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贤妃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更加不高兴了:“怎么,你们也觉得我跟这狗奴才眼睛长得像?”
花琉璃看了眼贤妃,又看了眼蓝衣太监,平心而论,这个太监与贤妃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包括他说的眼睛。
“琉璃。”太子在她耳边道:“你怎么看?”
“宫中守卫森严,田家人想要配合贤妃娘娘把一个活着的婴儿带出宫太难了。”花琉璃摇头,小声道:“把一个孩子遗弃在荒郊野外,说明扔他的人根本不想让他活。既然如此,何不把他在宫里弄死,再带尸首出宫?”
这件事处处是漏洞,花琉璃根本不相信太监的说法。她看向蓝衣太监大声问:“你被人捡走以后,被穷苦人家收养了?”
蓝衣太监冷笑:“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宫中给新生皇子的襁褓布料,柔软贴肤,谁会把一个天阉孩子捡走,却把珍贵的襁褓布留在原地?”花琉璃忍不住嗤笑出声,“撒这种谎的人,根本不知道普通老百姓连巴掌大一块的布头,都舍不得丢掉,怎么可能放着襁褓不要?就算这些布料太过精致,不能做外衣穿,也能洗干净做贴身的衣物。”
蓝衣太监反驳:“他们胆小怕事,不敢带哪些布料回来,有何奇怪?”
“布料都不敢捡,还敢捡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花琉璃反驳:“是谁让你开始怀疑,你是贤妃娘娘的孩子,还引你去查这些所谓的真相?”
正在气头上的贤妃一脸茫然,这事儿跟她怎么还扯上关系了?
蓝衣太监没有看花琉璃的眼睛,冷笑道:“没有谁,是我自己发现了真相。福寿郡主身为未来的太子妃,竟然帮着英王说话?”
太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随即斯文地抖了抖袍子:“你怀疑英王可以骂他,牵扯到孤的未婚妻,孤的脾气就不好了。”
可能是以为领教过太子的坏脾气,蓝衣太监被太子踹了以后,竟然真的不敢吭声了。
昌隆帝已经派人去搜查了蓝衣太监的屋子,见太子动脚踹人,昌隆帝干咳一声,对贤妃道:“贤妃,这太监怀疑,他与明昊是一胎双生,但因为……生性残缺,被你遗弃了。”
“不可能。”贤妃吓了一大跳,顾不上生气,急切地向昌隆帝解释:“陛下,这跟妾没有关系,妾生了几个孩子,自己还能不清楚?再说了,这后宫内院的,您给妾十个胆子,妾也不敢把孩子往宫外送。”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眼看着就要捂着眼睛嚎,昌隆帝一看她这个动作,脑门就突突地疼,赶紧开口道:“朕只是在跟你说明事情的原委,何时说过不相信你了?后辈们都在,你好好坐在旁边,把事情慢慢说清楚。”
后辈?
贤妃扭头看了眼太子,举止顿时端庄起来。
她可是立志让太子叫她母后的女人,绝对不能在太子面前,失去她端庄优雅的形象。
确定贤妃不会再嚎哭,昌隆帝松口气,随后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太子。他为儿子挑了一个温柔、体贴、善良却愿意拿命保护他的太子妃,以后他的儿子,就不用体验他受过的苦了。
“花家丫头,你继续说。”昌隆帝对花琉璃和蔼一笑,眼中泛着“儿子捡着大宝贝”的光芒:“朕认为你的推测很有道理。”
太子得意笑道:“我家郡主生来就是冰雪聪明。”
裴济怀往旁边挪了挪步子,东宫真是从上到下一个样,尤其是见缝插针式地夸奖福寿郡主。
“陛下,臣女只是说一说自己的猜测,做不得准的。”花琉璃叹口气:“臣女在边关的时候,曾听军医讲过,有一种病人因生活困顿,会产生一种臆想,想象自己是权贵的亲戚,或是喜爱之人的爱人,严重的时候他们分不清现实还是想象,最后把想象当了真。”
这个蓝衣太监是天阉,从小到大可能受到不少身边人的刺激,进宫在英王身边伺候后,见惯了荣华富贵,也看多了贤妃对英王的好,也许就产生了想象,若他也是贤妃的孩子,生活得是不是也这么好?
但想象只是想象,让一个靠着想象救赎童年的人,把想象当了真,除非有人刻意引导。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从小到大的经历?”花琉璃问蓝衣太监。
“为什么?”蓝衣太监有些后悔,下手之前,已经有人提醒过他,千万要避开这位福寿郡主。他虽然不信这种说法,但到了樱桃别院后,还是特意打听过福寿郡主的行踪,确定她去摘樱桃,一时半刻不会回来,才会挑这个机会下手。
没想到这位郡主不仅提前赶了回来,还刚好看到他端樱桃经过。
之前有人提醒他,这个福寿郡主十分邪门,他不以为然。一个身体娇弱,别人还没把她怎样,她就开始嘤嘤哭泣的女人,有什么好怕的?
事实证明,这个郡主确实邪门。
若是没有她,英王现在早就已经气绝身亡,贤妃也会陷入丧子之痛中。
“因为我好奇呀。”花琉璃笑容十分天真:“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蓝衣太监:“……”
直接让他死吧,他不想说话。
“孤就知道这太监是在撒谎,连过往都不敢提,哪是什么皇室血脉。”太子用折扇轻轻敲着掌心,像是看街边热闹的纨绔:“皇家子弟各个长得眉清目秀,你这张脸怎么看也不像是姬家的人,别胡言乱语了,直接拉出去砍了。”
“各个眉清目秀?”蓝衣太监冷笑一声,抬头看向脸青面黑的英王。
众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英王。
英王皱眉:“都看着本王干什么?”
