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千舟发来了当天的安排。邮件中写道:“我用你的名字预约了位于涩谷的柳之酒店,晚上八点前要办理好入住手续,明天上午十一点退房,在那之前把房门钥匙归还至前台。费用无须担心,住宿期间可以自由行动。”
玲斗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柳之酒店是柳之公司在首都圈及周边区域经营的商务酒店,千舟说住宿期间可以自由行动,但到底想让他住在那家酒店做什么呢?他忍不住给千舟打了电话。
“什么事?”电话马上接通了,千舟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想问一下今晚的事。光看您的邮件,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我到底需要做什么?”
无奈的叹息声传来。“你不识字吗?不是写着‘可以自由行动’吗?”
“这个我能看懂,但我该做些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直在房间里玩游戏也可以。”
“特意跑到涩谷的商务酒店玩游戏?”
“不是让你必须玩游戏。想玩就去玩,如果想不出要做什么,就约女朋友出来吧。”
“我没有女朋友……”
“那就叫上几个好朋友、坏朋友、一起玩的朋友,这些总有吧?哦,对了,我晚饭后去神社,我有备用钥匙,你可以放心出门。祈念的准备由我来做。”
“真的想做什么都行吗?”
“真啰唆。还有事吗?我现在很忙。”千舟没有给玲斗留下回答的时间,挂断了电话。
玲斗困惑不已,但也只能听从指示。他看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倒不是没有可以约出来的人,玲斗眼前浮现出几个:高中时的好友、一起打过工的同伴……但和他们有一阵子没联系了,一想到还要解释一番就觉得麻烦。对方要是问起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只能回答在守护神楠,可任谁听到这样的回答都不可能立刻明白。
玲斗突然想到了佐治优美。自从上次从青柠园回来,他们还没有联系过。直接约她出来恐怕很难,好在还有一个绝佳的借口——想了解事情进展。他迅速拿起手机写好短信:“今晚我去涩谷办事,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开作战会议?有些事情想和你沟通。”他重读了一遍,思索起来。打字时他留意着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心思,但这几句话是否行得通,他完全没信心。犹豫再三,他终于下定决心发了出去。若优美看出他别有用心而反感,到时再解释也不迟。况且,男人邀女人吃饭,怎么可能毫无他意?
玲斗等待着回复,心想就算优美对他不反感也会拒绝吧?今天是周六,若有男朋友,肯定早就约好见面了。这时,铃声响起。玲斗看了一眼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心情瞬间明朗起来。短信写着:“正好我也有事告诉你,你定时间和地点吧。”
玲斗慌忙查找柳之酒店周边,选中了一家咖啡厅。他在短信中添加好地图链接,询问对方下午六点半是否可以,很快收到了肯定的回复。玲斗挥了下拳,转眼间变得极度亢奋,决定傍晚前做完所有工作。那个刚刚还在为如何度过一晚而不知所措的他如幻影般无迹可寻了。
柳之酒店距离涩谷站徒步大约十分钟,从青山大道的岔道口往里一走便能看到。建筑规模并不大,正门看上去非常朴素,设计却颇具匠心,外观并不像是商务人士出差时匆匆住上一晚就离开的地方。
入住手续比玲斗想象中还要简便得多,在前台报上姓名、在住宿单上签好字,便拿到了房门钥匙。前台告知费用已经结算,退房时只须把钥匙投进前台旁的回收箱即可。
和优美见面的时间还早,玲斗决定先到房间里看看。与柳泽酒店不同,这里没有服务员引导。
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一侧的衣橱,橱门是一面穿衣镜。玲斗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感觉还不错,不禁得意起来。今晚住的是商务酒店,所以玲斗穿了西服。和防寒服一样,这身压箱衣的使用频率也不低。
玲斗把外套挂到衣橱里的衣架上,环视室内。首先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房间布局的紧凑感,桌与椅、椅与床之间的空隙仅有一人宽。玲斗觉得,将这里与柳泽酒店相比实在有些可笑。同样称为酒店,竟有天壤之别,他觉得大开眼界。
玲斗脱掉鞋,躺倒在床上,再次观察四周。左右的墙壁似乎有些异样,仔细观察总算看出了端倪——这个房间两侧的墙壁不平行,整体并非一个规整的长方形。玲斗想不出这样的形状有什么好处,设计成这样想必是无奈之举吧,大概是为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他似乎能察觉柳泽将和对合理性的注重。
