侯卫东,你的脚真是很金贵,至少一个月没有到我这里来了。”大弯碎石场已是上青林五大碎石场之一,曾昭强一分钱未花,已有几十万收人进账,这是没有任何危险的收入。又由于交通局所谓的受贿案件中,侯卫东被检察院收进去,顶住了压力,硬是一个字都没有说,没有成为志高兄。这些事情,让曾昭强对侯卫东既信任又欣赏。
“曾县长日理万机,我怎么敢随便打扰。”
“岭西高速路已经全面开工了,上青林石场有没有能力提供足够的碎石?”
侯卫东愁眉苦脸地道:“碎石生产没有问题,只是上青林石场遇到了一系列问题。”
听完详细汇报,曾昭强反问道:“你确信秦敢不是砍人的凶手?”“如果秦敢是砍手掌的凶手,就不会大白天到医院去打人。”“你这只是推测,公安局没有证据是不会乱抓人的。”侯卫东直言不讳地道:“益杨县黑社会成泛滥之势,公安局是要负责的,我信不过公安局。”
曾昭强给公安局游宏局长打一个电话,道:“老游,上青林是我县重要的建材基地,黑社会一直想染指。支部书记秦大江被杀一案,性质十分恶劣,影响很坏。”
公安局长游宏打了个哈哈,道:“我已经选派了精兵强将侦办上青林的事情。”
“秦大江被杀了,如果抓了他儿子,事情会搞成群体事件,我听说就是打架,这不算什么大事。”
游宏道:“秦敢这人胆子太大了,若不是民警到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肯定要关几天,否则年轻人都会无法无天。”
放下电话,曾昭强道:“游宏这个老家伙脾气大得很,眼里向来只有书记和县长,在公安局更是一言九鼎,听他口气,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不过你也要有心理准备,游宏这人向来护短,秦敢还要被关几天才能放出来。”
侯卫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连忙道:“谢谢曾县长,关秦敢几天无所谓,这是对冲动的惩罚。”
在星期三,被关了四天的秦敢才被放了出来。大门口停着一辆皮卡车,侯卫东站在车外面抽烟。见秦敢出来,侯卫东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
等秦敢上了车,侯卫东道:“秦敢,你办事怎么不动脑筋?如果被人借故弄进去,太不值得了。”
秦敢与侯卫东在春节见过一面,当时秦大江让秦敢叫侯卫东为“侯叔”。侯卫东把此事当做笑话,他叫秦大江为秦哥,又叫秦敢为秦兄弟,从辈分来说早就乱了套。
此时秦大江这条爽朗的汉子已经逝去,想起春节时的热闹,侯卫东伤感,秦敢伤心。
秦敢淡淡地道:“在医院不好动手,等风声没有这么紧以后,我一定要找机会杀了黑娃。”
侯卫东并不希望秦大江的儿子杀人,劝道:“黑娃是指使者,但是到山上来动手的肯定不是黑娃。他们人多,手里还有两支枪,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回家以后,将你爸爸的石场接过来,好好经营,这才是你爸最想你做的事情。”
“疯子哥,我晓得怎么办,绝对不会留下后遗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让黑娃多活几天。我明天回广东,我哥秦勇在广东和东北帮打架,肚子被捅了一刀,刚刚抢救过来,我要过去看一看。”
侯卫东听了就皱眉,道:“你爸的石场还在生产,是由我派人管着的,如果你不回来,你妈是管不了的。你也别小瞧石场,今年正在修岭西高速路,一年弄个几十万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他加了一句,“石场凝聚着你爸的心血,不要让石场垮了,打架巳经不流行了,能赚钱才是正经事。”
秦大江被枪杀以后,秦敢的妈妈一下就老了十岁,想到妈妈一夜间就发白的头发,秦敢心里极不好受,考虑了一会儿,道:”侯大哥,你先帮我打理石场,我还是要先回广东,把事情处理好,然后就回来办理石场的事情。”
安置好秦敢,侯卫东开着车到了曾宪刚家里。
侯卫东紧紧盯着曾宪刚的眼睛,道:“宪刚,你什么事都别跟我说,我只想讲一句话,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注重自己的安全。嫂子虽然走了,你还有儿子,不能让儿子失去母亲以后,又失去父亲。”
曾宪刚独眼闪烁不定,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放心。”
侯卫东想了不少劝解之语,可是在曾宪刚深深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抉择
