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啼笑皆非,道:“我对顾大人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徐小姐不太相信,道:“你看顾大人的眼神,好像对他挺熟悉的。”
郁棠只好道:“那是因为我认识他妹妹顾小姐的缘故。难道你就没有这样的时候吗?”
徐小姐了然,道:“他乡遇故知?!”
“对!”郁棠笑道:“顾小姐马上就要嫁到我们临安去了。”
那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了。
徐小姐点头,表示理解,犹豫着要不要跟郁棠说说殷明远那位小堂妹的事。
偏偏郁棠拉着她来到内室的圆桌旁,亲手斟了杯茶给她,笑盈盈地问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你和殷家的这位小姐有什么恩怨吧?”
徐小姐被强行按捺下去的说话欲顿时又被挑了起来。
她跳着脚道:“怎么是我和她有恩怨,明明是她和我有恩怨。你是不知道这个人,你要是认识她,也一样受不了她。现在好了,她要嫁人了,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看见我就直皱眉头。”
殷小姐嫁了人,徐小姐就是她娘家的嫂子了,她无论如何都应该敬着才是。
郁棠听徐小姐这语气,殷小姐好像对她很不满似的,郁棠就笑道:“人家是你的小姑子,你要是不忍着,真的欺负了她,她向殷大人告状,你让殷公子和殷大人怎么办?”
徐小姐听了很是苦恼,道:“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七、八岁大,就板着个脸,问我是不是她三哥的媳妇儿,还说我话太多,人太吵,喜欢多管闲事,我要是想嫁到她们家去,就得循规蹈矩,妇言妇德什么的缺一不可。我当时气得不行,就说我不会嫁到她们家去的,让她放心。她们家要是退亲,外面有大把的人排着队等着娶我。
“谁知道她听了马上就像个被点燃的炮竹,红着脸揪着我的衣领非要我去给殷明远道歉,还说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爹和我娘,让我爹和我娘好生管教我。
“我怎么知道她人小力气却大,勒得我喉咙痛,我受不了了,就推了她一把。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
“我身边的婆子立刻就把她扶起来了,还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自己不说话,直摇头的。
“不曾想她回去之后就被发现胳膊脱了臼……我不仅给她道了歉,还被我爹压着去照顾了她好几天,可她还不依不饶地,非要我去我爹面前保证,长大以后一定会嫁给殷明远。”
徐小姐越说声音越小:“我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那么小的年纪,就那么能忍,硬生生地竟是一声也没有吭。”
说来说去,徐小姐还是挺内疚的,要不然也不会记得这样清楚了。
何况谁小时候没有做过几件错事呢?
郁棠握了徐小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道:“大家现在都长大了,再想起小时候,只会觉得有趣和亲切,我想殷小姐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她肯定已经不责怪你了。”
徐小姐可能是说出来后心里好过了一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到大虽然顽皮,却从来没有伤过人,她是唯一被我推得跌倒过的人。她不喜欢我也是应当的。”然后她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她和你的情况还有点像。早些年殷明远的二叔父还准备把殷小姐留在家里的,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可能是上门女婿真的很不好找吧?不管怎样,她能嫁出去,我还是挺高兴的。至少不用天天见面了。”
郁棠想哄徐小姐高兴,有意打趣她道:“人家就算是留在家里,也不会和你天天见面吧?你就别纠结了,她要是留在家里,你就和她相敬如宾好了,如今她要嫁出去了,你对她客客气气地,尽了一个做嫂子的责任就行了。但我觉得不管怎样,他们殷家的姑奶奶这么有名,她不管是出嫁还是不出嫁,恐怕都会管你们家的事的。”
徐小姐就嘟了嘴,道:“所以说殷家的这些姑奶奶……有时候是挺烦的。”
郁棠哈哈大笑。
徐小姐想想也觉得有趣,跟着笑了起来,开始有心情跟郁棠说殷家的八卦:“殷家的几位姑奶奶也都觉得应该把殷明远的这个堂妹留在家里,据说他二叔父也同意了,把殷小姐当成男孩子般养大的,不仅精通田庄的事,而且还管着铺子。据说有些帐房先生都要算半天的帐目,到了她的手里,看一眼就清楚了。殷明远觉得有个这样的妹妹,可以省下很多的事。谁知道说变就变。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说杨三太太受了几位姑奶奶的委托在给殷小姐找婆家的时候,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当时还在想,要是她能在二十岁之前嫁出去,殷家的祖坟得冒青烟了……还好我只是这么想了想,没有说出来。不然今天可就不好收场了。”
徐小姐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郁棠心里的小人儿摸了摸额头的汗。
徐小姐在那里想像:“你说,殷小姐和顾朝阳成亲之后,是会住在杭州的顾家老宅?还是跟着顾朝阳去京城?”