尽管如此,不规则的形状并未影响房间的舒适度。房间虽小,宽度在一米二以上的双人床却足够大了。枕畔集中了所有照明和空调系统的开关,躺在床上便可以操控所有电器。液晶电视安装在床尾一侧的墙上,稍稍起身便能从正面看到。对于疲惫不堪的商务人士来说,住在这里不必浪费一分多余的体力,实属难能可贵。
玲斗发现床边有台冰箱。他突然有些口渴,于是下床打开了冰箱门,里面竟然是空的,而且没有通电。他正纳闷,看到冰箱门下面有电源开关。酒店的意图大概是客人想用冰箱时可以自己接通电源。这又是合理性思维的展现——省电。
玲斗隐约明白了千舟让他住在这里的目的,或许是希望让他通过比较柳泽酒店和柳之酒店,意识到她和柳泽将和理念的差异。的确,他现在已经清晰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巨大不同,但他还有一个疑问:千舟让他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玲斗打开桌子的抽屉。里面除了住宿须知和服务指南还放着一本小册子,标题是“待客之道,与心共存——柳泽集团的沿革”,第一页是柳泽将和的照片和开篇语。他随意翻了几页,抬头看了眼挂钟,赶忙合起。已经过了六点十五分,他迅速起身拿出外套。
幸好走得快,玲斗赶到约好见面的咖啡厅时比约定时间还早了约五分钟。他在角落的位子点了冰美式,没过多久优美也到了。她今天穿着白色夹克,没有搭配牛仔裤,而是配了塑身短裙和深棕色长筒靴。
“久等了。”优美脱掉夹克,坐到玲斗对面。
“不好意思,临时约你出来。”玲斗先道了歉。
“完全没关系。你有事来涩谷?工作吗?”优美看到玲斗今天穿的是西服。
“算是……工作吧。我姨妈托我来的。”
得知玲斗的工作就是在指定的酒店住一晚,优美惊讶地眨了眨眼。“什么?还有这么轻松的工作啊!”
“我也不清楚到底算不算工作。总之,今天晚上时间很宽裕。”
“嗯……对了,晚餐定在哪儿?预约了吗?”
“我想了几个备选,还没有定下来,打算先和你商量商量……”玲斗拿起手机。
“去我知道的一家意式餐厅吧,就在附近。”
“意式?”
“对,你不喜欢?”
“我没问题。说实话,我对涩谷不太熟……”实际上,不仅是涩谷,玲斗不熟悉的还有新宿、六本木、池袋,更不必说银座了,他稍微熟悉点的地方只有船桥。
“好,咱们走吧。”优美站起身。
玲斗迅速喝光了冰美式。
那家店位于宫益坂旁一座建筑的二层。店内灯光明亮,装饰和摆设都很时尚。店面并不宽敞,但桌椅布局显然精心设计过,聊天时不必在意邻桌的人。接过菜单一看,玲斗蒙了。他很少来这样的餐厅,或者说几乎就没来过,以前聚餐不在居酒屋就在拉面馆。刚才在咖啡厅,他说想了几个备选,但根本没考虑意式餐厅这类选项。他觉得没必要不懂装懂,对优美照实说了。
“那我就看着点几样。”优美叫来服务员,拿着菜单娴熟地说了几个玲斗听都没听过的菜名。玲斗暗想,她和男朋友约会时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掌握主动权呢?
“喝点什么?”优美问道。
“你要什么?”玲斗本想说“柠檬烧酒”,但又打消了念头。
“起泡葡萄酒。”
这个回答超出了玲斗的认知。“那……我也要那个。”颜面算是保住了,玲斗开始想起泡葡萄酒到底是什么。自己以前倒是喝过几次客人剩下的香槟。
“那么,”点完餐,优美坐直身子,“谁先说?”她似乎打算立刻开始作战会议,也难怪,她就是为此而来。
“谁先说都行。”
“那我先来。”优美把一旁的包放到腿上,“今天我去看望奶奶了。”
“是吗?我记得她住在一家看护机构,对吧?你一个人去的?”
“嗯。好久没去了,有点想念奶奶,也想顺便问问喜久夫伯伯的事。”
“她说话……清楚吗?”
优美失望地摇了摇头。“别提说话了,感觉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叫了我两次老师,还对我用敬语,好像以为我是她上学时的老师。”
“你心里肯定很难过吧?看来也没有问喜久夫先生的事?”
“我试着问奶奶记不记得喜久夫伯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说的话可能根本没进奶奶的耳朵。”
“啊……”
服务员端来了酒,两人先碰了杯,互道一声“辛苦”。玲斗喝了一口,惊讶地发现竟这么好喝。
“但不是一无所获。机构里存放着奶奶的私人物品,我请求工作人员让我看了看,找到了一本旧相册,里面有这样一张照片。”优美从包里取出手机,划了两下后将屏幕转向玲斗。
画面上显示的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映着两个少年,看上去都是小学生。从身高和相貌来看,两人相差两三岁,个子高的少年估计在上五六年级。“你不觉得那个矮一点的男孩像谁吗?”优美两根手指一滑,放大了少年的面庞。
玲斗凝视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难道是你父亲……佐治先生?”