从青林镇到益杨、从益杨到沙州,以前觉得遥不可及的距离,自己开车不超过四个小时。把车稳稳地停在了新月楼的院子里,刚刚7点钟。小佳一直在窗边看着院中的风景,看到皮卡车开了进来,连忙跑到厨房里,点燃火。然后又来到门口,将防盗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侯卫东进了门,拦腰将小佳抱了起来。
小佳被有力的拥抱压迫得出不了气,嗔道:“轻点,出不了气啦。”两人滚到床上以后,侯卫东手法娴熟地脱掉小佳的外衣,对着雪白的肌肤一阵猛亲。
“等一会儿,洗澡去。”
侯卫东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身上灰尘也重。他乖乖地爬了起来,道:“一起洗。”小佳看着侯卫东鼓鼓的帐篷,笑道:“你先去洗,今天的基围虾子不太新鲜,我买了一条花鲢,马上要下锅了。”
侯卫东走到厨房,不由分说地关掉火,道:“现在不吃鱼也不吃虾,我要吃你。”
小佳也就随了他,进了卫生间。
等到两人出来时,侯卫东神清气爽,小佳则满脸红晕,一脸幸福。两人正在用晚餐,小佳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电话,小佳尖叫一声:“杨倩,你这死丫头,这两年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有我的手机号?下午我开会,把手机关了,我马上过来。”“必须带家属,我要给侯卫东一个惊喜。”
小佳放下电话,道:“杨倩回来了,这个死丫头神神秘秘的,非要我们一起到沙州宾馆吃饭,还说要给你惊喜。”
杨倩、段英、张小佳都是同寝室的好友,小佳与杨倩关系特别好,就如侯卫东和蒋大力的关系一样。自从毕业以后,杨倩凭空消失了,这是三年多第一个电话。
小佳喜滋滋地放下筷子,开始到里屋换衣服。二十多分钟,她才换好衣服,在侯卫东面前比画了一阵,又觉得不满意。再换了一身长裙子,这才同侯卫东一起出门。
开着皮卡车来到了沙州宾馆,守在门口的保卫见到这车,毫不热情,懒洋洋不过来开车门。
小佳挽着侯卫东的手臂走到宾馆大厅里,道:“这些人都是势利眼,如果开一辆宝马奔驰,他们态度马上就会来一个大转弯。”
沙州宾馆金碧辉煌,在三楼门口,四个穿着旗袍的女人一齐鞠躬。
段英站在门口打电话,她穿着牛仔裤。见到两人过来,便用手指了指包间。
侯卫东见到段英,不禁一阵牙痛,暗道:“难道这就是杨倩给我说的惊喜?也太荒谬了。”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少说话,多吃菜。”
侯卫东前脚刚跨进大门,肩膀就被重重地打了一拳,痛得他倒吸冷气。
“东瓜,你小子当了官,还没有发福。”
侯卫东眼前就出现了一颗油光水亮的大脑袋,以及熟悉的笑容。他回敬了一拳,骂道:“狗日的蒋光头,从哪里钻出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又看了看杨倩,道,“你们两人怎么混到了一起?”
杨倩与侯卫东很熟悉,开玩笑道:“侯镇长,你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我们不是混在一起,大力是我的老公。”
蒋大力大大咧咧地把手放在杨倩的肩膀上,道:“我本来想提前给你打电话,杨倩非让我给你们俩一点惊喜。”
喝了几杯酒,蒋大力道:“你的石场经营得怎么样了?”“还行,今年正在修岭西高速公路,应该能赚钱。说起办石场,还得感谢你那三万块,明天我还给你。”
“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我代理着好几个品牌,收入还不错,也不缺这几万块钱。现在我在广州的渠道已经固定了,手下也有得力助手。这次回来,准备看一看岭西市场。”
听说蒋大力要回岭西,侯卫东又开始推销他的理论,道:“这几年煤矿不景气,许多小煤矿都想出手,这种资源型企业迟早要翻起来,我建议趁现在煤矿处于低潮期,可以收购一两个。”
蒋大力道:“不熟不做,我现在集中精力搞药品代理,不想涉及其他事情。”
杨倩、段英和小佳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杨倩小鼻子小眼,搭配得很精致,典型的小家碧玉。可是性格却颇为泼辣,她直截了当地问段英,道:“听说你和刘坤好过一段时间,怎么分手了?”
段英眼角余光从侯卫东身上滑过,迅速又收了回来,道:“一言难尽,主要原因是性格不合,还有刘坤妈妈太厉害了,根本无法生活在―起。”
杨倩撇了撇嘴,道:“刘坤就是一个田坎干部,哪里配得上我们的英英大记者!”
