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夫人拿姜宪没有办法,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叮嘱百结、情客好好地服侍她,让她早点休息,不要乱吃东西,这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李家送来的聘礼有诸如金银首饰,喜被等是要由姜宪带过去的,聘金则由姜家收着,而喜饼、喜果这些则是要在成亲之前送到女方亲戚手里的,房夫人除了要把金银首饰等登记造册之后和姜宪的陪嫁安放在一块儿,还要把聘金收入库房,安排人将喜饼、喜果等连夜送往京城,一直忙到了掌灯时分,又在花厅设宴招待齐夫人,答谢她这两天帮着打点李家下聘的事宜,等到宴席散时,外面已隐隐传来二更的鼓声。
房夫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草草地洗漱了一番,刚刚准备歇下,姜律过来了。
李家来的男客是由姜律招待的。
房夫人怕他有什么事,又重新更衣,准备去厅堂见姜律。
姜律却让丫鬟带话进来:“您今天忙了一天,很辛苦了,儿子又不是外人,您就别折腾了。”
房夫人也的确是累了,她顺手绾了个纂,穿了件半新不旧的半臂,就去了宴息室。
姜律虽然穿着日常的道袍,净了脸,梳了头,可脸色微赤,身上隐隐还有几分酒气,显然喝了不少。
他请房夫人到临窗的大炕上坐下,让小丫鬟拿了个美人捶来,笑道:“娘,我给您捶捶腿吧?”
“不用,不用。”房夫人心痛儿子,忙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你爹不在,他们都灌你酒了吧?喝了醒酒汤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都这么大了,知道照顾自己的。”姜律执意要给母亲捶腿。
儿子孝顺,房夫人也不拦着,让小丫鬟拿了迎枕过来,斜靠在那里和姜律说话:“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和您说说话。”姜律笑道,“今天代表李家来送聘礼的是金海涛。他那么忙,我没有想到他还亲自来了,所以就陪着他喝了好几杯酒。金家当初送金宵进京,是想和我们家结亲的。结果金宵落选了,金海涛居然还愿意给李谦做媒人,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还能顾大面,倒也是个人物。”
房夫人哂笑,道:“你多大?还敢评价金海涛?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我这不是在您面前吗?”姜律不以为然地嘿嘿笑。
房夫人想起了姜宪,不由摸了摸姜律的头,失笑道:“你们兄妹俩倒是一个德行。”
“也就是说,我也挺不错的啰!”姜律在母亲面前撒娇,逗着母亲笑了一回,这才道,“金宵也跟着他爹来了,还把榆林总兵邵家的两个儿子也带了过来。”
姜律想到金宵趁着金海涛去官房的机会把自己拉到一边,眼巴巴地望着他道着:“阿律哥,你就别生我的气了!要不是我当初仗义出手,李谦怎么可能抱得美人归?嘉南郡主又怎么能得偿所愿。你看,我这也算是好心做好事了,从前的事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他只好点头。
谁知道金宵却打蛇随棍上,立刻道:“那我过些时候进京去找你玩!”
还把邵氏兄弟介绍给他。
邵家长子邵江倒是个老成持重的,次子邵洋却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行事浮躁、说话夸张,还嚷着让姜律也帮他在京城找个老婆。
他这才知道原来金海涛对金宵的婚事已经有了打算,想帮着次子金城在京城里寻一门显赫些的妻族。
他不禁对房夫人道:“看来金家在边关的这几年日子也不好过。”
“那是当然了!”房夫人很随意地道,“金家在太原镇守好久了,朝廷里又忌讳京官远交外臣,他们对京中的消息闭塞,有什么事总是慢半拍,孝宗帝的时候还好说,只要你老老实实地把该干的事干了,三年一考,九年一升,你就能稳稳当当地擢升。可到了先帝当政,秦贵妃喜欢热闹,先帝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行下效,这风气就渐渐变了,更有人因为巴结秦贵妃一夜之间鸡犬升天的。等到曹太后摄政的时候,想刹也刹不住了,首当其害的就是那些久任边寨的文官武将。
“路途遥远,三年才进京述职一次,常常是吏部的官员早就换了一茬,来吏部报备的时候那些负责给你核定的人根本不认识你是谁了,下面的人有了功绩是上峰的,出了错误是自己的,几经周折,想凭着政绩调回来根本就行不通了。只好走京官的路子。而镇守九边的将士比文官更吃亏,那些文官好歹有几个同年恩师之类的,九边的将士却是一个也不认识,兵部的官员也都是文官,就是想送礼都送不出去。而且每次京城克扣他们的不是军饷就是装备,这才是打起仗来要人命的事情……
“金家怎么会不艰难?
“要不然你爹怎么抓着大同、宣府和蓟镇不放?
“就是怕他们把这三个地方也糟蹋了。
“到时候京城的拱卫怎么办?
“金家送金宵去京城的时候你爹就说了,除非是你妹妹看中了,否则姜家是不可能和金家联姻的,不然金家和邵家是姻亲,再和我们姜家绑到一起,皇上只怕半夜都会惊醒。
“如果金海涛真的聪明,就应该让长子娶个家势一般的媳妇,次子或是三子、四子和京城显贵联姻,这样既可以让皇上放心,又可以得到亲家的支持,和京中互助有无。”
姜律闻言不由朝着母亲竖起了大拇指,道:“娘,您可真行!是谁说您只会打理家里的那点琐事来着,我看您就是个女诸葛嘛!”
“你少在我这里耍宝!”房夫人笑道,“你以为家里的那些琐事不重要啊!没有我在你们后面帮你们打点那些琐事,你们吃什么,喝什么,醉了有醒酒汤喝吗?”然后又教训儿子,“你以后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小瞧你的媳妇。这世上有男有女,所以让你们男人在外面建功立业,让我们女人在家里生儿育女,这就是道家所说的阴阳平衡。要是阴阳不平衡,岂不是乱了套……”
姜律连连求饶:“娘,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说您干的都是些琐事了!”
房夫人看着儿子这记打不记事的样子,再多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只催着他快去歇息。
姜律在母亲面前这样一闹,也有些倦了,把美人捶交给了身边服侍的小丫鬟,起身准备回房。
走了几步却被房夫人叫住了,道:“你明天抽空去趟李家,就说我要见李谦。”
姜律颇有些意外,道:“您有什么事找他?要不要我代劳。”
“是婚礼的事。”房夫人笑道,“跟你说怕你传话传漏了,你还是把他叫过来就是了。”
姜律迭声应好,这才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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