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柴家中,间宫等人对绫音的问话也已经结束了。草薙把若山宏美因身体不适而先回家的事转告给了绫音。
“是吗?或许这事对她的打击也很大吧。”绫音双手捧着茶杯,眼睛望着远方说道。她失落的样子依然没有改变,但挺直脊背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给人一种严肃的氛围,令人感觉到她内心的坚强。
绫音身旁放着的包里传出来电铃声,她掏出手机,像是请求批准似的望着间宫。间宫点点头,表示同意她接听。
“喂——嗯,我没事——现在警方的人在我这里——现在还不太清楚,只是听说他是在起居室倒下的——嗯,等事情有点眉目了我会联系您的——您跟爸爸也说一声,让他别担心——嗯,我挂了。”绫音挂断电话,看着间宫说道,“是我妈妈打来的。”
“您跟您母亲说过事情的详细经过吗?”草薙问。
“我只告诉她义孝猝死,她问过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绫音把手放在额头上。
“有没有通知您丈夫的公司呢?”
“今天早上离开札幌之前,我通知过他的顾问律师,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位猪饲先生。”
“是参加过家庭派对的那位吧?”
“对,经营管理者突然去世,估计公司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可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绫音看起来是钻牛角尖了,怔怔地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虽然她拼命要展示坚强的一面,但别人已经能感觉到她濒临崩溃边缘,草薙有种想过去扶住她的冲动。
“在若山小姐身体好起来之前,您还是找位亲戚或者朋友过来陪陪您吧。处理身边的各种事务,会很辛苦。”
“我没事,而且今天最好还是不让别人来家里比较好吧。”绫音向间宫确认。
间宫为难地看着草薙。“今天下午开始第二轮取证,真柴太太已经答应了。”
看来让她沉浸在悲痛中的时间都不给了,草薙默默地向绫音低下了头。
间宫起身对死者遗孀说:“很抱歉打扰了您这么久,岸谷就留在这里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叫他帮忙干些杂务也无妨。”
绫音小声地道了谢。
刚出了大门,间宫便问草薙和内海薰:“情况如何?”
“若山宏美已经承认了她与真柴先生的关系,据说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据她本人说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听完草薙的讲述,间宫鼓起了鼻翼。“也就是说,水槽里的咖啡杯——”
“是两人在周日早晨喝咖啡时用过的,据说当时是若山宏美做的咖啡,而且咖啡没有什么异样。”
“这么说下毒是在那之后啊。”间宫摸着长满胡茬的下巴说道。
“真柴太太这边有没有问出什么?”草薙反过来问他。
间宫皱起眉头直摇头。“没问出什么关键的,连她是否察觉到真柴先生的婚外情也不清楚,当时我直截了当地问,她丈夫与其他女性关系如何,没想到她一口否定了,没表现出丝毫的迟疑,看起来不像在演戏,但如果她真是在演戏,那真是个了不得的演员。”
草薙偷偷瞥了瞥内海薰,她曾经说过,绫音紧紧抱着若山宏美号啕大哭那一幕不过是绫音演的一场戏,他很好奇,内海薰听到组长的话后会有什么反应,可是这个年轻女刑警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准备好了本子和笔待命。
“或许我们应该把真柴先生的婚外情告诉真柴太太?”
听了草薙的话,间宫立刻摇头。“我们不必主动告诉她,这么做对调查一点好处也没有,估计你们今后还得时常和她会面,留心别说漏了嘴。”
“也就是说,这事先瞒着她?”
