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香和胜之等人都回房休息后,青江终于出现在客厅。铃枝此时也已回房,只有水穗、佳织和永岛还在。永岛正准备护送佳织上楼。
“你们还没睡啊?”
听到有人在楼梯上说话,水穗端着盛有威士忌的杯子,仰头看去。青江正缓缓地走下来。
“你干什么去了?”佳织问道。
“没干什么,只是休息了一会儿。水穗,麻烦你给我也倒一杯威士忌。”
水穗拿过一个空杯子,放上冰块,倒酒进去。青江接过酒杯,走到小丑人偶面前。
“悲剧小丑……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处理掉?”
“快了,”水穗说,“最快明天就能拿走。”
“嗯……这么诡异的人偶,还是早点处理掉好。”
“我不喜欢它。”佳织厌恶地说,“它真的招来了悲剧,而且看起来那么恐怖……怪不得妈妈会摔掉它。”
“摔掉?”水穗刚把酒杯送到嘴边,又停下手问道,“赖子姨妈摔掉了人偶?”
“是啊。妈妈从楼梯跑上来之后,跳下阳台前,抓起人偶摔在了地上,所以人偶之后一直都躺在地上。”
“哦……”水穗不理解赖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人偶面目诡异,但怎么说也是赖子喜欢才买来的。
“只是有时候,我也觉得处理掉这人偶怪可惜的。”佳织伤感地说,“这可是我妈妈最后摸过的东西,我还挺想留下来做个纪念。”
她的话让其他三人无言以对。失去母亲的悲痛还未在她心中完全消散。父亲也被杀了,但还是母亲在她心中重要得多。
“我不该说这些,”佳织耸耸肩说,“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永岛先生,我们上去吧。”
永岛默默点了点头,推着轮椅朝电梯走去。他回头对水穗二人说再见,水穗也道了晚安。
佳织和永岛离开后,青江坐到水穗身边。水穗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晚饭后就没见过你。又去思考问题了?”水穗问。
“嗯,无聊的问题。”青江跷起腿,晃着杯子说。冰块相互撞击的声音在客厅里清脆地回荡。
“晚饭时你有句话很让人在意啊。”
“让人在意?”
“你说松崎堂舅或许不是故意的,但可能无意间说了谎。”
青江看了一眼水穗,挠了挠后脖颈,把杯子放在杯垫上说:“你还记得那句啊,我以为大家都当没听见了。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让你在意?”
“别开玩笑了。”水穗平静地说,“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说?你一定有依据吧?”
或许是被水穗认真的目光感染,青江也忍不住绷紧-了面孔,他喝了口酒试图掩饰,说:“水穗,你怎么看这起案子?”这话问得含糊,很不符合他的风格。
“什么意思?”水穗反问道。
“从松崎先生被捕时起,我就一直有个疑问,我对松崎先生到底能不能杀死宗彦伯父很是怀疑。”
“能不能杀死……你是说有没有胆量?”
“也有胆量的因素,但我更在意的是体力因素。宗彦伯父虽然算不上强壮,但又矮又胖的松崎先生比他还要笨拙。就算是意外,我也很难想象拿着刀主动扑上来的伯父反而会被杀死。”
“不是说老鼠急了还咬猫嘛。”
水穗的话让青江笑出了声,他说:“松崎先生的确胆小如鼠。但老鼠其实是很凶的动物,可松崎先生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但是松崎堂舅的确杀死了宗彦姨父,他自己也承认了。”
“只是他自己那么说而已。”
“那么说而已?”水穗皱着眉头,忽然张大嘴点点头,说,“你刚才就是这个意思?难道松崎堂舅没杀宗彦姨父,却谎称自己杀了?真荒唐,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我不是说了吗?”青江故意放慢语速,“松崎先生不是故意要说谎,只是无意中撒了谎而已。”
“你的意思是……”水穗看向青江。
青江单手拿着酒杯,重重地点了点头。杯中的酒随着他的动作轻晃起来。“松崎先生说他杀了伯父,但我觉得,那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你是说当时宗彦姨父还没死?”