“侯卫东也是田坎干部。”小佳马上反对道。“侯卫东和小佳是原配,这是最大的不同。”杨倩又对段英道,“英英这么迷人,跟了刘坤这个小白脸太委屈。我在深圳待了三年,最大的收获是阅男无数。有三种人不能嫁:第一种就是相貌不错的小白脸,这种人靠不住。你看我们家大力,人还算能干,能赚钱。更关键是长得丑,走到哪里我都不担心,这才是男人中的极品……”
蒋大力听到杨倩的评价,摸着硕大的脑袋傻笑。
在座诸人中,侯卫东最了解段英的遭遇,不愿意将话题停留在段英身上,道:“蒋光头,你怎么把杨倩勾引上的,老实交代。”又道,“杨倩,以前光头在寝室里,就对你垂涎三尺,你怎么就轻易上了当?”
杨倩捂嘴而笑:“谁上当还说不准。”毕业之后,她分配的工作不理想,不声不响辞职,来到了广州。单身女子闯世界,其间辛酸不少,后来终于在一家大公司谋得了一席之地。偶遇蒋大力以后,两人一拍即合,迅速好上了。
蒋大力笑道:“上当受骗,自觉自愿,我可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儿。”
吃罢饭,杨倩就吵着要到小佳的新家参观。段英不愿意去看侯卫东的新家,借故要走。杨倩瞪着细眼睛,道:“今天我们三姐妹要睡一张床,聊到通宵,就算有天大的事情,英英也不准走。”
小佳是女主人,带人参观她引以为傲的新家,这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左手挽着杨倩,右手挽着段英,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新月楼。
新月楼大门一位保安站得笔直,见有人进来,便立正敬礼。
杨倩站在中庭,四处望了望,道:“没有想到沙州还有这种档次的楼盘,放在深圳也算是中档楼盘。”
小佳谦虚道:“沙州哪里能跟深圳比,深圳毕竟是处于改革第一线,经济水平高,城市建设得也好,我三月份去过一次。”话虽然如此说,她还是为新月楼感到骄傲。
蒋大力观察得很仔细,他数了一下开着的灯,评价道:“看这个楼盘的入住率,新月楼开发商肯定赚得盆满钵满。张小佳,你在建委工作,认识这个老板吗?”
步高一直没有放弃攻势,小佳也就不愿在侯卫东面前提起他,道:“认识,这个开发商的爸爸是沙州市的副市长。”原来是官商,不过他这个楼盘还真是不错。
屋内,客厅宽敞精致,高档电器一应俱全,设施也很现代化,淡蓝色的窗帘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雅致。
杨倩坐在宽大的皮沙发前,打量了侯卫东一眼,道:“侯卫东,听说你是田坎干部,怎么弄这么多钱,难道开石场真是这么赚钱吗?”
小佳解释道:“这几年沙州大搞交通建设,卫东所在的镇是最大的碎石基地,他的运气好。”
蒋大力身体微胖,脑袋硕大,但是一双眼睛格外灵活,他道:“这不是运气好的问题,也是眼光和气魄的问题。刘坤也在镇里当副书记,没有听说他发财。所以说,机遇是给有准备的头脑,这句话是能够经受时间检验的真理。”
段英虽然已经与刘坤分手,可是听到蒋大力对于刘坤的评价不高,还是觉得脸面无光。
小佳洗了苹果,用瓷盘子端出来以后,热情地招呼大家,又嗔怪侯卫东道:“你这个懒家伙,也不给蒋大力倒茶。”
侯卫东开了茶柜,泡了两杯新茶。小佳又道:“怎么重男轻女,不给我们三位美女泡茶。”侯卫东又笑容满面地为女士泡茶,杨倩却吵着要喝咖啡。
侯卫东笑道:“我们家只喝茶,不喝咖啡,大家克服下。”杨倩又撇了撇嘴,道:“真是老土。”
段英很少见到侯卫东家庭男人的一面,看他被小佳指挥着忙里忙外的样子,禁不住鼻子发酸。在离开益杨的那一晚,侯卫东的强悍体力如尖刀一样,直接刺入了她的身体最深处,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体验。她潇洒地离开了益杨城,以为这一走,就将那三年的时光埋葬在益杨。不料那一晚抵死缠绵的感觉,总是在不经意间从身体深处溜了出来,让她欲罢不能。
而此时,见到张小佳与侯卫东的亲热随意,她又觉得自己是可恶的第三者。
五人聊到夜深,明明有三张大床,那三个女子却非要挤在一起。杨倩关门时,对蒋大力和侯卫东道:“我们三人今天要聊一个通宵,你们两个男人明天去买菜。”
等到三个女人进了门,屋内就安静了下来。蒋大力的肚子已经开始往外凸了起来,但是一肚子肥肉并没有妨碍他的思维:“东瓜,你以后到底是想从政还是当商人?现在这样不伦不类,对以后发展并没有好处。”
电视里灯光炫目,张学友站在一个巨大的台子上,四周是人群。他穿着奇装异服,正站在激光四射的台前,满脸深情地唱着歌。
侯卫东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却并不很深入。现在蒋大力捧着大肚子,跷着小肥腿,很严肃地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他不得不思索这个问题。
“在学校时,我以为我已经懂得这个社会了,后来才发现还差得很远。”侯卫东就开始介绍自己在青林镇的经历,这段经历在电话里很难说清楚,“我是益杨县的公招生,又考了第二名,很有成就感,结果分配到偏僻的青林镇。这是十名公招生分配得最差的,我吃了暗亏,但是这种安排都是正常程序,挑不出毛病。这其中的诀窍,我后来参加了党校学习才弄明白,大部分公招生都有相关人员打招呼。有的人去报到的时候还有领导相送,如今在团委工作的任林渡就是由组织部一位副部长亲自送到镇上。”
