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于菜穗子与真琴的证词,警方的搜查方向发生了急转。县警本部派来了机动搜查队和鉴定科人员,对石桥附近的现场重新展开了彻底的搜查。他们拼命要找的东西,就是菜穗子她们前天看到过的那块较新的木板。在他们看来,只要找到了那东西,搜查的进程也就能够获得较大的进展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的话,他杀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大了——村政采用了这样的说法——而有关整个案件的经过,警方决定采取暂时先对其他住客保密的方针。警方此举的目的,估计是打算让凶手再继续逍遥法外一段时间,之后再一举揪住凶手的狐狸尾巴。村政也低头拜托了菜穗子她们,恳求她们在这一点上给予协助。
眼见警方的活动变得频繁起来,旅馆里的人全都一脸诧异地望着窗外,但由于警方并未对他们做过什么解释,同时也没有对他们出门滑雪和散步加以禁止,所以众人都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是最为聪明的做法。午餐时,除了菜穗子她们之外,旅馆还剩下芝浦夫妇和医生夫妇四位客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也可能是因为害怕提起的缘故。总而言之,众人间谈论得更多的话题反而是“菜穗子居然是公一的妹妹”这件事。
“有关那件案子,我们也有一定的责任。要是我们当时能发现原先生的精神状况有些不大安定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现在说起来,我们都不知该怎样向您道歉才好。”
说着,芝浦不住地低头道歉。而佐纪子也在一旁一脸歉意地低着头。
“没这回事,哥哥他临死前能和大伙儿一同度过一段快乐时光,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菜穗子说道。话里一半是真心,而另一半则是在撒谎。因为杀害哥哥的凶手或许就潜藏在“大伙儿”当中。
“既然如此,那干吗不早说啊?”
久留美端来咖啡,稍稍有些不满地说道。她这样说,或许是因为高濑和她所处的立场相同而知道得却比她早而感到不快。
“就是,居然还瞒着我们,你也太见外了吧?”
医生太太也跟着说道。医生立刻斥责道:“她没告诉我们,自然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你也理解一下人家的这番苦心啊。”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那位原先生居然患有重度的精神抑郁症,我还真是被吓了一跳。当时我们都一点儿没看出来。是吧,医生?”
见芝浦向自己征求意见,医生也点头说道:“这事之前也曾说过的。”
“当时他的健康状况真的很好。原先生不光常常和我们一块儿聊天,而且还时常会到我的房间里来玩。”
“嗯,他也经常会到我们那间屋去。还会喝上一杯茶再走。”
医生太太开口说道。她似乎就是这种没法闭嘴安静上一阵子的性格。
“或许他也到你们那边去过吧,不过常到我们那边。”芝浦说。
“是吗?”
“是的。”
“你就少说两句吧。”
芝浦虽然长了一副好人相,但似乎总喜欢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面与人较真。听到佐纪子的提醒,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望着菜穗子说道:“真是抱歉,在你面前丢丑了。”
“没什么。”菜穗子笑着心想,之前的公一并非是一个如此喜欢与人交往的人。当时他主动跑到其他人的房间中去,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理由呢?如果真的有什么理由,那么眼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些壁挂了。
“我记得芝浦先生你们应该是住在‘呆头鹅与长腿叔叔’那间吧?”
听菜穗子如此问道,芝浦夫妇俩连连点头。
“方便的话,可以到你们那里去看看吗?听说哥哥他经常去你们二位那里,搞得我也很想去看看了。”
芝浦歇了口气,连声说道:“请,请。两位有空的话请务必光临。房间挺不错的,只不过不是我们自己的家。”
“他们那间和我们那间一样。”
医生太太插嘴说了一句,但医生随后便用肘部轻轻捅了捅她,太太也就再没说什么了。
“那么,我们之后就到您那里去看看吧。”
芝浦之前还在一直瞪着太太,听菜穗子一说,他便立刻换成一副和蔼的面容,点了点头。
起身离席时,菜穗子见真琴飞快地冲自己挤了挤眼,那意思似乎是在说:进展顺利。
“呆头鹅与长腿叔叔”房间就在菜穗子她们住的“矮胖子”那间的右侧隔壁。站在门口,菜穗子与真琴相互点了点头,轻轻敲响了房门。屋里有人应了声“来了”,之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房门便打开了。
“两位来得可真是够快的。”
手握着房门的门把,芝浦就像宾馆的服务生一样,动作夸张地向两人行了个礼。之前坐在沙发上的佐纪子也站起了身。
菜穗子走进屋里,一阵木头的香气与刚洗过的床单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扑鼻而来。真琴在她身后喃喃念道:“感觉和医生夫妇住的那间构造一样啊。”
环顾了一下屋内,菜穗子也点了点头。沙发、家庭吧台、书架,一切都和“伦敦桥与老鹅妈妈”那间一样。
“嗯,就像医生太太所说的那样,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只有窗外的景色和壁挂上的诗句了吧。好了,两位不必拘束,请坐吧。”
在芝浦的劝说下,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面就是那块壁挂。
“这是《呆头鹅之歌》吗?”