“是的。”
“可是松崎堂舅说……”
“可能是故意装死。”青江的语气就像闲聊一样干脆。看到水穗无言以对,青江似乎很满意,接着说,“松崎先生说完全没有做探脉搏、试呼吸之类的事情,说因为对方倒下了,自己便只顾着逃离现场。那么,对方很有可能是装死。这么一想,房间一片漆黑也就不难理解了。”
“等等。刚才不是说松崎堂舅看到的纸条是三田女士写的吗?这个怎么解释?难道宗彦姨父把松崎堂舅引到音乐室,再故意和他扭打起来,最后装作被杀?宗彦姨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对水穗的疑问,青江转过头抿了一口酒,说:“问题就在这里,这起案子可能比我们想象得更为复杂。如果将刚才你所说的看作是戏剧的第一幕,那么还有第二幕、第三幕连番上演。说不定我们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表演。”
“你对第二幕往后的内容,也已经有所发现了?”水穗凝视着青江的侧脸,试图读出青江的表情变化。她发现,青江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随后,青江挠挠头,长叹一口气,换了换跷着的腿说:“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我已基本上弄清了大概。看来是有出人意料的演员扮演了出人意料的角色。”
“如果凶手不是松崎堂舅,那真凶另有其人?而且这个真凶也杀了三田女士?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还算不上知道,这不过都是我的想象。如果能找到哪怕一样物证,我就准备直接去找本人谈谈。”
“你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不能。”青江紧绷的神色稍稍松弛,“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完全信任你,就像你不能完全信任我一样。”
“嗯。”水穗凝视着手中的杯子,继而把所剩无几的兑水威士忌一饮而尽。也许是紧张让她的喉咙干燥不已,冰凉的威士忌让她感到一阵刺激。
“对了,刚才佳织有句话很值得琢磨。”青江用端着酒杯的手指了指橱柜上的小丑人偶,“她说伯母临死前把人偶摔在了地上。”
“她是这么说过。”水穗答道。
青江叹了口气,说:“虽然伯母在工作上要求十分严格,在家里却十分温和。她好像不大喜欢我,却还是对我很好。”
青江神色黯然,这让水穗有点意外。看来他也为赖子的死感到悲伤。
“我实在无法相信伯母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去。”青江喃喃道。
水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青江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她便站起身,说:“我先去休息了。”转身朝楼梯走去。
青江并未答话,只是问道:“这个人偶说是放在玻璃罩里,一开始应该不在罩子里吧?”
一只脚已经踏上楼梯的水穗回头说:“是啊,放在二楼的时候好像是没罩上玻璃罩。怎么了?”
“嗯。”青江端着杯子,走近人偶,“有意思,她最后摸过的东西……”
“怎么了?”水穗又问道,但青江没有回答的意思。水穗见状无奈地摊了摊手,上了楼梯。
但她很快又停下脚步,凝视前方。楼梯上方似乎有个人影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上了楼,那里空无一人。
奇怪。
水穗大惑不解。
楼下,青江还站在原地盯着人偶。
小丑人偶视角
“有意思。”
这个名叫青江的年轻男子边说边冲我走了过来。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连那个叫水穗的女-子跟他说的话,似乎都没听到。
青江喝了口酒,把杯子放到一旁,小心地将我连底座一同端起。他嘴中的酒气喷在我脸上。
他巨细无遗、从上至下地观察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把我放在桌子上,又拿起酒杯。我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对我的哪里感兴趣。
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对我的关注一定与那天跳楼自杀的女-子把我摔在地上有关。我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记得当时突然有一股力量使我掉在了地上。原来我是被人摔到了地上。
看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停在了我的躯干上。他像是要把我看穿一般凝视着我,脸几乎要贴在我身上。他的眼神无比炽热,被他盯着的地方甚至开始发烫。
不久,他又挪开了视线,满意地点点头,眼中的光芒比刚才更强烈了。
他的嘴唇诡异地翘起,全身不规则地晃动起来。我正诧异他怎么了,只听他的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原来他是在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他到底在笑什么,我自然毫无头绪。
说起来——
我真是太蠢了,居然没看透那么简单的诡计。
青江说得没错。宗彦并不是被那个姓松崎的人所杀。我看到杀人一幕时,宗彦其实还没有死。
连我也被骗了。直到今晚,我才知道真相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