“虽偶有意外,但绝对不会发生遗弃皇室血脉的事。”太子干咳一声:“有人在骗你。”
“不可能!”蓝衣太监斩钉截铁道:“她亲口跟我说过,不会错。”
“他?”裴济怀皱眉:“他是谁?”
蓝衣太监却没有理会裴济怀,他看着花琉璃:“因为你的存在,破坏了他们好几次计划,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花琉璃默然无语,她只是一个柔弱多病的美少女而已,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从小被领养我的人毒打叫骂,在地上学狗爬哄他们全家开心。”蓝衣太监突然疯狂地低声笑起来:“七岁进宫,领班的老太监更是畜生不如。十岁那年,我因生辰年月与英王一样,高贵的贤妃娘娘便让我到英王身边伺候。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贤妃娘娘觉得,我的八字能为英王挡灾。”
“本宫是见你小小年纪,被老太监打骂,才找了个理由让你去我儿身边伺候。”贤妃差点被气笑:“我儿乃皇亲贵胄,有陛下的龙气护体,需要你一个小太监挡灾?”
“贤妃娘娘当然不会认下这种事。”蓝衣太监嘲讽笑道:“你这种女人,连抛弃子嗣都能做到,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既然这么不满意,当初你就该继续回到那个老太监身边。”贤妃脾气大,受不得别人冤枉:“何必留在我儿身边伺候?”
蓝衣顿了顿:“若不是留在英王身边,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对另外一个儿子这么好?”
“本宫只有一个儿子。”贤妃冷着脸重申了一遍。
很快有人把蓝衣太监搜找到的东西,呈了上来,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御医。
这些东西里,有已经黯淡失色破碎的襁褓布料,有发黄的太医院脉案,还有一些与贤妃、英王有关的东西。
“你是疯子吗?”贤妃在里面看到一条自己无意间丢失的手帕:“本宫不是你的生母。”
“母亲不愿意认儿子便罢了。”蓝衣太监声音渐渐平静下来:“我这一生,生来被人厌弃,死时无人怜惜,只怪命不好。”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贤妃不是你的生母,你做下的这一切,会让你再也找不到亲生父母?”花琉璃往蓝衣太监面前走了几步,她的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怜悯:“你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以为,田家与贤妃,能在后宫里,带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当年两位后妃产子,宫中守卫森严。临翠宫里是伺候贤妃娘娘还是能产的太医、稳婆、宫女就有几十人,你觉得抱走一个孩子,还不让其他人发现,可能吗?”
当时容妃与贤妃都想生下皇长子,肯定早就派人盯住彼此的寝宫。如果有这种事,最高兴的就是容妃,又怎么会帮着贤妃隐瞒?
蓝衣太监眼神变得慌乱起来,他疯狂地摇头:“我不信,你在骗我!”
“你既然能去太医院找到二十一年前的脉案,为何就不查一下,当年贤妃产子时,在临翠宫产房伺候的人员名单?”花琉璃眼神很干净,干净得让原本已经发疯的蓝衣太监,渐渐冷静下来。
“也许你潜意识里,知道贤妃不是你亲生母亲的。”花琉璃叹息:“可你的童年太苦了,你想要一个母亲,想要一个仇恨的对象,便听信了他人的误导,开始受他们的利用。”
“事实上,你若不是英王随侍,连被他们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花琉璃怜悯地看着他:“你这一生太不容易了,告诉我们利用你的那个人是谁,我们帮你报仇。”
蓝衣太监愣神了片刻,随即冷笑:“福寿郡主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会轻易上你的当?”
“陛下,这是二十一年前所有与贤妃娘娘有关的脉案。”太医把一叠发黄的脉案交给昌隆帝:“二十一年前,贤妃娘娘有孕三月时,脉象确实有双生之兆,可是由几位御医大人重新请脉以后,才发现脉象有误。关于这些请脉过程,太医院皆有记录。”
“这么多记录,你却只找到贤妃娘娘脉象疑似双生的脉案。”花琉璃扭头看着蓝衣太监:“你这一生,唯一怜悯过你的只有贤妃娘娘,而你却听信他人的谎言,试图毒害她的儿子。”
“我不信,这不可能!”蓝衣太监疯了,他疯狂地看向贤妃:“母亲,母亲,我是你的孩子对不对?”
贤妃冷漠摇头:“本宫由始至终,只有姬明昊一个孩子。”
“那襁褓呢,这个襁褓呢!”蓝衣太监犹不放弃:“这个襁褓,只有皇子才能用。”
“这些布料,在二十二年前,由玳瑁使臣赠送。”赵三财道:“后来咱们大晋皇室虽然不再使用这种布料,玳瑁皇室却不曾断过,哄骗你的人若是有心,自然有办法取来这些布料。”
“玳瑁……”蓝衣太监喃喃自语:“我被骗了?”
“那我亲生父母是谁?!”他看向众人:“生下我,却又抛弃我的人是谁?”
没人能回答他。
此时在某个院子里,男人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
“主公,计划失败了。”
男人眼神阴冷地盯着属下看了很久:“这次又是为什么?”
提到“又”这个字,他心情竟然神奇地平静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反派:为什么我要说“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