蒋大力虽然也时常与官场人物打交道,但是他毕竟是商场中人,对其中的小手段并不熟悉。
“你在广东花天酒地,我在上青林的山顶上数星星。虽然上青林空气质量一流,当时却把我郁闷死了。修公路和办石场都是被逼无奈之举,谁知歪打正着,还发了点小财。在选举的时候,上青林村将我选进了青林镇政府,莫名其妙地当了副镇长,为了这事还彻底得罪了刘坤。”
蒋大力认真地听着,不断地吞云吐雾,最后总结道:“你小子很有领袖气质,是当官的好材料,我建议你专心走官道。”
“官场沉浮,身在其中,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蒋大力道:“岭西还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官本位社会,沿海是市场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也是官本位最弱的地区。可是这三年的经历让我看明白了,真要发大财,还是得跟着政府走,政府掌握了最多的资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刘坤最多依靠家庭关系混得一官半职,你不同,说不定哪天就混成了省市重要领导,你要相信我的判断。不过我要给你一个忠告,真要从政,就得赶紧从青林镇跳出来,那个地方一片乱石,出不了大官。”“也不一定,沙州人大主任就是以前的上青林党委书记。”“小池塘毕竟养不了大鱼,你找个时间,跟我天南海北去看一看,开阔胸襟,免得在小地方待久了,思维受局限。”
两人絮絮地说到了凌晨1点钟,侯卫东和蒋大力这才分别睡觉。睡在床上,侯卫东反反复复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居然有些失眠。躺了一个多小时,有了尿意,他住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起床到了客厅。
刚出门,就听到窗台边有人压低声音在说话。虽然说得很低,由于屋子很安静,侯卫东还是听得很清楚。
“刘坤,我们两人真的不合适,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感谢前一段时间对我的关心,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侯卫东知道是段英在跟刘坤打电话,他连忙退回去。又等了十来分钟,听到外面没有说话声,这才出了门。
段英已将电话关了,离开益杨城以后,她就没有与刘坤通过话。谁知今天晚上,刘坤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在电话里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从他的断续语句中,她猜到刘坤是喝了酒,虽然她狠下心来拒绝了
刘坤,可是心里也有些歉意。
正在心烦意乱之际,侯卫东从房间里出来,进了厕所。随后就传来了响亮的水波激荡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格外突兀,把段英吓了一跳。
侯卫东晚上一般都用主卧卫生间,也没有想到这水声如此之响。他尴炝地出了屋,见段英还站在窗台边,打了一声招呼,道:“还没睡?”
段英向他招了招手,道:“刚才刘坤跟我打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如果我们不恢复关系,就要自杀。”
侯卫东与刘坤做了四年室友,又当了两年同事。虽然两人关系一般,对他的性格却知之甚深,语气肯定地道:“刘坤是家中独子,平常娇生惯养,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自杀的,你大可放心。”
“以自杀来威胁,这种小男人我最看不上。”段英轻蔑地道。
段英此时穿着小佳的睡衣,这是那一件低胸的样式。她的身材原本就比小佳要丰满,借着新月楼中庭的路灯光线以及天上大半圆的月光,饱满的乳沟显出了若明若暗的影线。侯卫东曾经在这道影线上驻留过,知道其中的滋味,他不敢久留,道:“早些睡吧,她们还在等你。”
段英在心中叹息一声,道:“晚安,早些睡吧。”
早上,段英陪着杨倩和小佳吃过早饭,回了沙州日报社。
蒋大力和杨倩留在家中吃过午饭,沙州一家医疗器材公司派了一辆车,在新月楼上等着蒋大力。蒋大力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还和侯卫东扯了一会儿闲话,这才放下碗道:“小倩倩,泡茶。”
这一声招呼,让侯卫东和小佳起了一片疙瘩。小佳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杨倩,半晌才道:“力力,请不要这样称呼我们的小倩倩。”这一声,让四人都觉得肉麻。
蒋大力搓了搓有些发酸的牙帮子,道:“张小佳,你还真有才啊!”杨倩看了看时间,提醒道:“大力,金总他们等了半个小时了。”
蒋大力不慌不忙地道:“人是很贱的,有时候摆摆架子,别人才把你当做人物。最初到深圳的时候,我见面都带三分笑,什么时候都把礼貌做足,反而没有人把你当做人物。现在已经到了我端架子的时候了。”
小佳抢白道:“你这是什么歪理?见过卡耐基的书吗?别人是怎样教导我们的!”