哪个都有可能。
郁棠没办法猜测。
前世孙小姐是住在杭州顾家老宅的。
徐小姐就很遗憾地对郁棠道:“殷小姐都有可能会去京城,你却还得呆在临安。”她说到这里,又开始天马行空,两眼发亮地道。“要不,我让我娘收你做干女儿吧?这样,你就可以经常来看我了。”
郁棠笑道:“你知不知道从京城到杭州要走多长时间?我就算是做了你娘的干女儿,也不可能经常去看你啊!不过,你放心,我现在还跟着我伯父和堂兄在学管铺子,以后说不定会和我堂兄一起去京城看看的。到时候去打扰你,你可别不认得我了。”
“那可太好了!”徐小姐高兴地道,“我不记得谁也不可能忘记你啊!你可要说话算数,来了京城一定要去找我。”
郁棠笑眯眯地点头。
两个人又东扯西拉地说了一大通,徐小姐才告辞。
郁棠原本今天陪着徐小姐等人逛了半天,又是坐着因为要走青石街而很是颠人的骡车回来的,早就很是疲惫,等徐小姐一走,她洗漱一番就倒在了床上。
但她怎么也睡不着,还在想顾昶的事。
不知道是谁给顾昶做的媒?
顾昶娶了殷小姐应该会比前世的仕途更顺利吧?
如果是这样,她就有点能理解顾昶为何要和殷家结亲了。
不过,顾昶要大殷小姐快十岁吧?
顾曦要是知道顾昶给她娶了个这样显赫的嫂子,应该会很得意吧?
前世她就常常嫌弃孙小姐家连累了顾昶……
郁棠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要是想知道这些事,只有问裴宴最合适。
她发现自己有什么事都想找裴宴……裴宴什么时候在她的生活中变得这样重要了?
郁棠锁着眉,有点不想承认,又觉得有点难受。
以后裴宴娶了妻,她就不好再去找他了吧?就算她坦坦荡荡地,裴宴的妻子见有别的女子来找裴宴,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发着呆,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翌日,她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
郁棠睁开眼睛,发现屋里只有青莲一个人守着,原本应该当值的双桃却不见了踪影。
她不由问:“出了什么事吗?”
青莲忙道:“顾大人不是要和殷家订亲了吗,顾大人得回家去禀了家中的长辈。今天一早就准备回去了,现在派了小厮在给仆妇们发封红,说是多谢这些日子大家对他的照顾。”
所以双桃去领封红去了?外面才会这样地热闹?
郁棠正想着,双桃满心欢喜地走了进来。见郁棠醒了,忙扬了扬手中的封红,道:“小姐,我看顾大人挺大方的,不仅帮青莲姑娘讨了几个封红,还帮您也讨了几个。”
双桃不喜欢顾曦,连带着也不太喜欢顾昶。她可能觉得,让顾昶这样破点财,也算是挖了顾曦的墙角,心里舒服些。
只是这样有些不符合裴府的行事作派而已。
但双桃回去之后就要准备嫁人了,这样的做法反而更符合市井闾巷的生活。
郁棠不准备拘着双桃,她笑道:“顾大人拿了很多的银子打赏吗?“
双桃撇了撇嘴,道:“说是抬了一箩筐新钱,我瞧着也没有多少。”
至少没有她们过年的时候去给裴老安人拜年的时候赏得多。
裴府的仆妇虽然都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领着封红道着贺,可那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她都能看得出来是敷衍,顾家的人也应该能看得出来吧?
双桃有点幸灾乐祸。
顾昶则很是窝火。
裴家得多有钱,这些仆妇居然连他的打赏都无动于衷?
他虽然赏得不多,但大小也是几文钱,买个头花、瓜子还是可以的。
顾曦嫁到裴家的时候,他得给她准备多少陪嫁才行?
顾昶想到了和殷家的亲事。
他得准备多少聘礼才算是给了殷家体面?
顾昶脑海里突然闪过孙家那座简陋却干净,透着几分书香气的小宅子来。
也许,那才是让他觉得舒适的地方?
但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压在了心底。
他不能像孙皋那样在底层苦苦地挣扎那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拜相入阁。他应该有座像裴宴那样看似简朴却处处精美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