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身宿舍集会所替榆井明举办的丧礼,除了宿舍的住户外,滑雪跳跃相关人员和公司同事也都前来参加,排场大致完备。之所以说大致完备,是因为榆井的亲戚几乎无人到场。只有他舅舅别着丧章,面无表情地站在现场。其他既非滑雪跳跃相关人员,也非公司同事的与会者,一律都是媒体记者。
佐久间站在远处监视,确认峰岸和滑雪跳跃相关人员都离去后,这才回归警局。佐久间负责监视峰岸,也顺便观察现场有无陌生脸孔。但一无所获。
回到搜查总部一看,须川和河野警部正坐在暖炉前取暖。须川应该已前去拜访过峰岸高中时代的朋友,打听消息。
“有掌握甚么消息吗?”佐久间也把手凑向暖炉前烤火。
“一无所获。”须川摇头。“他们高中时代是好朋友,但毕业后似乎没见过面。峰岸进原工业上班后,曾和他联络过,但听说峰岸告诉他,自己会暂时全心投入滑雪跳跃中,无法再和他往来。从那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络过了。”
“峰岸以前好像也是位前途看好的选手。”河野说。
“没错,在他跌断腿之前。对运动选手来说,受伤是很可怕的事。听说当时他相当痛苦。”
“愈是认真的选手,愈是痛苦。”
“好像是吧。”须川说。
“小樽方面有传来甚么消息吗?”佐久间向河野问。
“传来了第一个消息,峰岸在除夕夜返回老家,然后于大年初三早上外出。那段时间他并没有远行。”
“不见得要远行啊。”
“我知道。总之,我已下达指示,要调查他的所有行动。不过依目前来看,他老家附近似乎没有半家中药店。”
“是吗?”佐久间对于峰岸没老实说他回过老家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当中或许有甚么原因,让他刻意隐瞒此事。想着想着,让他怀疑起峰岸也许是趁回老家时取得毒药。今天早上,有两名搜查员前往小樽调查。
“不过话说回来,最教人想不透的就是不在场证明。”河野沉声道。“就算凶手是峰岸好,他又是如何把药掉包的呢?”
“关于这件事,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须川松开领带,如此说道。
“这话怎么说?”
“他有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他不可能有办法动手掉包。”
“这么说来,峰岸不是凶手罗?”
“这也是其中一个可能,那封信根本就是假情报。”
“那另一个可能呢?”佐久间问。
“峰岸没将药袋掉包,直接让榆井服下毒药。这是另一个可能。”
“这怎么可能!”河野不屑地说道。“正因为有人把药袋掉包,才查出凶手的犯案手法,不是吗?也清楚证实这是一场凶杀案。”
“也许药袋掉包是在榆井服毒后的事。或是趁现场一片慌乱时干的。总之,他动手的时间,与他提出不在场证明的时间根本毫不相干。”
“榆井服毒后,才把药袋掉包?为甚么要刻意这么做?”
“这就是重点。我们之所以知道药袋被掉包,是因为从榆井寄放在餐厅女服务生的药袋中发现有毒的胶囊。我打从一开始就很在意这件事。为甚么不只放一颗毒胶囊在药袋里呢?如果这么做,榆井死后,就算警方调查维他命胶囊,里头也查不出有毒的胶囊,这样就不能断言药袋被掉包了。”
“这件事我原本也很在意。”佐久间附和道。
“那不是因为他想早点毒死榆井吗?”
“我原本也这么想。但有可能是另一个原因,凶手想告诉警方,药袋被掉包了。”
“甚么?”河野脸色大变。
“也就是说,他想要让警方相信,是榆井自己以为那是维他命,误服有毒的胶囊,才就此被毒杀。”
“也就是说,这是陷阱罗?”
佐久间说:“事实上,他并不是用这种方法让榆井服毒。但只要让警方以为凶手是用掉包药袋的手法,甚么时候动手掉包便会成为追查的重点。凶手只要在那个时间作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即可。”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不过,榆井是遭人杀害的事,会因此而明朗化。也会暴露出是滑雪跳跃相关人员所犯案。”
“的确是如此,但是这对于凶手来说,不见得会提高他的危险。若是以现实面来考量的话,不论是采用何种杀人手法,结果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死亡,最后其实都会被查明,只是时间先后的问题罢了。然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榆井明是他杀,滑雪跳跃相关人员肯定都避不了嫌疑。”
“原来如此,结果都一样是吧。”
“既然这样,选择略施小计,让自己完美地摆脱嫌疑,这才是聪明的做法,对吧?”须川对佐久间的说法点头表示赞同。
“这么说来……凶手果然是峰岸罗?”河野说。
“如果这项推理没有错误的话,那他就是凶手。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反而显得可疑。”须川说道。“不过,这样还是有疑点。总之以结果来说,药袋确实被掉包了,所以必须查明峰岸是否有可能办到。此外还有一点,如果真正的犯案手法不是掉包药袋的话,峰岸又是如何让榆井服毒的呢?”
“关于第一个疑点,必须重新讯问。因为之前我们一直以为药袋掉包的时间,是榆井早餐之后到午餐前这段时间。不过,第二个疑点应该不会太难。峰岸是榆井的指导员。只要把毒药交给榆井,叫他把药吃了,问题就可解决。”
“不,我认为没这个可能。”佐久间虽然语带含蓄,但口吻略显强硬。
“为甚么?”河野一副意外的表情。
“只要一考虑到峰岸的心情,就觉根本不可能达成。他吃完早餐之后,便一直没和榆井独处。换言之,如同警部所言,峰岸如果要将毒药交给榆井,最晚也得在早餐之前交给他才行。在这种情况之下,峰岸必须向榆井下达何种指示呢?首先,你得在午餐之后服药才行。服药时还不可以让人瞧见。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持有药物──峰岸得向榆井下达这些指示,而且还不能让他起疑心。”
“就不能想个方法吗?比如说这是某种秘药之类的。”河野一面说,一面笑出声来。这种说法不太有说服力,他似乎自己也发现了。
“虽然他可以下达指示,但考量到榆井的个性,应该会觉得很可怕吧。就像大家所说,榆井的个性漫不经心,很可能会不小心向人泄漏此事。若要这么做,需要很充分的理由,让榆井有自觉要绝对保密。”
“让漫不经心的男人认真看待的理由,是吗?”
河野在一阵沉声低吟之后,说了一句“应该很困难吧”。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最重要的理由。就算要将毒药交给榆井,但峰岸应该会想到,如果是自己直接交到他手上,那可不妙。因为他不知道榆井是否会马上毙命。也不清楚他会死于何处。要是他服药后,开始感到痛苦时,身旁聚满了人,而在无意识中不小心说出是谁给的药,到时候一切就全完了。说得更极端一点,万一榆井保住一命,事情将无法收拾。”
“你说的我懂,可是,他会想这么远吗?”
“我认为会。”
须川替佐久间帮腔:“如果没想这么远,他刻意设下的陷阱就没意义了。反过来说,会想出这种陷阱的人,应该不会冒这种危险才对。”
嗯,河野低吟一声,合上眼。嘴角下垂。“那么,峰岸是如何让榆井服下毒药呢?”
“很遗憾,目前还无从得知。”须川说道。“不过,我们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执着于掉包药袋这个方法上。”
佐久间也颔首。河野还是一样紧闭双目。这种状态持续数十秒后,他才睁开眼。
“好。再次前往圆山饭店。”须川与佐久间拿起大衣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