“我们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卡耐基的书不完全适合国情,更不适合我的人生经验。”
蒋大力和杨倩离开时,杨倩交代道:“侯卫东,我把小佳佳交给你了,你可别当花心大萝卜。”她扬了扬拳头,道,“否则我饶不了你,大力,是不是?”
侯卫东学着她的样子,扬了扬拳头,道:“倩倩,我把蒋大力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对不起他,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四人闹了一会儿,蒋大力和杨倩这才离开。
等到客人全部走完,小佳换了衣服,穿着短裤加短袖,在屋里做起了清洁。她一边做清洁,八卦之心也就大起,问道:“老公,昨天你和蒋大力也聊得很晚,你们聊什么?”
“我们两人聊了聊毕业以后的事情。蒋大力是个另类,我们毕业的时候,大家都想找一个稳定工作,他却义无反顾地投身商海,他这小子天生就是经商的料。”
芬刚石场的启动资金,还是蒋大力赞助的。虽然现在他也不缺这点钱,侯卫东还是在早上将三万块钱还给了蒋大力。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两人都是学法律的,也就没有过多矫情。“你们晚上肯定聊得很晚,怎么看上去没有倦意?”
“讲小话有助于女人的身体健康。我们讲了一个晚上,等于做了一晚上的心理按摩,当然不会觉得疲倦。”
此时小佳趴在地上擦地板,屁股翘起了一道好看的弧线。侯卫东很有致地用目光扫描着这一道风景线,老婆毕竟是老婆,能随时欣赏而没有心理负担,也不至于背上色狼的骂名。欣赏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动起手脚,走到小佳身后,迅速地把手从小佳短裤的松紧带里伸了进去,使劲地在小佳的翘屁股上摸了几把。
很熟悉的手感,宾至如归的感觉,真好。
小佳跪在地上扭来扭去,嗔怪地威胁道:“别弄,我在做家务事,再弄,你要负全部责任。”
侯卫东又抚摸了一会儿,眼见着小佳双手撑在地上,已经有些情动的样子,这才松了手,调侃道:“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们晚上凑在一起,肯定在聊东家长西家短吧。”
“滚一边去,弄得人家难受,又不负责。”
小佳笑骂了一句,仍然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道:“在学院的时候,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小女人,但是至少我在内心深处认为自己还是人才。现在渐渐明白了,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平凡小女人,能够有时间和心情来说说女人们喜欢的小话,也是人生的一大境界。”
说到这里,她八卦了一句:“今天凌晨,刘坤还打电话来找段英。看来刘坤不愿意分手,他这种婆妈性格还当副书记,我真怀疑能否镇得住那些村干部?”
“现在这种体制之下,只要不是傻瓜,到了这个位置上自然就知道怎么做。刘坤虽然和我不对劲,但客观来说,工作能力也还可以,办事中规中矩。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他家的关系网深厚,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了一镇之长。”
“听蒋大力的意思,还是劝你专心从政?”