“回答正确。那么,旁边这个呢?”
“喜久夫先生?”
“估计是。相册里贴了很多这两个孩子的照片,有七五三节[1]时拍的纪念照、小学入学典礼照,还有一张这样的。”优美调出另一张照片。
这同样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看似喜久夫的少年和一个成年女子站在一起。喜久夫应该已经上初中了,白衬衫配领结,胸前捧着一束花。女子长着典型的日本女性面庞,穿着和服。
“这个女人就是我奶奶,跟如今已经判若两人,不过肯定是她。我奶奶年轻时很美吧?”
“很美。”玲斗正纳闷为什么喜久夫会捧着鲜花,突然发现这对母子身后的东西,小声自语,“三角钢琴……”
“你也注意到了吧?你觉得这是在什么场合拍的照片?”
“钢琴会演或比赛?”
“我也这么认为。”优美把手机屏幕转向自己,“这个演奏厅还不小呢,绝不是学校的音乐教室。”
“那么喜久夫先生小时候认真地学过钢琴。”
“应该没错。伯伯为什么会和爸爸分开呢?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但爸爸连我和妈妈都不愿告诉。”
服务员端来了第一道菜——意式薄切生鱼沙拉,放在了桌子中央。玲斗不知所措地盯着盘子,优美见状分到了两个餐碟中。
“索性直接问问你父亲,怎么样?”玲斗叉起一片生鱼片放到嘴里,从未体验过的味道令他不禁感叹:“真好吃!”
“问什么?怎么问?”
“问他哥哥的事啊。你可以让他多说说伯伯的事情。”
优美略显不满地皱起眉头。“这不是重点啊。”
“什么?”
“我最想知道的是住在吉祥寺的那个女人的事,想要查清楚她和我爸爸的关系。虽说喜久夫伯伯的事情也想了解,可优先级并不是最高的。”
“两个是一码事吧……喜久夫先生的事情水落石出,你父亲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也就清楚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伯伯的事和那个女人根本没关系。”
“那也没什么问题啊。到时再单独调查那个女人就好了。”
优美放下叉子,叹了口气,好像在说“你还是不明白”。“如果让我爸爸说伯伯的事,他一定会起疑心,反问我为什么现在来问。如果他问我是怎么知道他有个哥哥的,我该怎么回答?”
“那就想想办法。比如给他看看那张照片,说你是在奶奶的旧相册里看到的,想知道和他站在一起的孩子是谁。”
“就这样?你觉得我爸爸会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一切吗?他对我和妈妈隐瞒至今,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肯定会想办法敷衍过去,比如告诉我那是儿时玩伴什么的。就算他承认,只要说哥哥小时候去世了,也就没有下文了。总之,最后该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那把在青柠园打听到的都……”玲斗愁眉苦脸起来,“都不能说出来。”
“他会追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青柠园,可我又不能提起你和神楠。”
“没错。”玲斗挠了挠头。
优美再次拿起叉子。“我也想过很多次直接问,可我用不同的口吻模拟对话,最后的结论都是风险太大。爸爸一定会起疑心,或许还会怀疑我监视了他。在弄清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之前,我必须尽量避免和他提起这件事。”
“我明白了。”
意式薄切生鱼沙拉之后是意式炸甜虾,看起来和天妇罗差不多,玲斗不知道两者到底有什么不同。
“轮到你了。”优美说道。
“啊?”
“我说完了,接下来该你说了。”
“哦……”玲斗喝下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关于祈念,有了一点新的进展。”
“哦?”
“祈念大概就像是留下遗言,是一种让人在生前给子女或其他人留下信息的方法。”玲斗讲述了几天前听到的津岛夫妇的对话。“雅人和美代子大概是他们的孩子,津岛夫人问是否真的能传达,津岛先生说雅人一定要去,还想让美代子也去,这说明他想传达给两个孩子,还说得等到他死后才能让子女去。他们指的难道是遗言吗?”
“等一下。留下信息是在哪儿留、怎么留?把写好的遗书放到神楠里,然后离开?”
“不,我觉得是真正的祈祷。心里默念的事会留在神楠里,拿电脑打比方,神楠就像存储媒介,但只有拥有血缘关系的人才能访问这个媒介,把存储的信息读取出来。”
优美像在看可疑的东西般盯着玲斗。“你是认真的吗?”