真琴问道。坐在她们俩对面的芝浦也转过身去看了看壁挂。
“似乎是的。说起来,原公一先生当时也时常会盯着这首歌看呢。”
呆头鹅,呆头鹅,
现在该去哪儿呢?
上了楼,下了楼,
太太的房间瞧一瞧。
“失礼了。”
真琴站起身来,高声念出了壁挂背后的诗句。
“呆头鹅,呆头鹅,现在我该去哪儿呢?上了楼,下了楼,太太的房间瞧一瞧……其大意便是如此。真是首让人搞不懂的儿歌。”
“嗯,不过真正的歌却更加让人搞不明白。”
芝浦说。
“真正的歌?这话什么意思?”
听菜穗子问起,芝浦便把在一旁准备点心的佐纪子叫到了身旁。佐纪子用熟练的动作端来红茶和点心之后,向两人解释说:“收录在《鹅妈妈童谣》里的《呆头鹅之歌》的歌词,其实比这首更长一些。”
“这歌词还有第二或者第三段之类的吗?”
菜穗子想起医生太太曾对她们提起过,说是《伦敦桥》和《老鹅妈妈》这两首歌也同样有着下文。然而佐纪子略带羞涩地小声否定了她的理解,说道:“不,不是这意思。”
“《鹅妈妈童谣》里收录的歌里,这首歌的后边接的完全是另外的一首。”
“后边接的是另外一首歌?还有这种事?”
真琴问。
“没错。《鹅妈妈童谣》里的许多歌,似乎都是这样子拼凑出来的。而说到这首《呆头鹅之歌》的后半段在哪儿的话……”
芝浦用滑稽的动作指了指楼上,“二楼的那首《长腿叔叔》似乎就是这首歌的后续。”
“二楼?”真琴问。
“要上楼去看看吗?”佐纪子才刚问完,两人便异口同声地说了句“要”。
二楼的房间与之前医生太太让她们看的那间的构造也几乎完全一样。稍有不同的,就是刚才芝浦提到的窗外的景色了。太太他们那间的窗户面朝南侧,而这间的窗户则面朝西边。
“壁挂就在那里。”
率先走上楼的佐纪子站在房间中央,指了指楼梯对面的那面墙。墙上挂着块菜穗子她们早已见惯的茶褐色壁挂。
“长腿叔叔啊……”
菜穗子和真琴也并肩站到她的身旁,开始念了起来。
“译成日语就是:唱首长腿叔叔之歌吧,长腿叔叔,他却不肯祈祷,抓住他的左脚,摔下楼梯完了……”
念过壁挂背面的词句之后,菜穗子再次与真琴并肩站,从远处看着那些英文词句。
“这首歌就接在《呆头鹅之歌》那首的后边吗?”
菜穗子问佐纪子。
“是的。”佐纪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口齿清晰,悦耳动听,“就像刚才我所说的那样,《鹅妈妈童谣》里收录的《呆头鹅之歌》,就是用一楼壁挂上写的那首和这首歌结合而成的。但如果说到最原始的《呆头鹅之歌》的话,那就只是一楼壁挂上的那前半部分了。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听经理雾原说起的。不过这两首歌的译文却让人有点头痛,因为从没有在哪本书上看到过。”
“结合在一起?只是纯粹地把两首歌串起来吗?”
真琴问。
“大致是吧……请稍等一下。”
佐纪子跑下一楼,拿来一本记事本,当着菜穗子她们的面写了起来。
“先把这两首歌串到一起。”
“嗯,简而言之,就是把《长腿叔叔》里的‘唱首长腿叔叔之歌吧’这句去掉,然后再把它接到《呆头鹅之歌》的后边去吧?”
真琴对比了一下记事本和壁挂上的歌,说道。
“嗯,从这副壁挂上的歌词来看的确如此,不过据说《长腿叔叔》这首歌里原本似乎没有‘唱首长腿叔叔之歌吧’这句,所以你就看成是单纯把两首歌接在一起好了。”
“原来如此。”
真琴听完后连连点头。
“那,《鹅妈妈童谣》里收录的就是刚才你写的这首吗?”
菜穗子指着记事本问。
“不,还要稍稍改变一下。”说着,佐纪子再次写了起来。
“记得《鹅妈妈童谣》里原本收录的是这样的。”
佐纪子轻描淡写地说。在菜穗子看来,比起这首歌本身来,还是佐纪子居然能如此流畅地把这一整段歌词写下来更让人惊讶。真琴的想法似乎也和她一样,只是呆呆地盯着佐纪子端丽的脸庞。看到菜穗子她们俩的反应,芝浦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媳妇之前是女子大学英文系毕业的,在这方面还是有点研究的。”
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件值得夸耀的事,只见他那双圆框镜片后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嗯,但也的确挺厉害的。”真琴惊叹地摇了摇头,“平常哪有人能一下子就这么默写出来的?”