侯卫东从来没有觉得在乡镇工作是从政,道:“混在乡镇,哪里有半点从政的感觉,就算是在益杨县,也不过是上级的提线木偶而已。到了沙州或者岭西,或许才有一星半点从政的感觉。”
小佳终于等到了这句话,顺竿而上:“那就赶快想办法调到沙州来,寻找那一丝从政的感觉。”
侯卫东其实已经有回到沙州的想法,道:“昨天跟蒋大力说一番话,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想办法争取调到沙州市委、市政府,一步到位,不去南部新区等基层单位。从基层一步一步地混起来,不仅慢,而且累。”这是他的切身经历,他在青林镇混个副科级,这是因为秦大江等人用了跳票手段,而且麻烦事情不断。刘坤不过是县长秘书,轻易就成了镇党委副书记。
见侯卫东思想终于转弯,小佳双眼放光,道:“还是蒋大力厉害,我劝了你三年,你就是岿然不动。蒋大力劝了你一晚上,你就被说服了。唉,我现在不知应该悲哀还是高兴。”
“道理想通了,时机我还要把握。岭西高速正在加紧动工,我要把这一单大生意完成以后,才全力争取调动。”
讨论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小佳微微有些失望,自我安慰道:“那我就祝愿高速路早些完工,让我们大赚一笔,然后你就调到沙州来。”
侯卫东哑然失笑道:“市政府又不是我开的,想调就能调吗?我认识的高层人物,五个指头都不到,能帮得上忙的,看来只有组织部的粟明俊。”
小佳在建委混了这么久,也有些人脉,可是到了关键时候,却总觉得这些人使不上力。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赵小军,就道:“上青林乡的高志远虽然不是市委领导了,可是他现在还是人大主任,调一个人到市政府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高志远虽然和我见过一面,可他见过一面的多了去了。上一次青林镇政府给他拜年,我又被赵永胜放了鸽子,他现在早就忘记了侯卫东是哪一号人物。不过他在青林镇还有亲朋好友,我去钻营一番,看有没有机会。”侯卫东心情很好,开了一个小玩笑,“凭我在上青林的号召力,高志远如果不买账,我让他回不了家乡。”
小佳觉得这个笑话很不好笑,道:“现在许多人成天挖空心思地找关系,就如苍蝇总是能找到臭鸡蛋,嗅觉灵敏得很。高志远是上青林乡出来的大干部,又和你见过面,这条关系不用实在是暴殄天物。赵永胜很聪明,借公家的钱来办私人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侯卫东更多关注的是石场以及精工集团,对于从政之路并不是很上心,也就没有想到去拜访高志远这一尊大神。
此时小佳提起这事,他道:“这事好办,我改天找个由头,杀到高家去,手榴弹一轰,立刻就解决了问题。”
听了这话,小佳神色又有些变化,道:“老公,这两年你也走人了误区,总认为金钱开道就能勇往直前。其实不少事情是买不来的,比如我们的感情就不能用钱来算。我担心你接触久了商人,所有事情就拿金钱来计算,如果有个富翁给你钱来买走我们的感情,你卖不卖?”
论有钱,步高比侯卫东有钱,故而小佳有这问题。
“我们的感情价均千金,没有人买得起!”
“那就是说,只要有人买得起,你就要卖?”
侯卫东笑道:“打住,打住,换个话题,难怪别人说女孩子都是发散思维。我说的是官场可以用钱开道,没有说感情可以用钱买,你别把两件事情揽在一起。”
见小佳脸色不好,侯卫东又赶紧道:“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么高深的形而上话题,还是谈一谈你老公的调动问题。蒋光头是明白人,他说得很有道理,只能专心走一条道。”
“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调动是大事,我马上给赵秀姐打电话,请他们两口子吃饭。”
侯卫东忙道:“别忙,我们今天还有一件大事,不是说好要到你家去求婚吗?”
“如果真是调回沙州,爸爸妈妈就绝对不会反对。再说对我们来说,求婚就是一种形式,所以我们要抓住问题的关键。“
小佳没有看电话本,很熟练地拨了一串号码。然后对着电话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赵姐,我是小佳。哈,那天吴姐的手气可好得不一般,今天晚上有空没有,还是原搭子。”她笑得很开心,道,“风水轮流转,今天应该轮到我了。”
侯卫东见她与赵秀关系亲密得很,暗自赞道:“难怪别人都要走夫人路线,夫人出马,比男人们的杀伤力还大。”
小佳打完电话,心情如花儿一样绽放了,她道:“老公,我巳经约好了,今天晚上在水陆空见面。吃完饭,我陪赵姐打麻将,你和粟部长有没有兴趣参加?”
