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谎。”
奈穗的声音听起来清楚而且果决,由于实在太清楚了,其他的警官们都看向他们这边。
“为什么你敢确定他说谎呢?”金泽平稳地询问。
“因为事故发生之后,根本没有车子从我们旁边经过。有车子经过的话,我听声音就知道了。”
她只知道目击者的车子从他们旁边经过,不过并不知道那辆车是行驶在哪一条路上。因此,她应该是无法判断目击者是敌是友。
“可是,当时你的精神不太稳定,说不定只是你没听到。”
阵内说完,她便将脸转向他,她转身的角度就如明眼人一般准确。
“警察先生,你会不会因为精神不稳定而看不见东西呢?”
“没有,眼睛应该不至于看不见……”
“对呀。我们的耳朵,就是你们大家的眼睛。”
奈穗毅然说道。阵内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于是金泽代替他说:
“可是啊,这个人有在事故发生时,开车经过现场的证据。呃,可能也说不上是证据啦。”
然后他将石田在凌晨零点前几分钟打电话给朋友的事情告诉奈穗。结果,她惊讶地张开了嘴巴,接着说:
“那也是骗人的。因为,事故是在零点之后发生的。我刚好也回想起这件事情,正打算告诉你们。”
“为什么你能断言是零点之后发生事故的呢?”阵内问。
“我不是说过,我在车子里面听广播吗?事故是在零点的报时声之后发生的。我当时正在听着Yuming的歌,结果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击……”
“Yuming?”
阵内倒抽了一口气。他对金泽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便暂时离开座位。
“她说的是真的。”他说,“主任应该也记得吧?那天晚上,报时声之后确实播放了Yuming──松任谷由实的歌曲。”
“可是,也有可能是她在撞车之后才听到的,只不过误以为是之前听到的。”
“不可能,她搭乘的车子前半部全毁,收音机也坏掉了。”
金泽用手摸摸下巴,然后举起食指。
“也就是说,如果事故在零点之前发生,她就不可能听到那个Muming的歌。”
“是Yuming。”
“都可以啦。总之,她就听不到那个人的歌了。”
“我们再问清楚一点吧。”
两个人回到奈穗的身边。
“你还记得当时听到的是Yuming的哪一首歌吗?”
阵内问完之后,奈穗仿佛在说“当然”一般点了点头。接着,她哼起了《反复呐喊》:为什么为什么──美妙的歌词从此开始。奈穗的声音也充满了清透的感觉,非常动听。
“最后的春日看见的夕阳照亮云彩──”
唱到这里的时候,她的歌声中断了,她说:
“到这句‘照亮云彩’的时候,就发生车祸了。”
“什么?”阵内重新看着她的脸。
“就是说,”她说道,“唱到‘照亮云彩’的最后一个‘彩’字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绝对不会错。”
凌晨零点零分四十八秒。
若御厨奈穗的记忆正确无误,这就是事故发生的正确时间,这是阵内他们自广播电台打听之后得出的结果。
而且,她又发挥了令人惊异的听力和记忆力,说出了另一个崭新的证词。那就是在《反复呐喊》这首歌的开头,“为什么为什么”的第一个“为”字时,开车的哥哥御厨健三说了“太好了,是绿灯,真是个好时机”,这相当于零点零分二十六秒左右的时间点。
关键的红绿灯停留在绿灯的时间是六十秒。倘若奈穗的证词可信,健三就是轻轻松松地开过绿灯的。
“我干这份差事这么久,”金泽苦笑着说,“还是第一次以秒为单位记录时间的,这会是个不错的经验。刚才我跟课长报告了之后,他也露出相当关心的样子。”
“噢,那个老顽固啊。”阵内看着在窗户边拔鼻毛的科长那张大脸。
“不过,不是什么正面的关心方式,他说这种证词根本不可置信,要我赶快把事情弄清楚。”
“果然。”
阵内失望地拿起听筒。他要打电话去三星制造厂,就是制造红绿灯的公司。
奈穗似乎觉得只要知道事故发生的正确时间,就可以透过调查红绿灯的记录来得知当时的灯号是什么颜色了。然而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红绿灯记录这种东西。
于是,阵内想到了一个办法。假使红绿灯是以秒为单位精准运作的话,从现在的时刻往回推算,就可以知道指定时刻的灯号是什么颜色了。
问题就在于红绿灯运作的精准度如何。为了调查这一点,阵内便打算向制作红绿灯的公司询问,御厨奈穗和她的母亲一同在楼下的会客室等候结果。
接电话的是一个名叫酒井的男人,他隶属于技术部门,声音很年轻,说话彬彬有礼。阵内也用同样礼貌的态度说明自己去电的原因。
“不行,那是没办法的。”不过酒井的回答却直截了当。
“没办法……意思是红绿灯没有那么精准吗?”
“不是,红绿灯的计时器是很精准的。那个地方使用的是S型程控式交通信号灯,就算使用了一整年,也不会出现几秒误差的。”
“那你的意思是?”
“不过,我刚才说的是在正常运作的状态下。如同你所知,红绿灯的变换时间会因为时间带而不同。巅峰时间、半夜、白天全部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必须随时变更计时器的时间。其实,光是这样子的变更,就会产生时间误差了。”
“大概有多少呢?”
“嗯,最多是七秒。”
“七秒……”
阵内的心情陷入苦闷。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红绿灯当然也变更了好几次计时器的时间。
“所以,如果是在计时器变更之前,还有可能像你说的一样往回推算,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阵内道谢之后挂上了电话。就算酒井可以担保这点,但也完全于事无补。
他向金泽报告了询问结果。金泽似乎原本对这一点怀抱了相当大的期待,所以闻言以后也非常失望。
然而,最痛苦的事情才要开始。阵内走到一楼的会客室,告诉奈穗这件事情。奈穗好像一心觉得那些证认可以证明哥哥的清白,所以一听完他的话,她双手掩面哭了起来。虽然母亲抚了抚她的背,她却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附近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
阵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待在一旁手足无措。这个时候,有个人轻轻地拍了他的肩膀,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那是他认识的社会新闻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