“哪有,真是丢死人了。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啦。”
佐纪子满面绯红,连连摆手。
“念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学过些有关《鹅妈妈童谣》的东西,其中也包括了这首。后来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看到壁挂上的歌词后,我总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回家后调查了一下,所以才会对它有印象。其他的歌,我现在早都忘光光了。”
“去年原公一先生来的时候对这首歌也很感兴趣,当时佐纪子也曾告诉过他这些事。估计她就是在那个时候记下的这首歌,所以才能这样流畅地默写下来。”
听过芝浦的话,佐纪子也说一点儿没错。
“那么这段歌词又该怎样翻译呢?”
菜穗子问道。虽然她自己并非不能翻译这样的歌词,但不同的用词却能把《鹅妈妈童谣》的独特之处不同地体现出来。佐纪子一边把歌词译成日语,一边用娟秀的字迹把译文写了下来:
呆头鹅,呆头鹅,
现在该去哪儿呢?
上了楼,下了楼,
太太的房间瞧一瞧
长腿叔叔,
他却不肯祈祷,
抓住他的左脚,
推下楼梯完了。
“的确像你刚才所说,这下子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真琴回到菜穗子身旁,望着佐纪子手里的记事本说道。
佐纪子回答说。
“后半段这首《长腿叔叔》的歌,在大部分的英国传统童谣集中都没有收录过。这本来似乎是一首英国儿童在捉住一种名叫‘大蚊’的虫子后拧下它的长腿时念诵的儿歌,却不知为何,与《呆头鹅之歌》结合到了一起。”
菜穗子想起医生曾经说过,意思不明这一点就是《鹅妈妈童谣》的一大特征。比起整段歌词逻辑的通畅,更加注重旋律和曲调的优美。这两首歌接到一起的理由,或许其实就是这类无谓的原因。除此之外,这样的儿歌似乎更富有弹性,更容易被孩子们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毫不起眼的佐纪子居然如此博学多才,让菜穗子不禁咂舌惊叹。刚这样一说,佐纪子便害臊地用手捂住脸颊。
“没这回事啦。有关这首《长腿叔叔》的事,我都是听菜穗子你哥哥说的。”
“我哥哥?”
“对。当时原先生他对各房间壁挂上的歌词很感兴趣,后来甚至还跑到镇上去买了本有关《鹅妈妈童谣》的书。他似乎从那本书上学到了不少相关的知识。”
“哥哥他去买了本《鹅妈妈童谣》的书?”
如此一来,公一当时想要解读《鹅妈妈童谣》的暗号这一点就更加确凿无疑了。然而比这一点更加让菜穗子在意的,还是哥哥他曾经买过有关《鹅妈妈童谣》的书这一点。他的遗物中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原先生他似乎是在调查那段咒语的意思啊。”
芝浦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补充道。
“虽然我们自己也不大清楚,不过估计他也受了上条的影响吧。咒语的事,本来大伙儿都挺感兴趣的,但时间一长,大伙儿就把这事忘了。”
“听说原公一当时时常出入于医生他们那间和这间屋子,除了这两间之外,当时他还去过哪间屋子呢?”
真琴问。
“我想他大概每间屋子都去过吧。他当时说过,按顺序来读歌词,是解开咒语之谜的诀窍。”
“按顺序来读各房间的歌词……”
菜穗子陷入沉思。按顺序?什么顺序?从一头到另一头的意思吗?
“嗯,只不过……”
芝浦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把右拳砸到了左掌的掌心里。“公一他当时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他说从这间屋子往后,似乎光靠顺序就不行了。”
“从这间屋子开始,往后就不行了?”
菜穗子和真琴两人对望了一眼。
2
回到房间,两人正在商讨今后的对策,村政警部便把两人叫去了。当时两人正在商量,从芝浦夫妻的话来看,估计除了解开暗号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可以揭开案件真相的办法了。
两人跟着穿制服的警察来到了石桥附近。太阳已经开始西沉,石桥的影子在谷底漫长地延伸着。
“又给两位添麻烦了啊。”
一见到菜穗子她们,村政便开口说道。然而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的歉意。
“那块板子终于让我们找到了。”
村政冲着身旁的警察使了个眼色。警察用僵硬的动作把夹在肋下的木板递给了村政。
“昨天早上你们说的那块木板是不是就是这块?”
