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敲门声响起,水穗应了一声,佳织坐着轮椅推门进来。她一眼就看到床-上敞开的行李箱,皱着眉头不满地问:“水穗,你要走了?”
“是啊,不能总在这儿给你们添麻烦。”
虽然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水穗还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她故意避开佳织的视线,低头往箱子里塞-衣服。
她是在拂晓时分下决心离开的。昨晚,她终于抓住了案件的核心,但为此她不得不付出整夜无法入眠的代价。虽然头脑昏沉,但意识里总有一处歇斯底里般兴奋着,让她的身\_体无法休息。
还是回家吧,她在朦胧中下了决心。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就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早上起来后,她马上开始收拾行李,佳织就在这时进来。
“不是说好了再多待几天吗?至少等到警察不再出入这里为止。”
水穗感到佳织刀子一般的视线刺在自己的侧脸上。她并未停下收衣服的手,说:“就快了。”
“什么就快了?”
“警察就快不再来了。警察不来,其他人也会慢慢地忘记这些案子。”
“你怎么知道?”佳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我有这种感觉。”水穗答道。她已经下了决心,不管佳织问什么,自己都绝不回答。
但这份决心并没派上用场。沉默了一阵之后,佳织出了房间,只剩下轮椅转动时轮子吱吱的摩擦声在房间里回荡。
收拾好行李后,水穗下到一楼。铃枝如往常一样在准备早饭。水穗看她品尝饭菜味道的样子,不由觉得她比自己更融入这个家。她就像是厨房的一部分,已经与这里同化。
只顾着做饭的铃枝看到水穗就站在自己身边,先是一脸惊讶,随即笑着说:“早上好!昨晚您睡得还好吗?”
“非常好。”水穗答道。
铃枝笑了笑,又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水穗还是站在原地,视线追逐着铃枝的一举一动。铃枝察觉到水穗的视线,停下手疑惑地看着水穗:“您有什么事吗?”她不安地问道。
“我想问问纽扣。”水穗说,“就是宗彦姨父睡-衣上的纽扣,到底掉在了哪里?”
水穗早就决定开门见山地问这个。其实应该更早追问的,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虽然如此,也不能放任不管。
“纽扣……”铃枝的笑容凝住了。看到她的反应,水穗确信自己的推理没有错。
“对,就是纽扣。”水穗又重复了一遍,“但我不希望听到你说它就掉在宗彦姨父的尸体旁边,因为我那天晚上亲眼见到二楼走廊的架子上放着那枚纽扣。纽扣可不会自己长脚跑到那儿去。”
铃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来她在思考如何辩解。水穗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接着说:“一定不是你在二楼走廊的架子上发现了纽扣,然后把它扔到了后门外,而是除你之外,还有一个人参与了伪装成外人潜入作案的过程。”
“不,那都是我自己……”
“别再这样了。”水穗平静地说,“我都已经想明白了,就是那个人把架子上的纽扣扔到后门外的。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那个人怎么知道纽扣是宗彦姨父睡-衣上的?”
铃枝的嘴唇微微翕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是因为声音太小,而是因为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铃枝,你为了掩盖是家里人作案,做了很多伪装,对吧?”水穗注意着自己的用词。铃枝的腰似乎挺得更直了。“但实际上,你不仅知道是家里人作案,还知道凶手就是松崎堂舅,对吧?”
铃枝垂下了头。看到身旁的锅冒起热气,她伸手调小了火。
“而且,”水穗-舔——舔-嘴唇,她的嘴唇紧张得发干,“你还知道松崎堂舅其实不是真凶,对吗?”
铃枝的表情全无变化。她双手交叠在围裙前,直直地盯着斜下方,呼吸似乎也没有丝毫紊乱。过了一会儿,她说:“您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声音虽然平稳低沉,但蕴藏着一股寒意。
“松崎堂舅没有杀死宗彦姨父,他谁都没有杀。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不仅如此,你们应该还知道谁是真凶,知道他不仅杀了宗彦姨父他们,还想嫁祸给松崎堂舅。”
“小姐。”铃枝的声音依旧低沉,语气却十分尖锐。水穗等着她继续说下去。但她一向刚毅,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低垂的头,便转过身继续默默地做饭。她全身上下都明确传达出拒绝再谈下去的讯息。
“好吧……我懂了。”水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铃枝切菜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一丝紊乱。
水穗心情沉重地上了楼。虽然铃枝什么都没说,但她那毅然决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再见了。”不知为什么,水穗脱口而出这句话。
小丑人偶视角
此刻,我身处狭小的酒店房间里。这里说是酒店,其实就是家破旧的商务旅馆,窗外是灰色的工厂外墙和民宅的砖瓦屋顶,还能看到一些民宅窗外晾晒的衣服。
从被带到这里开始,我就只能看到悟净的侧脸。
悟净坐在简易写字台前,对着摊开的笔记本思考着什么。笔记本上有一幅用铅笔画的图,像是十字大宅的构造图,有十字交叉的走廊和各个房间的位置。
笔记本上不仅有构造图,还有院子和车库的位置关系图,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调查的。
图旁边写着一行行细小的文字,都是悟净此前全神贯注地写下的。
除了笔记本,桌上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旧书。书摊开放着,空白处也有一幅草图,看起来画的也像是十字大宅。
看到这些,我恍然大悟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天晚上,就是那名女-子跳楼自杀那晚,我也完全被骗了。
几小时之前,悟净还推演了宗彦二人被杀的情形。那个笔记本的前一页就画着音乐室的草图,旁边也密密麻麻地写着他推理的内容。
悟净已经完全查清真相了——我可以如此断定。我一直以来无法理解的一些事情和言行,都可以用他的推理来说明。
很快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