“我是叫你别故意让她知道,如果她自己察觉到的话另当别论。”说着,间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你们现在立刻到这户人家去一趟。”便条上写着猪饲达彦的名字、电话号码和住址。“去打听一下真柴先生最近的情况,还有上周五的情形。”
“刚才听说猪饲先生现在正忙着稳定局面呢。”
“他太太应该在家,你们先打电话再登门拜访,听真柴太太说,她产后才两个月,说是她带孩子也挺辛苦的,最好长话短说。”
看来绫音也已经知道警方准备找猪饲夫妇问话的事了,自己遭遇如此不幸,还为朋友的身体担忧,这令草薙心头一热。
内海薰的车子载着两人前往猪饲家,草薙在路上给对方打了电话。一听说是警察,猪饲由希子便大呼小叫起来,草薙连忙强调只需要轻轻松松回答几个问题就好,她才勉强答应,但让他们一个小时后再过去。不得已,两人只得找了家能停车的咖啡厅进去了。
“接着刚才的说,你真觉得真柴太太已经察觉到丈夫的婚外情了吗?”草薙喝了口可可,问道。刚刚找若山宏美问话时才喝过咖啡,所以他这次要了杯可可。
“我只是说有这种感觉罢了。”
“但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吧?”
内海薰没有回答,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咖啡。
“假如已经察觉,她为什么没有责难丈夫和若山宏美呢?周末开家庭派对还叫若山宏美来?一般不会这么做吧?”
“的确,如果是一般的女人,一旦察觉到就会闹得天翻地覆。”
“你的意思是,真柴太太这人不简单?”
“虽然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但我总觉得她这个人非常聪明,不仅聪明,还很能忍。”
“你是说,因为她能忍,所以连丈夫有外遇也忍了?”
“她知道即便是大吵大闹也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还会失去两样宝贵的东西:稳定的婚姻生活,还有一名优秀的学生。”
“的确,总不能把丈夫的婚外情对象一直留在身边啊,她这种虚有其表的婚姻生活,又有什么价值呢?”
“人的价值观是多种多样的。如果因地位烦恼还说得过去,但这对夫妇看起来幸福美满,还能举办家庭派对,至少表面上看来确实如此,而且也不需要为金钱奔波,因此她能够专心地做自己喜欢的拼布。我觉得她不是一个会因一时冲动而让这种生活泡汤的傻瓜,或许她打算等待丈夫和学生之间的婚外情自然消亡,这样一来相当于她没有失去任何东西。”内海难得滔滔不绝,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武断,于是补充道,“这只是我的想象,未必准确。”
草薙喝了一口可可,没料到比预想的味道甜多了,他不禁皱起眉头,连忙用清水漱口。“真柴太太看上去不像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啊。”
“这可不是心机,而是聪明女人特有的防卫本能。”
“内海,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本能?”
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我可没有,如果我的配偶搞婚外情,我肯定不顾一切地大发雷霆。”
“想一想你配偶的下场,倒也真是令人同情呢。总而言之,我是无法理解,明明已经察觉了婚外情,居然还能装作不在乎地继续过下去。”
草薙看了看时间,距离和猪饲由希子通完电话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猪饲夫妇的家同样是栋豪宅,不比真柴家逊色,贴着红砖花纹瓷砖的门柱旁边还有一个专为来访客人准备的车库。多亏有这个,内海才不必四处寻找收费停车场。
家里不止猪饲由希子一个人,她丈夫达彦也在,说是接到妻子的电话,知道刑警要来,特意赶回来的。
“公司那边不会有事吧?”草薙问。
“公司里英才群集,不必担心,只不过估计今后还得费时向客户解释,因此我们也期盼案件能够早日真相大白。”猪饲说着向两位刑警投来窥探的目光,“请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柴义孝先生在自己家里去世了。”
“这我知道,但这事既然惊动了警视厅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事故或者自杀吧?”
草薙轻轻叹了口气,对方可是一名律师,估计敷衍性的解释骗不了他,而且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了解事情的详细经过。
草薙先声明请他绝对不要走漏风声,之后就把砒霜中毒致死和从喝剩的咖啡中检测出有毒物质的情况告诉了他。
与猪饲并排坐在真皮沙发上的由希子双手捧着圆圆的脸,用力睁大的双眼稍稍有些充血,草薙以前没见过她,不清楚她胖乎乎的身材是否和刚生了孩子有关。
猪饲缓缓把看样子像是烫过的头发拨到脑后。“果然如此啊,我就想如果只是突发急病而死,那么警察上门并把遗体送去解剖一事就很难解释了。况且,退一步讲,他这人根本不可能自杀。”
“您的意思是,他杀是有可能的?”