菜穗子把脸凑到木板前,仔细地打量了起来。虽然有些脏,但不管是从厚度还是从长度上来看,都应该是同一块木板。真琴感觉连看都不用看,干脆抱着手在一旁站着。
“应该就是这块。”
菜穗子用目光与真琴确认了一下,说道。村政似乎颇为满意,连连点头。之后他把木板递给了身旁的警察。
“我们是在对面的树林里找到这东西的。世人说,木隐于林,凶手对这样的学说,倒也算得忠实遵守呢。”
村政手指着石桥对面的大山,笑着说道。看来找到了这样重要的一件证物,他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如此一来,本案属于他杀这一点,就变得毋庸置疑了。”
听真琴说完,身材矮胖的刑警用手擦了擦鼻尖。
“嗯,这样下去,沿这条线估计就能一路走下去了。”
他们说话的这种习惯,与其说是慎重,倒不如说是从不把话给说死。
“那么,这案子与菜穗子哥哥的那件案子之间是否存在什么关联呢?有关这一点,能麻烦你们再调查一下吗?”
刑警忽然板起脸来,望着菜穗子说道。
“到目前为止,本案都是以独立案件的方针展开搜查的。如果在办案过程中,我们感觉到本案与去年那件案子存在什么关联的话,我们自然也会从那条线展开搜查的。”
“还有两年前的那件案子,也是吗?”
菜穗子叮嘱似的问道。村政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对,两年前的那件案子也是。”
“村政警部你对两年前的那件案子知道多少呢?可能的话,我们希望能找你详细了解一下。”
或许是从没想到一个外行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的缘故,村政盯着真琴看了好一阵,之后才挠着头说道:
“怕了你了。搜查是我们的工作,你们只要把你们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就行了。这就是你们对搜查的协助了。”
之后,村政微微一笑,转身走开。菜穗子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说了句“小气”,可他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真够小气的。”
菜穗子仿佛在向真琴寻求同意似的说道。真琴耸了耸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前上条也跟我们说过,有关两年前的那件事,让我们去找大厨问。我们干脆就去找他问问看吧。”
返回旅馆的途中,菜穗子她们遇上了中村和古川两人。估计是从一大早就跑到山里去滑雪的缘故,两人一脸疲倦地拖着滑雪板和雪杖。看到菜穗子她们,两人又连忙挤出一脸的笑容来。
“出门散步吗?”中村对菜穗子说的话里,充满了活力,“那场事故引发的骚动,大致也已经告一段落了吧?”
估计是因为从一大清早便出门去了的缘故,所以才能说出这种悠闲的话来。菜穗子意味深长地冲他微微一笑,而他似乎把这笑容当成对他有意思,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走进大厅,就见医生与上条早已坐在了棋盘的两端。太太百无聊赖地坐在丈夫身旁,托着腮帮子观战。见菜穗子她们进屋,上条立刻露出了他那口让人联想起钢琴键盘的牙齿。
两人从书架上抽出两本杂志来,走到早晨村政警部询问情况的桌旁坐下,打算商讨一下今后的对策。可刚坐下来还没多久,之前躺在医生他们身旁长椅上的江波就略显犹豫地凑到了她们的身旁。
“那个,可以打搅一下吗?”
“请讲。”
眼见无法拒绝,菜穗子往前推了推椅子。
“听说您是……原公一先生的妹妹?”
“对。”
估计他也是从村政警部他们口里得知的吧。
“去年发生的那事,实在是令人遗憾……举行葬礼时我手上正好有些工作,没能前往参加,实在是万分抱歉。”
“没什么。”
“当时我和原先生之间关系也还算得上亲近,听说他患有精神抑郁症,这一点我至今难以相信。话说回来,我对当时他是否真的是自杀这一点,至今抱持怀疑态度。”
菜穗子不由得回头望了他一眼。之前还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菜穗子极力装出一副冷静的语调来问道:“怎么回事?”
“你知道那间房当时是间密室吗?”
江波一边留意着医生他们的动静,一边问道。
“知道。”
“自杀推论的一大根据就是那间密室,不过现在回头想想,我总觉得那间密室有些奇怪。”
“这话的意思是说?……”
“那天夜里,最先跑去找公一先生的人是我和高濑君,当时房门入口并没有上锁,只有卧室的自动锁锁着。”
菜穗子点了点头,这话与之前她们从高濑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完全一致。当时高濑说他是“和一位客人一同”前去的,原来这位客人指的就是江波。
“后来当我和高濑君再次过去敲门时,房间入口的门便已经上了锁。因为其后直到骚动发生时,房间入口的门都一直上着锁,那把锁并非自动锁,如果手里没有钥匙,就只能从屋里才能把门锁上,而钥匙却一直装在公一先生的裤兜里,备用钥匙也并未被任何人拿走过。这些,就是促成自杀推论的关键之处。”
“这些情况我们已经有所耳闻。”
“我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算当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自杀了,可我们叫了他那么久,他为何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警方最后以一句‘精神抑郁’草草了事。”
“你的意思说,或许我哥哥当时已经死了?”
