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餐,在文字处理机前坐了两个小时,却一次也没有敲打键盘,有介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果然还是不行,他萌生了想放弃的念头。
坐在椅子上大大地伸懒腰。这时正好传来敲门声。
“要喝茶吗?”
小夜子在门外问着。有介在工作的时候,小夜子绝不会进去打扰。
“我正这么想。”
他关掉文字处理机,从椅子上站起来。
走到客厅,桌上已准备好红茶跟起司蛋糕。有介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小口啜饮后看着小夜子。她面前放着自己喜欢吃的蛋糕,专注地翻阅杂志。
“你在看什么?”有介问。
“我在看这个啊。”她把封面给有介看,是妈妈月刊。
“你已经在看这个啦?”
“现在不看也没时间啦。”
“……也对。”
一边用叉子切开起司蛋糕,有介看了看小夜子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但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一年前,他和小夜子结婚。她在出版社打工,两人因而结识、交往。
结婚同时,有介在三鹰买了这间公寓。虽然不像以前住在吉祥寺那么方便,但三房一厅一厨的空间,还是让他觉得现在的生活环境好多了。只要能继续保住体育记者这个饭碗,两个人便能持续如此安稳的生活。
有介心想,要好好守住这一切,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守着这个家。看到小夜子现在这么幸福的模样,绝不能让她觉得和自己结婚是一件后悔的事。为此,他什么都肯做……
“最近工作如何?还顺利吗?”
小夜子合上杂志问有介。有介正在整理一个名棒球选手的传记资料。
“噢,还可以啰。”
说完,有介打开电视。也算不上顺利吧……
电视正在播报新闻。有介很想知道那件事的后续发展如何,昨天晚上只说是单纯的火灾,今天的午间新闻就成了杀人案的报导。不过到目前为止都还是预料中的事,毕竟只要根据尸体解剖或是其他的鉴识工作,就可以轻易发现仙堂遭枪击的事实。
接着政治新闻播报后,出现了“别墅火灾现场,警察遭杀害。”的跑马灯。有介一时还没有联想到是跟自己有关的事件。直到新闻主播播报接下来的报导,他才恍然大悟。
“昨天的这个时间为您报导了一则在十号凌晨,山中湖的一栋别墅中发生一起原因不明的火灾事件。但今天根据山梨县警察的调查,发现死者在火灾前就遭人开枪杀害,并且今天午间,一名员警进入现场附近的建筑物,却遭人勒死。该名员警的枪支已被偷走,山梨县警方正全力搜查当中。接着我们来看上田先生的报导,上田先生……”
接着切换到男性记者报导的画面,记者就今天的事件开始重点式地说明,播报的内容提到初次调查的不完备,以及员警疏失等等……
“喂,你怎么了?”
听到小夜子的呼唤,有介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只顾着看电视,叉子插在起司蛋糕上到现在都还没吃半口。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夜子一脸疑惑地问他。
“没事,只是觉得这个报导满有意思的。”
有介把蛋糕送入口中,但却食之无味。居然有警察被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没错,但如果是当地人,应该不会觉得有趣了。想到持枪的歹徒逍遥法外,大概连觉都睡不好了吧?看来在事件解决之前,还是不要到那一带去比较好。”
“别担心,最近不会去那里的。我饱啰!”有介站了起来,盘子里的蛋糕还剩一半。
“不吃了吗?”
“嗯,剩下的给你。”
回到房间,有介在电话簿中找出润也的电话号码,按下手机的通话按钮。电话响了三声后,润也接了起来。
“我正打算打电话给你。”
润也说道,他的口气有点严肃:“你看到新闻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到底是谁干的?”
有介用手捂住听筒,说得有些急促。
“所以才想找你们谈谈。其实刚刚翔子也来过电话,好像有什么话想跟大家说。”
“翔子?她有什么想法吗?”
“大概吧!你现在可以出门吗?”
“应该可以。”
“那来我家好了,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
“好,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有介拿着外套走出房门。他说要出门一下,小夜子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耶,要去哪里?”
“去润也那里,想请教他一些事情。可能会很晚,你先睡吧!记得门窗要关好。”
留下欲言又止的小夜子,有介步出公寓。本想搭计程车,但今晚应该不会喝酒。心念一转走往停车场的方向。
润也在高圆寺租了一间单人套房,从早稻田大道再往里面走一点就到了。从学生时代就一直住在这一带,舍不得离开。
听到敲门的声音,润也前来开门,神情有些严肃。
“进来吧!其他两个人已经到了。”
“真快。”
有介走了进去。拓马席地盘腿而坐,翔子则坐在房间另一角的床上。拓马穿西装的样子,有介倒是第一次看见,原来这就是运动俱乐部年轻董事的模样。翔子一身POLO衬衫与牛仔裤的朴素打扮,自从电视报导了那则新闻之后,她比任何人都想掩人耳目。有介发现,翔子手上还拿了一副墨镜。
简单打声招呼后,有介在拓马的旁边坐下。
“要喝点什么吗?不过其实我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润也一边说,一边看着大家。
“我不喝。赶快进入正题吧!毕竟我们为了这个来的。”拓马低声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有介接着说道。翔子也无言地点点头。
“好吧!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大家都看到晚上的新闻了吧?那么,应该都会有同样的疑问。那是谁?是谁杀了警察?”
“就是因为想知道才来这里的,”拓马说:“你不是要告诉我们?”