“我不清楚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害他,更何况还是毒杀——”猪饲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那您知道有谁对真柴先生怀恨在心吗?”
“如果您是问他在工作中有没有和谁有过冲突,那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都是商务往来中双方各不相让所致,对方恨意并非冲着他个人来的。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纠纷,出面承担的人也并非是他,而是我啊。”说着,猪饲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那么在私生活方面呢?真柴先生是否与人有过什么过节?”
听了草薙的提问,猪饲背靠在沙发上,跷起腿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真柴虽然是很好的搭档,但在私生活方面,我们一直坚持互不干涉原则。”
“但他不是邀请你们参加家庭派对吗?”
像是惊讶于草薙不懂人情世故似的,猪饲连连摇头。“正因为我们平日里互不干涉,才会举办家庭派对,像我和他这样整日奔忙的人,是需要讲究张弛有度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他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交友上。
“在家庭派对上,您是否注意到了什么特别的情况呢?”
“如果你们是想问我当时是否预感他会出事的话,我只能用no来回答。当时我们很开心,感觉很充实。”说完,他皱起眉头,“可没想到短短三天之后,他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真柴先生当时有没有和您提起他周六周日要去见什么人?”
“这我没听说。”猪饲说着转头望向妻子。
“我也没听说,只知道绫音准备回娘家——”
草薙点点头,拿圆珠笔的末端挠了挠太阳穴,他渐渐断定从这两人口中无法获得有用的情报。
“家庭派对是不是经常办?”内海薰问。
“大概每两个月或三个月一次吧。”
“每次都是去真柴家吗?”
“在他们刚结婚不久,我们也在家里招待过他们,后来就一直是在他们家办,因为我妻子怀孕了。”
“在绫音女士和真柴先生结婚之前,你们就认识她了吗?”
“认识啊,因为真柴和绫音认识的时候我也在场。”
“您的意思是——”
“当时我和真柴去参加一个派对,正好绫音也在,那以后,他们就开始交往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猪饲回忆道,“大约一年半之前吧。不对,或许没那么久。”
听了他的话,草薙忍不住插嘴道:“他们是一年前结的婚吧,简直是闪婚啊。”
“这倒也是。”
“真柴先生想早点要个孩子。”由希子在一旁插嘴,“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对象,所以他有些着急了吧。”
“你别净说些闲话!”猪饲责怪完妻子后又转头望着他们说,“他们夫妻相遇和结婚,与这次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草薙摆摆手,“目前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就想多少了解一些家庭生活情况。”
“是吗?我能够理解你们希望多搜集些被害人信息的心情,但如果超过限度可是会有麻烦的。”猪饲换上一副律师的面孔,目光略带恐吓地看着他们。
草薙低头说了句“这一点我们很清楚”,之后迎上猪饲的目光。“抱歉,我们还得向您请教些事情,这也是例行公事,希望您不要介意。如果您能告诉我们周六周日这两天两位是怎样度过的,我们将不胜感激。”
猪饲撇了撇嘴,缓缓地点了一下头。“是在查我们的不在场证明吗?既然你们非查不可,那也没办法。”说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记事本。
猪饲说上周六他在自己的事务所完成工作后,晚上陪客户出席了一场酒宴,而周日则是陪另外的客户打高尔夫球,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由希子回答说她一直都在家里,周日她的母亲和妹妹来过。