“算了,我不想凑到女人堆里。”
有了目标,两人就一起动手,很快就整理好家务,然后挽着手,出去买了些新鲜菜。走过烧卖摊时,侯卫东看到金黄色的卤大肠,就咽了咽口水。小佳是从来不尝这玩意的,她知道这是老公的最爱,买了半斤卤大肠,她一块未尝,全被侯卫东干掉了。
吃过午饭,两人就上床补昨夜欠下瞌睡账。说了一会儿闲话,两人又来了情绪,小佳推开侯卫东,道:“你吃了猪大肠,今天不准亲我。”侯卫东就开始与小佳搏斗,很快,两人就如橡树和藤蔓一样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嘿咻完毕,皆出了一通热汗。冲了鸳鸯澡,小佳把闹铃上了5点钟,便靠着侯卫东的胳膊,很快就一道沉入梦乡。
性爱是最好的催眠药,此话当真不假,侯卫东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中,他仿佛又看到了秦大江门口的那一条白线。这就是秦大江倒在地上的轮廓线,一摊血迹在白线里面格外醒目。梦中的情景如此真实地出现,甚至还有颜色和气味。随后他拿着一把刀子,一直追着几个流氓。几个流氓被追进了小胡同,当他刚到小胡同的时候,就见到两只黑沉沉的手枪。
胸口被重击,他低头看了一眼,几股血从胸口涌出,虽然恐怖,却一点也不痛。他挥刀砍过去,刀子却慢得如蜗牛一般,无论如何也砍不到对方。正在着急的时候,枪声大作,侯卫东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才的战斗只是一场梦。他胸口完好,正和小佳睡在大床上。
“怎么,做噩梦了?”
侯卫东甩了甩头,道:“没有什么,可能是睡觉的姿势不太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好了一些。上青林的争斗,他从来没有给小佳讲过。这是男人们的事情,没有必要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成天提心吊胆。
“黑娃还有两支枪,这始终是个隐患。”这个噩梦,给侯卫东心里蒙了一层阴影。
5点40分,侯卫东和小佳穿戴整齐,便直奔水陆空。这时候,小佳便显示出她在建委办公室工作的职业素质,翻翻菜谱,噼里啪啦点了七八个菜,道:“来一瓶五粮液。”
等到服务员离开以后,小佳道:“粟部长和赵姐都可以喝酒,喝了酒好说话,但别喝得太多。”侯卫东道:“我们今天没有什么具体事吧。”小佳白了他一眼,道:“平时多烧香,到时好抱佛脚,我们两人的工作都靠粟部长,已经有了这一层关系,不好好利用才是傻瓜。”
6点钟,粟明俊、赵秀和粟糖儿准时出现在水陆空。
粟糖儿叫了一声“侯叔叔好”,坐在小佳身边,俯在小佳耳边,嘻嘻哈哈说了一气。然后赵秀又俯在小佳耳朵旁,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倒亲密得紧。
“麻将和酒一样,也是重要的社交工具”。看到了小佳与赵秀的状态,侯卫东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粟部长,今天没有事吧,多喝一杯。”他见粟明俊没有反对,就倒了两个大杯,又给赵秀和小佳倒了两个小杯。
喝了一杯酒,吃了两口菜,闲扯了三句,大家就进入了聊天的状态。粟明俊头发一丝不苟,穿着短衫衣,腰上是一条鳄鱼皮带,整洁而有风度。“我有一位朋友,高宁,以前在委办,前一段时间调到益杨任副县长,以后在益杨县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去找他。”
“我巳经和高县长见了面,他分管民政,正好是我的顶头上司。”
“是你的顶头上司,这就好办。”粟明俊当场拨通了高宁的电话,道:“高县长,我是老粟。父母官在忙什么?真是日理万机啊。我有位朋友在青林镇当副镇长,上次给你说过的,我们正在一起吃饭,改天回沙州,我们请你吃饭。”
“我们见过面,侯卫东是很不错的小伙子,抓殡葬改革很有一套。”高宁很看重粟明俊的位置,自然赞扬了一番他的朋友。
挂断了电话,粟明俊很随意地道:“高宁为人很不错,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
水陆空餐厅的菜品保持了一贯的风格,以鲜香为主,很适合小佳、赵秀和粟糖儿的口味,粟糖儿吃得特别香甜。开了一瓶五粮液,侯卫东和粟明俊各分半瓶,慢慢品尝着酒与菜的滋味。
吃过晚饭,小佳牵着粟糖儿的手,到赵秀家打麻将。侯卫东与粟明俊握手告别,回到自己家中。
他知道小佳的战场至少会持续到晚上12点,便把新买来的电脑打开看了看,浏览了一会儿新闻,又看了一会儿美女图片。美女图片好看,但是要把图片打开挺费时间,也就没有更多的兴致。
侯卫东又想起下午的那个怪梦,胸口血淋淋的枪洞仍然历历在目,就给大哥侯卫国打了电话:“大哥,枪案到底査得如何?秦大江是被枪杀的,公安机关总得给个说法。”
这一段时间,老婆江楚炒股损失惨重。炒股亏了也就亏了,只要不割肉就不算损失,可是江楚回家以后,要么是哭丧着脸,要么就是捧着一本被称为“炒股圣经”的厚书细细研读,家务事做得丢三落四、马马虎虎。侯卫国办案回来还常常要洗菜做家务,心情烦躁无比。
接到侯卫东电话,他正好可以发气,吼道:“小三,你借钱给江楚炒股,如果亏了,我可不还你!”