“不是我。我在电话上已经说了,是翔子有事要说。”
讲到这里,润也靠着墙壁坐下。三个男人围着翔子,翔子低着头,下定决心似地毅然抬起脸,深呼吸之后说:
“我想,那大概就是……仙堂的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什么意思?”
润也歪着头问。
“之前仙堂说过,他会训练一名Heptathlon选手。”
“Heptathlon?”
对于拓马的疑问,有介回答:“就是女子七项全能。”第一天进行百尺跨栏、跳高、掷铁饼、两百公尺赛跑;第二天进行跳远、抛枪、八百米赛跑,是一种用各项目的总成绩分胜负的女子竞赛。
“喂!这可不是开玩笑啊。所以是那个女的干的吗?是那个女的勒死警察的吗?”
润也双手一摊,用嘲讽的表情说道。但是翔子认真的神情没有改变,接着说:
“她不是普通的女生。她从小就被仙堂带在身边……当然不是用正常的方式养育吧。仙堂一定对那孩子做了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事。”
“这么说来,我也有耳闻,”拓马说道,“我之前也听说过仙堂和一个小女孩一起生活,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加拿大吧。”
“加拿大……”
有介嘀咕着,陷入沉默,他回想着在外国那段时间的事。其他三人也同样地各自陷入沉思当中。
“我看过那个女孩。”
翔子微微地歪着头说:“不过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仙堂带她到训练中心,当时她好像才八、九岁。”
“训练中心吗?原来是这样。”
润也有意无意地叹了口气。训练中心这四个字,都在他们四个人心中造成了阴影。
“总之,”拓马说,“仙堂的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女生,而且这女生一定拥有被仙堂视为秘密武器的肉体。”
“看来她之前就住在那栋建筑物里面。”
有介想起在别墅最里面有间看似仓库的建筑物,“原本还不晓得那里面是做什么的,真没想到居然是在做人体改造。”
在决定潜入仙堂的别墅前,有介已经先监视过几天。结果得知仙堂将近有十天的时间都在那间建筑物里面,特别是晚上,都会待上好几个小时都没出来,因此最后才决定要在晚上潜入。
“翔子,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润也问道。翔子摇头说:
“不知道,仙堂没说。他只是很激动地说,只要让这个选手上场,一定会令全世界闻风丧胆。强劲、敏捷……就像tarantula一样的女孩。”
“tarantula……毒蜘蛛?”有介嘀咕着。
“总觉得很可怕。”拓马皱着眉说道。
“问题并不是可怕而已,”润也一脸严肃地瞪着有介他们说,“问题是这个毒蜘蛛逃出去了,勒死了一个警察,还夺走警察的枪。你们觉得毒蜘蛛接下来会有什么行动呢?”
“来杀我们吗?”
有介睁大双眼说着。
“可以想见……”翔子说。
“不是可以想见,我觉得肯定是这样的,不然她不会偷走枪。”
“可是毒蜘蛛她知道是谁杀了仙堂吗?”
对于拓马的质问,有介反复地思考。然后“啊!”了一声说:
“有监视器。仙堂会发现我们潜入,一定是因为有监视器的关系。也许他装在别的地方,比如说书房,这样就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那个女孩就会看到自己主人被杀的样子,当然也一定会记得我们的长相吧!”
说完,润也便不动声色,只用眼睛窥探其他三人的反应。
“如果这样的话,那她的目标是我。是我开的枪。”
翔子语调缓慢,大概是在故作镇定,但表情仍相当紧绷,态度一点也不从容。而且她的手指一直用力,手上的太阳眼镜几乎快碎了。
“不,我可不这么认为。”
有介说:“如果那个女的什么都看到了,那她应该知道,仙堂的仇人不只有你一个。所以她要动手的话,应该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是我们一起放火烧了那间屋子的,我们都是共犯。”
润也说完后苦笑。
“就算你们这么说,也很难安慰翔子啦。反正,比起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会遭到攻击,多点人也比较不害怕吧。”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杀了仙堂……”翔子沮丧地低下头。
“不要再这样说了。”
有介挥挥右手,故意假装厌烦地说着。
“话说回来,那个女的要怎么找到我们住的地方呢?”
拓马问大家。然而一时之间似乎谁也没有头绪,只有沉重的静默悄悄流逝。
“难道说……那个房间里有?”
有介开口,其他三人都看着他。有介继续说:“也许那房间里有我们的资料。只要那个女的知道我们的长相……”
“很快就可以查到其他资料。”润也附和道:“只是不晓得那资料库里究竟有多详细的资料。有介最近刚搬家,应该不会记录吧……但还是有可能查出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要是那个房间里真的有资料,或许警察会比这个女的还早一步来找我们。”
翔子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的确有可能,润也跟拓马拉长了脸微微点头。有介说:
“警察进去那个房间也过一段时间了,如果查到什么资料,应该早就跟我们其中某个人联络了吧……到现在都还没消没息,是不是表示那房间里应该没有留下任何资料了?”
“希望是这样。”润也说道。
“很有可能喔。也许她把资料带走了,不然,就是把资料给销毁了。”
“只能祈祷是这样了。”
润也拍了拍膝盖顺势站起身,“总之,我们现在差不多掌握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逃出去的毒蜘蛛非常可能会来找我们,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重点是,到时候该怎么办?”
润也一提出问题,拓马立刻回答:
“这不需要想,办法只有一个。对方可是知道我们全部的事情啊。”
“拓马……”
有介无话可说,只能注视着这位前举重冠军的侧脸。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拓马继续说道,“如果毒蜘蛛被警方抓到,那我们也完了,知道吗?所以我们不仅要小心那家伙,也要祈祷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