这天夜里,目黑警察局召开了案情研判会议。警视厅一科的管理官[警视厅下属各科内的三号人物,位列科长和理事官之后。搜查一科的管理官在重大案件发生时负责在管辖案发地的警察局设立搜查本部,现场指挥。]首先做了陈述,认为本案存在极大的他杀嫌疑。他这番发言的最大依据,就是用过的咖啡粉里检测出了剧毒砒霜,如果死者是自杀,估计不大会把毒药混入咖啡中服下,而且就算要在咖啡里下毒,通常也是将毒药掺入到做好的咖啡中才对。
那么,毒药究竟是怎样掺入的呢?鉴定科虽然在会上报告了之前的调查结果,但结论仍旧是“尚未确定”。
这天下午,鉴定科再次对真柴家进行了调查,将食材、调味品、饮料、药物等真柴义孝当时可能食用的所有物品进行了毒性检测,同时针对餐饮器具也进行了同样的检测。案情研判会议召开时,检测工作已经完成大约百分之八十,但并未发现任何有毒物质。鉴定科负责人认为,从目前的情况看,恐怕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物品中发现有毒物质的可能性也很小。
也就是说,凶手当时将下毒的目标锁定在真柴义孝饮用的咖啡上,其方法有两种:要么是预先下在咖啡粉、滤纸杯子等上面,要么是在做咖啡时掺进去。凶手究竟用的哪种方法,现在还无法断定,因为目前不但未能在其他任何地方发现砒霜,也没有义孝做咖啡时与谁在一起的证据。
对真柴家宅邸周边的询问结果也出来了,从结果上看,案发之前并没有人看到有人去真柴家。但是真柴家地处行人稀少的僻静住宅区,周围的住户大多也是只要没有威胁到自己的生活,不会关心附近人家的事,所以没人看到并不能说明当时无人拜访。
草薙也报告了他们询问真柴绫音和猪饲夫妇的结果,但并未提及若山宏美和真柴义孝的关系,会议召开前间宫曾经向他下达暂时保密的指示。
当然,间宫已将此事报告给了管理层,高层领导认为,问题较为敏感,在证实与案情确有关系之前,还是尽量控制知情人员的数目为好,或许他们也不希望媒体因此闻风而至。
会议结束后,草薙和内海薰被间宫叫到一旁。“明天你们飞去札幌。”间宫看着两人说道。
一听札幌,草薙立刻察觉了目的所在。“是要调查真柴太太的不在场证明吗?”
“没错。如今死于非命的是一个有婚外情的男子,既然如此,对他的妻子和情妇有所怀疑也是理所当然。已确定情妇没有不在场证明,那么他妻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上头指示我们能查清楚的尽快查清楚。先说清楚,要当天来回,我会安排当地警力协助你们。”
“真柴太太说,她是在温泉接到警方通知的,我想必须去一趟温泉了。”
“是定山溪温泉吧?从札幌站乘车的话,一个小时多一点,他太太的娘家在市西区,你们俩分头行动,半天时间就能完成工作。”
草薙只得抓抓头发,说了句“确实如此”。看来间宫并不打算给部下送一份在温泉住一晚的惊喜。
“怎么,内海,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啊?”间宫问。
草薙看了看身旁的内海薰,只见她抿紧嘴唇,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然后翕动着嘴唇说:“我们只调查她当时的不在场证明就行了吗?”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间宫问。
“真柴太太周六早上离开东京,周一早晨回来,我们只要查证她这段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就足够了吗?”
“你觉得还不够吗?”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觉得既然我们现在连下毒手法和时机都不清楚,就算她当时有不在场证明,就这样把她从嫌疑对象里排除掉是否有些为时过早呢?”
“下毒手法姑且不论,但时机已经很清楚了。”草薙说,“周日早上,若山宏美和真柴义孝两人还一起喝过咖啡,当时的咖啡并没有任何异状,毒应该是在那之后下的。”
“这样就下结论会不会不妥?”
“不妥?那依你说,凶手是什么时候下毒的呢?”
“这个嘛——我也不大清楚。”
“你的意思是,若山宏美在撒谎?”间宫说,“这样一来情妇和妻子就成了同谋,你觉得可能性大吗?”
“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草薙高声叫起来,“有了周六到周日的不在场证明就足够了!就算只有周日的不在场证明,也能够证明真柴太太的清白,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妥的?”
内海薰摇摇头。“不是,我没觉得不妥,但真的没有什么其他下毒方法了吗?比如说设下什么圈套,让真柴先生自己把毒药掺进咖啡里——”
草薙皱起了眉头。“设法让他自杀?”
“不是的,而是并不告诉真柴先生那是毒药。不说毒药,只说是能让咖啡更加美味的秘方之类的。”
“秘方?”