侯卫东耳膜被话筒震得发痛,忙道:“老大,你吃了火药吗?我耳膜要震坏了。”
“你嫂子现在是股痴,多少钱都能让她亏进去。我一个大男人,刚刚办了案子回来,现在我还坐在厨房理菜,算什么日子!”“大嫂没有回来吗?”
“她回来了,邋遢得很,披头散发地研究股市X线图。”侯卫东笑道:“大哥,你别煮饭了,你把车开到新月楼水陆空,我请你和大嫂吃饭。我吃过了,就是想和你喝一杯。”
有了免费的晚餐,不吃白不吃,侯卫国把菜放回菜盆,走到卧室。
江楚坐在桌前,正在白纸上画股市升降图,一丝不苟,很是认真。侯卫国披起衣服,道:“小三请我们吃饭,你去不去?”
江楚正在推测明天股票走势,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正忙着,不去。”随即又反应过来,道,“谁请客?小三请客当然要去。”
江楚赶紧梳理了头发,拎着小包,跟着侯卫国下了楼。到了水陆空餐厅,江楚见只有侯卫东一人,问道:“小佳没有来吗?”
“打麻将去了。”
“现在什么年代,别迷着打麻将,小佳可以炒股,也可以做生意,老打麻将是浪费青春。”
这一段时间,侯卫国对江楚颇为不满,道:“小佳做事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他肚子早就饿了,冷盘上来以后,风卷残云般地将一整盘夫妻肺片吃完。
江楚摇着头对侯卫东道:“你大哥就是这个态度,幸好我脾气还好,否则天天都要吵架。”
侯卫国一边吃菜,一边道:“小三,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大嫂炒股是个无底洞,你再借钱,亏了算你的。”
江楚不满地道:“我的事情你别管!”
侯卫东见江楚神情不快,转换了话题,道:“大哥,益杨的两支黑枪有没有下落?我这几天做梦都是血淋淋的。”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事,刑警支队的人已经收回来了,黑枪的事情如今交给益杨公安局侦办。”侯卫国这话有三分保留,沙州刑警并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因为一时破不了案,同时感到益杨公安局内部有些复杂,便在明处把人撤走了,暗中并没有放掉这条线索。他是老刑警,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很有分寸。
侯卫东不满地道:“益杨公安局莫名其妙,放着基层支部书记被枪杀一案不査,紧盯着黑娃被砍手的事情,难道基层支部书记还抵不过一个黑社会?”
侯卫国当警察多年,社会阴暗面见了不少,道:“我理解他们。黑娃是益杨的社会大哥,如今手被废了,手下都想立山头,互相不服气,益杨城内的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上升了不少。从公安的角度来看,盯住黑娃显然比盯住秦大江的家人更有价值。”
“你们两兄弟别说这些事情,听了让人怪沉重,聊点轻松的话题。”江楚又问侯卫东道,“听说你买了一台电脑,能不能上网?我参加了电脑班,已经是二期了,去看看你的新电脑。”
用完餐,三人上了新月楼,侯卫国找了一盘新版《真实的谎言》,打开音响,一个人欣赏起来。
在书房,江楚熟练地点开网页。不一会儿,下了一款软件,安装好以后,道:“小三,这是钱龙软件,专门炒股用的。”她手法灵活,不断变化钱龙的页面。
江楚一边操作,一边道:“我运气不好,明明要涨的股票,我买进去就跌,卖出去就涨。我现在被套起了,这钱一时半会儿还不了。”
侯卫东知道江楚有这个心理负担,道:“嫂子,你别有心理负担。刚才给你说过,不用考虑还钱的事情,只是股市风险大,你也千万要小心。”
江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现在股市到了最低点,我想再借些钱抄底,绝对赚钱。”
“多少?”
“五万。”
“明天我让小佳送过来。”
江楚盯着钱龙软件,叮嘱道:“你别给你大哥说,他这人固执,不接受新鲜事物。”
侯卫东对钱龙软件没有多大兴趣,道:“嫂子慢慢看,我到客厅去了。”江楚嗯了一声,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回到客厅,侯卫东心里还是记挂着上青林之事,对大哥道:“李剑勇认定是上青林的人砍断了黑娃的手掌,太武断了。”
侯卫国道:“我和李剑勇一起办过案子,他经验丰富,办案能力也强,就是脾气臭点,你要相信他的专业素质。”
“大凡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臭脾气,”侯卫东暗自琢磨道:“若此事是曾宪刚所为,他还真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