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柚木的讲述之后,酒店房间里的小谷不禁双手抱头。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呻吟了一会儿,随后抬起头来。
“真是太糟糕了。我怎么向上面交代啊。”
“您只能实话实说了吧。”
“这种事情,我可能轻松地说出口吗?你不是新世开发的正式员工,所以可能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但是你们体育科学研究所肯定也安宁不了。你们强拉硬拽地把鸟越伸吾弄进俱乐部,这才是事件的起因。这件事要是被知道了,肯定会受到舆论的抨击。到时候,研究所也只能关门大吉了。”
柚木耸了耸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放弃了。”
“你够冷静的啊。”
“倒不是冷静不冷静的问题,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有什么想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们迄今为止的想法和做法。我曾经相信,将个人的天赋发挥出来,便能让他获得幸福。无论是体育还是艺术,只要得到的结果比别人优秀,就一定能够感到快乐。我曾经相信,就算一开始不喜欢,他们也会慢慢地爱上自己投身的项目。如果能把这种模式推而广之,形成规模,那么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我也有同感。”
“可是,有些人并不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们拥有卓越的天赋,但却丝毫不为此感到高兴。鸟越伸吾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奥林匹克不是梦想,奥林匹克什么也不是。他只想弹好吉他,就算成为不了专业的音乐家,就算没人为他喝彩,也没有任何关系。只要能够接触音乐,他就会感到幸福。对于这种人,你不能对他说‘你有天赋,所以就算不喜欢也要好好练习’。因为,这么做就等于无视他的人格。”
“你也太夸张了吧。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世间的父母不都在无视孩子的人格吗?父母一会儿给孩子请家教,一会儿又让孩子去上补习班。父母这么做,是为了让孩子拿到一个高学历。虽然孩子大都不喜欢学习,但父母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我们发现拥有运动天赋的孩子,把他们引上体育的道路,这种做法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孩子是一个没有什么梦想的人,那么这种方法还算有些意义;但是,鸟越伸吾是个有梦想的孩子。谁也没有阻碍伸吾实现自己梦想的权力。”
小谷抱起胳膊,眉头紧皱。
“你的研究怎么样了?已经放弃了吗?”
“没有的事。”柚木使劲儿摇了摇头,“运动遗传基因的研究还会继续下去。就算离开了新世开发,我也会在别的地方接着做下去。”
“继续追求自己的梦想啊。话说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想让绯田风美受伤的人到底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警方早晚会查出来的。”
“你有什么依据吗?”小谷瞪大了眼睛盯着柚木。
“依据倒是没有,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什么嘛,只是主观臆测啊。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和上面交代,正头疼呢。”小谷一脸痛苦地撇了撇嘴巴。
柚木一边喝着凉咖啡,一边思考着绯田的事情,心想,待会儿必须把这些告诉他。他现在可能已经把真相告诉风美了吧。不管听到什么,绯田肯定不会改变主意。他向风美坦白之后,必定会去自首。
鸟越克哉的目标是绯田风美。柚木心想,虽然事实有点儿出人意料,但是这件事肯定和上条伸行有关。如果上条和风美的父女关系被警察知道了,警方的搜查肯定还会取得进展。
柚木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无法看到绯田风美滑雪的身姿了。新世开发丢掉了阿尔卑斯滑雪和越野滑雪两个领域的金蛋——不,借用鸟越克哉的话来说,丢掉的是布谷鸟的蛋。
柚木心想,血缘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因为它的缘故,鸟越克哉犯下了罪行,绯田宏昌不得不和风美分别。
血缘绝对不是一种单纯而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