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发觉前面的车主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出来时。
握着方向盘的深泽伸一旁边发出了一声闷响,同时,田村真智子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深泽瞥了旁边一眼之后大吃一惊,真智子捂着左眼。
“好痛、好痛,痛死我了!”
她开始哭叫,深泽赶紧将车子停在路边。
“怎么了?”
“我不知道,好痛、好痛喔。救救我,伸一,救救我。”
真智子还是压着左眼。深泽本来打算扳开她的手,不过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鲜血从她的指间渗了出来。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深泽开动车子。
在下一个交流道下了高速公路之后,深泽在加油站打听了医院的位置,然后火速朝着医院前进。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真智子时,吓了一大跳。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医院,并不是一间大医院。医生看了真智子的伤势之后,立刻联络了当地的大学附属医院。于是,深泽又载着她前往距离小医院数公里的大学附属医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疼痛的关系,等到这个时候,真智子没有再说一句话。
由于小医院的事先联络,真智子马上就被送进诊疗室。一名护士问深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深泽自己也完全摸不着头绪。
等待治疗的期间,深泽觉得自己应该要打电话到真智子位于静冈的老家,于是他便走到了公共电话前面。然而,他不晓得自己该怎么跟对方说明才好,只好一直握着话筒发愁。
他才刚和她的双亲说过再见而已。
今天,深泽正式去告知她的双亲,两个人准备结婚的事。
之前就知道两个人在交往的双亲,放心地接受了深泽的请求,并没有露出寂寞的神色。她的母亲一直保持微笑,父亲则说自己想要快点抱孙子。
“那就请你多多指教啰,毕竟我们这个女儿比较单纯嘛。”
这是刚才离开真智子老家的时候,她母亲说的话。真智子好强地反驳说:
“你别把我当个小孩子一样啦,我又没有做过什么让爸爸、妈妈担心的事。”
她的母亲还是笑咪咪地目送这个女儿离去。
──没有做过让爸爸、妈妈担心的事吗?
那这搞不好会成为双亲最担心的事情吧……深泽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拿起了话筒。
难熬的联络结束之后,深泽走出医院,前往停车场。他要调查事情的肇因是什么。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电话里,真智子的母亲也絮絮叨叨的质问着这一点,甚至让深泽觉得有点厌烦。光是回答出“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到她的眼睛了”这句话,就让深泽费尽了心力。
深泽打开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检视了一下里面,然后他马上就注意到那个东西了。那个东西滚到了脚边的位置。
空的咖啡罐。
很明显,这不是他们喝的。深泽和真智子都不喜欢喝咖啡。
对了──深泽回想起意外发生前的光景。他们前面的车主不是扔出了某个东西吗?那一定就是这个空罐。
“可恶!”
强烈的愤怒涌了上来。他伸长了手,想要将空罐拿去丢掉,不过在碰到罐子之前,他收回了手。这是重要的证物,随随便便将指纹沾上去的话,可能不太好。他环顾车内,找了一个掉在一旁的塑胶袋,于是他便一面小心不让自己的指纹沾上去,一面将空罐放进塑胶袋里。
──话说回来,那家伙也太过分了。
深泽的职业是摄影师,以户外为主要的活动区域,拍摄植物和野鸟。因此,他经常造访各处的观光地和营地,各地的弃置空罐数量也总是让他大感惊讶。不过他作梦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为空罐的受害人。
深泽回到医院,再度站在公共电话前面,然后打电话给当地的警署。不过接电话的警官才听他说到一半就出言打断──因为他弄错管辖区了。发生意外的地方,应该属于隔壁的警署管辖。当深泽向对方打听那个警署的电话时,那名警官回答得很不耐烦。
照着那名警官告诉他的号码打去警署之后,对方帮他转接到交通课,不过那里还是让深泽失望了。听完他说明事情经过之后,警官兴趣缺缺地陈述了感想。
“这很多啦。”
“很多?”
“我是说随手丢弃空罐的家伙们啦,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请问我要怎么做才好呢?在这里等警方来就可以了吗?”
把受害人的控诉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来应对的警官,让深泽感到有点火大。
“嗯,我想想看。”警官的态度还是很不明确,“光是这样,我们是没办法锁定对方的车子。假设找到了,但对方说自己没有丢出空罐,那事情就无法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深泽沉默了。结果,警官最后便说了这句话。
“说实话,今天发生了好几起事故,我们有点忙。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来我们这里一趟,做个笔录呢?”
这一瞬间,深泽决定放弃了,期待警方有什么作为是没有用的。除了受害人和加害人是谁都一清二楚的事件之外,警方都没有兴趣。就算有人因为随意丢弃的空罐而受伤,他们也只觉得是那个人运气不好而已。
警官用一种“交差了事”的态度问了深泽的住址和名字,深泽也同样用交差了事的态度回答。不过,他已经无意前往警署了,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没去,警方也不会打电话来询问事情的状况。
粗鲁地挂上电话之后,深泽回到诊疗室去。真智子刚好也在这个时候被送了出来,她的半张脸上都缠着白色的绷带。
“你是她的朋友吗?”
看起来像是主治医生的男人对深泽问道,他是个年约四十的瘦男人。当深泽回答“是”之后,医生便将他带到走廊的角落去。
“伤口比想像中要来得深喔,她的眼睛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打到的?”
“这个。”
深泽递出了手上的咖啡罐。
“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这个东西从前方飞了过来。”
“怎么会……”医生皱起眉头,摇了两、三次头,“有时候是会碰到这种把东西丢到窗外的蠢蛋,不过在高速公路上的话,我倒是不常看到。”
“医生,那她的眼睛怎么样了?”
医生一度别开了目光,然后又再度看着他的脸。应该是没救了吧──在这一瞬间,深泽便察觉到了。
“因为伤口很深,”医生说,“我想未来应该是不可能再恢复视力的。”
“……是吗……”
深泽盯着塑胶袋里的空罐发呆。反正自己也不会把这个东西交给警方了,那还不如直接在这里踩烂它──不过他还是忍住了。然后,他开始在脑海里思考,该如何对即将抵达的真智子双亲说明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