“没错。”江波肯定道,“但如此一来的话,就会留下疑问:是谁又是怎样锁上房间入口的门锁的呢?虽然即便没有钥匙也能从屋里上锁,但如此一来,不就把上锁者本人也关在房间里了吗?”
“那,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真琴第一次开口发问。
“倒也算不上什么好办法……我认为其中的重点就在于卧室的门锁上了。只要把那道锁给锁上,就再没有人能进到卧室里去了。而进出房间的地方也就只剩下房间入口一处了。可是手里如果没有钥匙,房间入口的门锁就只能从屋里上锁。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当我和高濑君敲响卧室房门时,卧室里有人潜伏。”
“那就是说,等江波先生和高濑离开后,凶手走出卧室,从屋里锁上了房间入口的门锁?”
真琴的头脑果然转得飞快,立刻便对对方的假设作出了回应。
“可那人之后又是怎样离开房间的呢?”
“估计只能从窗户逃离了吧。”
听过真琴的意见,江波点了点头。
“我觉得大概是有什么能从外边把窗户给插上的办法吧。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当时不在大厅里的人就很可疑了。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当时大厅里的情形我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我正忙着打扑克,之后又和久留美下了几局十五子棋……不过要是从屋外根本不可能销上窗户,这种讨论也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
菜穗子回想起了窗户的构造。窗户是内外层两开的双层窗户,每一层都装有搭扣式的窗锁。
“那,江波先生你有没有自己动手试验过呢?”
真琴说。江波一脸不悦的表情:“之前我也曾在自己的房间里试验过,却没能找到什么好的办法。不过我觉得这事如果不到现场试验一下的话,就没法得出任何结论。”
菜穗子对江波所说的话也持赞同的意见。既然如此,那就立刻回房间确认一下吧——
“但如果是从窗户进出,就应该会留下脚印。当时屋外不是还有积雪吗?”
真琴用拇指指着背后的窗户说。
“的确如此。现在看看也能大致明白,那里并非推理小说里时常出现的那种干干净净的新雪状态。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里是从厨房那里的后门通往仓库的通道,以高濑君为主的旅馆员工每天都会留下无数的脚印。尤其是案发的那天夜里,因为之前没有下雪,所以应该会留下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脚印。”
“那就是说,即便其中混有凶手的脚印,其他人也是无法区分出来的?”
听真琴说完,江波回答说:“正是如此。我想说的话就是这些。之前我对这些事一直耿耿于怀,却不能拿去和其他的住客讨论。”
菜穗子也觉得他说的有理。如果他跑去和其他住客说这些的话,那就等于是在说,住客当中有人是杀人凶手。
江波离开后,菜穗子轻声地问了句“如何”。真琴脸色沉重地说:“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我觉得那窗户应该是没法从屋外锁上的。”
其后,更衣完毕的中村走到了她们两人的桌旁。“在干吗呢?”中村不请自来地在菜穗子身旁坐了下来。他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男用古龙水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别开了头。
“去喝一杯吧?感觉还不错。”
中村用拇指指着柜台,偏了偏头。菜穗子回想起自己念大一的时候也曾有学生在校园里这样邀请过自己。
“不,不必了。”
菜穗子盯着正在下棋的医生和上条说道。对付这种男人,就要对他冷酷到底才行。不出菜穗子所料,中村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退缩。
“那干脆到我们住的那间去坐坐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估计过不了多久,古川也该泡完澡了。”
大概是因为不想让医生他们听到的缘故,中村凑到菜穗子耳边说道。温热的呼吸让她愈发地感到不快。换作是往常,真琴早已瞪着对方,让对方知难而退了,但今天的真琴没有丝毫的反应。好不容易见真琴站起身来,结果她却说了一句让菜穗子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的话。
“那咱就去坐坐吧,菜穗子。”
菜穗子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望着真琴。真琴一脸平静地说:“大厨有事上厨房去了。中村先生你们是住哪间来着?”
出乎意料的展开,令中村的声音中带有了一丝喜出望外的味道。
“‘启程’房间。顺着走廊左拐就到。”
“原来如此,是‘启程’房间啊。”
说着,真琴向菜穗子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菜穗子这才明白了真琴此举的真意:这是解读暗号的绝好机会,而且真琴恐怕还打算从大厨那里打听一些和两年前那件案子相关的情况。
“没问题吧?就去一会儿。”
中村根本没有觉察到她们两人间这种言语之外的交流,献媚地说道。
既然是为了破解谜团,那也就没办法了。菜穗子不情不愿地回答:“如果只是一会儿的话。”
“就这么定了。”
中村兴冲冲地站起身来。菜穗子扭头看了真琴一眼,只见真琴冲她挤了挤眼睛,以示鼓励。
“启程”的构造与其他房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惟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壁挂上的那些文字了。
“抱歉。”
菜穗子冲中村说了一句之后,把壁挂翻了过来。背面的译文是这样的:
白色的大地,
黑色的种子,
若想解开谜团,
还得好好学学。
首先引起菜穗子注意的就是文中的那句“黑色的种子”了。之前医生曾经说过,哥哥公一在看《伦敦桥》那首歌时似乎也曾提到过这句话,当时他说的“黑种子”,指的会不会就是这句歌词?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间房间的名字了。“启程”这个名字,与这首儿歌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这首歌的名字为什么会叫作《启程》呢?”