“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根据那些祈念的人的情形推断,只有这一种可能。”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可是不得了的超自然现象。”
“没错,就是超自然现象。普通人没有心灵感应能力,而神楠充当了媒介。”
优美用力摇头。“不可能,我不相信。”
“为什么?”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媒体会置之不理吗?谣言肯定早就传开了。网络、社交媒体不闹得沸沸扬扬才怪。”
“正因如此,为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神社才立下严格规矩。并不是谁都可以去祈念,我姨妈只让她许可的人去。她一定在细心观察,看哪些人可以真正保守秘密。”
“话虽如此,可管得过来吗?一两个人还好,不是已经有很多人祈念过了吗?无法保证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守规矩吧?”
“那我问你,你知道米老鼠的真实面貌吗?”
“啊?”优美皱起眉,“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提起米老鼠?”
“你应该不知道东京迪士尼乐园的米老鼠是什么人扮演的吧。因为他们内部有规定,绝对不能公开。不仅是米老鼠扮演者本人,所有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都必须在合同上签字,如果违反规定,就要被罚一大笔钱。你看到过有人破坏规矩,在网上曝光米老鼠吗?没有吧?订下严格保密的契约并非不可能,而且就算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如果听到的人不相信,自然也不会流传开,顶多被当成都市传说。像这类传闻,如果没有多名直接当事人做证,就不能被认定为事实。”玲斗情绪高涨,嗓子都干了。他拿起玻璃杯,将水一饮而尽。
优美似乎依旧无法信服,扬起下巴轻轻点了点头。“玲斗,你的口才真不错。”
“谢谢。”没想到获得了优美的夸奖,玲斗不禁有些不自在。
“听了你的解释,我稍微明白了一些。”
“你愿意相信神楠的力量了?”
“还不能完全相信,但我隐约觉得这种事说不定也有可能。”
“太好了。”
“不过,遗言写在纸上不就行了?有必要弄得那么复杂吗?”她叉起意式炸虾,像举话筒一样指向玲斗,“请问,关于这一点,您作何解答?”
“问题就在这里。神楠遗言和普通遗言的不同之处目前还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断定,佐治先生来祈念是为了接收哥哥留下的信息,这一点千真万确。”
优美转动着黑黑的眼珠,咬下甜虾默默咽下,直直地盯着玲斗,问道:“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一次不行?爸爸每个月都去祈念,经常一去就是连续两天。如果只是接收信息,有必要去这么多次吗?还有,他哼的那首歌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优美一连串的提问,玲斗无法招架。“很遗憾,我一个也答不出,但我认为一定能够找到合理的解释。”
优美没有露出理解的神情,但刚刚的不满已消失不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开始赞成玲斗去破解祈念的真相了。
之后,两人品尝了海胆酱意面和玛格丽特比萨。结账时,玲斗看到金额,心差点跳出来,好在优美说了一句“平摊就好”。即便如此,一顿饭要花费三千多元也是玲斗有生以来头一遭,看来和这位大小姐交往恐怕难度太大。
离开餐厅没走多远,优美停下了脚步。沿着她的视线望去,玲斗明白了她停下的原因。眼前是一座立体停车场。
“难道那就是……”
“嗯,”优美点了点头,“爸爸每次就把车停在这里。”
玲斗环视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出轨不大可能,我觉得你父亲没有对不起你母亲。”
“为什么?”
“把车停在这种地方,然后和情人一起去酒店,这太不合理了。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很容易被熟人看到。除非一点都不在乎,否则没人敢这么做。”
优美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我也希望如此,我想相信爸爸。”
“有点意外啊。”
优美诧异地抬起头问玲斗:“为什么意外?”
“没什么,我还以为你坚信你父亲有了外遇,一门心思要找到证据呢……”
“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一门心思?哪有女儿想让父亲出轨?”
“说得也对。”
二人继续前行,这一次是玲斗停了下来。“我住的酒店在那边。”他指了指和去往车站方向相反的路。
“好的,那今晚先到这里吧。”优美用右手指了指玲斗,“我准备好窃听器以后再联系你。”
玲斗苦笑道:“嗯,我知道了。”
互道晚安后,两人分开了。玲斗看看表,刚过九点,心想优美要是和男朋友在一起应该会待到更晚吧。他迈步朝柳之酒店走去。
注释
[1]日本传统儿童节日,每年11月15日,3岁和5岁的男孩以及3岁和7岁的女孩会穿和服随父母到神社参拜,祈求平安长大,参拜后通常会到照相馆拍纪念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