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杉雅哉的审讯由这个案子的总指挥来负责执行。令人惊讶的是,早濑被任命担任记录员。“上头跟我说了,早濑是最适合的人选了。”担任总指挥的警官有些讽刺地说道。
上头做了什么工作,早濑完全不知道。或许对于大多数查案人员而言都是这样吧,某一天突然有很多证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在至今为止的调查中,这个看似跟案件完全无关的叫大杉雅哉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调查的视线里。不用说,能够意识到警察厅,也就是蒲生要介在背后暗中活动的,在普通的查案人员中只有早濑了。
跟蒲生在酒店的大堂酒吧见过面后,早濑和他也有过几次来往。其中有一次,他来跟早濑说了他的两个请求。
“首先,关于餐券。麻烦你跟秋山梨乃确认一下,问问她是否见过。我认为一定能够得到我们预期的答案。”
蒲生似乎已经认识到餐券是关键线索了。可是他说目前很棘手。
“因为在调查报告书中只能写一些正儿八经的记录。我的消息可以说是通过特别的渠道得到的,不能公布于众。”
蒲生也没有将他的消息来源告诉早濑。
在说第二个请求的时候,蒲生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这件事有些不好开口。是关于逮捕的顺序。早濑先生说过,您是希望能够亲手给犯人戴上手铐,但是很遗憾,我只能请您放弃这个想法。”
早濑想,或许是搜查一科突然插手进来了吧,但是蒲生说不是这样的。
“是在那之前的问题。我们有一个弱点,就是不能将获得的消息透露给调查本部。因此为了完美收场,是需要给足警视厅面子的。我们没有轻视您的意思,在去逮捕嫌疑人的时候我们也会做工作请您一起去,除此之外的一些重要场合也会请您出席。这么安排,您可以接受吗?”
蒲生用词谦和有礼,但空气中飘浮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不愧是顶尖的政府工作者,进攻的时候头头是道,气场非凡。早濑接受了他的安排。本来他也没想着自己能够亲手抓获罪犯,现实生活跟电视剧还是有区别的。
大杉雅哉被带进审讯室,他像是被抽取了灵魂一样,很是憔悴。本来就很白的皮肤变得近乎灰色,嘴唇发紫。
问了一些姓名、住址之类的简单问题之后,警官进入正题,首先问了案发当日他的情况,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大杉雅哉没有回答,直直地凝视着桌子的表面。
“怎么了?回答不上来吗?”警官追问道。
即使这样,大杉雅哉还是保持沉默。早濑看出来了,他并不是在抵抗,而是连随便说个谎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警官似乎也这么想,便进行了下一步。他亮出了餐券,说那是从矮脚桌上的信封里找到的。
“秋山周治先生生前有意让他的孙子尚人和‘钟摆’乐队的成员们去‘福万轩’吃饭,多数证言证明了这件事。实际上,在尚人先生的葬礼上,周治先生把同样的一枚餐券放进了棺内。我们可以认为,秋山先生拿出这几张,是为了交给剩下的乐队成员的。要说成员中知道秋山周治先生住址的人的话,我们认为作为尚人先生从高中时代起的朋友,你的可能性最大。因此我们才来问你的。怎么样?那天你去秋山先生的家了吗?”
听到这儿,大杉雅哉终于作出了反应。他抬起头,翕动着没有血色的双唇。
“餐券……原来是这样。那个……爷爷他,要把餐券……”他的声音像女孩一般细弱。
“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们吗?如果你坚持说案件与自己无关,我们就要做DNA检测了。”
“DNA……”
“在犯罪现场,我们采集到了可以断定是被害者之外的人的DNA。我们将会做对照核查,确认那些不是你遗留下来的。你明白了吗?如果你拒绝做DNA检测,就需要提供相应的理由。”
警官的语气充满自信。那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实际上已经做了DNA检测。
那些DNA是在秋山周治的厨房里的擦碗布上提取到的。根据早濑提出的疑问,搜查科将目光转向那只反着放的玻璃杯上,玻璃杯被细致地擦拭过,由此推测是用挂在洗碗台旁边的擦碗布擦拭的。要是直接用手拿擦碗布进行擦拭的话,会有极高的可能性留下皮脂或者手上的代谢物。分析的结果如预想的那样,检测出了跟秋山周治不同的DNA。然后他们又秘密地采集大杉雅哉的毛发,进行鉴定的结果是,跟被发现的DNA是一致的。当然这是违法行为,不能在法庭上当证据使用。所以接下来需要办正式的手续,再鉴定一遍。
大杉雅哉叹了口气。同时,他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早濑看见他这副样子,感到事情就要有个了结了。
他的直觉是正确的。大杉雅哉正面直视着警官的脸,说了一声“我知道了”,便继续开口说了出来。
“那天,我去了秋山先生的家。然后,我杀了秋山先生。”
那之后的大杉雅哉看起来似乎灵魂重新回到了肉体里。他有条有理地,像是在咀嚼自己深深的罪恶一般,把那天及那天之前的事,不慌不忙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