见菜穗子扭头询问,中村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那块壁挂,兴味索然地回答了一声“谁知道”。他从登山背包中拿出了一瓶白兰地。到头来,他的目的还是想把菜穗子她们给灌醉。
中村从架子上拿下一只白兰地酒杯来,倒上三分之一的酒,递给菜穗子。之后他自己也端起了酒杯。
“先来干一杯吧。”
“中村先生你们每次来,都是住这间房间吗?”
菜穗子无视中村想和她碰杯,问道。
“差不多吧。不过我们从没有主动提出过这方面的要求。”
“那你应该也很清楚这首歌的意思吧?”
“知道的不算多。就只是听古川说,他之前似乎在书店里看到些相关的内容。我这人和其他人不同,对这类事情向来都不大关心的。”
或许是看出对方非得和自己聊聊这话题的决心,中村终于认真地看了看那块壁挂。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只是个谜语罢了。‘白色的大地,黑色的种子’,关键就在于这两句指的是什么。答案其实就是印着文字的纸。说来其实也挺无聊的,但以前的确有不少这种单纯的谜语。”
中村似乎希望就此结束这话题,拉过椅子来劝菜穗子落座。无奈之下,菜穗子只得坐下身来,但毕竟她这趟是冲着那块壁挂来的,于是再次问道:“这首歌与‘启程’这名字之间,究竟有些什么关系呢?”中村拉过椅子刚要坐下,听她这么一问,脸上掠过了一丝颇不耐烦的表情。
“不清楚。”
“真是奇怪,到底是为什么呢?”
“菜穗子小姐,这些事你还是去找经理问吧。听说给房间起名的人是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咱们还是聊点儿咱们俩之间的私事吧。”
“嗯,说的也是,真是抱歉。”
听完菜穗子的话,中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而在随后的一瞬间里,他抬头望着菜穗子的目光之中便狼狈失措了,只见菜穗子在放下酒杯的同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
“菜穗子小姐,你怎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菜穗子冲着他微微一笑,“我还是去问经理好了。多有打搅了。”
直到菜穗子关上房门,中村依旧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当她沿着走廊迈开脚步时,只听门里传出了一声闷响。估计是因为没有勇气把酒杯砸到门上的缘故,所以就拿起枕头来砸门了。不管怎么说,菜穗子对这种愚蠢的男人没有半点兴趣。
虽然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但经理还是在柜台后边热情地回答了菜穗子提出的问题。
“要问‘启程’那间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这问题可有些难度。”
“您也不知道吗?”
“坦率地说,是的。自从那位英国友人把这里转让给我,那间房间就已经叫这名字了。不过正如你所说的,雕刻在壁挂上的文字与‘启程’这名字之间似乎的确没什么联系。”
“‘启程’这名字应该是经理你翻译过来的吧?那它的原文……”
“就是‘开始’。本来译作‘出发’也没什么不可以,但考虑到这是间旅馆的名字,所以就选择了‘启程’这种译法。”
“‘开始’……是吗?原来是‘开始’啊。”
之前因为中村催个不停,菜穗子连房间上的铭牌都没仔细看。
菜穗子开始默记起那首名为“开始”的歌词来。歌词很短,所以用不了多久便牢牢记下了。
白色的大地,黑色的种子,若想解开谜团,还得好好学学——
“谜团”这个词,微微地刺激了一下菜穗子的脑海。为什么这首歌会是“开始”呢?
“莫非……”
菜穗子冲口而出。正忙着冲咖啡的经理似乎没能听清楚她的话,反问了一句“什么”。菜穗子赶忙摇头,连说“没什么”。
莫非,这首歌就是解读暗号的第一步?这就是刚才菜穗子所想到的。“开始”这个词的含义,既不是“启程”也不是“出发”,估计原义更恰当。而且“要想解开谜团,还得好好学学”这两句,也给人一种解读暗号之序章的感觉。
“多谢经理你的款待。”
兴奋异常的她甚至忘了自己什么都没喝,便脚步匆匆地回到了房间里。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似乎全身都在发烫。
回到房间里,菜穗子锁上房门,找出那份俯瞰图来,再次审视了一番各房间的配置。结果果不出自己所料,菜穗子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开始”的房间——如今她已坚信这单词只有这一种译法——除去“伦敦桥与老鹅妈妈”之外,这间房是最靠边的一间了。更何况,“伦敦桥”那间是与主馆分离出来的另一栋。
菜穗子想起芝浦夫妇曾经告诉过她,公一认为解读暗号的诀窍在于按顺序来诵读各间房间的歌词。那就是说,只用由“开始”那间房间起依照顺序来念下去,不就行了吗?那么之后该接的歌是……
当菜穗子的目光落到“圣保罗”几个字上时,房间入口的门咔嗒咔嗒地响了起来。是真琴回来了吧?刚一开门,真琴便弯起了拇指和食指,冲着菜穗子比了个“解决”的手势。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大有收获吧?”
