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第四天,大家依旧相安无事.就是每天到宋积云窑前来领陶牌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有人拿着陶牌去荫余堂做陶器了,据说烧成的就可以自己拿回家去,虽然烧成的很少。可白得的东西谁不喜欢。
还有很多人跑过来问他们家什么时候出窑。
说是有人已经凑足了二十个图案,还差十个,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得天天来。
还有人在宋积云窑口不远处交换彼此领到的陶牌。
更有那机敏的小摊小贩们挽了蓝子或者是拖了板车在这里叫卖水果、小食。
琉璃厂这里比庙会还喧嚣热闹。
宋积云就坐在窑炉旁的柴火堆旁看人来人往的。
下午,下起了小雨。
有刑部的官员冒雨过来问:“明天能开窑吗?”
“能啊!”宋积云道,“今天晚上就熄火,明天中午未时左右我们这边就可以开窑了。”
“好的,好的。”那官员笑道,“您这边时间定了,我们也好回去和上官说。”
他们不可能一整天等在这里等开窑,只会在开窑的时候过来。
“那就劳烦大人了。”宋积云客气地道。
那人却没有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踌躇地低声道:“宋老板,我前几天和几位同窗去逛了逛您家的荫余堂,东西卖得可真好。”
这是要干什么?
宋积云一面在心里使劲地回忆着这人在什么衙门里当差,是做什么的。若他是想向她讨一件两件瓷器,她应该怎么办,一面笑着应酬他:“是吗?您瞧得上眼就好。我们向来是给御窑厂做定单,御窑厂给我们什么款式我们就烧什么款式。荫余堂那边摆的,都是我们自家烧器形和花式,在南京和杭州卖得很好,还从来没在北边卖过,生怕不合你们喜好。”
这几天三司来来往往的官员太多了,第一天全员到齐的时候她又忙着低头上釉。这个她依稀记得是大理寺那边一个负责记录的小官。可京城藏龙卧虎,就算是个小官,可若是身后站着师门、同乡,也是一样的麻烦。
她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通。
那官员几次想转移话题都没有成功。他最后忍不住了,找了个机会强行打断了宋积云的话,笑道:“过几天是我恩师的生辰,我见您铺子里有一尊荷花笔洗很是独特,但铺子里的大掌柜说,这笔洗只有一个,已经被人订了,铺子里的那个,是样品,不卖。过几天就要送去南京那边的铺子了。我就想请您帮个忙。看能不能把那个笔洗卖给我。”
“哎呀,我如今这案子还没有结,也不好走动。”宋积云就知道是这种事,她愁容道,“铺子里的货又多,就您说的这荷花笔洗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假意思考了一会儿,道:“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让我身边的一个小管事陪着您去趟荫余堂,看看您瞧中的那笔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场就把这件事给您解决了。”
“行!”那官员想了想,估计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爽快地答应了。
宋积云去叫了王华过来,让人陪着去了荫余堂。
王华对京城的略有些头脸的人门清,这人值不值得送人笔洗,王华比她还清楚。
她摸了摸厚厚的窑壁,感受了一下窑炉的温度。
小郭师傅顶着两个黑眼圈道:“东家您放心,我们可是眼睛都没有眨,一直守在这里。”
瓷器进了窑,能捣鬼的就是温度了。
他的责任当然是最重大的。
宋积云点了点头,道:“你们都辛苦了。等这场官司打完了,跟着来京城的人都拿双份的工钱,你们几个人再多加一个月的工钱。”
这种时刻,金钱的刺激比什么刺激都有效。
把桩这边的师傅、徒弟都低声欢呼起来,眼见的疲惫一扫而空,个个都像吃了大力丸似的。
小郭师傅更是吆喝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要死要活也就这一天一夜了。”
众人齐声应“是”,还颇有些气势,惹得隔壁宋桃的把桩师傅和徒弟朝这边看了好几眼。
“你惯会笼络人心。”宋积云身后突然传来带着些许幽怨的声音,“不管是万公公,还是洪家大公子,都一心一意地帮你做事。”
她皱着眉头转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桃。
她定定地望着宋积云,道:“你还是和洪熙一起在京城开了铺子吗?”
宋积云觉得她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宋桃看似在看她,可她感觉到宋桃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似的。
她心中一动。
难道她说的是前世的事?
她顿时来了兴趣。
不知道宋桃是怎么样的?
她倚在凉棚的柱子上道:“我和洪熙是同乡,和他一起开铺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宋桃的气色比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好了很多,眸光有神,面色红润。
她狡黠地一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她徐徐地上前,在宋积云身边伫立,低声道:“你告诉我宁王前几天为什么会被皇上叫进宫去喝斥了一顿,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我知道你肯定会和洪熙一起在京城,甚至还会在南京开铺子?”
看来前几天自己那番模棱两可的话还是在宋桃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而宁王也果然没有把宋桃放在眼里。
宋积云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你提的条件还不够格让我告诉你宁王进宫发生了什么?你不如想想你还有什么可和我交换的。”
宋桃呼吸一窒。
宋积云在心里撇了撇嘴。
就这,还和她玩心眼。
她退后几步,爽朗地笑了起来,道:“桃堂姐,我们开窑的时候见。”
只有那个时候,才是她们决高低的时候。
“希望从这里离开,桃堂姐还有机会去看看我和洪公子一起开的荫余堂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她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宋桃利用她前世的人生经验,岂不是会轻易地剥夺她的一切。
宋桃凭什么以为只要几句话,她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销。
宋积云笑眯眯地问宋桃:“你知道我爹会突然去世吗?”
“你,你什么意思?”宋桃惶恐地望着宋积云。
宋积云冷笑,道:“就是如果你知道却没有吭声,宁王不收拾你,我也会收拾你的。”
“你,你疯了!”宋桃仓皇地道,“二伯父去世,是意外。”
“可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意外。”宋积云冷酷地望着宋桃,“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没有,我没有。”她脸色苍白如纸,慌张地退后,“我也没有想到,我也没有想到。”
宋积云目光森然。
宋桃突然醒悟过来。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宋积云总是这样。
任何匪夷所思的事到了她那里,都能变得理所当然。
“你是在诈我,你是在诈我!”她喃喃地道,不知道是说给宋积云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没有,我没有!”她凄声地道,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宋积云望着她背影,沉默良久。
(本章完)