“不是有一种叫GaramMasala的咖喱调料吗?据说稍稍撒上一些,就能增加香气和味道。如果把毒药交给真柴先生,告诉他是类似的咖啡提香提味料,而真柴先生虽然和若山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使用,但等到他独自一个人喝咖啡的时候,想起了这个,就拿来加了一点进去——这么说或许有些牵强。”
“岂止牵强,根本就是胡扯!”草薙恨恨说道。
“是吗?”
“我可从没听说有什么粉末掺进咖啡里就能提味的,而且也不觉得真柴义孝会相信这种谎话。如果他真的相信了,应该早跟若山宏美说了吧!当时他们谈论过怎样做咖啡才更好喝。而且如果真的是真柴义孝自己下了毒,也应该会留下痕迹,砒霜可是粉末状的,只能装在袋子里或用纸包起来,然而现场并没有发现沾有毒的袋子和纸,这一点你作何解释呢?”
听完草薙连珠炮似的反驳,内海薰轻轻点了点头。“很遗憾,我无法回答您的任何问题,您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应该有什么办法能做到。”
草薙转过脸不看她,叹了口气。“你是说,让我相信女人的直觉吗?”
“我可没这么说,但女人有女人的思维方式——”
“等等,”间宫一脸无奈地插嘴了,“讨论可以,但是别把话题的水准降低了。内海,你是觉得真柴太太很可疑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
草薙很想堵她一句“又是直觉”,但还是忍住了。
“你的根据呢?”间宫问。
内海薰深吸了一口气,说:“香槟酒杯。”
“香槟酒杯?怎么说?”
“我们赶到现场时,厨房里放着洗过的香槟酒杯,有五个。”她转过头来对草薙说,“这事您还记得吧?”
“记得,是周五晚上开家庭派对时用过的。”
“那些香槟酒杯平常收在起居室的酒杯橱柜里,所以我们去的时候,橱柜里的相应位置是空着的。”
“因此——”间宫接着说道,“大概是我脑子不够灵光吧,我没感觉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草薙也有同感,他盯着内海薰表情坚毅的侧脸。
“为什么真柴太太没把这些酒杯收起来再离开家呢?”
草薙“哎”了一声,间宫也跟着“啊”了一句。
“就算放着没有收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草薙说。
“但我觉得平常肯定是会收起来的,当时您也看到橱柜了吧,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眼就能看出空着的地方是摆香槟酒杯的。真柴太太应该是那种不把贵重餐具收在应该收的地方就不会安心的性格,然而却偏偏没把香槟酒杯放回去,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或许只是忘了?”
听了草薙的话,内海薰坚定地摇摇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
“一般情况下或许有这种可能,但当时她是准备离家一段时间的,因此难以想象她会放着那些香槟酒杯不管。”
草薙和间宫对望了一眼,看到间宫一脸惊愕,草薙心想,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也一样。内海薰提出的疑问,之前甚至都没掠过草薙的脑海。
“真柴太太没有把香槟酒杯收起来的原因,我认为只有一个。”内海薰接着说,“她知道自己不会离家太久,因此没有必要急着把香槟酒杯收起来。”
间宫靠到椅背上,两手环抱胸前,抬头望着草薙说:“我想听听你这个前辈的反驳。”
草薙抓了抓眉毛,他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只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到现场后就开始起疑了,对吗?”
内海薰歪着脑袋,露出了少有的羞涩笑容。“当时我觉得您可能会让我不要整天拘泥于细节,而且我想,如果真柴太太真的是凶手,迟早会在别的地方露出马脚的。对不起。”
间宫用力呼了口气,再次望着草薙。“看来我们也得改变一下态度了,上头难得安排了一名女刑警,我们要是搞得人家不敢发言就不像话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间宫抬手阻止了内海薰的辩解。“今后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不用管什么男性女性、前辈后辈,你刚才的意见我也会向上头报告。不过,不管着眼点如何精妙,都不能陷得太深。真柴太太没有把香槟酒杯收起来这一点的确可疑,但证明不了任何东西。我们的目的是找出足以证明事态的证据。而且,刚才我的指令是让你们去证实真柴太太的不在场证明是否属实,至于该怎样处置此事,你就不必考虑了,明白了吗?”
内海薰垂下眼皮眨了好几下眼后,望着上司点了点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