“你的脸色不也挺好吗?”
真琴往走廊上瞟了一眼,关上了房门。
“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就让你先说好了。”
两人在桌旁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听菜穗子解释她推测“启程”本该译作“开始”,或许这首歌就是解读暗号的第一步,同时这首歌里也出现了“黑色的种子”字眼等情况;看着菜穗子写下的“开始”的歌词,真琴不禁喃喃说了句“这条线索倒是不错”。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黑色的种子’究竟指的是什么了。看来有必要再到医生他们的那房间去走一遭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菜穗子也表示赞同。
“真琴你也快点说说你那边的收获吧。你是不是也查到不少情况?”
“还行吧。”真琴露齿一笑,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在菜穗子的面前摊开来。纸上的字迹棱角分明,稍显杂乱,感觉像是出自男子之手。菜穗子认识,这是真琴特有的字迹。
“两年前坠崖而死的那人名叫川崎一夫,在新宿开了一家宝石店,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当时他并不是第一次到这家旅馆,半年前的夏天就已经到这里来过一次。他从石桥上摔下去的时候是到这里之后的第二天夜里,当时警方认为他应该是自己不慎摔落的。”
“其中有没有类似这次的杀人手法?”
“事到如今,虽然早已无法确认,但我想警方不至于连杀人手法都察觉不了。”
“也是。”
“大厨对他的印象似乎是个不爱说话、性格阴郁的人。据说他几乎没和其他客人说过话。当时的那些客人如今就只剩下医生夫妇、芝浦夫妇和江波他们几个,但那时候众人还不是很熟,对案件也并不是很关心。但大厨说他参加了川崎的葬礼后,才从川崎的亲戚朋友们那里听说这件案子背后还存在着隐情。”
“什么隐情?”
菜穗子记得自己曾听人说过,葬礼这种东西感觉就像是故人生前传闻的传播地。
“在这之前,得先说一个重要的前提。”
虽然并非有意卖关子,但真琴不得不先慎重地说明一番。
“大厨平常很少会对人提起这事。也有可能是没人问的缘故,据说他总是极力避免在人前提及此事。你猜猜看,他最近一次是在谁的面前提起此事的?”
“猜不到……”
菜穗子思考了一阵。既然真琴这样说,那么这件事应该有什么意义才对。她抬起头来说:“莫非……是哥哥?”
“答对了。”真琴说,“当时公一也得知了这事,并且颇为重视。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走上了一条与公一当时所走的几乎相同的路。”
“哥哥解读暗号与两年前的案件之间并非全无关系。”
“就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就说说那段隐情吧。”说着,真琴在菜穗子的面前竖起了三根手指,“总共有三点。”
“三点?”
“对,不过大厨平常只会在人前提起其中的两点。其理由之后再说,我们先来说下前两点。第一,死者的亲戚朋友都认为那件案子并非事故,而是一场自杀。大伙儿都对此坚信不疑。”
“自杀?有什么根据吗?”
真琴用右手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据说川崎生前患有胃癌。当然了,医生说他们从未向患者本人透露过这一点,但他自己似乎已经有所察觉。”
“所以就自杀了?”
“不过只是猜测罢了。就算患有胃癌,也未必就没得治了。”
然而菜穗子却觉得,或许这也是造成他最终自杀的动机之一。
“第二点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估计这种事在葬礼上常听见:是外遇。川崎生前是入赘的夫婿,虽说经营着一家宝石店,但实权在他太太的手里,所以他这社长根本只是个虚衔。据说他甚至连鉴定宝石的真伪都做不好。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原因,据说结婚后没过多久,他就和其他女人搅到一起,而且还让对方生下了孩子。当时这事让前任社长知道了,把他给狠狠训了一顿,但最后还是给了那女的一笔钱,让他和那女的分了手。但他这花心毛病似乎总也改不了,总会和女人勾搭纠缠。虽然他太太一直顾及颜面,隐忍不发,后来也开始认真考虑起离婚的事来了。”
这样的事倒也并不罕见,菜穗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何每个男人都会如此呢?
“哥哥他对这种事应该不会感兴趣吧?”
菜穗子有些焦躁地说。
“我也有同感。接下来就是第三点隐情了。我先问了一下大厨,当时他是否曾对公一提起过这一点。大厨当时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愿提起,但最后他还是老实交待,说一次在他喝多了之后,曾经在公一的面前提起过。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愿把这事儿也告诉我们。不过他再三叮嘱我们,让我们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看来似乎还挺重要啊。”
“或许吧,估计当时最令公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了。”
真琴加重了语气,接着又连连舔舐嘴唇,透露出她内心的兴奋:“在川崎到这家旅馆来之前,他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离家出走了。不管是太太还是其他的亲戚,直到他死去之后,才知道他到这里来了。据说当时他们都向警方报了案,发布了寻人启事。”
“哦?”
五十岁的大男人居然还会离家出走?这样的事不禁让菜穗子感觉到有些新奇。这种情况下,说成“人间蒸发”或许更贴切。
“据那些亲戚朋友说,当时他离家出走的动机或许就在于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想干脆开开心心,随心所欲地度过最后这段为数不多的日子。记得以前似乎也有过一部同题材的电影吧?”
菜穗子回想起了黑泽明导演的《生之欲》。
真琴接着说道:
“只不过,想要让自己的余生充实起来,手上就必须有钱。可是川崎个人的手头上几乎没什么钱,财产全都是以他太太的名义存下的,为了防止他跑去搞外遇。平常他手上的零花钱少得可怜。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他,终于对自家店里的货物下了手。”
“莫非他带着店里那些货物逃走了?”
“店里也有店员盯着货物,他当时带走的是做成戒指或项链之前的宝石,也就是拿到珠宝作坊里去打磨加工之前的那种。其中尤以钻石和翡翠居多,据说全部加到一起,价值高达几千万。”
“几千万!?”
菜穗子心想,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顶尖职业棒球选手才能拿到这样高的年薪。总而言之,这样的数字对自己而言,纯粹只是个天文数字,没有任何实感。
“也就是说,当时川崎携带着几千万的财产离家出走,更重要的问题还在后边。警方发现他的尸体时,却并未发现任何钻石或是宝石。”
“难道被盗了?”
“有这种可能。但就警方调查到的结果来看,并未发现类似偷盗的痕迹。也有可能是他到这家旅馆之前遇上了什么事,总之一切都包裹在迷雾之中。”
“几千万的宝石不知所踪……”
失物的昂贵价格让菜穗子有些失措。如果自己手上有这么多钱,能买些什么呢?
“大厨的话大致就是这些了。”
真琴撩起头发,坐回椅子上,结束了她漫长的讲述。
“从我们的推理方向来说,这些事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时公一听过这些事之后究竟有何反应。比方说,他的心里都有些什么感受,最关注的又是什么。而这里的提示就是:公一他为何会对暗号如此执着。”
从真琴的语气来看,估计她早已对这一点有所猜测,而菜穗子也能够隐隐猜到。
“公一他大概认为,当时那价值几千万的宝石或许就藏在这家旅馆的附近吧。”
“而那些暗号所指示的就是藏宝石的地方?”
真琴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当时编暗号的人并非川崎,而是这家旅馆原先的主人,也就是那位英国女性啊?宝石又怎么可能会被藏到这里呢?”
“说到底,这一切也全都是我的一点推测罢了。”真琴先声明了一句,“川崎当时或许也得知那些《鹅妈妈童谣》其实是些暗号,并且成功地把它们解读了出来。自杀之前,他为不知该如何处置身上的那些宝石而感到困扰,于是便想到了把宝石藏到暗号所指之处这个办法。暗号所之处藏着宝石,这种事不也挺浪漫吗?”
菜穗子吃了一惊。其原因并非是真琴的推理太过跳跃,而是因为她居然用了“浪漫”这个词。之前菜穗子一直以为她对这类事物抱持着排斥的态度。而真琴也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害臊起来。
“有啥反对意见吗?”
菜穗子摇头说:“我赞成你的观点。只是我却搞不明白,哥哥他怎样知道暗号所指之处就是埋藏宝石的地方的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真琴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已经考虑过这层关系了,“说不定当时公一他自己对这一点也并不确信,只是处在推理的阶段罢了。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倒也没有必要去考虑这一点。关键问题在于,公一他为什么想要解读这些暗号。”
菜穗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要能够弄清哥哥临死前都在关注什么,对什么事如此倾心,就已经算得上是很大的进展了。
“如果哥哥是为了这事而解读暗号的话,那么他自杀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啊。”
菜穗子原本打算用冷静的语调来讲述,但连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语调禁不住有些激动,而且整个身子也变得燥热起来。
“说的没错。”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一般,真琴加重了语气。“公一他不是自杀,而是被人杀掉的。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
——被人杀掉的。
这句话再次烙进菜穗子的内心。哥哥他是被人杀掉的。
“凶手为什么要把哥哥杀掉呢?”
菜穗子的眼角一阵发热,一行清泪滑落脸庞。真琴叹了口气,望着菜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